《女主和反派魔龙he了全文免费阅读》 第 1 章 “那个女人害了你,我去把她的心挖出来,给你做药引……你在家等我回来。” 不,那是圈套!不要去,不能去! “同样姓白,凭什么他就能坐拥一域高高在上?我去杀了他,替你报仇!” 不要去!不要去!你会死的!你会死的! 白珑知道自己又陷入了噩梦之中…… 眼前一片刀山血海,知雪山上千年花树拦腰折断,广华殿前素服侍从尸骨满地,云涛阁里珍宝灵物毁于一旦,汩汩鲜血从外边一直涌到她的床前。 劈砍厮杀的吼叫声、痛苦求饶的呻.吟声……入侵者猖狂的大笑,落败者绝望的悲鸣,似乎很远,又仿佛近在咫尺…… 有很多人喊她的名字,他们说,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走?去哪里?符阴没回来,我哪里也不去。 可是符阴为什么还没回来? 符阴……符阴……家里被烧了,有坏人来了,你快点回来啊…… 白珑想要站起来,可是她的双腿早已经失去了知觉; 白珑想要开口呼唤,可是她的嗓子像火烧一样疼了起来。 眼泪将要掉下来,可是符阴不在,她不能哭! 白珑抹掉眼泪,手背触到面颊,那里有一块粗糙的疤,是她毁容后留下的痕迹。 人人都说她丑,只有符阴说她漂亮。 “符阴最好了,我最喜欢符阴了!我要等符阴回来,我哪里也不去……”她无声念着。 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 大火在知雪山上烧了一天一夜,一切都化为乌有,连天空也好似被这场大火熏成了暗灰色。 只有白珑还活着,她被人抓着头发拖到了一座高台上,成为了诱使符阴上钩的鱼饵。 符阴往日里多好看啊!他总会穿着她喜欢的金色衣裳,头发用她给的树枝扎起,腰封也只用她选的,干干净净,光风霁月。 可是现在,他浑身伤痕累累,头发乱了,衣裳破了,斑斑血迹映在他的身上,干涸成丑陋的痕迹,她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狼狈的样子。 她拼命摇头,扯着火烧一样的嗓子挤出破碎嘶哑的声音。 “有……陷阱,别……过来!” 可是符阴还是义无反顾地扑了过来。那一刹那,陷阱发动,撕开了符阴仅存的护体甲胄,尖锐的武器洞穿了他的身体,他有瞬间的茫然,却在看见她时下意识露出了柔软的笑。 “别怕。”符阴把她用力抱紧护在怀里,目光在灰色的苍穹下渐渐涣散,“我不会让你一个人走,我永远陪着你。” 于是白珑真的不怕了,只要符阴陪着她,她什么也不怕。守护的光芒从符阴体内涌出,暖洋洋地笼在她身上。白珑安心地靠在他怀里。 可是符阴的身体为什么变冷了?符阴的心脏为什么不跳了。 白珑茫然极了,可是没有人回答她,那些人都在上面笑。 “哈哈哈,这条恶龙终于死了!全赖诸位齐心协力的功劳。” “符阴恶贯满盈!其罪罄竹难书,今日也是死得其所!要怪就要怪我等太过良善,叫这厮死了个痛快!” “今日大家都有出力!趁他的尸体还新鲜,快快分了罢!” “将他的灵根和龙筋一并抽出来!鳞片牙齿全都做成武器!嘶!谁将他爪子打碎了!暴殄天物!” “要说符阴在这世上唯一一件好事,就是死后造福了我等……” 死了? 死了…… 死了! 白珑猛地睁开眼睛。 朦胧的视线里,她看见白色的鲛丝纱帐被人掀开,一个女人的声音关切地响起。 “小姐是不是 <ter>,》》 </ter>又做噩梦了?哎呦可怜的,枕巾都哭湿了,来,嬷嬷给你擦擦……” 白珑直勾勾地盯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在光线昏暗的室内一动不动,莫名有几分瘆人。 李嬷嬷从未见过这个心智不全的二小姐露出这样的眼神,莫名起了层鸡皮疙瘩,伸过去的帕子也停了停。片刻后才假做随意地给白珑擦了擦眼角,又扶她起来换了枕巾,这才服侍着小姐重新躺回去。 在此期间,白珑依旧直勾勾盯着她,她的眼神太过纯净,目光又太过直白,在这昏沉的夜里诡异得像一个五官被固定住的瓷娃娃。 李嬷嬷顿了一顿,才道:“小姐,您怎么了?” 白珑终于开口了,她的声音清脆动听,像一只百灵鸟,说出来的话却叫李嬷嬷心里一沉。 “嬷嬷,婶婶说给我指了一门亲事,你知道那人是谁吗?” 李嬷嬷捏紧了袖口,口里却恭贺道:“当然知道。那是春山山主,修为已入天人境的大能,座下弟子无数,其人也俊美无双,不知多少人羡慕您呐!” 白珑:“真的?” 李嬷嬷避开她那双眼睛,口中道:“真的。” 白珑:“可我听说春山山主是只修行千年的蛤/蟆妖,生得很丑,还要吸处子的元气。嬷嬷,什么是处子呀?” 李嬷嬷浑身一个哆嗦,险些滑落在地,声音也没了底气,“小姐,是谁告诉你这些的?” 白珑眨眨眼睛,模样又变得天真可爱起来,“是扶翠姐姐呀,她说叔叔婶婶给我许这门亲事是想害我,她说得是真的吗?” 李嬷嬷立刻道:“当然是假的!”见白珑面露怀疑,她定了定神,耐心哄道:“小姐你想想,家主和夫人疼爱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害你呢?倒是那个扶翠,平日里就是个惯会偷奸耍滑的,定是她嫉妒小姐有一门好亲事,特地在你面前败坏未来姑爷的名声。” 白珑躺在被子下看着她,“是这样吗?原来扶翠姐姐这么坏呀!”她煞有其事道:“那嬷嬷一定要告诉婶婶,让她好好教育扶翠,做坏事是要遭报应的!” “那是自然。”李嬷嬷暗暗松了口气,心道原来是有人挑唆,难怪这个小傻子忽然这么问,她刚才真是着了魔了,竟然差点被吓住。嘴上却叹道:“小姐还是太单纯了,以后可不能别人说什么话都信。” 白珑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清脆地答应道:“我知道!我只相信好人。” 李嬷嬷这才露出笑来。她走后,室内又恢复了静谧。 白珑却没有如李嬷嬷所想般很快睡去,她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神却空无焦距,那是一种陷入了回忆的空濛。 这一切,要是数日前说起。 白珑明明记得自己已经跟着符阴一起死了,可她却再一次醒了过来,醒在一个白茫茫看不到边际的地方,手里还多了一本书。 在那本书里,她没有被送去春山,也没有断腿毁容,更没有遇到符阴,如果只是这样,白珑倒不至于在意,可是这本书竟越写越离谱,里头竟然说她的符阴是个阴险狡诈无恶不作的小人,还说他杀人夺宝坏事做尽,最后被扒皮抽筋大快人心。 “狗屁!”白珑一把扔掉了那本书,白嫩的脸颊气得都鼓了起来。 未料那本书竟被一只白色的东西咬住凑了过来,那白色的东西还开口说话了!“世界就是一本书,你就是这书里的女主角,这书上写的就是你本该有的命运。但这美好的一切都被外来者破坏了,现在一切重来,我们要修正错误,达成书里的美好结局。” 白珑大声反驳,“不对!没有符阴在的结局一点儿也不美好,我要跟符阴在一起!” 白色东西吃惊道:“可是符阴是个阴险狡诈的恶毒反派啊!女主角是注定要跟男主角在一起的! <ter>,》》 </ter>你不许喜欢符阴!” 白珑有些恼了,她问:“你是谁?” 白色东西傲然道:“我是白泽,是世界意识派来维护剧情的,我通晓万物……” 砰的一声,一本书砸在了它的脑袋上。砰砰砰,又是好几下,砸得它晕头转向,白珑一边砸一边骂:“你敢说符阴的坏话,我讨厌你!打你打你……” …… “咕噜噜……” 一阵呼噜声把陷入回忆的白珑惊醒,那是变幻成小白兔的白泽在旁边睡觉发出的动静。 白珑看也不看趴在旁边的白兔,她殷红的唇角发出呢喃自语:“只有符阴才是好人,我只信符阴的话……” *** 次日清晨,白家大堂。 扶翠被人一把扔在了地上,她的脸几乎已经被打肿了,双手也因为上了刑的缘故红肿不堪,却仍拼命地朝着主位上那满身珠翠的妇人爬去,又哭又喊道:“夫人,我真的没有跟二小姐说那些话,我没有……” 白夫人清闲地喝着茶,没有说话,她身边的使女却上前一步,一脚将扑过来的扶翠踹开,冷声道:“二小姐身边伺候的拢共就你们几个人,怎么二小姐不说别人,就指名你呢?” 扶翠只觉冤死了,她可是夫人特地选了送到二小姐身边的人啊!她为什么要告诉二小姐那些事,是嫌自己命长么?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得拼命辩解,“夫人,您相信我,我真的没有!若真是我多嘴,就让我被心魔所困,一辈子无法……”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那使女打断,“得了吧,就你这种资质,再给你五百年都修不到心魔关,发这种誓言糊弄谁?还不快说,是谁指使你在二小姐屋里嚼舌根?” 扶翠大觉受辱,却不敢反驳,“真的不是我说的,我也不知道二小姐为什么那么说。也许……也许是二小姐对我不喜,所以才用这种法子陷害……” 她话没说话,一旁喝茶的白夫人忍不住笑了一下。 她这一笑,扶翠眼里的希望彻底灭了,双肩也绝望地塌了下去。 白夫人一摆手,立刻有人抓住扶翠要将她拖出去。 也不知是死到临头幡然悔悟,还是既然逃不过索性破罐子破摔,扶翠在被拖出大堂之前,挣扎地喊道:“二夫人!秦若霜!你自己又是什么好东西?当年要不是家主舍命相救,你和二老爷早就命丧黄泉!如今你们恩将仇报,为了一条灵脉就将二小姐送给春山,你们这样的白眼狼一定会遭报应的!你们一定会被天打雷劈……” 一声惨叫过后,扶翠的声音戛然而止。 秦若霜用帕子点了点唇角,语带不屑,“竟然说白珑陷害她,这扶翠真是比傻子还傻。” 使女在旁附和道:“可不是么?谁不知道二小姐心智不全,对她不喜倒有可能,陷害她?二小姐哪有那个脑子。” 秦若霜:“查出谁在白珑跟前嚼舌根了?” 使女摇头,“二小姐身边的人都查过了,都没有问题,不过夫人放心,除了李嬷嬷,其他人都已经换掉了。” 秦若霜点点头,“这事透着蹊跷……”她沉吟道:“难道是白靖留下的人在暗中搞鬼?” 使女笑道:“夫人多虑了,前家主当年已经将白家所有势力都托付给您和老爷,这么多年过去了,这白家里里外外都已经掌控在您和老爷手中,哪里还有前家主的人?依我看,必是扶翠背着二小姐跟别人提起这事儿,却被二小姐听到了,才会有今天这事儿。” 秦若霜放心下来,提起另一件事,“再过几日,春山就要来人迎亲,你盯仔细点。” **** 窗外阳光正好,几根新长的嫩枝将将探进窗户,就被白珑一把拔了去,沾上彩墨趴在桌前画画。 <ter>,》》 </ter>白泽跳上桌子,看到她在雪白的纸张上画了一顶轿子,一个穿着红衣服的新娘、一只癞蛤.蟆和一个绿色的小人。 线条幼稚简单,可是内容却非常骇人。 癞蛤.蟆把脑袋伸进轿子里,新娘吓得从轿子里滚出来,新娘想要逃跑,却被绿色小人打断了腿拖到癞□□面前…… 白泽看明白了,说道:“那个绿色的小人就是扶翠吧!” 白珑点点头,骄傲道:“我厉害吧,你看我画得多像,你一下就认出来了。” 白泽:…… 如果不是它通晓万物,它还真认不出这个用“大”字顶个圆圈的东西就是扶翠。 放下“笔”,白珑鼓起脸颊用力往纸上吹气,直到把墨水全都吹干,才满意地把画作折起,放进她贴身的小包里。 “我要把这些事都画出来,拿给符阴看,符阴就会帮我打走坏人了!” 白泽:…… 第 2 章 天色将明未明时,白珍就醒了过来。 她从绣着百鸟朝凰纹路的半透明白色纱帐内起身,立刻就有侍女上前服侍她洗漱更衣。 一番涂涂抹抹,等白珍抱着水镜坐在窗前露出满意之色时,天色已经大亮,整个白府渐渐热闹了起来。 白珍:“今日春山是不是就要来人了?” 侍女立刻禀报:“回大小姐,夫人说巳时就到。” 巳时……现在是辰时初,还有一个多时辰。 白珍:“白珑如何了?” 侍女闻言便笑了起来,那笑是讥笑,嘲笑,“二小姐以为她要风光嫁个如意郎君,正高兴得找不着北呢!” 白珍也笑了起来,一拂袖摆站起身,“走,咱们去玲珑居瞧瞧。” 明明是二小姐出嫁这样的大事,可是府里却没有半点喜庆的样子,莫说宴请宾客,连个“喜”字也懒得贴。 玲珑居内,两名新来的侍女正捧着一件红色的嫁衣送到白珑面前,李嬷嬷则打开匣子里的一套头面。 “二小姐,这是家主和夫人为您准备的嫁衣和凤冠,瞧瞧这花纹这做工,您穿上以后啊,保准是这天下最美的新娘子。” 李嬷嬷话说得好听,实际上这嫁衣和凤冠再精美也只是凡物,丢去那凡间还尚能入眼,但是在灵物遍地的修仙界,这些东西卖几枚灵石都没有人要。更何况白家是这东之域内有头有脸的仙门世家,白家嫡出的小姐出嫁,本应该昭告一域广宴四方的,哪里有这等寒酸的? 他们这样分明是在欺负人。 蹲在一旁的白泽动了动嘴,一双红色的眼睛里满是愤怒。 李嬷嬷连看也未看那兔子一眼,只故作和蔼地冲着白珑笑。 如此简陋仓促遮遮掩掩,任谁都能看出这婚事有猫腻,可是白珑是个心智不全的,别人告诉她什么就是什么,她自己根本看不穿那隐藏在虚伪笑脸下的歹毒险恶。 所以她被哄得高高兴兴穿着嫁衣出了门,这是上辈子发生的事情。 而这一次…… 白珑葱白的指尖点了点那凤冠华胜,笑得比上辈子更开心了。她歪头看向嬷嬷,“你说,夫君看见我穿着嫁衣去寻他,他一定会高兴吧?” 李嬷嬷对上白珑明媚天真的笑容,心里竟生出了几分愧疚,她的笑脸维持不住了,有些僵硬道:“二小姐天姿国色,任谁瞧了都会心悦。” 不多时,门外响起了声音,大小姐白珍来了。 李嬷嬷立刻迎了上去,恭恭敬敬道:“大小姐,二小姐在里边换衣,等装扮完,正好可以出门。” 白珍身着一袭雪色衣裙,容貌跟秦若霜有些相似,眼尾却比秦若霜更多几分盛气凌人。她听见屋子里传出来的欢声笑语,满意颔首,“你将白珑哄得不错,等事成后,你的儿女都会被破格收为弟子。” 李嬷嬷闻言大喜,当即跪下磕头,“谢大小姐提携,您的恩情我们全家一定做牛做马报答!” 这里虽是修仙界,可却不是所有人都能被仙门世家收为弟子的,多的是灵根和资质都十分平庸,能感应吸收灵气,却没有功法无人教导,以致于一辈子都碌碌无为,然后像个凡人一样老去死去。他们唯一的出路,就是寻找门路进入仙门世家为奴为婢,运气不好的给人当一辈子奴才,运气好的得了主家青眼,就能被收为弟子门生,从此才算是踏入仙途飞黄腾达! 李嬷嬷一家正是这样的人,他们在白家当了几十年的奴才,自己夫妻是没了指望,可能够给儿女谋一个锦绣前程,也不枉辛苦大半生了! 此刻得了大小姐一句承诺,李嬷嬷立刻抛掉了先前对二小姐的愧疚,转而对大小姐感激涕零。唉,二小姐再惹人心疼又如何,谁让她无父无母又是个傻子,对她好 <ter>,》》 </ter>又能图个什么?还是要忠心耿耿替大小姐做事,今后一家子才算有了指望。 脑子里想明白,李嬷嬷磕头磕得更用力了。 白珍瞟了她一眼,对这种高高在上受人膜拜的滋味十分受用。她微昂着下巴,几步踏进了白珑的屋子。 装饰简单的闺房内,几名围着白珑的侍女散开,露出其中凤冠霞帔、天姿绝色的少女。 即使面上未施粉黛,即使身上穿戴都是凡间的俗物,可她依旧这么美,美得惊心动魄,美得令人痛恨! 白珍眼中透出妒色,心道既然都穿书了,为什么老天不让自己直接穿成女主角,却要穿成处处不如女主、处处都被女主打压的女配?一个傻子,她凭什么? 既然作者不公,那就别怪她想要翻身做主角了! 不错,白珍并不是这里土生土长的原主,她是在原主一岁时魂穿过来的,一开始她还担心被这个世界的大能发现,终日惶惶不安,可是没多久,她就发现这竟然是她穿越前看过的! 女主白珑是白家嫡出千金,虽然是个傻子,但是从小被家主白靖千娇万宠地养大,等把女儿养到十六岁,早年受伤命不久矣的白靖千挑万选,终于为女儿选定了旧友的长子——北之域齐家少主齐正非! 身为男主,齐正非容貌家世天赋样样出众,在见到白珑时便一见倾心。白靖死了,就换成他对白珑千娇万宠,半点不嫌弃她是个傻子,等到后来甚至带着白珑白日飞升。 而白珍,却是白珑的对照组,同样出自白家,却除了智商以外惨遭吊打,白珑在齐正非的帮助下觉醒言灵天赋,白珍却遇人不淑修为尽废,白珑被齐正非当成宝捧在掌心,白珍屡次向齐正非示好却被打脸。 最后白珑被齐正非带着飞升仙界,白珍却因为数次对白珑见死不救而被齐正非扔到了魔渊,被恶毒反派魔龙符阴撕成碎片。 得知自己的未来,白珍当然不可能坐以待毙。 于是等到剧情进行到白靖前往万魔窟诛杀魔物时,她说动这具身体的父母,让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在白靖的药物里动手脚,于是原本只是重伤但还能苟活几年的白靖一命归西。这具身体的父母成了白家的掌权人。 而现在……该轮到白珑了。 想要彻底改变白珍的命运,就要夺走白珑的一切!把她从女主的位置上拉下来,让白珑成为她翻身做主角的踏脚石! 白珍目光黏在她的脖子和脸蛋上,心里满满都是算计。 只要让那蛤.蟆吸了白珑的元阴,坏了她的女主气运,自己就能取而代之! 白珑那能够引动天赋的嗓子,还有那张绝色的容颜,她都要了。 白珑这会儿正站在镜子前,她似乎十分喜欢身上的喜服,一会儿摸摸上面的图案,一会儿提着裙摆快乐地转圈圈,完全没有注意到白珍那充满恶意的眼神。 她抬起脚让侍女给她穿上金丝花鸟的红色绣鞋,跳起来高高兴兴地想着: 呀,就要漂漂亮亮地去见符阴了,好开心! 第 3 章 人间界,苍毫山。 人间界灵气枯竭,苍毫山却罕见了留存了些许灵气,也因此,这里的风景总比其他地方更为秀丽,古往今来不知多少求仙之人费劲千辛万苦踏上这座藏于林中的高山,而最终能如愿的,万中无一。 近来,一伙不知道哪里来的悍匪在此占山为王,专以劫掠行人为生,他们高矮胖瘦各不相同,个个恶贯满盈,但凡能逃回来的人,没有一个不恐惧这些贼匪的。 郭莽等人就是前来剿匪的! 他们一行一共四十八人,个个都是能耍开一把百斤大刀的强者,他们打算剿灭那帮匪徒后,就占下苍毫山,在山上建造供郭家子弟修行的山庄。 “老大,听说在苍毫山上习武,能比其他地方快好几年呢!” 郭莽神情警惕地看着周围,“小心点,那伙贼匪不好对付。” 手下嘿嘿直笑,“又不是只咱五人,还有数十名兄弟散开跟在后头呢,对付区区一伙贼匪,不在话下!” 话毕,他瞧见前面那少年走路慢了,立刻一鞭子甩出,啪的一下抽在那少年的背上。 那少年被抽得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却连哼都不敢哼一声,只懦弱地低着头继续朝前走。 郭莽看了一眼被抽的那个人,皱着眉头道:“这些人都是从哪儿抓来的?” 手下道:“就前头那村子里的农户,听说还是个书生,这身无二两肉的,抓来喂这林子里的野兽还嫌肉柴,也就够格当个探路的。” 这人说完,他们身边的另一个弟兄也连声附和。 这苍毫山周围灵气浓郁,因而草木葱茏四季如春,连林子里的兽类也比别处高大凶猛。不止如此,山上的贼匪还在林子里到处设下陷阱,不知有多少人躲过了那些狰狞凶残的猛兽,却死在了同类的暗算当中。因而苍毫山不单是一座灵山,更是一座险山。 每个进山之人,都必须留一万个心眼,否则一不留神,就会葬身于此。但如果有人在前边探路,那就大不相同了。 跟这少年一样被抓来探路的还有六人,为了防止山中贼匪起疑,这六人当中没有一个是老弱妇孺,都是有几分力气的年轻男子。要是有强大猛兽来袭,这些人就是掩护他们离开的肥肉,要是前边有贼匪设下的陷阱,这些人就是让他们踩着过去的踏板。 随着他们渐渐深入,苍毫山山脚已近在眼前。 郭莽眼中透出兴奋的光,仰头看着那座云雾缭山的高山,“这就是苍毫山了!” 身后的四个弟兄也仰头看向那仙气飘渺的山峦,喉中发出兴奋的嗬嗬声。 郭莽环顾四周,没有发现有哪里危险的地方,正要放出烟花通知其他弟兄,忽然觉出几分不对来,“咱们这一路,是不是太顺了?” 弟兄们都觉得他是杞人忧天,“老大,一路顺当不好吗?” 两人话音刚落,另一道烟花先于他们从东北角的方向窜上天空,爆出的光芒几乎照亮了大半个昏暗的天空。 这是……求救的信号! 不好!郭莽等人也是反映迅速,按着手里的刀就要朝着出事的地方冲去。 下一刻,四道血箭噗的一声射出,血花飞溅在郭莽背上,他震惊地回过头,就看见被一刀割喉的四个弟兄,以及他们身后,那个原本唯唯诺诺,此时却眼神狠辣的少年。 “你不是村民!你是……”看清少年的身手,再联系他的年纪,郭莽得出了一个惊骇的结论,“你是占了苍毫山那人……你是符阴!” 下一瞬,那把杀了他四个兄弟的匕首欺身而来,郭莽不退反进,提起大刀怒吼道:“你害了我兄弟,我杀了你!” 铿的一声!刀锋和匕首相撞,然而预想中一刀掀翻少年的画面却没有出现,相反,他那 <ter>,》》 </ter>柄爱护多年的宝刀,竟然被那匕首一击削断!惊骇中郭莽抬起胳膊挡住少年的一掌,却被那猛虎般的巨力压垮了脊梁。 匕首的寒光划过。 砰的一声,郭莽的尸体也倒了下去。 原地只剩下五具尸体、把玩着匕首的少年,以及另外五个被抓来探路的村民。他们瑟瑟发抖地缩成一团,盯着少年的眼神惊恐得像是下一刻就能被吓断气。 把玩着匕首的少年五官俊逸,眉目却显出几分阴翳,他一脚踩在郭莽的尸体上,脚尖挑起对方腰间的锦囊,锦囊打开,露出一些碎银。 少年嫌弃地翻找一通,从一堆碎银里头捡出一枚指甲盖大小的灵石。 “没想到这穷鬼身上还有可用之物。”将灵石握在手心,符阴转身回头,还没等他想好怎么发落这些村民,附近一人高的草丛忽然响起窸窸窣窣的动静,稍倾,那草丛被人扒开,露出几个浑身沾血的大汉来。 “老大!四十三个人,全杀了!一个活口也没留!这是从他们身上搜来的!” 另两个大汉拿出一个包裹,打开一看里头花花绿绿的数十个钱袋子。 符阴蹲下身,锋利的匕首划开所有钱袋,里头铜钱碎银都有,就是没有第二枚灵石。 他不满地啧了一声,起身无所谓道:“都分了吧!” 几名大汉闻言大喜,纷纷道:“谢谢老大!” “老大您可真大方!” “老大,那几人如何处置?” 见到那些浑身浴血模样凶狠的大汉朝他们看过来,五个村民吓得面色惨白,哆哆嗦嗦几乎要尿出来。 符阴瞥他们一眼,厌恶地皱起眉,“想死的就留下来,不想死的滚!” 话音未落,几名村民争先恐后往林子外跑,快得像是有猛虎在后头追。 一名大汉迟疑道:“老大,他们看见了咱们的脸,就这么放他们走……” 符阴冷哼一声,“你以为凭他们就能走出这片林子?” 大汉们纷纷笑起来,“哈哈哈就这些软脚虾,怕是没跑出去几步就被野兽吞了吧!” 少年懒得跟他们废话,不经意朝那些村民逃离的方向望了一眼,目光骤然顿住。 只见那片昏黄的天空一角,有抹红色的影子一闪而过。少年怔了怔,片刻后方回过神。 他莫名其妙地晃了晃脑袋,转身往山上走去。掌心的那枚灵石不知何时化作了灰色的齑粉,手一松,就随风扬散了…… **** 白玮睁开眼睛,瞧见掌心灵石化作灰白色的齑粉,喜道:“爹,娘,你们看!” 正堂当中,白嵩和秦若霜夫妇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喜色。 修仙界中,修行之人的品级分为六境界,从下往上分别是筑基、超凡、洞慧、天人、明心、真仙。 拥有灵根之人若是资质太差又无人教导,一辈子都迈不进筑基这道坎,而他们的长子白玮如今才二十岁,就迈入了超凡境,已经是同一辈中的佼佼者了。 白嵩道:“能将一颗低级灵石中的全部灵气吸食殆尽,且只留下灰色的杂质,就说明境界彻底稳固了,你手中这齑粉灰中泛白,乃是灵气还有残余,证明你的境界还不稳固,须得再闭关一段时日。” 白玮兴奋道:“知道了爹,我一定会勤加修炼,绝不让爹娘失望。” 白嵩和秦若霜齐齐露出欣慰之色。 这时,白珍从外面进来,语带兴奋,“父亲,母亲,春山的人来了!” 闻言,秦若霜站起身往外走,边走边道:“老爷,咱们快去吧!” 白嵩却有些犹豫地站在了原地。 秦若霜回头瞧见,不虞道:“难道到了这时候,你反倒心疼起你 <ter>,》》 </ter>那侄女来了?” 白嵩忙摇头,“不是,只是将来族老们若得知我们将白珑嫁到了春山……” 这整个白家虽然已经握在了他们手里,但是白家还是有几位德高望重的族老的,他们的修为都在洞慧境巅峰,距离天人境只有一线之隔。而白嵩到达天人境才不久,还是有些顾忌这些族老的。这一次,他们就是趁着族老们外出才勾搭上春山。 秦若霜笑了,“一个傻子换一条灵脉,也够堵这些人的嘴了。” 只是拿了他们的好处,将来外人议论起这件事,就少不得这些族老出头说话了。 想明白了妻子言下之意,白嵩心头松快,大笑出声。 几人来到了大门口,就见一支数十人的队伍停在了白府大门外。 这些人个个穿红着绿,只是五官都奇丑无比,身材也矮小臃肿,仔细看,还能发现这些的人皮肤隐隐透着青黑色,一看便知是化成人形的蛙精,只是这些精怪修为不到家,化出的人形很是不堪。 白珍只是瞟了一眼,就被恶心得险些吐出来,穿到这本书里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丑的。不过…… 想到白珑要嫁给比之丑陋千百倍的蛤.蟆妖,白珍就勾了勾嘴角。 快了,很快她就能得到想要的。 这些蛙精中间簇拥着一顶红色花轿。白家诸人眼看着身着嫁衣的白珑被人扶着坐进花轿,均露出满意的神色。 花轿抬起,春山的人转了个弯,离开白家范围,往春山而去。 不远处,一对师徒正站着看热闹。 徒弟问:“师父,这支迎亲队伍怎么瞧着瘆得慌,那些人太奇怪了。” 师父答:“傻孩子,那可不是人。是妖怪!” 徒弟大惊:“那家人怎么把女儿嫁给妖怪!” 师父很是从容,“这里是修仙界,可不是对妖族畏之如虎的凡间。人要修炼,妖也修仙,这些年来,人族与妖族的关系不好不坏,通婚虽少,但也不是没有。只不过,把嫡出千金嫁给这种妖怪的,我倒是头一回见。看来这家人不厚道啊!” 徒弟若有所思,“徒儿将来一定离这家人远远的。” 花轿从师徒二人面前经过,轿帘被风吹起一角。白珑看见了师徒二人。 她歪了歪脑袋,拔下头上的簪子又开始作画。 白泽趴在她旁边翻书,书上一页写到:少年霄锦,师父亡故后投身白家,惊才绝艳,资质奇高,是支撑白家百年兴盛的脊梁。 “没了这根顶梁柱,白家的房子看来早晚要塌。”白泽说着,忽然听见一句“活该”从白珑嘴里吐出。 它顿了顿,赞同道:“活该!” 第 4 章 春山之上,蛤.蟆精化成的山主一把按住一个女人的脑袋,在对方惊恐的挣扎当中,张口用力一吸,一股纯正的元阴之气就被他从女人身上抽了出来,吸溜吞入腹中。 吞下这股精纯的气后,蛤.蟆精的气色更好了几分,那双肿泡眼里露出了享受的神情,而被强行吸走元阴的女人脸色灰败,身体像根面条似的瘫软了下去。 她还有气息,她还能活下去,但她的眼中充满绝望,已经了无生趣,只因被强行剥夺元阴之人,再也没有了修炼的可能。 女人很快被小妖怪们拖下去,蛤.蟆精咂摸了一下嘴巴,问道:“白家千金何时能到?” 左右立刻回道:“已经出了白家地界,估摸还有一个时辰就到山脚。” 蛤.蟆精语带不耐,“太慢了。”要按他来说,人类实是太丑,还是母蛤.蟆漂亮,不过……“白家祖上是仙人血脉,白家千金的元阴肯定大补,抵得上本座百年修行,这么一看,用一条灵脉买回来,还是划算的。” 正在这时,手下送来一封信,信是白珍所写,希望山主在“用完”白珑后,可以将白珑送到山□□到她手里。 蛤.蟆精眯了眯眼睛,“反正没了元阴也没用了,想要就给她吧!” *** 与此同时,春山的接亲队伍早已出了白家地界,数十个小怪腾起一片云,托着花轿浮在空中,往春山的地界飞去。 而白珑的第二幅画,也终于完成了。 白泽踮起兔子腿趴在白珑的胳膊上看了一眼,就见画里已经没有那只癞蛤.蟆了,取而代之的,是手持一个古怪法器刺向新娘的白衣人,那是白珍。 白泽赞叹,“你的画技进步了啊!”现在居然会用头发区分男女了。 白珑哼了一下,说了句很不要脸的话,“那是当然,符阴说我可聪明了!” 白泽:…… 它沉默了一会儿,才提议道:“要不咱还是去找男主吧!我保证男主会对你很好很好的。” 白珑不搭理它,而是掀开轿帘往外看。 就见那些小怪牢牢把守住花轿四方,只能瞧见周围一片云雾,头顶一片青天,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这一次跟着白珑出嫁的换了个侍女,名为扶枝,也是白珍的心腹之一。发现白珑忽然掀开轿帘,扶枝面露警惕,“二小姐,还未到春山,您不宜见风。” 白珑没有理会她,目光径直望向队伍最前方,那里有个半张脸都是绿斑、身上套着一件空荡荡绿袍子的妖怪,白珑刚刚听到了,他叫……“蛙哥!” 蛙哥听见了,扭头一蹦一蹦跳过来,队伍中的其他小怪见状立刻恭敬地给他让道。 蛙哥张嘴,声音是个公鸭嗓,“新娘子叫我作甚呱?” 白珑:“停下来。” 蛙哥摇头,“你想干甚呱?” 白珑沉了脸色,强调一遍,“我说,停下!” 随着她话音落下,一股无形的力量将空气震荡开一圈圈涟漪。 蛙哥一下瞪大了眼睛,随即神态呆板地命令队伍停下。 一直往前飞的云雾忽然停下,负责腾云的数名小妖怪都好奇地看了过来。 白珑却对此非常满意,没有理会一脸不可思议的侍女,她继续对蛙哥道:“你们自己回春山。” 话毕,她纤长的手指戳了戳怀里的兔子,“快下来,现在轮到你给我当坐骑了。” 兔子不情不愿地从她怀里跳下来,落地就迎风见长形体变幻,眨眼间就成了一头威风凛凛的白色狮子,只是这头狮子有着山羊胡子,头顶还有一根更威风的角,正是瑞兽白泽! 这些小妖怪并不认识瑞兽,却被这“妖族”威风凛凛的相貌震慑住,一时间张大了 <ter>,》》 </ter>嘴巴,惊得动也不敢动。 等他们反应过来时,白珑已经骑上瑞兽飞远了。 蛙精们顿时乱成一团,呱声一片。 扶枝不会腾云,只能眼睁睁瞪着白珑离开的背影,等到人都看不见了,才蓦然醒悟,气急败坏地冲蛙哥骂道:“畜生就是畜生,白珑说什么你们都听?还不快去把白珑抓回来!” 蛙哥顿住了,其他蛙精也都顿住了,他们齐刷刷扭头看着扶枝,因为愤怒,他们的人形控制不住地崩坏,身下的裤子纷纷被撑裂,露出各种颜色的粗壮蛙腿,嘴里也发出了愤怒的咕噜声。 本来就没有完美化形的肿泡眼现在更肿了,眼球几乎要从眼眶里跳出来。 单是一只就够骇人了,更何况此时出现在面前的怪物有数十只。 扶枝惊得僵在了原地,这才想起来,“畜生”这个词对妖族而言是极大的冒犯,而刚刚,她当着这么多妖怪的面,说了两次。 她完了! 扶枝惊慌地后退了一步,脚下却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啊的一声摔进了花轿里。 花轿晃动了一下,轿帘紧紧合上,像是一张怪物的口将她吞了进去。 噼里啪啦……妖怪们身上的衣裳齐刷刷碎裂,解放天性的妖怪们露出原形,一连片的青蛙一蹦一跳地朝着蛙哥聚集过去。 “呱呱呱……” 怎么办?新娘子跑了。 “呱呱……” 怎么办老大? “呱呱呱,呱呱……” 新娘子跑了一个,不是还有一个吗? “呱呱呱……” 对哦还有一个。 蛙哥被手下们的聪明机智提醒,也赞同地吐出了一串蛙语,“呱呱呱呱……”对对!新娘子还在,咱们送新娘子去跟大王成亲吧! “呱呱呱……” “呱呱呱……” 蛙哥的英明决定获得了所有蛙精的赞同。 于是蛙精们很快分开行动起来,有的抬起轿子,有的继续腾云,有的巡视周围…… 轿子晃晃悠悠,妖怪们蹦蹦跳跳,继续朝着春山前行…… 另一头,白珑骑在白泽身上,看了看头顶青天白云,又看了看脚下群山千湖,有些茫然地踌躇起来。 白泽:“去哪儿?” 白珑眼睛一亮,脆生生答道:“人间界,苍毫山。”她记得,符阴告诉过她,他说他十八岁的时候在苍毫山上做好人好事,帮助过无数误入山林的旅人迷途知返,她得去苍毫山找他! 白泽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哪个方向?” 白珑左右看看,犹豫了一下,指向了左边。 白泽抬眼一瞥,傲然地昂起头,示意她抓紧,然后蹄下生风,飞向了右边…… *** 人间界,苍毫山。 如符阴所言,那五个村民确实没办法走出这危险重重的森林,不仅如此,他们甚至还没跑出一里远,就被几只饥肠辘辘的恶狼盯上,就在他们绝望地以为要死在恶狼腹中时,天上突然落下来一抹红色的光,碰的一声重物落地的动静,那红光正正砸在几匹恶狼前方。 那些方才还对着他们凶残龇牙的恶狼,眨眼就吓得逃窜而去。 逃出生天的村民们定睛一看,这才发现那哪儿是什么红光,分明是一位身着红衣的绝代佳人。 村民们呆呆看着她,甚至忘了她身下还有一匹瑞兽。 绝代佳人开口了,“你们知道符阴在哪里吗?” 听到这个噩梦般的名字,几个村民齐齐打了个哆嗦,却不敢违抗,老老实实指了苍毫山的方向。 佳人于是骑着瑞兽往苍毫山而去,走出去不远后,似是想起什么,她回 <ter>,》》 </ter>头看了村民们一眼,“谢谢你们,你们会平安回家的。” 于是这几个村民果真一路有惊无险地回到了家中。当抱着妻儿亲人喜极而泣,被人问及是怎么回来时,他们异口同声道:“是一位从天而降的仙女救了我们!” 可不就是仙女?此后这个村子就供奉起了仙女的牌位,慢慢地还有了画像和雕塑,那上面的仙女一身红衣头戴华冠,身旁还伴着白色仙兽,她从天而降救下村民的故事就在这片地方一代代流传了下去。 等这个村子越来越大,变成城池的时候,每年祭祀仙女的活动能热闹好几天。 当然,这是很久以后的事了,此时这位救人不留名的“仙女”才朝着苍毫山的方向前进了十几步,眼前忽然微微晃动起来,等她反应过来时,身下威风凛凛的瑞兽又变成了小白兔的样子。 差点摔倒的白珑扶着头顶的凤冠,嫌弃地抓起兔子的耳朵,“你好没用噢!” 白泽翻了个白眼,挣脱白珑的束缚后,很快顺着裙角爬上了她的肩膀,坐定后它老神在在道:“时间到了,现在轮到你给我当坐骑。” 白珑抖了两下肩膀,没能把它抖下去,不高兴地抿紧了唇。但很快,她的嘴角又扬了起来,一手扶着凤冠,一手提着裙角,脚步轻快地朝着苍毫山赶去。 彼时夜色将近,鸟雀归巢,连森林里的虫鸣都温柔了。 白珑没有数自己走了多少步,她只知道自己走得腿都酸了,为什么那瞧着近在眼前的苍毫山还是离她那么远? 夜风起了,风里送来草木的清香。 白珑鼻子嗅了嗅,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她眼睛亮了亮,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 符阴在苍毫山山脚养了棵草,为了保护这棵草,他在旁边围了许多灌木。 明月攀着枝头升起时,他照旧来到这里,第一眼就发现了蹊跷。 有人来过! 他立刻看向那棵草的方位,发现原地只剩下一个窟窿时,怒火瞬间从胸口腾起,他发狂一般环视周围,在发现那人破绽后,毫不犹豫举起匕首刺了过去! 那个藏在低矮树丛中的身影,也正是在这时转过了身。 那一瞬间,仿佛宿命轮转时留下的烙印被唤醒,他听见自己的心脏在一阵痛苦的紧缩后骤然膨胀的声音。 天地霎时一片清寂,风与月都温柔缱绻。 他刺出去的匕首不觉停滞。 那个身影,那个有着明亮眼睛的身影,忽然张开了双臂,朝着他飞扑而来。 红衣热烈,凤冠摇曳。 像是一团暖云撞入了他怀里,扑着他倒在了柔软的草地上。 “符阴,符阴……”她清脆地唤着,脸颊在他胸口蹭来蹭去,那顶凤冠撞得他下巴生疼。 而他僵硬地躺在地上,匕首还紧紧地攥在手里,浑似一只石雕,连眼珠子也忘了转动。 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我有猛虎之力,我有钢筋铁骨,我怎么就被推倒了?怎么会? 第 5 章 符阴老大带了个姑娘回来,生得比天仙还美! 次日天还未亮,这个消息就传遍了苍毫山上下。 张大柱听见这个消息,再看看传播消息那人又是羡慕又是嫉妒,眉头就皱了起来,他声音粗犷,“李勇你好好想想,这险山峻岭的哪来什么天仙?别不是山野精怪变幻出来骗人的!” 李勇羡慕道:“俺们兄弟待在这地方都有两三年没碰过女人了,就算真是精怪变的,能变这么美,跟着咱老大图啥啊?” 张大柱冷哼道:“图啥?当然是图咱老大的元阳!” 李勇被他这笃定的话震了一下,随后才想起来这元阳是个什么东西。 元阳就和元阴一样,是童男童女体内的一股气。要说它是男子的精气,似乎不太对,可要说它不是,它又会随着男子精气外泄一同出来。对于他们这样的普通人来说,元阳元阴没什么用,但是对于符阴那样的修行者而言,元阳是十分重要的东西,轻易不会泄露,因为在找到契合的道侣后,与道侣的元阴相结合,就能让彼此的修为更上一层楼,运气好的,甚至能让修为提升一个大台阶。 因此但凡是个有点追求的修行者,在找到合适的道侣之前都会守身如玉,没有谁愿意为了一点□□耽误修行。 而在传闻中,妖精鬼怪对男子的元阳也十分渴求,凡世间狐狸妖鬼化作美女与男子苟合的传说,其实都是精怪们为了骗取凡人的元阳罢了。 想到此处,张大柱忽然一拍大腿,“老大何时带着那姑娘上山的?” 李勇愣愣道:“昨夜。” “坏了!”张大柱匆匆往老大的住所赶去,焦急得满头冒汗,“这都一夜过去了,没准老大的元阳早他娘给骗走了!” 他们这一伙人自从占下苍毫山后,就在山上修了不少木屋居住,符阴那间就在山顶。 这时候,符阴站在床边,正愣愣盯着那熟睡的红衣姑娘看。 张大柱气喘吁吁地冲上山顶,想也不想就一脑袋撞了进去,“老大!” 木门碰的一声被这高塔似的壮汉撞开,张大柱还没来得及往里看,脖子就是一凉,被一柄匕首横在了颈项。 符阴的视线落在他身上,比毒蛇还要阴冷,“滚!” 又是碰的一声,只不过这一次,是张大柱被一脚踢飞了出去,在地上骨碌碌滚了好几圈,直到撞上一棵大树才停下来。 他揉了揉被撞疼的地方,回想起刚刚老大的模样。嗯,衣裳齐整半点不虚,看来那精怪没得手! 屋子里,符阴关上门,回头一看,才发现那红衣姑娘已经被吵醒了,正睁着一双干净漂亮的眼,盯着他看。 看到他回头,那姑娘露出一个笑来,一瞬间仿佛连这陋室都被映得光辉四溢。 符阴呆了呆,瞧见她又要扑过来,下意识伸出匕首拦在她面前,“不许动!” 白珑往前扑的姿势一下顿住,她坐在床上歪头看着他,两条腿在床边一晃一晃,那模样天真又可爱,那眼神清澈又动人。 符阴又听到了自己心脏鼓动的声音,因为这意外,少年长久阴翳的眉目也添了几分生动。 “你是谁?怎么认得我?” 白珑看着眼前少年的脸,他是这样年轻,这样鲜活,再也不是苍白无力、伤痕累累的模样,只要看着这样的他,她就好高兴,好高兴……于是她笑弯了眉眼,甜甜道:“符阴你不记得了吗?我是白珑啊!白色的白,玲珑的珑。” 白……珑…… 将这个名字在唇舌间默默滚了几遍,符阴心想:真好听啊! 他正咀嚼着这个名字,冷不防看见白珑朝匕首伸出手,他吓了一跳,闪电般将匕首收回来插入鞘中,“你想做甚?你可知这匕首有多锋利?碰一下 <ter>,》》 </ter>就能将你的手指削断!” 白珑还是头一回看见符阴生气的样子,在她的记忆里,符阴一直是个温柔和善的好人,他总会对她温柔地笑,他从来不会生气的。 符阴见她茫然无措地睁大眼睛看他,心知她被吓到了。他手指动了动,想要抬起,下一瞬又握拳垂下,也好,让她看看他的真面目,省得又傻傻趴在他身上睡过去。 他上前一步,欺近她面前冷冷道:“我不管你是怎么出现在这里,又有什么目的,总之……” 下一瞬,他眼中聚起的阴冷破灭,双瞳不由睁大,因为…… 白珑忽然伸手紧紧搂住他的腰,脑袋靠在他胸膛上撒娇似的蹭了蹭。“我知道啦,符阴肯定是在担心我对不对?对不起,我以后一定不玩匕首了。” 她的身子又香又软,她的话语又甜又乖,被她这样抱着,仿佛心口缺失的一部分被紧密填满,让他整个胸膛里都充满了复杂又甜蜜的滋味。 他垂眸盯着面前毫无防备的人,她的脖颈是那样细嫩那样柔弱,只需他手指轻轻用力,就能瞬间将之折断。可是…… 即使嘴上再硬,他心里也不得不软弱地承认,对着这样的一个人,他根本没办法下手。 过了良久良久,初升的阳光从窗外投进来,符阴猛然清醒,将人推开,他狼狈转身避开她的目光。 “半个时辰后我送你下山,你想去哪里随意,我这里不会留你。” 白珑愣住了,迟疑道:“可是,我是你娘子啊,我穿着嫁衣来,就是想要嫁给你啊,你让我去哪里?” 娘子?! 符阴心头震动,猛地回身看去。 白珑这时已重新戴上凤冠,她从床上下来,扬起衣摆在他面前转了几圈,红衣蹁跹、裙摆飞扬,衬得她笑靥如花,光彩夺目。 符阴痴怔地看了一会儿,对着一口一个夫君喊他的白珑,他沉默下来。 他想他明白了。 这姑娘八成脑子有问题。 *** 修仙界,东之域,坞岭白氏。 白珑昨日就逃婚离开,白家却是直到今日晌午才得知此事。 青山的来使扔下被当做新娘吸干了元阴的侍女扶枝,落下一句狠话就离开了。 白家几人却是惊怒交加地吵了起来。 白嵩压着怒气道:“我早就说过这个法子不成,不成!你偏要一意孤行,如今倒好,白珑跑了,还得罪了青山!” 秦若霜柳眉倒竖,反唇相讥,“你若不答应,我能把白珑送出去?到了这时候却要推卸责任,白嵩,你可真是懦弱无能!” 白珍在旁看着他们争吵,将怒火发泄到了扶枝身上,“不是让你看好白珑,你怎么能让她跑了?”见扶枝眼神空洞一副绝望心死的模样,白珍泄气了,一脚将人踢开。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那群能化形的蛙精,修为都在超凡境以上,扶枝虽只是个丫鬟,也有筑基的修为,这样一群人,怎么能让白珑这个没有修为的废物跑掉?难道女主光环真有那么逆天? 她现在该怎么办?一定要想办法,一定要想办法! “早知道,当时就该多派几个人。”秦若霜恨恨道。 白嵩:“谁能想到呢?” 正在这时,管事从外边匆匆奔进来,“家主,夫人,大小姐,北之域齐家来信了。”说着递上一枚鱼形玉符。 听到“齐家”二字,白珍眉心一跳。 白嵩却还没反应过来,“哪个齐家?” 秦若霜又惊又疑,“难道是那个精通咒术的晔都齐氏?” 管事连连点头,“正是。” 白嵩连忙打开鱼符。几行金色小字瞬间浮在了鱼符上空: 一 <ter>,》》 </ter>别多年,不知晏安兄修为进否?愚弟闭关时忽梦旧事,忆及昔年之约……不知贵府少主近况如何?小儿正非秉性温良,修为尚可……堪为良配……廿九日,小儿正非携婚书造访…… 晏安是白靖的字。 看完信,白家人心中的震撼难以言表,北之域赫赫有名的明心境强者齐问天竟然与白靖是故交!而看他在信里的态度,竟然是打算履行当年和白靖戏言一般的儿女婚约! 白嵩慌了,“这个白靖,没想到死了还留一手,过不了多久齐家少主就要上门了,若是让他们知道白珑已经……这可如何是好?” 自打听见“齐正非”这个名字,白珍的目光就一直闪烁不定,此时听见白嵩慌乱,白珍压抑住兴奋,缓缓道:“父亲,信里只说了要与白家少主履行婚约,可白靖早就死了,如今您才是家主啊!” 白嵩一顿,“你的意思是……” 秦若霜已然明白了女儿的意思,当机立断道:“不能让白珑活着!立刻派人出去找!” 白嵩:“你说得倒容易,天大地大上哪里去找?” 白珍见状笑道:“兰家豢养的灵犬不是擅长寻人寻物?白珑一个傻子,又不懂得清扫痕迹,想必跑不了多远。”她也是没想到,剧情的作用居然会这么大,没有了白靖临终托孤,齐问天闭着关就能忽然想起不知多少年前的戏言。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白珑和齐正非在一起! 第 6 章 东之域和北之域之间相隔太远,消息传递十分滞后。再者,寻常修士闭关闭个三年五载甚至几十年也属寻常,因而白靖五年来没有任何音信传到北之域去,齐问天也没有起疑。 同理,信中说齐正非会在本月廿九上门拜访,说明此时齐正非早就在路上了。只要他们在齐正非上门之前除掉白珑,再让白珍顶替白珑与齐正非结下契约,到时候两个孩子日久生情,齐家肯定不能将白珍如何。更何况,信里只说要和“白家少主”联姻,白珍是他们唯一的女儿,除了她还能是谁? 白嵩和秦若霜这对夫妇这么一想,顿觉豁然开朗,同时又有难以抑制的欣喜,齐氏虽然远在北之域,但家大业大,齐问天在整个修仙界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况且齐氏能人辈出,优秀子弟更是如过江之鲫,他们家若是能与齐氏联姻,何愁将来无法在东之域做大? 两人一番商议,派出十几名不常见人的弟子门生,命其遮掩面容后带着灵犬外出寻找。 白寂枫是其中唯一一名到达洞慧境的,自然也是这次行动的领头羊。 灵犬在二小姐的闺房中嗅闻了几圈后,沿着二小姐出门的路径一路追踪,很快就引着白寂枫一行人来到了一处山脚。 一名弟子道:“寂枫哥,这里是花轿最后停留的地方。” 白寂枫点头,驱使着灵犬继续往前行,却发现灵犬怎么也不肯继续往前走,只冲着一个地方不住咆哮。 白寂枫朝那个方位看去,就见遥远的天边,隐约可见一处橙金色的旋涡。 那里……是修仙界与人间界的通道之一。 **** 人间界,苍毫山。 张大柱一斧头将一根木柴劈成两半,他劈一根就抬头看一眼坐在树上的老大,劈一根就抬头看一眼坐在树上的老大……直到面前堆了小山一般高的木柴,他终于听到老大开口。 符阴:“有话快放!” “得嘞!”张大柱一下扔了斧头,跑到树下盯着树干道:“老大,既然那天仙似的姑娘不是山精妖怪变的,人又那么中意你,你干脆娶了她当压寨夫人呗!” 话刚说话,张大柱就觉得身上冷飕飕的,他打了个寒颤,顶着老大那杀人的目光硬着头皮道:“就……就非得赶人家姑娘走吗?” 良久,符阴冷冰冰的声音才再度响起,“我做事,还轮不到你来教。” 头顶枝叶一阵沙沙轻响,张大柱壮着胆子往上一瞧,看见树上空空荡荡,原来老大已经走了。 他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浑身是汗,甩一甩能掉一锅。 张大柱不知道的是,他家老大也有彷徨的时候。 符阴回到山顶,他躲在隐蔽的角落处往小屋里看,就见白珑仍穿着那件鲜红的嫁衣,正趴在窗下拿树枝写写画画。 有光落在她的脸上,将那张漂亮无辜的小脸映得几乎要融成光点随风而散。 这个人太金贵了,就好像她身上的丝绸嫁衣,一片叶子都能勾出丝儿来,她就应该住在那雕栏玉砌、珠围翠绕的高楼之上,有人侍奉、被人呵护,一辈子衣食无忧高高在上;而不应该出现在这山野陋室里,待在这里,她早晚有一天会衰败、枯萎…… 到了那个时候,她一定会后悔! 他供养不起这朵花,更不愿意把自己的一生变作别人的养料。 符阴下定了决心。 心口忽然有些酸涩钝痛,他将这种感觉抛于脑后。 一脚踢开屋门,他避开白珑受惊的小脸,目光落在地上,冷冷道:“时候到了,我带你下山。” 他料想白珑一定是受惊了的,毕竟她那么娇小,那么柔弱,像一只出生不久的兔子,肯定是稍大些的动静就能吓到她。这样也好,省得她真把他 <ter>,》》 </ter>当做好人。 白珑被吓到了吗?没有。 其实白珑早就知道符阴来了,于是她收起了画,就在屋子里等啊等,终于等到了一只霸气踹门的符阴! 虽然符阴的进门方式变了,可这样好像更有男子气概了! 白珑真高兴!听见要下山了,她立刻从桌前起身,一蹦一跳地来到他跟前,那动作还带着点欢快的意味,开开心心地抱住他的胳膊笑,“好呀!符阴说去哪里就去哪里。” 符阴身体一僵,他对她这么冷淡粗鲁,她怎么还能天真无邪地亲近他? 他想将手伸出来,身体却自动贪恋那份美好,不愿意听从他的意志。 对着白珑明媚的笑脸,符阴晃了下神,随即颇有些狼狈地移开了视线。 算了。这次暂且放纵她,早晚要叫她知晓何为人间险恶! 符阴带着白珑下了山。 这一路上,山上的贼匪都在偷偷看着他们。 “这姑娘可真美啊!仙女也就长这样了吧!” “瞧老大那脸臭的,活像人家姑娘砍了他几刀。” “俺还是头一回见着这么大胆的姑娘。俺被老大看一眼都要吓尿,她竟然敢抱着老大!” “咋就送下山了?留山上多好啊!看着都能多吃两碗饭……” 符阴听觉太过灵敏,他忍无可忍朝后一扫,哗啦啦,一瞬间那些躲在各种犄角旮旯里的贼匪们全都做鸟兽散。 符阴沉着脸扭回头,他开始后悔了,当初为什么要做这些人的老大,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全都杀了! 苍毫山藏在一片危机四伏的森林里,他一直带着白珑走到林子边缘的安全地带,才将她的手从自己手臂上推下去。 “从这条小路往前走几十步,就能离开这片林子,林子外有一条大道,倘若有人寻你,一定会在那儿等着。” 匆匆说完这话,符阴转身就要走,衣角却被拉住,他脚步一顿,攥着拳停在原地。 白珑微微歪头,一双干净明亮的眼睛就这么注视着他,“你要去哪儿?” 符阴冷下心肠,语气生硬,“你管我去哪儿。” 白泽趴在白珑怀里,正想给她传音:看吧!符阴就是这么一个坏蛋!喜欢他你就大错特错! 结果它还没传音,忽然听到了一点白珑的心声:年少的符阴好有生气……好个性……喜欢…… 白泽:…… 于是面对符阴的冷眼,白珑毫不在意地弯了眉眼,语气还是软软的,“那好吧!我在这里等你回来,你一定要早点回来接我呀!” 符阴剩下的话语哽在喉咙口。他狠狠咬牙,甩开白珑的手,冷声道:“我真怀疑你是真傻还是装傻!你难道看不出来我只是想甩掉你这个包袱吗?” 白珑愣了下,有些茫然地看着他,“符阴……” “不要唤我!”符阴倒退两步,省得又要受她牵绊。 他盯着她,脸上没有半分情绪,“我以前从未见过你,更不会将你留在身边。你以为你说的那些话我会信吗?趁现在,趁我还没对你起杀心,立刻离开这里,立刻回家!” 也许是符阴的脸色太过阴沉,白珑终于意识到了严重性。符阴,好像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他那么聪明,难道没有想起前世吗? 白珑小声道:“我不要回家,他们对我不好,我不相信他们,我只相信你。”她说着说着,很快又坚定起来,盯着符阴认真道:“我只喜欢符阴,我只跟符阴在一起!” 符阴瞳孔猛烈地收缩了一下,但很快,这点情绪又沉入最深处。他抬起白珑的手,放在掌心细细摩挲。 白珑感觉到这个动作的亲密,很快又高兴起来,方才那点茫然无措眨眼消失无踪。 <ter>,》》 </ter>符阴却并非她所想那般,他摩挲着白珑的手,半晌后轻嗤一声,“你说你家里人对你不好,可你看看你这身细皮嫩肉,看看你身上的绫罗绸缎……哪一样不是金尊玉贵娇养出来的?你不相信生你养你的家人,反倒信我这个只相识一天的匪盗头子?可笑!” 白珑觉得他说得不对,她想解释,可是她又不知该如何解释,急得脸都红了却吐不出半个字。 符阴尽力忽略她这可怜的模样。放开她的手,他嘴角扯出一抹冷笑,“你是逃婚出来的吧!是不是不满于家族安排的婚姻,所以装傻充愣觉得我会死心塌地对你好?做梦!我不是那种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你这招骗不了我!” 然而到底骗不骗得了,只有符阴自己知道。 到最后,连他自己都记不清说了多少语无伦次颠三倒四的话,只记得当他转身离开时,那道目光长久地落在他背上,就像一根看不见的丝线,一圈圈绕在他身上,叫他离开那么远,却仍忍不住受到牵绊…… 当天入夜,符阴做了个梦。 是一个他从未去过的地方,可梦里的他清楚地知道,那是他的地盘。 瀑布从山上砸落的巨响掩埋了几乎所有的动静,他敏锐的听觉却轻而易举地发现,有人闯入了他的洞穴之中! 领地被侵.犯的愤怒烧红了他的双眼,他发誓要把那人撕成碎片! 他冲进了洞穴之中,却没有下手。 那个藏在洞穴里的人,断了双腿、毁了面容,连声音也嘶哑难听,可是……她有一双干净得像孩子的眼睛…… 符阴猛地睁开眼,他起身抹一把额头的汗水,忽然回忆起了梦中所见。 梦里那双眼睛他很熟悉,那是…… 心脏鼓动得几乎要破开胸膛冲出来,符阴毫不犹豫地冲出屋子,发了疯一般冲下苍毫山…… 第 7 章 夜渐渐深了,林子里起了雾,连无处不在的虫鸣也变得微弱。 白珑抱着膝盖蹲坐在一块脏兮兮的石头上,她第九十九次望向苍毫山的方向,期盼着那个身影能穿过白雾走过来,可是……依然没有。 “符阴为什么还不来接我?”林子里越来越冷,她抱着膝盖缩成一团,肚子里一阵叽里咕噜地响,她觉得好难受。 偏偏白泽还在冷嘲热讽。 白色的兔子在她身边跳来跳去,每蹦一下就吐出一句诛心之语。 “我早就说过了,符阴是个恶毒反派!他是个天生的恶人,他不会对你好的!” “早让你去找男主你不去,现在被符阴当包袱甩掉的滋味如何?” “他的温柔善良全是装出来的!背地里比谁都狠!” 白珑不相信,“你胡说!符阴可好了!以前我不能走路,符阴去哪里都背着我。以前我不能说话,符阴每次都耐心等我写字;以前我那么丑,可是符阴从来不嫌弃我!没有比符阴更好的人!你是在诬蔑!” 白泽撇撇三瓣嘴,“你说的以前都是上辈子的事了,谁知道上辈子他是怎么想的。可这一世就不同了,他明显是在嫌弃你,你还不明白吗?” 听到这话,白珑沉默了,她茫然地看着它。 白泽对上她无助的眼神,微微叹口气,语气软了几分。 “不听白泽言,吃亏在眼前。” “如果遇见你的是男主,他一定不会把你一个人扔在荒郊野外,他一定会好好爱护你的。”它哄道:“我带你去找男主好不好?” 白珑摇头,“我不要男主,我只要符阴。” 白泽气急,“都说了符阴不要你不要你了,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呢?天涯何处无芳树,何必单恋一棵草呢?男主他不香吗?” “我不要男主,我只要符阴!”白珑再次强调,可是说着说着,她眼眶就红了,“我这次明明变漂亮了,为什么符阴不要我了呢?” 白泽傻眼了,好好说话不行吗?怎么说哭就哭了? 它抬起一只爪子,搭在她腿上试图安慰她,“你别哭啊!虽然符阴不要你,但是还有男主啊,男主会对你很好的,你的未来还是很光明的,不要泄气啊……” 然而白泽越是安慰,白珑哭得就越发厉害,最后从小声啜泣变成了嚎啕大哭。豆大的泪珠子落下来,砸在它的兔脑袋上,把那厚实的皮毛硬生生砸出一个个小坑。 白泽从一只爪子变成两只爪子搭在她腿上,还直立起来拱手作揖摇脑袋晃耳朵扮小丑哄她开心,然而这笨拙的方式不仅不管用,白珑还哭得更伤心了。 最后实在没有办法了,白泽只好口是心非道:“你别哭了,其实我刚刚的话都是骗你的,符阴没有不要你。” 哭泣中的白珑听到这话,终于给了个反应,她一抽一抽地问,“真……的?” 白泽一看这招有用,紧接着道:“当然是真的,他一定会来接你的!” 白珑抽抽噎噎道:“那他为什么还不来?” 白泽开始瞎编,“可能他有事耽搁了,兴许他就在来的路上。” 白珑盯着它看了一会儿,忽然道:“你骗人。”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 白泽怕死她了,连忙表示绝对实话实说没有骗人。 白珑才不信,“除非你说我的符阴是好人,男主才是坏蛋。” 白泽:…… 你这可就太欺负人了。 见它不回答,白珑嘴巴一扁,作势又要哭。 白泽连忙道:“好好好,符阴是好人,男主才是坏蛋,这下你满意了吧!你可别再哭了。” 白珑这才心满意足地抹掉眼泪。可是安静没一会儿,她眉头皱了皱,又 <ter>,》》 </ter>抽噎起来。 白泽吓一跳,“你又怎么了?” 白珑委屈道:“我肚子饿,难受。”她都一天没有吃东西了。 白泽真是拿她没办法了。兔子耳朵晃动了一会儿,它左右观察了一番,才道:“我去给你找吃的,你呆在这儿不要动。” 白珑点点头,期待地看着它。 就见小白兔选了左边,一蹦一跳地离开了。 林间萦绕的雾气很快掩蔽了兔子的身影,白珑又等了一会儿,没有等来吃的,肚子还饿得她烧心,白珑眼眶里含着泪泡,又想哭了。 然而她左右看看,没有符阴,也没有白泽。于是吸了吸鼻子,忍着没有哭。 可是……她真的好饿啊! 白珑有些难以忍受,这时候,她忽然闻到了一阵醉人的清香,她迷迷糊糊地站起身,朝着香味飘来的方向走去…… **** 符阴脚程快,眨眼间就冲下了苍毫山,不多时便赶到了他和白珑分开的地方。 林子里白雾弥漫,隔个几步远连是人是树都分不清楚,但符阴目力极强,他扫视一圈,没有发现白珑的身影,以为她是离开林子了,便往林子外跑,找到一半没有发现白珑的脚印,才又折回来。 林子里幽暗森冷的环境同他梦境中那个洞穴相重合,符阴也越来越心焦,他控制不住地去回想梦里的情景,万分担心那个不祥的梦境是否预示着什么。 这林子里凶险万分,那些个年轻力壮的男人都走不出,白珑一个小姑娘要如何自保?万一她遇到了危险…… 他当时为什么不把白珑送远一点?白珑的家人呢?为什么没有一个来寻? 符阴不知不觉走回最后见到白珑的地方,一阵风吹过,隐约有片红影在余光中闪过。 符阴定睛看去,发现灌木丛上挂了几缕红色的丝线……这是白珑衣服上的! 与此同时他鼻子动了动,嗅到了一股野兽经过的腥臭味。 符阴的面色瞬间难看到极点,他追着野兽的脚印过去,却看到一匹财狼正低头啃咬一具尸体…… 耳边忽然一阵嗡鸣,符阴眼前血红一片,等他回过神来时,那匹财狼已经被他撕成两半,鲜血撒了满地。 他僵硬地扭头去看地上那具尸体。发现那明显是具男尸后,憋闷得几乎要窒息的胸腔才吐出来一口气。 正在这时,东面忽然传来一声惊叫,符阴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 …… 白珑顺着香味传来的方向,发现了一颗挂在树上的果子,红彤彤的煞是喜人,一看就很好吃的样子。 她咽了咽口水,踮起脚尖伸长了胳膊,却怎么也够不着。 好饿啊……白珑仰头盯着那枚果子,开口道:“你自己掉下来,掉到我手里。”掌心顺势并拢朝上,等着果子自己掉下来。 然而等了许久,果子没有掉下来,只有肚子又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叹息。 白珑着急了,用力蹦高去抓,结果吃的没抓着,她自己反而摔了一跤,哎哟一下疼得差点哭出来。 她抱着受伤的脚,急得脸都红了,仰头委屈道:“你怎么还不掉下来给我吃?我饿了……” 然而言灵就是不灵了,只有她的肚子一阵接一阵地叫唤。 符阴焦急万分地赶过来,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他怔了一怔,心里的恐慌和焦急散了,取而代之的,只剩哭笑不得。忍了又忍,他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笑声不住回荡,是白珑熟悉的声音。 她当即侧头望去,看见黑衣少年的瞬间,眼睛亮了亮,立刻爬起来就要扑上去。 然而她的腿刚刚扭伤了,刚跑一步就控制不住地摔在地上。不过白珑没有 <ter>,》》 </ter>受伤噢,相反,她早就习惯了双腿不能走路的情况,手脚并用地朝着符阴爬去,速度比前世还要快!一边爬一边仰头盯着符阴,眼神亮晶晶的等待夸奖。 可这一幕落在符阴眼里,却和他梦中的情景重叠在了一起。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拽住,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上前一把将人抱了起来。 白珑被他抱进怀里,跟上辈子一样熟悉的感觉顷刻包围了她,她满足地弯了弯眼睛,“我就知道符阴肯定会回来接我的!” 注意到她哭得红肿的眼睛,再看看她此时的笑脸,符阴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缓缓融化,他说不清此刻心里为何这般难受,也不清楚为何放不下白珑,只得用力抱紧她,像是要把这个人藏到心脏里最温暖的的地方,谁也伤不得,碰不得…… “叽里咕噜……” 沉溺在情绪里的符阴忽然听到了好长一阵轰鸣,来源于白珑的肚子。 白珑有些难为情地摸了摸肚子,指着树上那颗果子,目露期待,“符阴,我饿,想吃。” 符阴叹气,“那东西有毒,吃了会变得很臭,你还想吃吗?” 臭! 白珑的脸色一下变了,头埋进符阴怀里再也不敢抬起来。 符阴原本沉重的情绪算是彻底被她给搞没了,他笑,“怎么?怕了?” 白珑这才露出一半小脸,十分认真道:“我不要变臭,变臭了以后你又要把我扔下了。” 符阴怔了怔,他抱紧她,艰涩出声,“对不起,我不会再把你扔下了。” 白珑哼了哼,有些小别扭,她搅着手指头纠结了好一会儿,最终,对符阴的喜欢还是战胜了心里的委屈,于是她抬起脑袋,认真道:“没关系噢,我很大方,我原谅你了。” 月光下,她的双眼亮如星辰。 符阴忽然又听到了自己心脏鼓动的声音。他终于明白,在这短短一天的时间里,他不受控制地、近乎荒谬地……动心了。 第 8 章 月亮出来了,清风也来了,雾气被吹散,露出静谧清冷的林间夜色。 符阴抱着白珑往回走,“别着急,我去给你弄吃的。” 符阴这辈子从未用过这么温柔的嗓音跟人说话,若是叫山上那群人听见,八成会以为他们老大被什么妖魔鬼怪附体了。 但对于白珑来说,这样的符阴才是她最熟悉的那个。她于是更安心了,眼中满是期待,“符阴符阴,我要吃莲藕。” 莲藕?山上哪来的莲藕? 符阴摇摇头,“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呢大小姐。” “没有吗?”白珑很是失落,眼睫毛都耷拉下来了。 符阴见状脚步一顿,忽而抱着她转身,大步往林子外走。 白珑疑惑地左右看看,捏着符阴的衣裳提醒他,“符阴走错了,苍毫山在后面!” 符阴:“没有错。” 白珑歪头。 符阴低头冲她一笑,“不是想吃莲藕?我带你去外边弄莲藕!” 这一笑端的是风清月朗姿仪无双。白珑形容不出来,只知道她的符阴真是好看! …… 苍毫山林外是有村落的,符阴之前就是伪装成那村子里的人,被郭莽的人抓走,那村落的地形分布他一清二楚。 此时夜已深,农人睡得早,放眼望去整个村子寂静无声,只偶尔传出几声低低的犬吠。 符阴抱着白珑几个跳跃,每次都隔开十丈远,不过片刻功夫就来到了村庄后头的池塘边。 池塘里莲叶挨挨挤挤,每一根都比人还高。 白珑瞧见这生长旺盛的莲叶,小小哇了一声。 符阴把她放在池塘边一块光滑的石头上,顺手摘了一根大如雨伞的莲叶递给她。 白珑接过来抱在怀里,仰头数着莲叶上的纹路时,符阴已经下了池塘。 他低头在水面下摸索一阵,很快就拔出两根沾满淤泥的粗壮莲藕,两根都有手臂长,分成胖胖的三节,就着池水撸干净那些淤泥后,符阴上了岸,将身上抖落干净,拿着莲藕就近挑了间农舍走了进去。 白珑就举着莲叶伞跟在他身后。 她偷偷摸摸左顾右盼,做贼似的小声祈祷,“你们睡沉一点,不要发现我们呀!” 远远不如符阴坦荡。 生火做饭的动静可不小,符阴原本打算,若是中途这间农舍里有人醒来,就随便打晕过去,没想到从他走进灶房一直到熄灭灶火,这间农舍里竟然半点动静也无。 睡得这么死,就算家里被抢空了怕是也无知无觉,难怪郭莽那群人敢随意进来抓人。符阴对这种半点警惕心也无的人十分瞧不上。 白珑还饿着,他很快没心思想其他,动作利落地洗藕切藕,又伸进农户家的鸡窝里抓了最肥的一只,找到这家藏起来的细面,给白珑做了碗莲藕炖鸡,又用鸡油煎了十几只藕饼。 这一天晚上,白珑吃得相当满足。符阴做的莲藕饭是天底下最好吃的! 农舍灶房里灯火如豆,微弱但柔和的光芒将少年往日里阴沉邪肆的眉眼衬得温暖许多,他默默看着吃得眉眼弯弯的白珑,心里只余一片宁静。 过了许久,看白珑已经吃不下了,符阴将剩下的藕饼拿篓子装起来提上,就要带着白珑返回苍毫山。可刚刚走出农舍,符阴的衣领就被白珑往下扯了扯。 符阴下意识低头看她,“怎么?” 怀里的人露出一个小小得意的笑,示意符阴把她放下来。 符阴照做,却见白珑一伸手扒开了嫁衣的领口。他吓了一跳,双腿却像是被定在原地,完全忘了回避。 白珑掰开外层的红色嫁衣,里头还有两层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半点不露,她探进怀里取出一只布 <ter>,》》 </ter>包,打开来摸索了一阵,从里头取出一棵通体翠绿顶端开有白色小花的小草。 “给符阴。”白珑把这棵草放到了符阴手里。 符阴眉眼低垂着没去看她,更无心注意手里被塞了什么东西,只心不在焉地握紧,感觉形状有些熟悉后才仔细看了眼,惊讶道:“这是山脚那棵……” 白珑点头,“是七夜灵草噢,从种子生根发芽到完成成熟只需七天七夜,吃了这个对你身体好。” 符阴握着手里的灵草,目光有些复杂。这正是那棵被他小心看护的灵草。 其实在此之前他并不懂得什么灵草,只因幼年有一次重伤濒死,当时又痛又饿,想着再差也不能变成饿死鬼,于是意识朦胧间抓了身边的野草就往嘴里塞。也许是他命不该绝,当时他身边恰好就有一株七夜灵草,说是草,不如说是药,这种药疗效非凡,他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没想到最后竟然靠着这么一株草活了过来。 自那儿以后,他开始有意寻找这种灵草的踪迹,当然,除了他以外,没有第二个人知道这个秘密,谁能想到这种路边野草似的东西,竟然有这样的奇效。 这种灵草不能随便挖,提前挖出立刻就会死去,因而在发现苍毫山能长出这种灵草后,他立刻占了那座山,同时隐秘地藏好那棵草,只等成熟后立刻拔走吞下。 他本来以为这棵草已经被白珑吃下,没想到她竟藏到现在,还愿意还给他。 符阴的心情有些复杂,“你怎么知道它的名字和功效?” 白珑眨眨眼睛,理所当然道:“爹爹教我的呀,书上也有写。” 符阴虽然早就知道白珑出身不凡,但他只以为是外头的高门大户,可现在看来,她的身世比自己所猜想的还要显赫。她恐怕出自隐世仙门,毕竟这凡间界,已经数十年没有修士出现了。 符阴心头有些沉重。正在这时,他手里又被塞了一样东西。低头一看,又是一株七夜灵草。 符阴:!!! 他呆了呆,“这灵草很难得,你从哪儿来的?”这么多年,他也只找到了四株,第一株幼年救了他的命,第二株因为被他提前挖出枯死了,另外两株都是在这苍毫山上发现的,其中一株被他吃了,另一株就在眼前,他翻遍了苍毫山每一寸土地,绝对没有第三株。那么这多出来的一株,又是从哪儿来的? 见符阴震惊,白珑明显很高兴,她献宝似的又从布包里掏出来一株放在符阴手里。 符阴:!!! 没等他开口,白珑又接二连三掏出了七八根灵草,她手里那个小小的布包仿佛是个无穷无尽的宝藏。 看着这些东西,符阴心底的贪念毒草一般蔓延开来。 灵草的作用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若是能全部占下,他肯定能突破瓶颈实力大涨,说不定还能一举叩开天门,再也不必困在这凡间界……双手下意识攥紧了那些灵草,符阴的目光落在那个白色的布包上。 “符阴喜欢吃灵草,我从家里拿了好多好多,都给符阴吃!” 耳边的声音动听得像是百灵鸟的鸣唱,几个音调回转间就将符阴的心神拉了回来。 符阴愣愣抬眼看着她,对上她稚子一般纯净清透的眼睛时,有生以来头一次明白了“羞愧”这个词的含义。 静默了片刻,他声音沙哑道:“你可知这些灵草有多珍贵,你就这么给了我,难道不怕家里责骂?”顿了顿,接了一句,“我没有灵石,付不起的。” 他还记着白珑说过她家里人对她不好。 未想白珑昂着脑袋,十分理直气壮,“家里的东西本该有我的一份,我拿走属于我的东西,我才没有错。” 爹爹生前说过,谁也不能因此责备她! 她见符阴犹豫,又抓出一 <ter>,》》 </ter>把灵草塞进他怀里,看着他的衣裳被她塞得微微鼓起,白珑有一种亲手把符阴喂胖了的成就感!她十分开心,抱着符阴的胳膊,双眼亮晶晶的,“不用付灵石,我的就是符阴的,都给符阴!” 月光之下,她笑得欢喜又天真,好像世间除了“我”和“你”,再也没有任何东西值得在意。 符阴的心口仿佛被这笑容撞了一下,于是这两日来本就格外活泼的心脏又咕咚咕咚地狂跳起来。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在转瞬,符阴忽然将所有灵草都拿出来塞回白珑的布包里,然后转身下蹲,眨眼就将白珑背了起来。 白珑被这忽然的举动弄得有些茫然,但她本能地找到了舒适的姿势在他背上趴好。 跟来时不同,这回符阴一步步慢慢走着,月光将两人重叠的身影拉得老长,投在面前的黄土路上,伴着周遭虫鸣,竟有种脉脉流淌的温馨。 符阴忽然开口:“白珑,你知道吗?你是第一个送我贵重礼物却什么也不图的人。” 白珑:“我图啊。” 符阴脚步顿住了。 白珑有些困倦地揉揉眼睛,她趴在符阴背上软软道:“我图符阴啊!符阴收了我的东西,以后就是我的人了,去哪里都要带着我……你怎么不走了。” “没。”符阴继续往前走,脚步轻快了几分。 走进林子里时,白珑开口道:“符阴,你要抱着我。” 符阴:“为何?” 白珑:“我要看你的脸。” 符阴耳尖微红,“不给你看。” 现在的符阴好小气噢。白珑心想,不过符阴小气没关系,我可以很大方! 只是……白珑迷迷糊糊地想,我好像忘记了什么,究竟忘了什么呢? 与此同时,被遗忘的小白兔身后拖着几个大果子,双爪扯着耳朵在林子里嘶声呐喊,“白珑,白珑!你去哪儿了,不是说好不要动吗……” 第 9 章 次日,山头村。 天刚蒙蒙亮,山头村村尾忽然响起一声妇人的尖叫。 “天公啊!家里进贼了!” 有贼? 村里人纷纷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赶去,就见赵家婶子坐在地上嚎得满脸是泪。 “赵家婶子?丢什么东西了?” “人呢?有没有瞧见那贼?” “啥时候被偷的,俺们啥动静也没听见啊!连狗都没见叫。” 听村里人问起这个,赵家婶子只觉天都要塌了,哭哭啼啼地把家里丢的说了一遍,“一大早起来,我就发现院子里都是鸡毛,打开鸡舍一看,下蛋的母鸡没了!往灶房里一瞧,那天杀的贼啊!把我家鸡吃了,只剩下一堆鸡骨架,把我家柴烧了,水用光了,就连我家后头种的莲藕,也给拔了!” “竟有这种事!”村民们原本以为那贼只是进来偷了东西就跑,没成想竟还胆大包天地在这里生火做饭! 又有人问:“又是做饭又是杀鸡的,那动静可不小,你们一家老小咋都没听见?” 说到这里赵家婶子也是奇怪,“也不晓得楞个回事,昨个夜里一家子睡得死猪一样……”赵家婶子又是哭又是悔,“可还不止这些!那贼竟连我家藏在腌菜坛子里的细粮都给翻走了!这可是要拿去缴税的啊!可叫我们一家怎么活?” 听到这里,村民们顿时生出一种感同身受的悲凉来,都是一个村里的,谁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可为什么呢?他们辛辛苦苦努力过活,结果不是有强人来抢就是被贼给惦记,他们也没敢奢望大富大贵,但为什么连想吃饱穿暖都这么难? 今天是赵家婶子被偷,明天是不是就轮到他们?缴不起税,那些公人可不管他们有什么苦衷,统统拉去服苦役,等人回来,都被折腾得不成样了! 村民们正谴责那小贼,忽然听到有人大喊,“不是贼不是贼!” 定睛一看,却是赵家老汉从灶房里冲出来,手里还攥着一根簪子,好家伙,竟是金子做的! 村民们震惊地看着他,就连瘫在地上哭嚎的赵家婶子也停住了,一双眼睛瞪得好似铜铃,愣愣盯着他手里的金簪瞧。 赵老汉这时一扫之前的颓废,整个人红光满面,他举着簪子在众人面前晃了一圈,最后将之放在赵家婶子的手里,才压抑着激动道:“这是我方才在灶房里发现的,就搁在那桌上!昨晚不是来了贼,是来了客!没白用我家东西,拿金簪子抵钱呢!” 村子里一下轰动了!这根金簪子用料十足,能抵得上多少斤细粮和多少只鸡啊!原本以为赵家倒了大霉被贼给偷了,没想到是交了大运遇到贵人了!把这簪子拿去换了银钱,得够他们家用上多少年啊! 一时间,众人原本对赵家的同情都变作了羡慕,甚至暗想什么时候也让他们被这“贼”给偷上一次啊! 正当村民们热闹时,忽有人指着天空高声呼喊,“大伙快看!那是什么!” 众人齐齐朝着北面天空望去,就见远处青天之上,竟然开了个橙金色的旋涡…… *** 人间界,临川城 这日清早,几束青光从天而降,整座临川城的人都看见了天空中裂开一个金橙色的旋涡,一群仪表不凡的人从旋涡中心徐徐降落,他们人人身着白衣,腰佩宝剑,身边还有清光环绕。 临川城所有人都看傻了,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头,所有人纳头就拜,无比狂热地高喊“仙人”。 这一行人,正是一路追寻到人间界的白寂枫等人。 白寂枫略一点头,身边一名门生便取出一颗留影珠,留影珠光芒闪烁了一下,一幅栩栩如生的画像便浮现在半空中,明明间隔遥远,可是每个人都能清清楚楚地看见那画上是一个美得叫人移不开视 <ter>,》》 </ter>线的女子。 “此女是我仙门中人,两日前流落人间界,至今不见踪影。但凡提供消息者,赐寿五十载,但凡助我等寻回者,可随我等回归仙门……此符焚之,可传讯。” 仙人话音落下便消失了,但同时,无数白色符纸雪花片一般四处飘散,城里的人疯也似的抢夺,抢到的人莫不欣喜若狂,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登入仙门的场面,没有抢到的人则羡慕又嫉妒地看着周围人,有的不甘不愿地歇了心思,有的悄悄尾随打算抢夺,还有的花费大笔金钱只为换一张符纸…… 临川城内有仙人降世,并赐下仙符,谁先找到仙子谁就能羽化登仙的消息不胫而走。 李勇就是抢到仙符的人之一。 临川城距离苍毫山并不算远,同时也是苍毫山附近唯一一座城池。李勇等人跟着老大住在山上,要吃要喝的,当然不可能自给自足,于是每隔几日,就轮流有人来城里采购食物顺道打探消息。 这一次轮到的人正是李勇,他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好,进城一趟就有幸见到了仙人降世,更没想到仙人所要寻找的仙子,竟然就是对着他们老大勾勾缠缠的白珑! 捂着贴在胸口的符纸往回走时,李勇一路上都在念叨:发了发了!这回是真的要发了! 回到苍毫山时,已经是晌午,李勇将买来的粮食果肉交给张大柱后,便捂着胸口东张西望。 张大柱正要把粮食搬进灶房,见他行为鬼祟,不由一皱眉,“你看哪儿呢?” 李勇倒退几步仰头朝山顶望去,奈何离得太远,实在看不清楚,“那位仙……白姑娘不是被老大接回来了?他们还在山上呢?” 张大柱:“你问这个做啥?” 李勇露出个男人都懂的眼色,“你说白姑娘天仙似的,老大会不会已经把她给……” 张大柱一边搬东西一边道:“这不挺好?要我看这么好的姑娘,老大娶了当媳妇正好。省得他总想着修炼,天门都多少年没开了,要我说那就是传说,哪里有什么仙界仙人……” 他说着一回头,才发现李勇已经不见了…… 李勇这时已捂着符纸冲上了山。来的路上他就想清楚了,以前做小弟是技不如人不得不为,可如今他有了条一步登天的捷径,傻子才把这功劳分出去!他得找个法子,把符阴和仙子分开,万一符阴已经把仙子给糟蹋了,仙人们降罪起来,那也怪不到他头上。 …… 山顶小屋内,白珑迷迷糊糊醒来,下意识喊道:“符阴……” 正迎着朝阳坐在梧桐树下的符阴回头应了一声,“醒了?” 他起身快步走到小屋前,刚把门推开一条缝,就看见了坐在门后的白珑,以及铺在地上的被褥。 他推开一边门,一把将地上的白珑搀起来,“你昨晚就睡在地上?”声音里透着几分怒气。 他把自己的屋子和床让给她,结果这傻姑娘就跑地上睡?门缝那么大,山间夜风吹进去多冷! 未料白珑比他还横,搂着他的腰不满道:“还不是符阴不跟我一起睡?我就想离符阴近一些。” 对上她理直气壮的目光,符阴怔了一怔,败下阵来,他红着耳尖移开视线,目光落到她的发髻上,这一看,就发现了昨夜未曾发觉的事,“你那根簪子呢?” 白珑摸了摸头发,“我昨晚把它留给农户家抵钱了。”说罢期待地看向符阴,等待他夸奖。 符阴心里却翻江倒海的难受。一根金簪子都够买下那破村落大片土地了,傻姑娘竟把它拿去抵一餐饭……这样的赔本买卖,若是手下有人敢做,他必定将人废了然后踢下苍毫山。 然而此刻面对白珑期待的目光……符阴顿了顿,终于勉强道:“你真善良……” 白珑弯了弯眼 <ter>,》》 </ter>睛,靠在符阴怀里高高兴兴道:“因为符阴是最最善良的大好人,所以我也要做个好人,才能配得上符阴。” 符阴:…… 第 10 章 李勇来得不巧,刚刚跑上山顶,就迎面撞上了从小屋里出来、神情郁郁的符阴。 “有事?”符阴目光冷冷地看着他。 李勇跟随符阴也有不短的时间了,他深知老大的厉害,每当对上符阴的眼神,两条腿就下意识开始打摆子。当然,那是以前,如今他自觉有了倚仗,心态就与往日不同了。 “老大,我刚从城里回来,买了好些粮食和肉,就上来问问您和白姑娘午饭想吃些什么?” 他自觉装得和往日一般殷勤小心,然而在符阴看来,破绽实在太多了。他的神情更冷了几分,自顾自离开小屋,往那棵高大的梧桐树走去。 李勇却不像往常一样立刻跟上去,而是偷偷看了那小屋两眼,此时那小屋门窗紧闭,但能听到里头白珑传出的动静。 在李勇心里,是个男人就不可能放过这天仙一样的女人,白珑跟符阴孤男寡女地过了两个晚上,肯定里里外外都被摸遍了。到时候仙人们见仙子的元阴没了,必定不肯放过符阴。 不过他李勇倒不是那种在乎贞洁的俗人,等符阴一死,他又入了仙门,再向仙子求亲,仙人们见他不嫌弃白珑失贞,肯定乐意把白珑嫁给他。 到时候…… 李勇心里正异想天开,美得几乎没笑出来,谁料刚刚转到梧桐树后边,就被一只手掐住脖子提了起来。 能跟着符阴占山为王,而不是一开始就被符阴当做废物踢掉,李勇还算是有些本事的,放到外边,也是能以一当十的高手,然而此刻落到符阴手里,却像是一条脱了水的鱼,任他力气再大,挣扎得再厉害,在符阴手里连一点浪花都掀不起来。 “老……大……放……”李勇不知符阴为何突然对他动手,他一张脸渐渐憋成了猪肝色,窒息的痛苦令他眼球凸起,痛苦得脸色扭曲。 符阴是个眼底容不进半点沙子的,当即就想将他脖子扭断。他不在意李勇有什么目的,更不在意他何时变得如此胆大,当他眼神鬼祟地望向小屋时,在符阴眼里,这已经是个死人了。 然而在他手上用力的这一瞬间,白珑的影子从他心底一闪而过。 ——符阴是最最善良的大好人…… 砰的一声,李勇被符阴扔在了地上。他趴在地上不住咳嗽,脖子上五个青紫的指印触目惊心。 符阴扫了李勇一眼,对他眼底的仇恨不屑一顾。“今日心情好,权且饶你一命,滚出苍毫山,别让我再看见你。” 听到这话,李勇都没等缓下来,忙连滚带爬地奔下了山。 符阴盯着他奔逃的背影,见他摔倒时也没忘捂着胸口,心下起了几分疑心。 李勇此人,之于符阴而言,同那地上的蝼蚁也没甚区别,符阴不会在意一只蝼蚁是否蓄谋报复他。只是昨日还胆小如鼠的李勇,今日怎么忽然变了性子? 符阴的眉眼沉了下来。 在他思量间,小屋的门扉开启,白珑高高兴兴地朝着符阴扑了过来。 昨夜她的脚才扭伤,今天就敢又蹦又跳,符阴给她这鲁莽的举止吓了一跳,忙走近几步接住她,问她怎么出来了,“是不是饿了?我给你拿吃的。” 白珑摇摇头。她跑出来才不是因为肚子饿。她今天换了新衣裳噢,一件鹅黄色的束袖长裙,外罩一层白色鲛丝褙子,镶嵌着珍珠的布包就挂在腰下,不照镜子她也觉得自己美极了。她跑出来,只是因为想让符阴夸一夸她。 然而符阴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一句“好看”的白珑有些失落。 符阴查看了一番白珑的脚腕,确定没事后,他起身抚了抚白珑少了根簪子的发髻,问她,“今夜可能得委屈你住山洞了。” 山洞?白珑双眼亮了起来,是前世符阴照顾她 <ter>,》》 </ter>的那个洞穴吗?回忆起符阴曾经载着她从洞穴中飞出,而后上天入地、四处游走的画面,白珑兴奋不已,“符阴符阴,我可以在山洞里骑着你吗?” 符阴不知她心中所想,听到这话他满脸愕然,“……骑?”脑子里冒出他趴在地上,白珑坐在他背上拍着他的屁股不停“驾驾……”的场面,符阴整个人都不好了。 白珑仰头期待地看着他,“好不好?” 符阴左右看看,即使明知这山顶除了他俩再无别人,他还是窘迫得面色潮红,低声同她商量,“不好吧,我可以陪你玩别的。” 遭到拒绝的白珑双倍失落了。以前每次她换了新衣裳,符阴都会夸她,可是现在没有了。以前每次她想骑着符阴玩,符阴二话不说就会变成原形带她飞,可是现在……也没有了。难道白泽说对了,难道符阴现在已经没那么喜欢她了吗? 一想到符阴以后可能会越来越不喜欢她,白珑就禁不住红了眼眶。 其实在她露出失落的时候,符阴就已经有些动摇了,他想,白珑并不懂得什么男女之防,也并不懂得什么礼义廉耻,她只是孩子心性,只是单纯想要玩闹而已,即使答应她,也没甚紧要的。可没想到就在他犹豫的这么会儿功夫,白珑竟然哭了! 想到昨夜林子里那双哭到红肿的眼睛,符阴脱口而出,“好!我答应你!” 白珑愣愣地抬头,神情既惊喜又不敢相信,“真的?” 符阴脱口而出后原本还有些懊恼,可见到她这小心翼翼的模样,只觉得什么都好,什么都不用在意了,只要白珑能开心。换做几日之前,他绝对想不到自己会这般失态,也绝对想不到自己会有这样无私的一面。 看到高兴得直往他怀里扑的白珑,符阴不觉露出笑来,他抱起白珑,几个跳跃间便离开了山顶,来到了后山山腰一处隐蔽的山洞里。 这山洞是他无意间发现的,洞口被层层叠叠的藤蔓遮蔽,就连走兽也未必发现得了。一边引着白珑往里走,他一边道:“此处只我一人知晓,重要的东西我都放在这里,很安全,就是有些黑,不过你放心,我会……” 话没说完,面前洞室忽然大亮,符阴诧异地回过头,就看见白珑捧着一盏琉璃灯,正含笑看着他,灯火煌煌,佳人如月。 符阴一下怔住。 白珑早就知道符阴喜欢住洞里啦,所以来时连灯也带上了,真可谓万事俱备,此时瞧见符阴惊讶的样子,她嘴角翘起,满脸骄傲,甚至下意识挺起了胸膛,仿佛谁不夸她一句就是良心过不去。可等了等,没等到夸奖,白珑只好小声提醒,“符阴,你看我棒不棒?” 符阴神思不属,其实并没有听清她说甚,下意识点头,“好看。” 白珑愣了一下,她看了看手里的琉璃灯,心里有些别扭,觉得自己换了新衣裳符阴不夸,反倒夸一盏灯好看,这可不行,在符阴心里,必须只有她白珑才能是最好看的! 第 11 章 白珑低头瞪了一眼抢她风头的琉璃灯,符阴见她垂头,却以为她害羞了,后知后觉地倒退一步,继而有些赧然地移开视线。 这洞室的确隐蔽,但空气有些憋闷,因而符阴只在这儿放东西,从不过夜。眼下因为他一个猜测,却要委屈娇生惯养的白珑在这阴冷潮湿的洞穴中过夜,符阴心里有些愧疚,正要跟白珑保证今夜过后一定要带她去外面的城镇,一转头却见白珑已经在洞室里逛了起来。 她一张脸上满是好奇和兴奋,而没有半点不满和烦闷,正提着琉璃灯照来照去。 白珑看见地上还放了两口箱子,放下琉璃灯以后蹲下来敲了敲,听到声响后眼睛一亮,抬手就要打开,然而双手刚刚按在箱子上,她忽然想起如今的符阴跟以前不同了,他不一定乐意她动他的东西,于是回头去看他,期待道:“符阴符阴,我可以打开看看吗?” 符阴下意识就想回好,忽而看清她靠近的那口箱子,顿时眉心一跳脱口而出,“不行!” “噢。”也许因为早有预料,白珑这回倒并不失落,她很快指向旁边的那口箱子,“那这个呢?” 符阴摇头,“这个也不行。” 白珑接着又指向洞室里剩下的三口箱子,无一例外都被符阴拒绝了。虽然一开始并不失落,可是在接连被拒绝了五次以后,即使自认非常大方的白珑,心里也生出了一点小小的委屈。 她默默地蹲在地上,心想:这个洞穴不是她和符阴初遇的那一个,也不像那个洞穴又大又亮,可只要是跟符阴在一起的地方,她都觉得很好很好。但是……“为什么啊符阴,这里不是我们以后的家吗?我不能看看家里的东西吗?” 白珑不知道,她说的这句话在符阴心里引起了多大的震动。 符阴自小就在外流浪,因为打从七岁那年他生母去世后,他就再也没有家了。 这么多年来,他闯荡四方,唯一的目的就是叩开天门去到修仙界,为此他可以付出一切代价。他从来没有想过再拥有一个家,更没有想过会出现白珑这样一个意外。 白珑好似他偶然见过的昙花,即使只在他生命中短暂地绽放那么一会儿,他也已感到满足,他不能强迫她一直绽放,更不能把这朵花从她适宜的环境中挖出,强行将她带在身边。 可是……可是现在,这朵花竟在他路过时牵住他的衣角,她竟然说愿意跟着他一起走! 因为这个认知,符阴怔愣了好一会儿,才有些艰涩地开口,“你刚刚……说什么?” 符阴沉默太久了,白珑在这等待的时间里,委屈得脸都鼓起来了,发现符阴没有听清楚,她更委屈了,恨不得整个膨胀起来然后飘到山洞顶,一辈子不下来,让符阴跳起来也够不着!除非符阴变成原形盘住她哄着她,她才能勉为其难地被哄好。 可是白珑清楚自己不是个河豚妖,没办法整个鼓起来,更没办法飘起来,于是她的委屈又加倍了,情绪一上头,气呼呼大声道:“我说,这里不是我们以后的家吗?为什么我不能看看家里的东西!” 完全听明白的符阴彻底呆住了,他立在原地,脸庞被灯火映成暖白的一片,连眼睫也忘了颤动,整个人像是忽然变作了一个凝固的雕塑。 然而,他眼底流动的光,任何人看了都无法不动容。那是震惊,是欣喜,是渴望,是追逐,亦是一切实现的动容…… 白珑原本有些生气,但当她对上符阴的目光后,她愣了一愣,不知为何就气消了。她决定,如果符阴立刻上来哄她,她就不飘到洞顶去了。 可是可是……“符阴你怎么还不来哄我?”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的白珑忍不住自己提了出来。 这一声终于将符阴唤醒,他缓缓蹲下身来,嘴角疯狂想要上扬,可他竭力控制住,蹲在 <ter>,》》 </ter>白珑面前小心翼翼地问,“你刚才说得是真的?你真的愿意跟我?” 白珑奇怪地看着他,“我不是一直跟着符阴吗?” 符阴的笑意几乎压抑不住,即使他竭力把嘴角拉平了,眼睛里疯狂流露的热意依旧出卖了他。 此情此景,换一个人站在这里,一定无法直视他的眼神,因为那爱意太过炙热,那笑意太过浓烈,被这样一份感情包裹,会让人感觉到一股窒息般的压力。可是白珑不同,她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眼神,早就已经接纳了这样一个存在。因而此时毫无不适,甚至还有些气闷,心想符阴今天怎么一直问奇怪的问题,他怎么还不哄我呀? 符阴一把将她抱进怀里,白珑眼睛一亮,啊,符阴要开始哄我了吗? 符阴紧紧搂着她,“是你说了要跟我的,不能反悔!就算将来你家人寻来了,你也不许离开。” 白珑“嗯嗯”地应了两声,心不在焉地想:符阴你可以开始哄我了噢。 得到回应的符阴眼神彻底坚定下来,“你放心,你不会后悔的。”说着终于忍不住笑出来,“傻姑娘,这个山洞怎么能做我们的家,你再等等,我一定找到一座灵山,到时候在上面盖最好的宫殿,找最多的奴仆……我一定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可是白珑现在就开始委屈了。 符阴说什么,这个山洞不能做他们的家,所以他还是不让她看箱子里的东西吗? **** 苍毫山,枝繁树深,烟云渺渺。 李勇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捂着脖子,亡命徒一般从山顶冲了下去。其间被张大柱等人瞧见也未曾停歇。 一直跑到林子边缘,他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险些被符阴掐死的恐惧还残留在他的眼中,但因为这恐惧,他反而坚定了一定要把仙人们引进来的决心。只因他清楚,符阴此人睚眦必报阴险无比,说不定他此时已经后悔放过他了。符阴若是想杀他,他根本逃不过! 必须请来仙人,只有这样,只有这样他才能有一条活路! 李勇的手伸进衣裳里,取出了那张符纸…… 第 12 章 “这都快四天了,还没有二小姐的消息!” 临川城外一处荒废已久的破庙里,一名白家弟子外出回来,焦急道:“家主和夫人连发三道催促令,今日过后,我们若是再找不到二小姐,只怕会被逐出家族。” 这两日,他们将所有可能收留白珑的地方都翻了一遍,还发出去数万张符纸,可就是寻不到白珑的半点踪迹,随着时间过去,这些白家弟子也越发焦灼起来。 这十几人中有一大半原本并不姓白,而是被赐了白姓晋升为弟子的,他们平时小心谨慎不敢犯错,每次出任务也分外卖力,就是为了保住在白家的地位。他们唯恐会被废去力量逐出家族,到了那个时候,才是天塌地陷。 仿佛脚底踩着炭火,那名弟子不停地来回走动,忽然道:“寂枫哥,会不会是灵犬出了差错,其实二小姐根本没有跑到凡间界?” 白寂枫看着师弟们一个个垂头丧气地回来,一张血色淡薄的唇抿得更紧了,闻言他摇头道:“不会。那头灵犬,是兰家嫡系驯化,寻人寻物从未出错。我想,二小姐身边,很可能真的存在令他畏惧的东西。”所以那头灵犬指出人间界这条路后,再也不敢往下探寻,它太害怕了。 沉吟片刻,白寂枫做了一个决定,“给它喂一枚万灵丹吧!” 听了这话,众人顿时呆住,那名焦躁地来回走动的弟子也张大了嘴巴,他震惊道:“可……可那枚万灵丹!是你留着冲击天人境的啊!” 其他弟子也回过神来,七嘴八舌地劝阻起来。 “万灵丹一枚价值五万灵石,寂枫哥九死一生才从秘境中得到这一枚,如何能给一只畜生!” “寂枫哥你三思啊!将来你冲击天人境可怎么办?” “寂枫哥……” “寂枫哥……” 白寂枫抬手,压下师弟们的阻拦,“我心意已决,就这么办吧!” 话毕,白寂枫直接从灵兽囊里唤出那头灵犬,掰开它的口直接塞下一枚灵丹。 万灵丹是修仙界十分出名的一味灵丹,其中蕴含海量精纯灵力,所有想要冲击天人境的修士都必须持有这样一枚灵丹,否则可能在中途因为灵力不济冲击失败。这样一枚灵丹被一头灵犬吞下,效果自然非凡。 原本躁动不安的灵犬在吞下这枚丹药后,通体散发出一阵灵光,在这灵光的沐浴下,灵犬的体型涨了数倍,爪牙变得更加坚硬,眼神也比之前更为灵动,隐隐还有了几分人性……相信等到彻底消化这颗灵药后,这头原本只能为人驱使的灵犬,很快就能摆脱兽性,成为和他们人修平起平坐的妖修。 待灵光散去后,灵犬再不复之前的恐惧焦躁,它鼻子嗅了嗅,很快确定了一个方位,对着西南方向发出一声咆哮,随即便引着众人往苍毫山的方向而去,很明显,白珑就在那个方向。 有了二小姐的消息,众人本该欢喜雀跃,然而所有人都开心不起来。 一名弟子甚至红了眼睛,“寂枫哥是这一批里唯一一个踏入洞慧境的,他这般资质,家主是舍不得将他逐出家族的,寂枫哥都是为了我们才……” 其他人也心有戚戚,为了他们,寂枫哥付出的代价太高了。 白寂枫:“如今最要紧的是寻回二小姐,其他事以后再议。” “可是……” 白寂枫目光盯着灵犬,随意道:“没了现成的万灵丹,你们就去帮我寻找炼制万灵丹的草药,最多再花费五千灵石请人炼制,这笔钱你们凑一凑,应当出得起。” 万灵丹的丹方众所皆知,但炼药师不好找,以白寂枫的人脉还要送出不少人情才能请得到。弟子们心知白寂枫是在帮他们,心中只余下浓浓感激和温暖。 却在这时,一名弟子腰间的玉符亮了,却是他们散 <ter>,》》 </ter>出去的一张传讯符纸有了消息。打开一看,可不就是前边的苍毫山?“可恶,若是再早一些……” 白寂枫摆手,众人只得将满腹怨言吞下,跟着灵犬和白寂枫冲着苍毫山疾驰而去…… **** 张大柱刚刚做完午饭,一出门就看见几个弟兄立在前边的大石头旁一动不动,纳闷地喊了一声:“你们杵那儿干啥呢?瞧见方才李勇跑哪儿去了没?” 他这一声喊出,才发现不对劲,前边飞过来的那道亮光是什么玩意儿? 等那玩意儿渐渐近了,张大柱才倒抽一口凉气,娘咧!原来世上真有仙人! 只见远处飞来十几名身着白衣脚踩云雾的年轻男子,为首之人手里牵着一条体型骇人的猛犬,其后一人手里拎着个人,定睛一看,可不就是李勇! 等他们飞到近前,张大柱才听清李勇说的是什么。 “仙人,就是山顶!符阴那厮就把仙子关在了山顶,你们快去救仙子吧!” 不提其他兄弟,张大柱听到这话就懵了下,等他反应过来时,那群速度极快的仙人已经从他们头顶掠过,飞鸟一般冲上了山顶。 回过神来的张大柱一拍脑门,“坏了!原来白姑娘还真是天仙下凡!仙人们现来抓人了!这可怎么办?” 方才呆呆瞻仰仙人的几名弟兄也反应了过来,齐齐炸开了锅,“仙人们不会杀了老大吧?” “老大可是跟白姑娘睡了两夜,乌龟王八蛋都忍不了仙人们能忍?” “他们肯定饶不了老大!” “怎么办?当然是赶紧逃啊!” 张大柱连忙拦住,气愤道:“老大平日里是如何待你们的?如今他有难,你们就这么临阵脱逃?” “话不能说得这么难听。”其中一人语带讥讽,“莫说那是仙人,我等一起冲上去也不过是微末蝼蚁,就算能战上一战,大家也不必为了符阴拼上性命吧!” “说得好!符阴平日里对兄弟们是不错,可那些劫掠来的财物本就有我们出力的一份。再者,符阴连那村里的女人都不给我们碰,自己却占了个天仙美人,兄弟们早就有所怨言,如今他落到这步田地,还能怨得了谁?” “本就是个打家劫舍的匪盗,还不让上女人不让杀孩子,装什么清高呢!” 这山上本来有三十余人,可眼下一个接一个离开,张大柱气得浑身发抖却无可奈何,当他回头,发现山上还有一人时,甚至露出欣喜,“好兄弟,我就知道你还是……” 那人却摆摆手,为难道:“大柱,老大也救过你的命,我知道你一直想报答他,可我贪生怕死,实在不敢留下,万一仙人们迁怒……” 张大柱无力地垂下手,“走走走,你们都走,我自个儿去帮老大!”说罢匆匆往山顶奔去。 *** 山洞内,符阴耳朵一动,随即脸色阴沉了下来。 坐在箱子上的白珑察觉到了,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却见符阴解下他的匕首塞进她怀里,语气严肃。 “这是龙鳞匕首,我爹留给我的,你乖乖呆在这里,万一有人闯进来,你就用匕首刺他。” 从符阴的神情里察觉出严重性,白珑抱着匕首焦急道:“是不是坏人来了?” 符阴摇头安抚她,“没事,一些小喽啰,我能应付。” 白珑的神情前所未有地严肃起来,“我要跟符阴一起去,我要帮忙。” 符阴笑,“我知道你很厉害,不过最好还是留在这里,你要乖乖等我回来,知道吗?” 白珑不觉气鼓了脸,她站起来要出去,却被符阴按着坐回了原地,她再站起来,又被符阴给按了回去。 不气不气,白珑脾气好。 心里这么想,然而白 <ter>,》》 </ter>珑两条眉毛越来越近,脸颊也越来越鼓。稍倾她泄了气,“好吧,不过如果有家人来找我,符阴不要信他们,他们要把我嫁给一只癞□□!” 符阴只当她答应了,离开前他特意检查了洞口的藤蔓,确定遮掩得严严实实才放心离去。 他不知道的是,他走后没多久,白珑就循着他的足迹同样离开了山洞。 仰头望着山顶,白珑抱着匕首喃喃道:“符阴,我现在变厉害了,我也能保护你了噢。” 第 13 章 苍毫山山顶,郁郁葱葱的梧桐树在一阵狂风中摇落大片阴影,待风声止息,原本空无一人的山顶平地上忽然多出了十数名白衣修士。 李勇一落地,立刻指向那间小屋,“各位仙人,符阴就是把仙子关在了这里。” 未料他话刚说完,膝盖就是一痛,李勇跪倒在地,又惊又惧地朝着踢倒他的仙人看去。 那是个满身仙气,眉眼却满是烦躁的少年,“胡说八道,那屋子里根本没人!” 李勇傻了,他不敢相信,因为符阴一直把仙子关在这里,吃的喝的都是符阴亲自送上来,他压根不让仙子出去的啊!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难道符阴知道仙人们要来?这怎么可能? 而当他看见灵犬冲进小屋中却一无所获后,终于认命地垂下了脑袋,他畏惧地缩在一边,生怕遭到仙人们的迁怒,在他被仙人一路提过来时,他就知道这些看起来仙风道骨的家伙并不是什么善茬儿。 那名白家弟子不耐地扫了一眼畏缩的李勇,而后看向白寂枫,语带担忧,“寂枫哥,如今怎么办?” 白寂枫没说话,他盯着灵犬,就见灵犬在小屋中转了一圈又跑了出来,似乎想要朝东北方向走去,却忽然扭过头对着不远处粗壮的梧桐树发出愤怒的咆哮。 灵犬如今的力量不可小觑,随着这一声咆哮,原地骤然掀起一股带着灵威的狂风。 可怜的李勇,刚好缩在那个方向,他一个凡人压根无力反抗,整个人都被这股风吹得翻转出去,惨叫一声后摔在了梧桐树旁。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脊背忽然一沉,被一只脚狠狠踩进了泥土里。 他畏惧地扭过头,看清对方的一瞬间又惊又喜,“仙人,他就是符阴!他就是囚禁仙子……” 咔的一声闷响,李勇的话戛然而止,他双眼瞪得几乎从眼眶里凸出来,充满血丝的眼睛里满是不敢置信,脖子却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沉在地上,再也抬不起来了。 一只穿着黑色靴子的脚从他脖颈处抬起,又在地面落叶上重重捻磨了两下,才迈出梧桐树的阴影,朝着“仙人们”露出了正脸。 直到这时,白家众人才完全看清这个不知何时出现在梧桐树后、却被灵犬的嗅觉窥破行迹的人。 那是个年约十八的少年人,身形瘦削,黑衣黑发,面貌俊逸,眉眼间却有股挥之不去的邪气。放在某些女修的眼里,或许是一副风流邪肆的好相貌,而在他们眼中,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狂悖之徒。 尤其灵犬还对着他不停低吠,很显然,他浑身都是白珑的味道。 白寂枫先发制人,“二小姐被你藏在了哪里?” “二小姐?”符阴低念了一声,目光微缓,“你们是白珑家人派来的?” 一名白家弟子高傲道:“区区凡人,也敢直呼二小姐名讳?命你速速交出二小姐,若等灵犬找出,只怕你连小命都保不住。” 另一人道:“就算他交出二小姐又如何?李勇提供了消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们白家信守承诺,定是要给他报仇的。” 听完这番话,符阴算是知道这伙人是什么德行了。嘴里说着要给李勇报仇,仿佛极重道义,然而刚刚他一脚踩碎李勇的脖颈时,眼前之人却没有一个试图阻拦,在他们眼里,凡人的性命连蝼蚁都不如。 符阴心里轻嗤一声,都是狐狸精,装什么高风亮节。双目却看向了白寂枫,“口说无凭,白珑的父母呢?” 显然,他已经看出这一群人当中,只有白寂枫才是主事人。 白寂枫淡淡道:“二小姐父母双亡,如今的家主是二小姐的亲叔叔。” 父母双亡?亲叔叔?符阴蓦地想起白珑曾经说过的话,心里一片冷沉,可当他看着白寂枫等人时,嘴角却弯出一个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既然你 <ter>,》》 </ter>们是来接白珑回家的,我自然会为你们引路。至于此人……”他瞥了一眼死不瞑目的李勇,“他是我的手下,明知我一直想为白珑寻找家人,却构陷欺瞒,其罪当诛。” 凡人那点心思,白家这群高高在上的修士自觉一眼就能看透,李勇是什么样的人,他们怎会不知?此时听到符阴这话,他们也不再关心李勇之前说得是真是假,反正等接回了白珑,他们的任务便完成了。 白寂枫看着这前后判若两人的少年人,眉峰微微蹙起,却自恃实力,并不认为符阴有本事暗算他们,遂道:“带路。” 符阴微微一笑,朝着东北方向抬手道:“诸位还请往这边走……” 灵犬率先冲在前头,白寂枫等人跟在其后。 变故就发生在那一刹那,在灵犬经过符阴身边时,侧边忽然一点银光闪过,伴随着灵犬一声愤怒的咆哮,一道鲜血飞溅而出,浇湿了道旁的青石。 白寂枫惊怒交加地抬手,一道灵力拍出,却没有命中,那个在他们眼中弱小无比的凡人,竟然躲过了这一击,身体灵巧地向后一退,就完美避开了这道杀机。 白寂枫骤然色变,“你不是凡人!” “寂枫哥,灵犬!” 师弟们的声音传来,白寂枫回头一看,就见一把小巧的飞刀插在灵犬的脖颈上,刀锋已深深没入灵犬的皮肉当中,若非灵犬在食用了万灵丹后肉身大大增强,此时已经被这一把飞刀切掉了脖颈! 白寂枫抬手按住不停哀鸣的灵犬,拔出飞刀的瞬间灵力涌出,为灵犬的伤口止血。 而这时,其余白家弟子已经围住了符阴,他们原本以为面前这个看不到灵力波动的人至多筑基修为,没想到甫一交手,就被他的力量和速度惊了一跳。这明显是一个境界在超凡以上的修士! 当第三个人被符阴打伤后,这些自视甚高的白家弟子终于不得不承认,他们小看了符阴。这个人不但修为在他们之上,身法时隐时现,手段更是阴险狡诈,总能在出其不意的地方偷袭成功。 一名白家弟子眼看就要击中符阴后心,却被他率先察觉,擒来另一人做了挡箭牌。见到同门遭了难,那名白家弟子怒斥道:“卑鄙小人!无耻之徒!” 符阴任他们骂,毕竟他以一敌十,不靠偷袭不耍手段,如何能在这群人手里占到便宜?又一次弹开一人的长剑,符阴警觉地往灵犬的方向看了一眼,却见白寂枫已经治好了那条狗。 一头畜生的皮怎么那么厚! 符阴目光阴沉,决不能让他们找到白珑! 他得想个法子,他得赶在那只畜生闻到味儿之前……符阴原本白皙俊逸的面庞上,隐隐约约浮起了黑色的鳞片,因为用力抓握而青筋凸起的手背,被一层苍白粗糙的东西缓缓覆盖…… 白寂枫趁师弟们捉拿符阴的功夫,治好灵犬后立刻驱使它寻找白珑,岂料还未动身,身后忽然传来师弟们的惊呼。 “妖!师兄,他是妖!” 白寂枫猛然回头。 第 14 章 苍毫山山脚,小白兔找了整整一夜,却找不到白珑的半点踪迹,不得已,它只能耗费好不容易存起来的一点灵力,变身成瑞兽白泽,这才算出了白珑的具体方位。而后为了节省灵力,它又退回了小白兔的模样,靠着坚强的意志力,一蹦一跳上了苍毫山。等它找到白珑时,却发现白珑在半山腰上一上一下、一上一下地运动了足足十次。 白泽:…… 白珑学着符阴的样子,把龙鳞匕首绑在腰侧,而后对着山顶自信满满道,“我要跳上山顶。” 话毕用力一跳,噗,落回了原地。 白珑拍拍胸膛给自己打气,“没关系,多试几次就灵了。我会跳上山顶。” 话毕又是用力一跳,砰,又落回原地。 “我能跳上山顶。”落回原地。 “我能飞上山顶。”落回原地。 “我……” 如此反复十次也没能成功登上山顶,白珑终于不再尝试,她呆呆站在原地,有些迷茫地仰头看山顶,明明符阴几个跳跃就能穿过的距离,到了她这里,竟然这么遥远吗? 她那模样实在太可怜,白泽终于看不下去了,它一个起跳,蹦到她附近一块大石头上,红色的兔子眼跟她视线齐平,“笨蛋白珑,你难道忘了言灵对你自己不起作用吗?” 白珑愣了愣,明白过来,却又产生了另一个疑问,“白泽,你这么快就玩够回来了啊!” 玩?白泽险些没站稳从石头上滚下去,它两只长耳朵高高立着,浑身炸毛吼道:“玩什么玩?我去给你找吃的结果一回头你就不见了,我找了你整整一夜,整整一夜啊!” 白泽语气凄厉,白珑却更茫然了,“白泽不是通晓万物吗?你难道不是知道我跟着符阴走了,所以才跑去玩吗?” 白泽:…… 它一下呆住,眼珠子却飞速转动起来。若是让白珑知道它只有在变回原形时才能有神通,平时就是一只没有力量的小白兔,那它神兽的威严何存?那以后白珑岂不是更不愿意听它的了? “咳咳。”小白兔耳朵垂下,故作平淡道:“我当然知道,方才只是在考验你,看来你已经把神兽的能力记得很牢了。不过……”小白兔直立起来,充满威严道:“我可不是去玩,我是探寻宇宙的奥秘去了。宇宙,那可是相当深奥的学问,你是没办法理解的。” “嗯嗯,白泽真厉害!”白珑双手合十,干净明澈的大眼睛就这么真挚地看着它,让白泽一阵飘飘然。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疑惑,今天的白珑怎么这么乖呢?果然,白珑下一句就道出了她的目的。 “白泽,你可以带着我上山顶吗?” 白泽立刻摇头,“不行!” 白珑很失望,“为什么?” 因为白泽积攒的力量用光了,新的力量还没攒起来。当然,这不能让白珑知道。于是它哼了哼,一副势利眼的嘴脸,“说好轮流给对方当坐骑,你这两天都没给我当坐骑,上次欠我的可还没还清呢!” 白珑小声同它商量,“那……那我跟你赊账可以吗?” 白泽荒谬地想,这玩意儿也能赊?问题是它也没法赊啊! 它这个念头刚刚落下,山上忽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无数石块沙土滚落而下,其中有的大如磨盘,万一被砸中,那不死也得去掉半条命! 白泽震惊地瞪着这一切,糟了,它现在没有力量可以保护白珑! 下一瞬,一双手在它眼前放大,等它反应过来时,已经被白珑紧紧地抱进了怀里。 白珑抱着小白兔蹲下来缩成一团,因为太害怕,她双眼死死闭着,用力到眼周嫩白的肌肤堆起一条条褶皱,浑身上下瑟瑟发抖,像是一只风雪中怯弱无助的小兽。可同时,她的声音在巨石滚落的动静 <ter>,》》 </ter>里一遍又一遍坚定地响起。 “不要砸我们!” “不要砸我们!” “不要砸我们……” “我们……” 白泽被她紧紧按在怀里,呆呆地仰头看着她。它红色的眼睛里,除了一个小小的白珑,还倒映出一道壮观无比的景象。 灰蒙蒙的天空上,砸落无数巨石粉尘,这些庞然大物在一只兔子的眼睛里,就像是一头头洪荒而来的巨兽,随意一块都能将它砸得粉身碎骨。可此刻,它看到气流泛开一道道涟漪,以白珑为中心迅速往外推开,于是那些恐怖的天降之物,就像是同时得了归引,同时有了忌惮,竟齐齐在他们头顶上方分开,化作两道洪流朝着东西两面涌去,而在这两道洪流中间,是一条捍卫生命的康庄大道! 轰隆隆的巨响还未停歇,大地发出哀鸣般的震颤,走兽飞鸟疯狂往外逃窜,高大的树木在从天而降的灾难中轰然倒塌…… 不知什么时候,他们身边聚集了一群山林中的走兽飞鸟,它们在此时摈弃了种族与天敌,只以白珑为中心一层又一层紧紧挨着,围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圆。 世界满目疮痍犹如末日,只有这个地方是人间桃源。 白泽呆呆看着,直到这时才知道,原来白珑口中的“我们”并不仅仅指他们两个。它隐隐明白,为什么只有白珑才是这本书的女主,而其他人费尽心机也终究只是配角。 *** 妖! 跟同等境界的人修相比,妖族的实力要强大太多。只因人族启蒙后就能踏入修行,而妖族光是开启灵智,就要耗费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光阴。所以同样是超凡境,五个人修一起上也不一定能打得过一个妖修,这是天道对妖族的补偿。 因而在得知符阴是妖后,白寂枫心中的不解才彻底消除。难怪,难怪符阴能同时面对十个超凡境修士的围攻却不落下风。在人间界这种灵力无比贫瘠的地方,他依然能修成人形,可想而知有多可怕。 白寂枫原本不欲跟他交手,只想尽快找到白珑,但此时见符阴露出妖相,终于无法容忍。他挥退其他人,拔.出长剑便迎了上去。 此时符阴已然半身妖化,原本双黑的眼眸变作了一幽黑一琥珀的异色瞳,黑色的鳞片从左额一路蔓延到左眼之下,双手变作了一对苍白粗糙的爪子,指甲坚硬锐利,在跟长剑相碰的一瞬间,白寂枫敏锐地感觉到自己的佩剑发出震颤的惧意。 这妖怪的原形究竟是什么?几招下来,白寂枫越打越吃惊,眼见他朝着灵犬而去,白寂枫沉下脸,决定不再留手,尽快解决这个祸患。 一个洞慧境修士在全力之下爆发出的灵威是相当骇人的,符阴察觉到身后传来的波动,却没有回头,妖化的身体比之前更快,顷刻间就越过阻拦的人冲到了灵犬面前。 灵犬显然在记恨之前被捅的一刀,见到仇人冲过来,它张大嘴巴獠牙外露,誓要咬下仇人的一块肉! 也就是在这一刻,符阴的双手一划,一串暗红色的液体喷进了灵犬大张的嘴巴里。 符阴的血有剧毒!灵犬当即呜咽一声瘫倒在地。 一击得手,符阴转瞬之间就要遁走。他不是那种明知不敌还要留下来死扛的人。然而在这转瞬之间,他眼角余光瞥见苍毫山的峰头被一股巨力托起…… 白寂枫想作甚?用这么笨重庞大的峰头砸死他? 他可以轻易避开,可若是山体在这冲击下崩塌,那还呆在山洞里的白珑…… 符阴额角不觉冒出冷汗,毫不犹豫就抬拳轰了过去。 整座峰头被他轰成无数碎块四散飞落,而白寂枫似乎早就料到他会为了保护 山体击毁峰头,在他出拳的瞬间一剑斩去。 剑光狠辣,即便符阴提前避开,侧 <ter>,》》 </ter>腹依旧被划伤,与此同时他整个人都被这股剑气冲得飞速往山下坠去。 轰隆隆碎石滚落,符阴原本以为他被砸得伤上加伤,可奇异地,所有砸落地面的山石,竟都一一避开了他,仿佛冥冥之中,有股力量在守护着他…… 第 15 章 不知过了多久,上方再也没有巨石碎块滚落下来,一直震颤的大地终于恢复了平静。 白珑小心翼翼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目之所及一片平静,和几丈开外树木倒塌石块遍地的狼藉场面完全不同。 白珑十分惊喜,“我的言灵又好了。” 白泽小声回应,“是这样没错。” 然而白珑才开心了一个眨眼的时间,秀气的眉头又拧了起来,“山上滚了那么多石头下来,一定是发生大事了,不知道符阴怎么样……”她低头看着怀里的兔子,目光期期艾艾,明显是有求于眼前这只兔子。 白泽表情僵了一下,但它想到白珑平时那么傻,想到白珑刚才全力把它护在怀里…… 兔子牙咬了咬,白泽用力抖了两下长耳朵,点头道:“好!我送你上去!” 白珑的眼睛一下因为惊喜睁大了。“白泽,你真好。我以后再也不嫌弃你了。” 白泽:…… 你还好意思说。 白泽从白珑的怀里跳下去,周围一圈鸟雀立刻飞起来让出位置。 落地时白泽的两条腿有些抖,它提醒自己,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后再也不能因为白珑又傻又天真就轻易做出承诺! 白色的兔子立在地上,两条长耳朵因为太过用力崩成了笔直的两条,连胡须也硬成了两条铁线,当然,它是不会让白珑知道它有多吃力的! 用力……用力啊……身体里应该还有最后一点灵力……白泽吃力地低吟一声,幼小的身体内终于又传来熟悉的波动,很快,它的视野抬高,威风凛凛的瑞兽再一次现身。 “快点上……” 它还没说完,白珑就利索地爬上了它的脊背,白泽于是四蹄用力一踏地面,瞬间驮着白珑直往上冲。 然而等他们冲上山顶时,山上早已没有半个人影了。白珑茫然又疑惑地环顾四周,在发现地面上有血液的痕迹后,小脸一下就白了。 白泽扭头一看,见她眼圈红红好似要哭,给吓了一跳,忙道:“快别哭!我给你算算!” 因为力量已经快要见底,白泽的脑子开始发晕起来,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了,然而身为人类的白珑,显然没法从这张布满皮毛的脸上看出它的脸色。闻言立刻期待地看着它。 白泽推算一番,“他跑去下边了,我带你去。” 话毕立刻驮着白珑往下冲,结果还没飞到半山腰,白泽就暗道一声糟糕! 下一刻,它四条腿上凝聚的云雾噗的一下散了,原本的威风凛凛的兽型也变得虚幻起来。 天呐!难道这天命女主要被它给摔死了! 后悔不迭的白泽抑制不住发出阵阵惨叫,“白珑!快给我力量快!” 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的白珑:??? 她眨了眨眼睛,忽然身下一空,而后一人一兔就这么笔直地从半空中掉了下去。 白珑呆呆看着离她越来越近的地面,耳边听到了鸟类震动翅膀的声音。 下一瞬,一大群飞鸟冲了过来,它们用嘴巴叼、用爪子勾,靠着群体的力量,硬生生把九十多斤的一人一兔托了起来。 然而凡间鸟类的力量终究太弱,一大群鸟儿齐心协力,白珑和白泽还是呼呼往下坠落。 砰砰两声,白珑摔在地面一大片草地上,白泽整个兔子滚了两圈翻进一个小水洼里。 报恩的鸟儿叽叽喳喳地绕着他们飞了两圈,见两人没事,又齐刷刷飞走了。 白珑拍拍屁股爬起来,很快把小白兔从水洼里捞出来。 浑身湿漉漉的白泽抬起眼皮看了白珑一眼,有气无力道:“你摔得疼不疼?” 白珑摇头,“有好多善良的小鸟拉住了我,摔下来一点儿也不 <ter>,》》 </ter>疼,就是屁股好像有被辣椒蹭到了。”她一边说一边还扭头往后看,担心自己的裙子是不是破了。 白泽:…… 它正无语,忽然被白珑搂进了怀里,不止如此,对方还用袖子把它浑身上下撸了一遍。 “好啦。现在不滴水了。”白珑说着撅起嘴往它头顶几根毛毛上吹了吹,“对不起,我都没发现你生病了。” 白泽:…… 力量耗尽不是生病啊笨蛋白珑。心里如此吐槽,但它还是乖乖地往白珑怀里缩了缩,毛茸茸的脑袋下意识蹭了蹭她的衣服。 软软垂下的长耳朵有一根立了起来,晃了一晃后,准确无误地指向西南方向。 **** 由于受到剑气冲击,符阴坠落的速度远比山石滚落要快,所幸那些山石都避开了他,他趴在地上缓了缓,很快往白珑所在的山洞望去,发现那里安全无恙后转身就往相反方向奔走。 白寂枫等人还在追击,他不能把他们引到白珑那里。等他设法将这些人分散开一一杀了…… 捂着还在汩汩流血的侧腹,他滚进附近一个狭小的洞穴内。抓紧时间闭目调息,谁料这一闭眼竟然睡了过去。 梦里是在一个光线晦暗的房间,他听到有个苍老的声音在说话。 “……治不了的,她被人夺走了运势,无论什么药都治不了她……除非,将施术那人的心肝挖出,做成药引……” 符阴猛然睁开眼,不知为何心悸得厉害,这一睁眼,正好瞧见张大柱蹲在他面前,而他的手里,拿着本该在白珑手上的龙鳞匕首! 符阴的眼神瞬间阴鸷一片。 张大柱:“老大,刚刚真是挺吓人的,我跑到这儿来刚好找到你。” 张大柱刚开始瞧见符阴妖异的相貌吃了一惊,但又很快镇定下来。 “这匕首,你从哪儿来的?”符阴目光冷冷地看着他。 张大柱:“我在地上捡的,是不是老大跟那些仙人打起来时不小心掉的?” 说着双手将匕首奉上。 符阴一只爪子抬起,似乎想要去拿,下一瞬却狠狠掐住了张大柱的脖颈。 张大柱瞪大眼睛,龙鳞匕首啪一下摔落在地。 “这匕首我明明给了白珑,怎会在你手里?白珑呢?” 张大柱几近窒息,费力解释,“我没……见到白……姑娘,我真是……捡……” 符阴却并不信他。尽管张大柱往日里忠心耿耿,然而对符阴这种自私自利的人而言,宁可错杀一千,也绝不错放一个。 恰在此时,白珑清脆婉转的声音远远传来,“符阴……符阴……” 掐住张大柱的力量瞬间退去,张大柱卖力喘气时,就见刚刚还阴冷可怕的符阴正闭目调息,稍倾,发现妖相暂时无法退去而白珑的声音越来越近后,他明显有些慌乱起来,一会儿捂伤口一会儿捂爪子,最后竟是着急忙慌地拔起了脸上的鳞片。 张大柱:…… 第 16 章 妖相显出后不是那么容易收回去的,符阴半张脸都是血,身边散了一小堆细细的鳞片,然而他还在拔,仿佛不知疼痛。 张大柱在一旁看着,觉得老大可真是个狠人。 而这时,白珑的身影已经接近了,她仿佛早就知道他们在这儿,寻过来时没有半点犹豫,扒开遮挡洞穴的草丛,白珑一张精致的小脸就露了出来,“符阴!” 张大柱:完了!白姑娘看到老大是妖,肯定不会再喜欢老大了! 却在这时,符阴抬起了头,露出了一张水洗过般干干净净的脸。方才那又是鳞片又是血水的模样,仿佛只是张大柱的错觉。 见白珑努力扒着草丛想要钻进来,符阴一脚将张大柱从另一个出口踢了出去,同时伸手将白珑捞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乖乖待在山洞里等我?” 白珑摇头,一张小脸显得异常执拗,“我这次不想听话了。我不要符阴一个人去冒险,就算死,我也要保护符阴!” 这句话究竟有多动人呢? 符阴一时间忘了言语。 打从第一眼瞧见白珑,他就觉得她很熟悉,无论是她把他撞倒在地,还是她委委屈屈向他撒娇……他都觉得无比可爱。 他曾经以为白珑接近自己是另有目的,也曾经以为自己对白珑特殊只是因为贪图美色……可后来他才明白,一见钟情这个词并非胡编乱造,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人样样合自己的心意,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人能让自己将一片苦心熬成甜汤,然后一点点哄着她喝下去。 也许他们如今的相遇,真的是前世历经千辛万苦修来的…… 符阴突然将白珑抱进怀里,靠着她的头发发誓,“有了你这句话,赴汤蹈火,我也不会让他们伤害你。” “你先留在这里,我去引开他们。”那头灵犬已经没用了,只要白珑躲好,他一定不让那些人找到她! 白珑却用力抱住他的胳膊不让他走,她眉心拧得几乎能夹住花瓣,“符阴受伤了,不能去!” 符阴身体一僵,口中却道:“我哪里受伤了,我……” 话还没说完,白珑就指着他腹侧肯定道:“就是这里!你这里受伤了!” 随着她的指认,一个指向符阴侧腹的兔耳朵尖尖唰一下缩回了白珑包里。 符阴哑口无言,好半晌才气弱道:“你怎么知道?” 白珑一边扒开他遮挡伤口的衣服,一边回答他,“白泽告诉我的。” 白泽?符阴神色警惕,这人又是谁? 但眨眼之间,他就没有心情思考这事儿了,因为白珑已经看见了他的伤口。 因是被洞慧境修士的剑气所伤,符阴直到现在也没能止血,只得用衣服撕开一层层裹紧,现在被白珑拆开,鲜血登时涌了出来,很快沾湿了衣裳。 白珑的眼圈一下就红了,眼泪吧嗒吧嗒就落了下来。 符阴突然有些后悔留在这里,早在听见白珑呼唤时,他就应该远远避开。可如果他避开了,白珑却被那些人抓到怎么办? 他没办法,只得安慰她,“没关系,我不疼,等一会儿就愈合了。” 白珑一下子抬起眼,“你骗人!符阴总是骗人!” 符阴:…… 我哪里有总是骗人? “好好好,我骗人,白珑别哭了,哭坏眼睛怎么办?” 他尝试着哄她,白珑却已经弯下身,嘴唇凑到他的伤口前吹气,“我给符阴吹吹,吹完伤痛全没,吹完符阴不累……” 符阴本来想哄她,结果反倒被她哄了。看着凑到自己面前的乌黑小脑袋,他抬起爪子,正想摸一摸,可目光触及自己包在袖子里的爪子,又默默缩了回去。却在这时,他忽然感觉伤口处 <ter>,》》 </ter>一阵难耐的麻痒,愕然地低下头,就见原本形状狰狞的伤口,竟然在加速愈合,不过一个眨眼,竟然……结痂了? 他有些不敢置信地摸了摸,那条粗糙的血痂被他一碰,咔嚓一声轻响,裂成几块掉了干净。不止是伤口好了,就连因为消耗力量而产生的疲累也一扫而空。白珑的一句话,竟然造就了这样的奇迹! “这……”他猛地看向白珑,心里的震撼难以言明。他一直以为白珑没有修为,直到现在依然如此,因为他感觉不到白珑体内有任何力量波动,可是刚刚……她是怎么做到的? 白珑眉眼弯弯,“我觉醒了言灵天赋,我现在很厉害,我也可以保护符阴的。” 符阴心里却不觉高兴,反而十分沉重。白珑懵懂,可他不傻,这样的能力落在白珑手里,犹如小儿抱金过市,实在太危险了,他真的能护住这件宝物吗? “还有别人知道这件事吗?” 白珑摇头。 符阴正要松口气,忽然听见白珑说了一句,“除了白泽,再没有别人知道了。” 白泽白泽……又是这个人!符阴目光闪烁,正要询问,忽然听到外边远远传来白寂枫等人的动静。 符阴面色一凛,低声对白珑道:“七夜灵草,能给我几棵吗?” 白珑点点头,很大方地把自己的布包倒过来,未料灵草没倒出来,反倒倒出了一只毛发蓬乱的小白兔。小白兔爪子里抓着几根灵草,一下甩到了符阴面前。 符阴早就见过白珑的这只兔子,只以为是普通宠物,接过灵草后他一把塞进了嘴里,灵草中蕴含的灵气涌入经脉,符阴浑身一震,感觉到身后有什么东西伸了出来。 符阴立刻抬手往后一按,声音里有些憋闷,“你待在这里,不要往外看。” 白珑歪头,“为什么?” 符阴忽然沉下脸,“因为我会变成可怕的东西,你一定会被吓哭。”符阴从未去过修仙界,他不知道修仙界是什么情况,但是从白寂枫等人的反应来看,修仙界应该和凡间界差不多,也会对妖族喊打喊杀厌恶至极,他想要打败白寂枫就必须显出原形,如果白珑见到他的原形后厌恶他远离他,那么…… 他也一定不会放她走!他不容许白珑在得到他的心以后又抛弃他! 其实现在这个状态最好,只要白珑没看到他的真面目,只要白珑…… 白珑歪头,忽然抬起手开心道:“你说的是这个嘛?” 正陷入阴暗情绪中的符阴抬起眼皮,就见她手里正抓着一条长长的布满细密黑色鳞片的东西,那东西在白珑手里舒适得轻轻晃悠,尾端部分一团柔软雪白的毛发亲昵地在白珑的手臂上扫来扫去,仿佛在撒娇。 符阴觉得有些眼熟,“这东西从哪儿来的?” 白珑弯着眼睛,开心道:“它自己游过来哒!” 符阴立刻扭头看向身后,发现那里空无一物后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他的尾巴呢?他的尾巴呢! 怎么突然不见了?怎么会跑到白珑那里去! 第 17 章 ——外边那么危险,白珑手无缚鸡之力,说不定已经被什么妖物给害了。 ——夫人放心,二小姐吉人自有天相,我一定将二小姐安全带回。 ——呵,你还没明白。我的意思是,一个毫无修为的废物,就算死在外边,也没什么稀奇的,你说是不是? 秦若霜的话蓦然在耳边响起,白寂枫神情间添了烦躁。 “寂枫哥,前边有那妖物经过的痕迹!” 白寂枫回过神,立刻道:“追!” *** 洞穴内,符阴猛地抽回尾巴,耳根红得滴血。他的尾巴上还残留被白珑抚弄的触感,让他整个人都热得要冒气。可是,白珑那纯真无暇的眼神又仿佛一汪净水,照见他所有龌龊心思,符阴更觉得羞惭了。 却在这时,他又听见了白寂枫等人的动静,他们更近了。 符阴猛然回神,表情更加严肃,“白珑,你听话,乖乖躲在这里。” 白珑的表情却比他还要更严肃,“符阴,是你应该听话,你应该乖乖躲在这里。” 如果不是此时事态紧急,符阴真恨不得好好哄哄她,可眼下根本容不得儿女情长,符阴狠狠心,想将她绑住藏起来,却在这时,他忽然发现自己无法动弹。 符阴悚然一惊,他以为那些人给他下了毒而他没发现。心中顿时充满了懊悔,怎么办?他不能动了,谁来保护白珑?她那么柔弱,那么天真,万一她落到了那些人手里,他们…… 符阴越想越伤心难过,这是他有生以来头一次想要拼尽全力保护一个人,奈何现实竟然如此残酷。符阴不觉得红了眼睛。不行,决不能让白珑被他们带走。 符阴目光闪烁,忽然有了一个主意,不若他挣扎着爬出去,假意求饶,等那些人以为他要献出白珑时,立刻变回原形,将那个白寂枫一口吞下…… 不行,他们人多,他又中了毒,反应力跟不上,很可能还未欺近就被他们发觉,他得想别的法子…… 符阴尚不知晓,他并不是中毒,更不是被白寂枫等人下了咒术,而是中了白珑的言灵术。 看到他乖乖坐在原地再也不动,白珑开心又满意,她学着符阴以前的样子,摸了摸他的脑袋,信誓旦旦道:“符阴,你现在是病患,要好好休息,乖乖等我回来,等我解决了那些坏人,我就回来接你。” 符阴觉得这句式听着有些耳熟,没等他阻止白珑,意识忽然朦胧起来,尽管他一再挣扎,却不受控制地跌入了梦境。 看见符阴乖乖躺下休息了,白珑非常满意,可又觉得,好像缺了点什么。 对了!以前,每一次符阴离开的时候,都会特意找人来照顾她的! 白珑一扭头,就发现了张大柱,她眼睛一亮,理所当然地吩咐道:“你留在这里照顾符阴……”想了想,白珑补上一句,“如果符阴有任何闪失,我不会放过你的!” 白珑不知道的是,她此时的神态跟上一世知雪山上令人闻风丧胆的魔龙如出一辙,虽神情间不见凶恶,可那威严与冷漠,令张大柱只瞧了一眼就吓得两股战战。 从前他只当白珑是个出身高贵的千金小姐,柔弱不能自理,可今天这一幕彻底改变了他的想法,心里只道果然是上边来的仙人,就算看着柔弱也不容小觑! 张大柱连忙跪下来保证自己绝对会照顾好老大。 白珑看着张大柱的表现,再回想一遍自己方才的话语,确定跟前世的符阴一模一样以后,才欢快地离开洞穴。 她抱着兔子,一步一步往白寂枫等人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反复歌唱:“符阴符阴乖乖躺,坏人全部要遭殃;符阴符阴藏一藏,坏人都只会打转;符阴符阴真厉害,坏人见了都退散;符阴符阴最好看,坏人……嗯……坏人 <ter>,》》 </ter>什么好呢?” 她低头看怀里的兔子,兔子脑袋一扭,心想这个花痴我才不认识。 白珑却盯着它晃动的耳朵眼睛发亮,她很快就接上了词,“符阴符阴最好看,坏人都是长耳怪……” 白泽:…… 你刚刚唱什么你再唱一遍!长耳朵怎么了?长耳朵好看得不得了! 白色的裙角划过林间草地,白珑的身影渐行渐远,歌声却越来越嘹亮,无形中变作一股将整个山林笼罩在其中的风,这风在她身边时温暖又清柔,而在其他人身边…… *** 白一打了个寒颤,他抬头一看,才发现林子里不知何时暗了下来,时不时阴风刮过,这风里仿佛有些古怪,吹到身上能冷进人脊髓里去,就算有修为护体,白一也一阵瑟瑟发抖。 其他人却仿佛没有察觉,依旧在附近搜索。 白一脸色有些发白,却以为是自己修为低又受了伤的缘故,再想想家主和夫人三番五次的催促以及寂枫哥做出的牺牲,便咬牙忍了下来。 他此时搜寻的地方,离符阴的藏身之地仅有两步之遥。 隔着一小片堪堪挡住洞穴口的草丛,张大柱胆战心惊地蹲在那里,完了!这下彻底完了!这么一小片草丛,连他的眼睛都挡不住,怎么能挡得住这些仙人呢?他们要过来了!老大危险了!该怎么办? 眼看一个身着白衣的仙人越来越近,张大柱彻底绝望。然而他绝望着绝望着……就平静了。 因为他发现那些仙人在周围转来转去,连树洞里藏着的一粒花生都给翻出来了,却死活也看不见这么大一个山洞,还有山洞里这么大的两个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张大柱一开始胆战心惊,后来疑惑吃惊,再后来……他索性靠着石头打起了呼噜…… 而照着痕迹在周围转了一圈又一圈的“仙人”仿佛被什么东西遮住了双眼,怎么也看不到面前的洞穴,最终只能不甘不愿地离开此地,去另一个地方找白寂枫汇合。 “……我们明明沿着痕迹一路寻找,可是那痕迹在中途却突然消失了……” “难道那是个会飞的妖怪?” 众人正讨论,白寂枫的眉头一直没有舒展开。“你们有没有听到歌声?” “歌声?”众人齐齐摇头,都表示没听见,又问白寂枫是不是听错了,其实不是歌声而是山风摇动树叶的声音。 随着他们晃动脑袋,白寂枫蓦然变色,在他的眼里,这些师弟们的耳朵竟然在一瞬间拉长,浑似妖族现了原型…… 第 18 章 “啊!你的耳朵!你原来是妖怪!” “你的耳朵也变了!你也是妖怪!” “我不是妖怪你才是……” 原本团结一致的白家众弟子因为这一变故瞬间乱了阵脚,慌得好似盲人骑瞎象,乱得不行却压根不知道该怎么办? 白寂枫盯着这些人,若不是他和他们一直在一起,且对这里的每个人都很熟悉,他几乎要以为这些人全都被妖怪掉了包,然而即使如此,看着师弟们一个个变了样子,他依旧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大家冷静,你们一定是中了妖术,先找解咒的方法。” 大家被白寂枫这么一提醒,又见白寂枫好端端的没有变样,渐渐都冷静下来。 “驱邪符!” “净化术!” “天衍除妄咒!” …… 众人将所学过的所有驱邪术法一一用上,然而他们的耳朵非但没有变回原样,随着时间过去,竟还越来越长了! 白一的修为最弱,受到影响也最深,在其他人的耳朵只是跟脑袋齐平时,他的耳朵已经超出了脑门,越过了发冠,竟还在往上长! 他拼命捂住耳朵,却没有半点作用,他的耳朵就如同顽强往上生长的草木,誓要顶破障碍享受阳光雨露,没一会儿就将白一的掌心顶得出了血! 白一崩溃了,哭着喊着扑到白寂枫面前求道:“寂枫哥,我求你了,帮帮我吧!我不想变成长耳怪!”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扑过去,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修士,这会儿一个个哭得跟死了爹妈一样,生怕自己永远也变不回来了。 白寂枫看着他们,一时头大如牛,根本不知道要如何处置,只得道:“我给你们灌些灵力试试。” 在他灌输的精纯灵力下,症状轻一些的人恢复了原样,严重一些的人也得到了缓解,然而白寂枫修为虽高,毕竟只是一个人,当他灌输到第八个人时,便有些力不从心起来,脸色也跟着苍白起来。 却在这时,一股阴冷的风从后袭来,白寂枫眉头一紧,当即转身拔剑横扫,剑气扫荡而过,十几棵高大树木被拦腰斩断,激起一阵飞扬的尘土。看似声势浩荡,然而白寂枫紧皱的眉头却没有松开,因为刚刚他的剑气,并没有扫中任何人或是妖物。 须臾,尘土渐渐散去,其后竟出现一个娇小的身影。白寂枫微微睁大了眼睛。 白裳黄裙,乌发如云,腰间挂了一个布包,怀里抱着只兔子,容貌好似雨后初霁晴光潋滟,又似流风回雪缱绻芬芳……无论是画像还是留影珠里短暂的记录,都比不上真人十分之一。 上一任家主在时,白珑被他如珠如玉般护着,外人根本无法窥见,前家主走后,白家内院被秦若霜把持,白珑再未出过内院,他们这些人更不可能有机会见到。 现如今亲眼见到白珑,众人齐齐呆滞了片刻,白一等人却是激动道:“是二小姐,二小姐找到了!” 他们正要冲过去,一句清清冷冷的“站住”却叫他们停下了脚步。不是因为他们畏惧二小姐的身份,而是因为,他们真的动不了! 白一又感觉到了那股阴森得仿佛能钻进骨髓里的冷意,林子里更暗了,枝叶被阴风吹得沙沙作响,像是有一群不知名的妖物暗中窥伺。 白一感受到的,其他白氏门人自然也感觉到了,他们年纪相差颇大,修为却都在超凡境,那简简单单的“站住”二字,落在他们耳朵里却仿佛平地惊雷,又好似天神震怒,他们根本、无力反抗! 白寂枫此前并不能理解他们的感受,他的修为毕竟比他们高出一个境界,可是由于消耗了太多灵力,他此时精疲力竭,恍恍惚惚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在黏在了原地,想要动一动,空气却像是被塞满了看不见的胶状物, <ter>,》》 </ter>让他连一个抬手的动作都比原来沉重了十倍。 不对!这很不对!白寂枫瞬间清醒过来,再次看向白珑时,眼中已充满了忌惮。 传闻中,二小姐白珑是个容色过美却毫无修为的凡人,且由于她心智不全的缘故,诸位族老一直觉得她是白家数百年来的耻辱,只有前家主宠她如珠如玉,自从前家主走后,白珑再无人重视,秦若霜命令他追杀白珑,但对她也是十分轻视,谁能想到,白珑竟有这般神鬼莫测的能力! 难怪……难怪她能从花轿上逃走,难怪她能一个人在这山林中安然无恙地行走。打从她出现那一刻起,他们就不应该被她表象所惑而放松警惕。 他们从一开始就想错了,造成这一切的根本不是那只妖物,而是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少女! “二小姐,你究竟用了什么手段?”白寂枫艰难地开口。 看着他,白珑微微歪了下脑袋,似乎有些疑惑,稍倾,她不知想到什么,露出一个有些狡黠的笑容来,那模样天真可爱至极,像个突然想要恶作剧的小女孩,然而她说出口的话,却叫在场所有人胆寒不已。 “对了,你们伤害了我的符阴,你们是坏人,坏人不能只变长耳怪,坏人应该扒皮抽筋,大快人心!” 话音刚落,修为最低的白一率先发出了一声惨叫,他整个人都摔倒在了地上,身体扭曲挣扎,面容因为痛苦而狰狞不已。 “有人……有人在割我的皮!寂枫哥救我,救我!” 看着在地上痛得不住打滚,白衣内浸出一点点血色的修士,白泽的红眼睛里除了冷漠,还有点幸灾乐祸,活该!叫你们欺负追杀白珑! 虽说这几个年轻修士不一定想要杀害白珑,但只要他们一天受命于白嵩夫妇和白珍,他们就是伤害白珑的凶手! 白泽喜滋滋地想,离开白家前帮助白珑做的训练没有白费啊!从一开始只能命令草木和动物,到现在能对付超凡境甚至影响洞慧境的修士,白珑进步神速,果真是天命女主! 所有伤害或意图伤害白珑的人,统统应该毙掉!毙掉! 随着第一个修士倒下,其他修士也跟被撞翻了的木牌一样一个接一个倒地,只有洞慧境的白寂枫还有力气站在原地,只是他煞白的脸庞和额角的冷汗暴露了他此时并不轻松的事实。 白泽等着这些人接下来的下场,突然,那个修士的惨叫声停止了,脸上露出了迷惘的表情,而其他人的表情有的惊疑有的畏惧,独独没有痛苦。 白泽吃了一惊,难道白珑是个圣母型女主,嘴上说得狠,其实心里已经不忍心了? 之所以会这么想,是因为白泽越来越清楚,白珑的天赋能力跟她心里的信念有关,越是坚定,越是强大……如果她出现了动摇,那么言灵的效果会大打折扣甚至消散! 它惊讶地扭头去看白珑,却对上了白珑同样惊讶的眼神。 白珑一手抱着它,另一只手摸了摸肚子,有些难为情道:“我饿了。” 哦,原来是饿了。白泽心想,没事没事,不就是饿了……等,等等!白珑饿了!也就是说她没力气维持言灵了! 糟糕!他们一人一兔怎么可能打得过十几个修士? 白泽赶忙安慰她,“不要紧不要紧,我攒了一点力量我带你跑路!” 话音刚落,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愤怒的咆哮,声音洪亮响彻云霄,震得连大地都仿佛在颤抖。 未等众人反应过来,一片阴影乌云一般笼罩上空,一个怪物般的大脑袋从浓浓阴影中探出头来,爪子和獠牙像是利剑,眨眼间便伤了数人,尾巴却像是一段柔软的棉帛,轻轻将白珑一卷,将人捧上了云霄。 从白寂枫的视角,这妖物生有四爪,身体漆黑又细又长,头部像蛇又像龙,头顶还 <ter>,》》 </ter>有两个突起的小包,这是……蛟龙! 霸占了南之域大半疆土和水域,在南之域称皇称霸的蛟龙一族!他根本不是普通的妖! 这种具备真龙血脉的怪物,竟然会出现在凡间界! 白寂枫心中生出了退意。 而从白泽的角度…… 这蛟龙四爪着地,脑袋和爪子奋勇扑敌,身体中间往后的部分却高高翘起,尾巴尖尖那段把白珑举得老高老高,整条身体扭成了一个“l”的形状,又仿佛一只黑色的蝎子,就算四爪和脑袋动得有多凶残,尾巴部分却岿然不动。可它又不是真的蝎子,更何况蝎子的尾巴是武器,哪里有高高举起来不让人碰还担心上面东西掉下来的?所以这副画面看起来,真是太蠢了! 白泽冷漠地想。 它不会给这个恶毒反派任何一个褒义的形容词,任何一个! 第 19 章 修仙界,北之域。 北之域没有春夏,只有秋冬两季,因而这里大半年都飘着雪花。所有城镇建筑的墙壁都比其他三大域厚上一倍,一是为了抵御风雪,二是为了抵抗雪兽。 雪兽,北之域特有的物种。比起未开灵智的动物要聪明许多,但又比不上开了灵智的妖族,因而它们聪明,却不通人性,只遵循兽性而活,狡猾且残忍。它们每年都会在雪花飘摇的时候苏醒,而后在这片大陆上为了生存肆意掠夺与杀戮,野兽、妖族乃至人族都是它们的猎食目标。 每年,北之域的各大世家都会派出队伍专门围剿雪兽,然而等到下一年冬天,这些从雪中生出的妖兽又会再一次苏醒,简直烦不胜烦。 因而若是在野外倒霉地遇到雪兽,除非天道眷顾,否则就只有葬身兽腹一个下场! 张幸运兄妹,就是一对不幸遇到了五头雪兽的倒霉鬼! 他们兄妹俩均是十七岁,筑基巅峰修为,以这个年纪而言能称得上一句天资过人,若是再给他们几十年,一定也能成为一方人物,可是今天,在这五头雪兽面前,他们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未来了。 “哥,不行了,我灵力耗尽了……”张幸睐搜遍了储物袋,发现里头空空如也,连一粒丹丸也不剩下时,眼中充满了绝望。 张幸运白着脸没有说话,他何尝不是如此?他们掏空了身家,才杀死其中一头雪兽,还剩下四头,他们已经无能为力。 眼下这四头雪兽虎视眈眈地围着他们,还未动手只是忌惮他们之前施展出来的力量,等它们发现两人只是强弩之末,就会毫不犹豫扑上来将他们撕成碎片。 绝望之际,张幸运忽然发现远处的雪原上缓缓行来一个旅人。那人浑身上下裹在一件浅灰色的斗篷里,宽大的兜帽掩住了他的相貌,他走得慢,一步一步脚踏实地,似乎单纯以□□对抗这风雪。 但张幸运却一下激动起来,敢独身行走在雪原上,实力必定不俗。“道友,救命!” 在他脱口而出的瞬间,四头雪兽扑面而来。张幸运心里一沉,坏了,来不及了…… 兄妹俩心如死灰,却在这时,他们听到远处传来一个年轻的男声,如泉水击石,清越从容。 “金光护体,妖兽退避。” 一道金光忽然横在两人和雪兽之间,扑上来的雪兽避退不及,碰一下撞在金光上,雪白的皮毛顿时像着了火一般焦秃了一大块。 张幸运兄妹精神一震,立刻提剑想要相助,却见眨眼之间,远处那个旅人已经行至近前,数道金色符咒从斗篷下飞出,一一在雪兽身上炸开。 “万神朝礼,役使雷霆!” 雷光闪烁,四头雪兽成了四块焦炭倒在了地上。天空雪花飘扬,不一会儿就盖了薄薄一层。 张幸运兄妹呆立原地,不敢相信那么可怕的雪兽,竟然就这么被解决了。 这时,旅人的兜帽落了下来,那竟然是一张格外年轻俊美的脸,真真如晴光映雪,光风霁月。 张幸睐看了一眼,脸就红了。 两人连忙道谢并询问恩人姓名。 “齐正非。”留下这名字后,旅人转身便离开了,他散开了周身灵力,只以血肉之躯行走在茫茫雪原上,一步一步,坚定不移,仿若执着的苦修者。 他走过雪原,走出北之域的边境,走到满眼青绿的东之域,才在一道河流边停住脚步,清澈的水流,倒映出他微微含笑的脸。 “算算日子,到坞岭白氏那日,正好是她的生辰。”他喃喃自语,眼中充满了期待,期待与命定之人此生的第一次相见…… *** 人间界。 这场战斗胜利得有些出乎意料,以致于符阴后来一直觉得事有蹊跷。 <ter>,》》 </ter>按照他原本的估算,化成原型的他也是打不过白寂枫的,这不是妄自菲薄,而是自知之明。毕竟一个大境界的差距,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弥补得了的,早在对上白寂枫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做好牺牲自己送走白珑的打算。然而实际上,当化作原形的他对上白寂枫时,能明显察觉到白寂枫的气弱。 不仅是气势上,就连出手时的灵力也比之前弱了七八成,似乎在这不到一个时辰的间隔中,他忽然就流失了大量灵力。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符阴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拼尽全力,将白寂枫打成重伤,正要乘胜追击,却见白寂枫身上抛出一个东西,眨眼间就化作了一个塔状的结界,将他及其身后十几名修士笼罩其内,他一头撞上去,却像是撞在了一堵厚厚的钢铁墙壁上,痛得他脑袋一阵嗡嗡作响,而那结界却只是晃动了一下,其内所有人毫发无损。 符阴双眼微眯,目光不善地打量那个构造出结界的小木塔。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法宝?如果将之抢过来给白珑戴上,那他外出时不就可以将白珑藏在塔里?这样一来他就可以毫无顾忌地外出狩猎,而不必担心白珑在家无人看护。 符阴从不掩饰他骨子里的贪欲和邪恶,顾不上还在疼痛的头颅,他双眼发亮,砰砰砰地不停往那结界上撞,那结界越是牢固,他就越兴奋,连掉了一地鳞片也没有发现。 躲在结界里的修士们瑟瑟发抖,他们完全没有想到符阴的原形竟然是蛟龙,这可是妖族里最不好惹的存在! 见到符阴原形的刹那,许多修士连与之一战的信心都没了。 眼看结界将要溃散,白寂枫下定决心,令众人取出传送符。就在结界被撞散的一刹那,十几道传送阵的光芒亮起,这些修士一个接一个消失在光芒当中。 蛟龙见状大怒,张口就冲着手持法宝的白寂枫咬了过去,却在此时,身后传来一声少女的惊呼,蛟龙浑身一震,立刻挺直了尾巴,硕大的头颅不放心地扭过去看了一眼,发现因为他太激动,差点让白珑掉下来,连忙又抻直了尾巴。 却也是这扭头的瞬间,为师弟们殿后的白寂枫乘着最后一道亮光消失在原地,与此同时,一颗圆溜溜不起眼的珠子从白光中滚落,淹没在了草丛当中。 蛟龙一看到嘴的肥肉跑了个干净,昂起头颅,十分不悦地发出了一道咆哮,“嗷……” 顺着本性吼完,他猛然想起白珑也在,浑身僵了僵,尾巴一点一点往下,将白珑放在了地上。 白珑这次终于可以仔仔细细把符阴的原型看一遍了。这一看,她就发现了许多跟前世不一样的地方。 咦?符阴的原形小了好多噢,还有他头顶那对非常威风的角呢? 他的须须怎么也不见了?白珑最喜欢他的龙须了,又长又坚韧,可以给她荡秋千! 白珑站在原地茫然了好一会儿,符阴却把她的茫然看成了畏惧。他有些无措地缩了缩身子,整条龙盘成一个圈,脑袋趴在地上看着她,希望可以通过这副姿态降低对她的威胁感。 白珑却是眼睛一亮,噔噔噔跑过去,一下抱住了蛟龙的大脑袋。 “符阴好看,我最喜欢符阴的原型了!” 她亲昵的举止和话语一下抚慰了符阴内心的焦躁,几乎有白珑半个身子那么大的头颅在她怀里轻轻蹭了一蹭,轻柔得像在触摸花瓣的芬芳。 白珑抚摸着他的大脑袋,发觉自己还是更想要符阴上辈子的模样,那时候他的脑袋就像一张大床,她还可以躺在上面睡觉呐! 不过符阴这个样子她也喜欢呀!只要是符阴,什么样子她都喜欢,不过……白珑来来回回摸着蛟龙的大脑袋,疑惑道:“符阴,你怎么秃了?” 你怎么秃了…… 怎么秃了…… <ter>,》》 </ter> 秃了…… 了…… 符阴一瞬间瞪大眼睛,如遭雷击! 第 20 章 没有了那群修士,山林中已然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此时日头西斜,霞光从枝叶缝隙里漏下来,几只小鸟蹲在枝头相互帮忙梳理羽毛,时不时蹦蹦跳跳地低头看两眼下边的一人一龙,叫声又好奇又欢快。 符阴却觉得它们的叫声难听又刺耳,让人烦躁得恨不得把这些小鸟全都拔光羽毛,到时候都是秃子,谁也别想嘲笑他! 白珑还在摸符阴的脑袋,覆盖着鳞片的地方摸起来冰冰凉凉又硬邦邦的,没有鳞片的地方也并不显得温热,但是柔软许多。 白珑摸完了蛟龙的脑袋,又去摸他的身子,从头到尾撸了一遍,欢快地把结果数给他听,“一二三四……三十九!符阴,你身上有三十九个地方秃了噢!” 符阴:…… 心如死灰。 蛟龙趴在地上,大大的脑袋丧气地搁在草地上,铜铃一般大的眼睛恹恹垂着,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生无可恋的气息,看起来真是委屈又可怜。 白泽蹲在地上猛地摇摇头,不对,不行!它怎么会觉得这个恶毒反派可怜呢?一定是他故意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博取女主的同情。女主可以上当,但是它不可以,它必须保持绝对的清醒,绝对不可以被这个恶毒反派蛊惑! 白珑开心了好一会儿,终于发现符阴的不对劲,她走到蛟龙的大脑袋旁,摸摸他问道:“符阴符阴,你为什么不开心?” 符阴:…… 因为我秃了,因为我还没变强,我却秃了。太丢人了。 蛟龙不说话,异色的双瞳只静静看着她。 符阴深知眉目能传情,所以他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从眼神中泄露出来,但他忘了,现在的他,眼睛实在太大了! 原本微不可查的情绪,透过这双大大的眼睛,轻易就被白珑发现了。 看出蛟龙眼中的失落和无助,饶是白珑心思简单,也是会心疼的。她摸摸蛟龙脑袋上斑秃的地方,努力安慰他,“没关系的,就算符阴的鳞片都掉光,全身都秃了,我也最喜欢符阴了。” 符阴:…… 他一点都没被安慰到,甚至更失落了。 体型庞大的蛟龙默默趴回了地上,仿佛此时只有他头顶的天空下着雨。 白珑还在安慰他,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她越是安慰,蛟龙就越是失落,到了后来,他眼中甚至隐隐有水光闪烁。 可能这就是眼睛太大的烦恼吧!然而此时的符阴还没有意识到。 白珑的安慰没有效果,想了想,她学着蛟龙的样子趴在地上,脑袋跟他凑在一起,陪着他一起失落。 这一人一龙趴在一处,一颗大脑袋和一颗小脑袋挨在一起,那画面……实在太蠢了。 白泽终于看不下去了,一蹦一跳地来到两人面前,故作高深道:“我有一个办法可以帮你。” 蛟龙一直以为这兔子就是普通宠物,此时突然听见它发声,他惊了一下,趴在地上的身子瞬间绷紧,上半身人立而起,双眼警惕地盯着白泽,尾巴则敏锐地将白珑牢牢圈住,硕大的鼻孔对着那兔子喷出了两股白气。 哎哟我去!小白兔被这股气喷得整个身子都往后栽倒,翻滚了足足四圈才停下来,浑身上下沾满草屑,干干净净的小白兔眨眼就脏了。 好心想要帮忙却被喷成这副德行,兔子也要急眼!“我哔——想要帮你你却冲我鼻孔出气,真是非常之恶毒,白珑你现在可看清他的真面目了?” 又被圈进尾巴里的白珑眨眨眼,这才反应过来,双眼亮晶晶地看向兔子,“白泽,你真的有办法帮符阴吗?” 原来此前白珑口中的白泽就是它啊! 蛟龙低头盯着脚下蚂蚁一样的兔子,上半身挺得更直了,原本显得垂头丧气的大脑袋也稍稍昂了起来 <ter>,》》 </ter>,充满了骄傲。 他可不得骄傲?毕竟白泽只是个兔子,而他虽然秃了,可他又大又长又粗! 蛟龙身体不动,尾巴尖却忍不住摇来晃去。 白泽看看白珑,又看看蛟龙,明白是不会有人给它说好话了,心下撇撇嘴,但还是开口了,“我知道修仙界有一位名医,只要还剩一口气,什么疑难杂症他都能治。斑秃……当然也不在话下。” 白珑眼睛一亮,“真的吗?” 白泽三瓣嘴动了动,傲然地昂起脑袋,“只要给得起钱,他有治无类。” 白珑高兴地从蛟龙的尾巴下面钻出来,拍拍自己的布包道:“我有钱,好多钱,都给符阴治病!白泽你快带我去吧!” 听到这话,蛟龙抬头看天的目光也转了回来,秃了好几块的脑袋低垂,看着这个兔子精。 白泽:“我的力量只能带白珑你一个。不过没事,符阴的力量其实已经足够叩开天门了,只要他掌握叩天门的术法,我们就能一起前往修仙界寻找那位名医。” 白泽当然不是真的好心帮助这个恶毒反派。它口中的名医,在原书中是出现过的。当时男主在外游山玩水,途中因为猎杀妖兽误入药师谷,这才结识了那位名医。 现在这个时间点,只要他们前往药师谷,再逗留一段时间,肯定就能遇到男主。 男女主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女主会觉得符阴好,纯粹是见过的人太少,等她见到全书颜值最高、魅力最大、最最温柔善良的男主,她肯定就看不上符阴这个反派了。 三瓣嘴动了动,白泽露出个得意的笑来。 嘿嘿,计划通! 白兔子得意忘形,没有发现,蛟龙正垂眼看它,目光意味深长。 “为了尽快前往药师谷,符阴得马上学会开启天门的术法。”白泽说着,嘴里叽里咕噜吐出一串咒语,然后示意符阴施法。 符阴:…… 就这? 符阴:“你还没教我。” 白泽:“我不是已经教了?” 符阴:“一串咒语就能施法?” 白泽:“一串咒语就能施法。” 一龙一兔大眼瞪小眼。白珑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忍不住咧开嘴笑了。 她走到白泽旁边,挺着腰板着脸瞪着眼,压低声音道:“这么简单你都学不会?” 又噔噔噔走到符阴旁边,双手叉腰拧着眉皱着鼻子气呼呼道:“哪里简单?明明就很难!” 一龙一兔齐齐看着她,表情如出一辙的惊讶。 白珑就笑起来,“阿爹以前教我修炼时也是这样。他说很简单,可是我觉得明明很难,我就一直没有学会修炼。”指尖挠挠头,白珑继续说,“我觉得我不笨,一定是阿爹偷懒没有认真教!” “那后来呢?”蛟龙压低身体,脑袋凑到与她视线齐平的地方。 白珑:“后来阿爹就去世了。” 气氛忽然有些沉重起来,一龙一兔都不说话了,白珑却不见半点伤心难过,她余光瞥见不远处有朵开得漂亮的花,几步蹦过去就要摘起,刚刚矮下身子,却发现草丛里有点微光在亮。扒开草丛才发现是一颗珠子。 她捏起珠子,凑到眼前仔细看,那珠子里的微光却一瞬熄灭暗淡,仿佛从未出现过。 她自顾玩耍,一龙一兔却开始了对峙。 蛟龙:“你居心不良。” 兔子:“你心胸狭隘。” 蛟龙:“你会害白珑吗?” 兔子:“你会害白珑吗?” 蛟龙:“不如就此合作?” 兔子:“你做打手。” 蛟龙:“你做向导。” 兔子:“你不要中途搞花样,我 <ter>,》》 </ter>什么都知道。” 蛟龙:“彼此彼此。” 协议就此达成,一龙一兔表面和谐共处,其实…… 白泽:搞事搞事搞事,男女主才是官配,恶毒反派是邪.教,灭掉灭掉! 符阴:白泽有古怪,等找到名医,就一脚将它踢掉! 第 21 章 静谧的林间夜色里,突然传出一声兔子的咆哮,“你怎么还不会!” 已经恢复人形的符阴站在树下,有些不满地低头看那小矮子,“是你不会教。” 白泽要气死了,它真是没想到这个原书里臭名昭著的符阴不止是条野生蛟,没有任何术法基础,而且天赋还这么差,一个术法它都教几个时辰了怎么也不会!他后来到底是怎么变成大反派的?难道是踩了狗屎运吗? “你是妖族,你难道没有传承记忆吗?蛟龙也是远古大妖后裔,怎么出了一个你这么废的?” 符阴的语气阴沉下来,“我不觉得我废,而且,你把白珑吵醒了。” 白泽一顿,扭头去看不远处的树床,就见白珑已经坐起身,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往他们这边看。 白泽顿时有些心虚起来,立刻把锅全都推到恶毒反派身上,“都怪符阴太笨了,教都教不会,我身为他的临时老师却得不到一点收获的喜悦,所以我才忍不住暴躁了一下,白珑你知道,我脾气原是很好的。” 白珑这时已经从树床上下来了,闻言点点头,头上的白色发带跟着脑袋一晃一晃,认认真真道:“我知道,符阴脾气也很好的。” 白泽以为它夹枪带棒的那一通话,能打碎符阴在白珑心目中的滤镜,能让白珑知道这个反派其实除了尾巴以外没啥特长。 它喜滋滋地想,最好它帮助白珑发现这个反派浑身上下都是毛病,这样白珑就愿意离开符阴了,可是可是……白珑怎么又向着符阴去了,她难道没发现符阴脑子笨吗?还符阴脾气好,他要是脾气好,那它白泽岂非天下第一神兽?真是滑稽! 兔子蹲在一块大石头上,三瓣嘴动了一阵,飞快吐出一串无声的脏话。看见白珑拉着符阴离开,它两只兔爪爪交叉起来比作剪刀状,对着符阴的背影咔嚓两下。 真想把他头剪下来换成男主的! 白泽这一番动作悄无声息,原本该是无法发觉的,可背对它的符阴脚步一顿,脸色更阴沉了几分。 “符阴符阴,我们去那边!” 手臂忽然被一双柔软的小手抱住,符阴低头,对上白珑笑脸时,心底的戾气不觉消减,阴沉的面色也缓和过来。他露出一个笑来,“好,我们去那边!” 话毕双手抱住白珑腋下,将白珑举过头顶,抱娃娃似的把白珑带到了一条清澈的溪流边。 白珑被他逗得咯咯直笑,她一笑起来就笑个不停,最后压着符阴倒在树下,才缓缓安静下来。 潺潺流水声里,白珑一双干净清澈的眼睛直直对着符阴,两人靠得太近,少女的芬芳一直萦绕在他鼻尖,令他掌心微微冒汗。 她就这么趴在他胸口看着他好半晌,而后脑袋慢慢低了下去。 符阴任她看着,在她越靠越近时,喉结不禁滚动一下,眼神颤了两颤,缓缓闭上了眼。 月光静谧,流萤飞过,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挲声响起…… 符阴心脏砰砰乱跳。 然后,他的眼皮忽然被撑开了。 白珑双手齐上,四根手指就把符阴刚刚闭上的眼皮给撑了起来。“符阴符阴,你先别睡,我有话要跟你说。” “……额,哦!”符阴反应过来,怀着莫名失落的心情,问她想说什么。 白珑担心符阴又睡过去,双手撑着他的眼皮不放。“你是不是不开心呀?” 符阴想摇头,眼皮还被白珑掌控在手里,只好开口,“没有,我没有不开心。” 白珑一直盯着他的眼珠子,听到这话她秀气的眉头一皱,老不高兴了,“你骗人,符阴又骗人!” 符阴确实不开心,但他不想在白珑面前表现出来,白珑只要一直开心就好,于是他重复了一遍,“没有。” <ter>,》》 </ter>白珑狐疑地看着他,“可你的眼睛明明不开心啊!” 闻言,符阴微微一怔,一时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白珑见状双眼一亮,一副抓到了符阴小辫子的得意。“我知道了!肯定是因为你没学会叩天门的术法,所以才不开心对不对?” 白珑自己也是个学渣,所以她自觉十分理解符阴的感受。“没关系的符阴,学不会也不丢人的。如果天门打不开,我就和白泽一起去把神医带过来给你治病!要是你想去修仙界,那就让白泽带着你去,只要你的肩膀让白泽待一会儿,它肯定乐意带你去的!” 暗中观察的白泽:…… 呸!谁想待在一个恶毒反派的肩膀上? 树下的两人并未发觉偷窥的白泽,白珑双眼亮晶晶地看着符阴,自觉提出了一个超级好的办法。 符阴却摇头拒绝,他才不屑让一只兔子带他。只是……连一个叩开天门的术法他都学得如此吃力,将来到了修仙界,他真的能兑现承诺给白珑的一切吗? 凡间界和修仙界之间有无数通道,其中一道名为天门,这是专为凡间界的修行者准备的。修为足够的人,可以通过叩天门的方式进入修仙界。曾经就有一个凡间界的修士通过这种方法进入了修仙界。 这是凡间界流传已久的事迹,也是符阴一直以来的目标。 从前他以为自己是因为修为不够才无法触及天门,今日方知原来还需要叩天门的术法。他没有师承,无人教导,剑术、掌法、身法等都是乱七八糟偷学来的,就连化回原形,也十分艰难,因为体内灵力不够供应庞大的原型。 原本以为凭借他的资质一定很简单,没想到术法是这样晦涩的东西,整整几个时辰,他都没能领悟。 得知了符阴的苦恼,白珑终于松开了他的眼皮,她摸了摸符阴的头发,故作和蔼的口吻像个装大人的小孩,“符阴不怕,我来祝福符阴,符阴明天一定能叩开天门。我给符阴盖个章!”话毕就低头在符阴脑门上亲了一口。 爹爹常说缺啥补啥,符阴跟她一样不是很聪明,就盖盖他的脑门。 微风拂过两人身侧,那柔软的触感仿佛蝴蝶从湖面一点而过,泛起的涟漪微不可察,可蝴蝶的影子,已经完整地留在了湖面上。 眼睫一颤,符阴微微睁大了双眼。一丝明悟忽然在他心头诞生,像是土地里终于落进一粒种子,于是这片一无所有的土地就有了绵延出一片森林的可能。 …… 兔子躲在草丛里不停搓手,啊啊啊垃圾反派,居然骗了女主的吻!找机会我要套他麻袋! 第 22 章 次日,天色将明未明之时,苍毫山林里,忽然爆出一团明亮的光辉。 飞鸟走兽齐齐受惊,朝着光源处望去,发现对它们并没有妨碍后又都安静下来;相隔十几里远的普通人也瞧见了,齐齐大呼又有仙人降临! 可等他们冒着危险大胆进入山林后,又什么都没有发现,而那道光芒也早已消失无踪,最终只能不甘又遗憾地离开。 在那群进山探索的凡人离开不久后,一道虚幻的影子渐渐凝实,最终变作一名面貌年轻的男子,正是去而复返的白寂枫。他环视一圈,忽而抬手,掌心一招,一枚滚落在草丛中的珠子就飞了出来,轻轻落在他掌心。 这是一枚留影珠,是白寂枫传送离开时刻意抛下的。检查了其中内容后,白寂枫眼中闪过庆幸。 损了一头服用过万灵丹的灵犬,手下全部受伤,自己又被白珑神秘莫测的手段耗掉了八成灵力,还被那头蛟龙打成重伤,白寂枫当时就明白这个任务已经不可能完成了。他们都低估了白珑,低估了符阴。 可就这么回去,家主和夫人必不会轻饶他们,因此在传送离开之际,白寂枫趁机抛出一枚留影珠,好在白珑虽然能力神秘,心智倒和传言中相符,并没有认出这珠子的来历,有了这东西,至少能交差了。 捂着受伤的地方,白寂枫勉强催动灵力返回修仙界…… 修仙界,坞岭白氏。 白府大堂内,留影珠投出的影像正播放到最后一幕—— 那名蛟龙化成的少年,叩开天门,带着白珑和一只兔子踏入天门,离开了凡间界。 “既然他们已经到了修仙界……”白珍急急道,“那还不赶紧派人去将她抓来?” 秦若霜皱眉,“你急什么?” 白珍能不急吗?从白寂枫的描述来看,女主分明已经觉醒了言灵!这么说来,当时她能从花轿上逃走,一定也是用了言灵! 白珍不明白,剧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就算她这只蝴蝶翅膀扇得再厉害,剧情再不顾逻辑,也不能强行让女主觉醒吧? 在这本仙侠言情文里,一切为谈恋爱服务,而女主金手指的觉醒也是男女主感情加深的工具。因为想要觉醒这种逆天的能力,必须要有一个人为女主付出一切、倾尽一生,乃至临死前还要将自己的本源送出,正是因为这般深情,天真懵懂的女主才会被触动而诞生守护他人的决心,才能激发她天赋能力的觉醒。 可作为一本仙侠甜宠文,当然不能让男主死掉,所以为了达成这种苛刻的条件又保住男主的命,原书中特意设置了“北蛛狼母”这样一个反派,让男女主进入反派设置的幻境当中经历坎坷凄惨的一生,最终男主牺牲,女主觉醒并用言灵干掉了北蛛狼母,幻境破灭,男女主真正相爱。 所以,一直呆在深闺的女主究竟是怎么觉醒言灵的? 白珍并没有认出投影中那条并未长成的小蛟,就是书中那原型显出能遮天蔽日的大反派魔龙符阴,她如果认出来,恐怕会吓得魂飞魄散。 因而此刻,她虽然因为剧情脱离掌控而有些心慌着急,但表面上仍能稳得住,面对秦若霜的问询,便道:“母亲,因着春山一事,白珑心里不知怎么怨恨咱们,现下她又有了那般莫测的手段,将来若是……” 白珍没有说完,秦若霜也已明白了她的意思,“你说得对,这确实是个祸患。” 白寂枫签下了必须效忠的契约,也早就知道他们的计划,因而秦若霜也不介意在他面前说出来,“这次就派十个洞慧境的弟子过去,我就不信白珑的命有那么硬。” “夫人,还望三思。”秦若霜话音刚落,白寂枫就开口了,他道:“先前春山一事,已经让附近世家颇有微词,若等齐家少主登门,发现二小姐死在外边,恐怕会生出疑 <ter>,》》 </ter>心。倒不如将这留影珠送到齐家少主面前,大大方方地告知二小姐与妖族私奔一事。再者,那条蛟龙万一是南之域那一支的……未免与那一族交恶,还是小心为上。” 秦若霜之前一直被女儿劝着将白珑整个半死再弄回来,或者将白珑杀了带回尸体,倒是忘了考虑这一层,此时被白寂枫这么一提醒,她蓦然发觉,相比起杀掉白珑,这才是最好最保险的办法! 在这个节骨眼上,若白珑真的死了,齐家会如何看他们?怕不是会认为他们用心险恶,将白珑嫁给妖怪不成,又为了攀附齐家将之害死。 秦若霜乐意背地里耍手段,却也想要有一个好名声。至于那条蛟龙,一条小小的蛟龙而已,白寂枫怕,难道她堂堂白家夫人也会怕? “你说得不错,就这么办!留影珠多刻录几份。” 白寂枫暗暗松口气,拱手离开了。 在他走后,白珍又要劝说秦若霜,“母亲,就算暂时不杀白珑,也要将她抓回来啊!” 秦若霜摇头,“若白珑失踪,你将来要如何取信齐少主?人家可不是傻子。”见女儿神情郁郁,秦若霜安慰道:“你放心,等齐少主看了留影珠,一定不会再记挂白珑。”说着又冷冷一笑,“白珑逃婚,我还当她是有什么好去处,原来是找了个妖,看他二人在树下卿卿我我,没准元阴早就失了,这样的女人,齐少主怎么可能接纳?” 白珍闻言,却蓦地想起原书中的另一个设定,嘴角勾起了一个嘲讽的笑。 在这本书里,女主还有一个隐藏的设定,那就是她的气息能够吸引妖怪,修为越高的妖族,就越容易受她吸引。书中男主为了防止她被妖族掳走,几乎是一直不离眼地陪在她身边。 白珑和那个妖族亲密,她以为那个妖族真心喜爱她?将来有她后悔的时候! 等女主和那个妖族亲热缠绵,渐渐丧失气运之时,也就是她动手的时候! *** 修仙界,无尘谷。 “无尘谷位于东之域和南之域之间,那神医一族世代居住于此,早就将这附近改造成了医修汇聚的圣地。多少人排着队等无尘谷看病。”白泽道。 白兔子趴在白珑肩上,白珑趴在蛟龙的背上,蛟龙……蛟龙没地方趴着,正腾云驾雾地往无尘谷飞。他飞得又快又稳,除了身上的斑秃有碍观瞻外,远远看去简直不能更完美。 符阴还从来没有这么畅快地飞过。凡间界灵气稀薄,他想变回原形都有些艰难,但在这里,他却可以肆意飞翔游动,消耗出去的灵力很快就能补充进来,再也不用担心半空中掉下去。 眼见蛟龙飞过一片湖面上空,进入无尘谷附近区域,白泽连忙让他落地,“无尘谷上空禁飞,咱们要从大门进去。” 蛟龙灵活地一扭身,飞落地面。 几人前方不远处,立着一块石碑,上书“无尘谷”三个字。 白泽突然从白珑的肩膀上跳下去,一跃投进白珑的怀抱里。 白珑本来要去牵符阴的手,见状下意识收回手抱住了它。 阴谋得逞的白泽得意地瞥了符阴一眼,却见他根本没有关注它,而是将目光转向了石碑后,那里烟雾缭绕,除了依稀可见的林木,看不清别的东西。 符阴眉峰微拧,“那里真的没有危险?” 白泽道:“无尘谷就是这样,那是阵法,防备敌袭的,但咱们是正经求医的,不会有危险。” 几刻之后,白泽尴尬到无以复加恨不得自打嘴巴,因为他们走进的根本不是无尘谷,而是北蛛狼母的巢穴! 第 23 章 三人穿过石碑,走进那片迷雾中时,符阴心头忽然涌起一阵强烈的不安。他下意识抬手去抓白珑,牵住对方手腕那瞬间,他才略微放心。 继续往前走,雾气越来越浓,几乎要连自己的四肢都要瞧不清楚。在这片白雾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窥伺他们,带着冰寒的恶意。 不知什么东西,藏头藏尾想要算计他们。 符阴眼中阴狠一闪而过,侧头对白珑道:“小心,我抱着你走。” 下一刻,雾气消散,显出一座农家小院朴素的景色。 身边的人低头笑话他,声音温柔,透出无限慈爱,“小家伙,你想抱着谁呀?” 符阴惊愕地抬头,看清对方面容的瞬间神情恍惚,“……娘?” 女人“哎”了一声,蹲下身与他视线齐平,揉着他的脑袋与他说话。 符阴只觉得自己像是沉进一潭深深的暖泉中,舒适得不想醒来,可是冥冥中,又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头脑有些昏沉,符阴的意识还在挣扎,“我明明记得,我已经长大了,娘已经死了。” 话刚说完,脑袋就挨了一记,符阴吃痛得捂住头,就见女人不满地看着他,“好啊,翅膀还没硬,就敢咒你娘是不是?你做梦梦糊涂了吧!你个小不点哪里长大了?” 做梦? 这一句提醒了符阴,对,他好像是做了个奇怪的梦,现在想想,梦里的东西又都消散了,再怎么想也回忆不起来。 于是他只能捂着脑袋若有所思。 女人却不管他在思量什么,拉着他走进厨房,“快来帮忙,娘要给你做饭了。” 符阴立即点头,跑到一旁帮忙劈柴烧水…… 他这时候还不到七岁,身子看着有些瘦小,实则力气很大,村里的成年男子都比不上,因此左邻右舍的孩子都不爱跟他玩耍,大人们则说这孩子是个怪胎,连带着也不愿意跟生出怪胎的符氏来往。 符家母子索性关起门来过自个儿的日子,然而一个独居的寡妇想要养大一个孩子是很难的,尤其这个孩子饭量惊人,一顿饭就要吃掉两个成人一天的口粮。 没多久,符氏就因为操劳过度病倒了,临死前,她将一把黑色匕首交到符阴手里,殷切嘱咐,“这是你爹留下来的龙鳞匕首,你好好带着,将来上修仙界与他相认,你爹他……可是一位厉害的仙人……” 于是小小的符阴卖了屋子、葬了生母,带着匕首独自外出闯荡。 他数次徘徊在生死边缘,但每一次都艰难地挺了过去。 他轻信过假意示好的大人,被他们卖掉,却拼尽全力从那种肮脏的地方逃了出来。 他被过路的山匪劫走辛苦攒起来的一点钱粮,当天就设计夜袭,十倍百倍地抢了回来。 他没有被自己第一次显出的原型吓一跳,那些追杀他至悬崖的人却被他吓得疯魔…… 他野草一般长大,越来越厉害,也越来越心狠,成了这条道上有名有姓的恶徒。他孜孜不倦地追求叩开天门的方法,等着有一天看看他那个生父是死是活。 忽而有一天,他得知了天门的消息,奔波几日赶过去,见到的却是一面光洁如水的镜子。 镜子里有个声音告诉他,他可以从中提前看到的自己的未来,这当然也包括,他未来叩开天门的方法。 符阴兴奋不已。然而镜子呈现给他的画面当中,却有令他意外的东西。 他看着镜中的自己,对一个小姑娘大献殷勤,亲自给她做饭,背着她上山,将屋子让给她……甚至为了她与一群修士对上险些丢了性命! 符阴越看,眉头皱得越深。l 镜子告诉他,这是他的命定之人,他一生都会受此人牵绊,因为他喜欢上了这个 <ter>,》》 </ter>小姑娘。 喜欢? 符阴冷冷地掀起唇角。 从镜中看,那个小姑娘甫一出现,就待他异常亲近,她知道他的姓名,知道他的习惯,甚至知道他渴求灵草……她明显是有备而来。 这世上从来不存在无缘无故的喜爱,镜中那个看似天真懵懂的少女,必然另有所图,她拿出来的越多,证明她想要从他身上讨要的东西就越珍贵! 符阴清楚自己不是那种色令智昏之人,未来的他之所以会待那人格外温柔,必定是想要将计就计,利用那个包藏祸心的女子获得更大的好处。 果然,镜中的他拿到了灵草,得到了叩天门的方法…… 看到最后,符阴毫不意外。 镜子问他,“你现在提前知道了未来,提前得知了叩天门的方法,等你遇到她时,你要怎么做?” 符阴凉薄一笑,“自然是夺走她的储物袋,然后……杀了她!” 看着符阴面上的冷沉,听着他狠辣的话语,躲在暗处的北蛛狼母不禁发出了愉悦的笑声。 她的外表是一个年约三十的美妇,凸起的胸部只用几根黑色的丝线包裹,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任何衣物,肚脐以下的部分却不是人类的双腿,而是八只脚的蜘蛛! 从她黑色的指甲下蔓延开无数条丝线,每一条丝线的尽头都挂着一个幻境,每一个幻境里都兜着一个误入她巢穴的生物。 其中两个,正是符阴和白珑。 符阴是未成年的小蛟,身具几丝真龙血脉,对于任何妖怪来说都是大补之物;白珑就更不得了,她不清楚这小姑娘是什么来历,但这小姑娘身上有一股令她着迷的气息,光是闻着,她就能想象到吃下去会是何等美味…… 北蛛狼母陶醉地舔了舔黑色的唇角,朝着那小姑娘的幻境看去…… 白珑觉得自己好开心好开心…… 阿爹和阿娘陪在她身边,天天给她做好吃的,天天陪她玩,有谁欺负了她,阿爹就第一个冲出来给她出气;有谁给她气受,阿娘就第一个冲上去抽那人嘴巴…… 天空晴朗明媚,白珑坐在庭院里吃点心吃得脸颊鼓鼓囊囊的,阿爹在她左边给她做风筝,阿娘站在右边,手里拿着个木板一下又一下地抽打白珍的脸,一边抽一边骂,“让你欺负我家珑珑,叫你欺负我家珑珑……” 白珑一边吃东西一边数,数了好久也没有数尽阿娘拍了白珍多少下,但她好高兴啊,捂着小嘴偷偷地笑,两条腿晃呀晃,快活得永远也不想醒来。 就在这时,阿爹忽然走了过来,递给她一幅画像,画像上是一个身着黑衣、眼神也黑沉沉的少年人。 阿爹告诉他,“这是坏人,做了很多坏事,等会儿他过来的时候,你就说要把他炸伤,炸得只剩一口气。” 白珑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她盯着画像一脸严肃地点头,表示自己一定要帮阿爹除掉坏人! 庭院前方的白雾散去,从雾气里,渐渐走出一个黑衣的身影,他手里持着匕首,浑身杀气腾腾。 白珑盯着他,嘴唇微微开启,言灵蓄势待发…… 北蛛狼母悬在丝网上,无比兴奋地看着这一幕,上吧!相互争斗吧!两败俱伤吧!等幻境散去,你们绝望痛苦的情绪就是纺成丝线的最佳材料! 然而,好半晌过去,身处幻境的两个人却始终一动不动,仿佛两只停摆的木偶。 北蛛狼母疑惑地将那两个融合在一起的幻境球放大,却震惊地发现,这两人不是一动不动,而是不知道谁先开始的,两个人竟弯着嘴角,面对面在傻笑。 北蛛狼母:…… “阿爹”走到白珑身边,面露焦急地问,“这是坏人啊!你为什么还不动手?” 白珑这才回过神来,有 <ter>,》》 </ter>些腼腆、又有些期待地说,“可是,那个人真好看,他一定不是坏人,阿爹,我要跟他做朋友。” “阿爹”:…… 镜子飞到符阴身后,质问他为什么还不下手。 符阴怔了一下,收起匕首,手指无意识整了整自己的衣领,“我之前太过武断,她看起来不像心思深沉的,兴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等我再试探她几次……” 话是这么说,可他低垂的眉眼间分明有些羞涩。 北蛛狼母:…… 啊啊啊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出现这种事情? 一定是这幻境太简单了,她要编织出更庞大、更可怖的幻境! 第 24 章 北蛛狼母努力编故事的时候,幻境中的两人已经说上话了。 白珑往前走了几步,抬头看着面前青松翠竹一样立着的少年时,心里顿时涌出了难言的欢喜和幸福,她笑眯了眼睛,“我是白珑,你叫什么名字呀?” 符阴双手已经稍稍抬起,等待少女像镜中那样扑过来,听到这话他看着少女的笑颜愣了一下,才慌忙垂下手。 “符、符阴,我叫符阴。” “符阴!”白珑清脆了念了一声,把手里的点心举到他嘴边,“阿爹说要把好吃的分享给朋友,给你吃。” 符阴垂眼看着面前花瓣状的糕点,嘴角微微翘了下,又赧然地垂下去,“对不起,我……没有带礼物。” “没关系!”白珑踮起脚尖,糕点碰到符阴的嘴唇,“朋友之间的分享是不需要回报的。” 符阴这才小小咬了一口,软糯香甜的滋味入嘴,他眼睛微微亮了亮。 白珑期待道:“好吃吗?” 符阴看着她明亮的眼睛,顿了顿,点头。 两人无视了幻境中的其他人,跑到庭院外的河边去了,夕阳下的柳树边,流水里倒映出坐在石头上的两个身影。 符阴低头解下匕首递给白珑,“这是我爹给我娘的……送给你。” 白珑接过来,黑色匕首光滑的面上,倒影出她模糊的笑颜。 …… 幻境中时间过得极快,当北蛛狼母回过神来时,那新来的两个人已经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好在经过之前的那一番打击,北蛛狼母早已预料到了这个发展,她看着手里的新故事,冷笑着投进了幻境当中…… 于是幻境里当了很久透明人的“白靖”又有了戏份。只见他强硬将符阴和白珑分开,并怒气冲冲地表示绝不会让女儿与一只来路不明的妖做朋友。 北蛛狼母看着被迫分隔两地的两个小人儿,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去看顾其他幻境。 她没有料到的是,当她高高在上地操纵幻境时,附近有另一个活物正在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白兔子蹦了几下,跳入白珑的幻境当中,但它不似别人一般沦陷在幻境里,幻境里的人也看不见它,任由它在其中肆意穿梭。 白珑幻境里的主要场景是她的家,白泽很理解,毕竟白珑也没去过几个地方。 它趴在白家的屋顶上往下看,就看见那个跟白靖一模一样的假人正跟别人说话,它长耳朵立起,仔细听了一会儿,发现他给白珑定了一门亲事,想要将她嫁给隔壁世家的公子。 哦,原来是老父亲嫌贫爱富的戏码。 知道白珑暂时不会有危险,白兔子一蹦一跳地跑去看符阴了。 符阴那边果然愁云惨淡,阴气森森。白兔子到时,刚好听到他在计划将白珑劫走。 白泽毫不意外。恶毒反派嘛,当然不会做出那种克制隐忍祝福女主的事情,否则不就变成深情男配了? *** 幻境中的白家。 一队侍女捧着各色珍品流水般送入了玲珑居,这里完全复刻了白靖还在世时的一切,所有最好的东西一律先往白珑这里送。 白珑坐在屋子里翻看菜单,正纠结着晚上吃什么好,就听见了侍女们的道喜声。 “恭喜少主,贺喜少主,家主已经为您择定了一门亲事,正是兰家的少主,那位兰少主玉树临风天赋出众,家主对您可真好呢!” “唔……”白珑合上菜单,仿佛没有听见她们在说什么,只是有些烦恼地问,“符阴有好几天没来找我玩了。你们知道符阴去哪儿了吗?” 闻言,其中一名侍女面露难色,“少主,那符阴不过是一只来路不明的妖物,身份卑微,哪里有资格……啊!” <ter>,》》 </ter> 这侍女话还没说完,额头就被一只苹果砸中,这苹果又大又红又沉,砸到身上疼得很,侍女当即捂着额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白珑却很是霸道的模样,“你说符阴的坏话,我不喜欢你,你走,我不要再见到你。” 这名侍女委屈地看向同伴,然而没有任何人同情她,只能不甘又惶恐地被赶出去。 许是有了前车之鉴,剩下的数名侍女一个比一个乖,老老实实就把原因说了。 “回少主,符公子每日都来,但是家主不让他与您见面,家主还说已经为您定了亲,绝不会让您再与符公子来往。” “这样吗?”白珑歪了下脑袋,忽然道:“你们去把阿爹唤来。” 侍女们齐齐退下,不多时,“白靖”便来了。 修士的皮相都年轻,白家主外貌是三十出头的样子,瞧着不像白珑的父亲,倒像是她的大哥。 一见到白珑,白家主就露出和蔼的笑容,“我的乖女儿,今天有没有好好吃饭看书?” 白珑有些心虚地把菜单藏到身后,点点头十分乖巧道:“有的,我今天有好好吃饭。” 白家主却一眼看透她,“那就是没有看书咯?你呀!”他无奈地摇摇头,手指虚点她脑门,十足一副拿宝贝女儿没有办法的样子。 又一次萌混过关的白珑眨眨眼睛,露出有些狡黠的笑容。她在榻上挪了挪,凑近白家主小声告状,“阿爹,那些丫鬟都不乖,我让她们放符阴进来,她们偏不放,还说您要把我嫁给别人,不让我跟符阴来往了。” 听了这话,白家主脸上的笑容淡了,“那个符阴,我不看好他,你以后最好不要和他见面了。” 白珑才不依,她用力摇头,“不嘛爹爹,我就要跟符阴在一起,我要嫁给符阴做他的娘子。” 这句话说完,白家主的脸色彻底变了,他站起身斥道:“你堂堂白家小姐,竟然说要嫁给一个妖怪,你让我们白家的脸往哪里搁?我不同意!我已经给你选好了兰家少主,他的人品相貌都出挑,嫁给他你才能幸福。” 说完,见白珑静静看着他,白家主强硬道:“你看我也没用,这件事没得商量。” 面对盛怒的家主,白珑却微微歪头,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精致的小脸上,黑色的双眼直勾勾盯着他,“你这样不像。” “什么?”家主以为自己没听清。 白珑慢吞吞地摇头,吐出一句话,“你这样不像阿爹,阿爹才不会斥责我。” 这句话落下,家主原本生动的表情渐渐僵硬,双眼也没了神采,整个幻境以白珑为中心,危楼一般摇摇欲坠。 白珑看了看周围,有些烦恼地鼓起了一边脸颊,忽而眼睛一亮,开口道:“我唤你阿爹,你就要像阿爹一样宠爱我,明白吗?” 家主僵硬的表情渐渐缓和,呆呆道:“明白。” 白珑直直看着他,“我要嫁给符阴,阿爹应该要支持我的对不对?” 家主继续呆呆地附和,“对。” 白珑终于满意了,她开开心心地拍着手,“没错,就是这样,可以开始了。” 随着她话音落下,方才还有些不稳的幻境瞬间恢复了平静,家主的双眼也重新拥有了神采。 他完全不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事,看着坐在榻上眼巴巴看着他的女儿,露出心软来,“好吧!爹答应你,这下总行了吧!可不许到你娘跟前告状。” 白珑笑弯了眉眼,“我就知道爹爹最疼我了!” *** 符阴的住处。 白泽盯着符阴很久了,在这个幻境里,符阴看不到它,它却可以随意跟在符阴身边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也因此,它得知了符阴的全部计划。 <ter>,》》 </ter>他居然打算在白珑出嫁的半路上迷晕迎亲队伍然后抢亲? 这怎么可以! 身为一个恶毒反派,他怎么可以如此循规蹈矩,难道不应该更狠毒!更变态!更惨绝人寰吗? 兔子红色的眼珠一转,立刻帮符阴想好了一个恶毒反派该有的计划! 首先,弄晕迎亲队伍的迷烟改成毒烟,把那些人统统弄死!弄死! 其次,在白家喜宴上的酒水里下药,迷晕所有人后让符阴的手下提刀过去,全部砍死!砍死! 最后,让符阴的手下弄一个假新娘去兰家,借机迷惑兰家人,然后把兰家上下几百口一概灭掉!灭掉! 白泽兴奋地搓搓兔爪子,很好,这个计划果然非常恶毒,非常变态,非常灭绝人性! 这才是恶毒反派该有的剧本! 等白珑看到符阴“造下”的罪孽,一定会对他非常失望非常痛恨,然后看清符阴的真正为人,再然后就心灰意冷离开符阴……如此一来,它不就能撮合她跟男主了吗? 想到那个画面,白泽乐得几乎要狂笑三声。 不过,白泽心里闪过那个跟白靖一模一样的假人……虽然是幻境,但是白珑已经死过一次爹了,再让她亲眼目睹死爹,实在残忍。 于是白泽果断放弃第二条计划,摩拳擦掌打算落实第一和第三计划。 结果它刚要行动,就见符阴的一个狗腿子兴冲冲跑进来,“老大!大喜事!天大的喜事!白家主同意您跟白少主的亲事了,让您赶紧带着聘礼上门呢!” “当真!”符阴愣了一愣,有些不敢置信地反复问了几遍,而后兴高采烈奔白家去了。 白泽:…… 假的。符阴笑得那么荡漾,所以这件事一定是假的,假的! 第 25 章 符阴兴冲冲跑到半路,忽然停了下来。 手下见他面上的兴奋冷却,有些胆战心惊问,“怎么了老大?” 符阴皱着眉头看他一眼,“白家主一直反对我跟白珑,今日怎么突然改变主意?” 手下憨头憨脑地挠了挠头,“不知道啊老大。” 符阴冷冷道:“多叫几个人去打探消息。我先应付白家主。” 手下三步并两步走了,符阴这才整理好因为奔行而显得有些凌乱的衣摆,缓缓往白家而去。 到了白家后,白靖亲自接待了他,跟之前不屑一顾的态度不同,这一次白靖对他亲厚了许多,毫不夸张地说,几乎将他当做了自家子侄,对于他和白珑的亲事,更是十分欣喜地同意了。 看着态度大变的白家主,符阴心头疑窦丛生,偏偏白家主言行举止间看不出任何破绽,完全不像是做戏。 而当他走出白家大堂,被下人引到后院时,这些人更是一改之前隐隐鄙夷的态度,恭敬谦卑到没有半分作伪。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符阴越看越不对劲,这才过了几天,就算白家令行禁止,可这些下人的眼神是改不了的。一路走来,他几乎以为自己不是妖,而是那个跟白珑门当户对的兰家少主。 这很不对劲!符阴眉心微拧,甚至开始怀疑自己面前看到的都是假的。 这个念头一起,脚下的土地就缓缓裂开了一条细缝,这是幻境被看破,即将崩解的象征。 然而在注意到这一点之前,符阴就看到了白珑。 阳光正烈,将她本就雪白的肌肤晒得几乎要融化在光里,她一边甜甜唤着他的名字,一边张开双手朝着他扑了过来。 “符阴符阴……” 符阴一把将人接住,另一只手抬起来给她挡阳光,“太阳这么大,你怎么不好好呆在屋子里?” 白珑就仰头冲他笑,“因为我想早一点见到符阴呀!” 这笑甜得几乎要将人的心给融化。符阴帮她挡光的手轻轻碰了碰她温热的眉心,心想,白珑这么好,这么真实,这一切怎么会是假的呢?是他想多了。 两人相携走进屋里,在他们身后,那条原本不断扩大的缝隙缓缓缩了回去,很快就消失无踪…… 陪着白珑玩了一下午,傍晚符阴回到住处时,手下立刻将打听到的消息报告给他。 “老大,白家主之所以改变主意,是因为白小姐她……她失身了!” 符阴猛然睁大眼睛,“你说什么!” 手下被符阴狠厉的表情吓了一跳,腿软得像面条一样弯了下去,“就……就前两日,白小姐外出时被贼人掳走,回来时衣裳不整。然后……然后白家主立刻退了跟兰家的亲事……老、老大别杀我,我保证绝不会说出……” 砰的一声,符阴一脚踢翻了屋子里半人高的香炉,炉盖飞出砸到那手下身上,痛得对方惨叫一声。 “滚!滚出去!”符阴面色狰狞。 那手下发现老大没有要他的命,感激涕零连滚带爬地跑了。 空荡荡的屋子里只剩下符阴一个…… 白兔子从窗户口探出头来,看到符阴气得双拳紧攥气血翻涌的模样,十分鄙夷地撇撇三瓣嘴。 它就知道这个恶毒反派不会真心对白珑好,果然,现在听到白珑出事,他立刻变了脸色,暴露出了真面目。 它跳下窗台,往白家而去,心想北蛛狼母编织幻境的能力果然不是盖的,白家主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出了变故,幻境里立刻就把这个漏洞合情合理地补上了。 啧,嫌贫爱富的老父亲因为女儿失身就将她下嫁给原先看不起的年轻人,年轻人嫌弃恋人不是完璧之身,于是反悔婚事,女主在多重打击下大彻大悟,从此看清渣 <ter>,》》 </ter>男真面目,专注自身提高实力,最终遇到了全心全意待她的男主角! “啊!多么狗血、多么老套的剧本!”白泽感叹一声,“我喜欢!” 它兴冲冲往白家去了。 幻境里的时间流逝飞快,当白泽这个不属于幻境中的存在跳到白家时,就发现白家到处红彤彤,原来已经开始办喜事了。 白珑一身红色嫁衣坐在屋子里,正对着镜子指挥下人给她梳妆。 突然间,屋子里的侍女全都倒了下去,有个男人站到白珑的身后,声音油腻无比,“小娘子,可还记得我?” 白珑诧异地回头,看见一张陌生的人脸,“你是谁?” 男人环顾了一圈红彤彤的新房,笑容猥琐,“我当然是你今晚的夫君啊!你可还记得那日我们在外边有多么缠绵……” 缠绵?白珑有些听不太明白。但她认定符阴才是自己的夫君,看见这个人当着她的面就敢说谎,白珑秀气的眉心拧得能夹住花瓣,她很不高兴道:“我不喜欢你,你出去。” 采花贼发出了张狂的笑声,似乎觉得白珑的话非常好笑。 于是白珑更不高兴了,“你滚出去!” 话音刚落,采花贼就像一只突然被人掐住脖子的鸭,张大了嘴巴却发不出声音,只能惊恐地看着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趴在了地上,然后……一圈圈滚了出去,不止如此,他还在门槛那里绊了好几次,磕得脸都青了才成功滚出门槛。 而白珑,就在那砰砰砰的撞门槛动静里,纠结地对比戴哪支发簪比较好,仿佛完全忘记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白泽心想,这份独一无二的专注,不愧是女主啊!不过它有点奇怪,按理说,在幻境里,白珑是不知道自己具备言灵能力的啊! 然后,它就被女主发现了! “白泽,原来你也在呀!”在白兔子震惊的红眼睛里,白珑起身,一把将它从窗台上摘下来抱在怀里,高高兴兴道:“今天我和符阴要成亲咯,你也要参加噢。” 白泽: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女主怎么可能看到我? 不对不对,按照幻境里的认知,女主根本不可能认识我! 电光火石间想明白这一切,白泽的眼神更震惊了。 一只震惊的兔子被白珑抱着放在了梳妆台上,还被歪歪斜斜地绑了一朵红花。 不一会儿,外头响起了热闹的奏乐声,有侍女走进来喜气洋洋道:“少主,姑爷来了,请您去前边拜堂。” 白珑高高兴兴地提着裙摆踏出房门,却忽的听到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她吓了一跳,往游廊下的阴影望去,就见那里的兰草丛摇动一下,身着婚服的符阴从那里走了出来。 “符阴!”白珑眼睛一亮,上前一步趴在栏杆上朝他伸手。 符阴将沾满鲜血的右手藏在身后擦干净,左手牵住白珑递过来的手,抬脚一踩廊下青石跳进了游廊里。 红色灯笼的光映红了他整张脸,他在微笑,白珑却觉得他并不高兴,歪了歪头,白珑睁大眼睛仔细看他,“符阴,你不开心吗?” 符阴用左手帮她正了正歪掉的发簪,摇头,“没有,我很高兴。” “是这样吗?”白珑想不出符阴不高兴的原因,索性不想了,拉着符阴的手开开心心往前走,“走,我和符阴去拜堂。” 符阴却停在原地没有动。 白珑疑惑地回头看他。 夜色里,他有一缕发丝静静垂在脸侧,像一个僵直悲伤的缩影。 “白珑,我们不去那里拜堂了,我带你离开这里。” 闻言,白珑有些失望,“为什么呀?” 符阴扯出一个笑,眼睛却微微发红,“因为那里不好。” 一个父亲,仅 <ter>,》》 </ter>仅因为女儿受了伤害,就将她嫁给从前一直看不起的人,这样一个人,不配做白珑的父亲。 侍女的惊呼声中,符阴抱着白珑的身影,一下消失在夜色当中。 廊下的阴影里,采花贼四分五裂的尸体横在花草中…… *** 夜色也很好看,但是白珑有点烦恼。 她有些舍不得布置好的一切,于是扯了扯符阴的袖子,“可我们还没有拜见爹爹呢!” 符阴低头看她,白珑无辜地回望他。 她有一双很干净很清澈的眼睛,像是什么都不懂,像是从来没有经历过残忍的伤害。 对上这样一双眼睛,符阴忽然眼眶一热,掉下泪来。 白珑愣了愣,有些无措道:“符阴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因为你不喜欢爹爹?” 她拍了拍符阴的肩膀,安慰他,“没关系,你不喜欢的话,就不要这个爹爹了,我再找一个更像的陪咱们玩。” 正伤心的符阴:??? 第 26 章 月华倾洒,风声簌簌。 符阴呆呆看着白珑,哑声道:“你刚刚,说什么?” 白珑指尖小心翼翼去点他的眼角,“你怎么哭了,不要哭。” 符阴忙摇头,“不是这句。你刚刚说不要这个,再换一个更像的,是什么意思?” 白珑还在专注地用指甲去接符阴眼角的一滴泪,闻言她随意道:“就是不要这个假爹爹,换一个更像我阿爹的呀!”白珑只是将那个假人当做自己圆梦的道具,那又不是真的阿爹,因此抛弃起来十分干脆。 这下彻底听明白的符阴神情微怔,一直以来隐隐觉得不对劲,却因为白珑的缘故而被他强压下去的异样终于无处隐藏。 幻境里虚假的记忆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他真实的经历,符阴彻底清醒了过来…… 在幻境崩塌、乾坤倒置一般的末日景象里,他用力抱紧了白珑,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哽咽,“都是假的,都是假的!太好了!太好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符阴好像终于高兴起来了。白珑靠在他肩头,笑弯了眉眼…… *** 北蛛狼母刷刷刷编好了其余几个幻境球的剧本,想起那条小蛟和闻起来很美妙的白珑,身下两只前肢不由自主抬了抬,脸上也露出了垂涎的表情。 “这个时候,可以提前享用了吧!”北蛛狼母八条腿快速爬到了那两个幻境球前,正要探头往里看,却在这时,那两个融合在一起的幻境球竟砰的一声爆炸了! 毫无防备的北蛛狼母胸口被炸掉了一层皮肉,惨叫着往后缩去。爆炸的余波还在不断往前蔓延,很快就引爆了周遭一连串幻境球,就连她的丝网也被烧掉了大半! 北蛛狼母惊骇不已,八条腿带着她快速往后逃去。 幻境球破灭,被困在幻境里还没有死去的人一个接一个掉了出来,其中就包括符阴和白珑。 一出幻境,符阴立刻化出原型,蛟龙庞大的身躯横冲直撞,顷刻间就将北蛛狼母布满蛛网的巢穴捣毁,长尾一扫,砰的一声巨响,北蛛狼母直接被拍扁。 白珑站在远处一边看一边拍手,“符阴好厉害!” 白兔子立在她脚边,闻言不屑地撇撇嘴,昂起脑袋道:“哪里厉害?北蛛狼母早就跑了。” “咦?”白珑低头惊讶地看着它。 蛟龙也扭过头,一双大眼审视地看着它。 “你们这么看它作甚?这小兔子明明说得没错啊。” 一道陌生的男音忽然响起,几人抬眼看去,原来是那堆从幻境里掉出的人当中,有一个爬了起来,正一边扭腰扭屁.股一边跟他们说话。 跟其他刚刚从幻境里掉出来,或是茫然或是萎靡的人不同,这个人精神抖擞,仿佛刚刚一觉醒来,正在懒散地活动筋骨。 过了一会儿,许是觉得差不多了,他停下动作,几步走到被符阴拍扁的北蛛狼母面前,拂袖一扫,那具尸体登时变作了几根细细的蛛丝。 符阴一直盯着他,见到这一幕后,他有些惊愕。 如果他此时还是人身,那么这点微不可察的情绪必然不至于被人看透,但此时他是妖身,那双十分大的眼睛瞪了一下,给人的感觉就明显极了。 于是那个从人堆里爬出来、看起来至多三十岁的年轻男子便笑了,“你这小蛟是哪家出来的?这么简单的障眼法都看不破?你父母没教你吗?” 符阴身体一僵,冷冷问,“你是谁?” 男子便笑了,“你们来无尘谷找我治病,却要问我是谁。” *** 无尘谷的名医姓申,单名一个衣字,谐音神医,从小就被人“神医神医”地叫到大,于是后来他按照父母的期望改修医道,还真成了名扬天下的 <ter>,》》 </ter>神医。 只不过此人医术虽高,性情却有些不着调,外出采药时酒喝多了,竟一头栽进北蛛狼母的幻境球里睡着了。 北蛛狼母胆子也是大,发现他的身份后就把整个巢穴搬到了无尘谷门口,每天等着上门求医的人自动踩进陷阱。 而无尘谷内一个弟子也没有,全都是一些符咒做成的傀儡木头人,主人没回来,它们也不知道出门查看。 “幸亏你们来得及时,要是过了第五日,这些人都死在幻境里,那这份罪孽就要落到我的头上了。” 北蛛狼母喜爱收集人的负面情绪,意志力薄弱修为又不高的人,通常五日内就会被榨干,而今天正好是第五日。 思及此,神医后怕不已,表示白珑一行人救了他的命,挽救了无尘谷的声誉,要给他们免费治疗。 白珑点点头,对此没多大感觉,只好奇地在谷里看来看去,符阴却大大松了口气,因为给白珑省下了一大笔灵石。 在此期间,白泽安静如鸡,乖巧得仿佛只是白珑怀里的一个布偶。等符阴被神医拉去检查身体后,它立刻拉着白珑跑到了无尘谷外的一片林子里。 白珑有些困倦了,揉揉眼睛疑惑道:“你要带我去哪里啊?” 兔子一双红眼睛有些兴奋,“当然是带你去看大宝贝!”就在他们刚刚进无尘谷时,它感觉到那本书亮了!这代表着,女主命定的男主就在附近,白泽没想到白珑刚刚到无尘谷,男主也跟着来了,这叫什么?这就叫做缘分! 男主就是那个大宝贝啊! 它实在太激动了,一会儿跳上树梢,一会儿跳上石头,左顾右盼东张西望,恨不得下一刻就把男主抓到白珑面前。 许是被白泽的情绪感染,白珑也升起好奇。突然,她发现不远处一棵大树后传来奇怪的动静,微微歪头,难道白泽说的大宝贝在那里? 怀着找到宝贝然后去跟符阴分享的心情,白珑高高兴兴走了过去。她没有修为,行走时却悄无声息,等她走到大树旁往后面一看,却发现树后有条小溪流,小溪流旁有块大石头,大石头上一上一下交叠着两道人影。 他们都衣衫不整,脸颊绯红,时不时传来愉悦的调笑声。 白珑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白珑我跟你说……”白泽扭头一看,就发现白珑不见了,再仔细一瞧,却见白珑在围观少儿不宜的画面。 白泽浑身的毛一下就炸开了,啊啊啊啊它纯洁无瑕的女主啊! 白珑头顶忽然一沉,接着双眼就被两条柔软的东西挡住了,那是……白兔子的耳朵。 白珑疑惑地把白泽从头上提下来,问它干什么。 白泽焦急地连连比划,“白珑,那个你不能看!” 白珑眨眨明亮的眼眸,“可我已经看了呀!” 白泽:…… 它郁卒不已,还颇为自责,觉得是自己照看不力才让十六岁的女主看到这种东西。现在连阻止都来不及了。 垂头丧气一会儿,它一只耳朵忽然慢慢竖了起来,红色的眼睛也多了几分异样的光彩,“白珑,你仔细看,认真看!” 白珑疑惑地嗯了一声。 白泽目光灼灼道:“看仔细了,以后符阴要是敢对你做这种事情,你就要狠狠打他!” 听到要打符阴,白珑就皱起了小眉头,“为什么?” 白泽肯定道:“因为这是在欺负你。” “是吗?”白珑看看那对男女明显享受的表情,再看看一直在说符阴坏话的白泽,露出了一个并不怎么信任的表情。 第 27 章 在少儿不宜的背景音里,白珑和白泽对视了一会儿,忽然脑袋一歪,下巴一抬,翘着嘴角开开心心道:“那我也要欺负符阴!” 噗通!白兔子双腿一哆嗦,直接摔趴在了地上。 “不行!”它脱口而出! 白珑蹲下身疑惑地看它,“为什么不行?” 白兔子慌里慌张找借口,四只爪子在地面上不停扒拉,“因为……因为你是女孩子,不管是你对符阴还是符阴对你做,都是在欺负你!” 白珑定定看着它,忽然开口,分外肯定道:“我知道了,你在骗我。” 白泽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了,正绞尽脑汁地想,两人身后却忽然传来一声娇笑。 回头看去,却原来是石头上那对男女已经完事了,男人正在整理衣裳,女人却只扶着头上金步摇,衣裳不整也浑不在意,朝着白珑款款走来。 她一身正红色滚金边华服,紫色的腰带松松垮垮,每走一步,松散的衣裳就随着颤动松开一点,等她走到白珑面前时,衣裳滑落,酥.胸半露,胸前肩上红梅点点,引人遐想。 这无疑是个极美的女人,眼尾上挑,左眼下一片桃花印记,更显风情。 白珑看呆了,对着白兔子喃喃道:“白泽,她好美呀!” 白兔子扒着白珑的衣角快速往上爬,爬到白珑肩上后对着女人喝道:“妖女!离我家白珑远点!”又对白珑道:“美什么,一点都不美,白珑你比她好看多了!” 对着表情懵懂的白珑和一只暴躁的兔子,女人扬唇浅笑,眼波流转间风情万种,“小妹妹,你从何处来?”将白珑上下打量一番,“没有修为,却敢出现在这种地方,难道……”女人猛然凑近,眼中戾气横生形如鬼魅,喝道:“不怕这林子里的妖怪将你吃了!” 白珑被她猛然凑近的脸吓了一跳,和女人对视了片刻后,她眨眨眼睛,骄傲地昂起脑袋,“我才不怕!” 女人却忽然退开,惊疑不定地看着她,仿佛发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白泽揣着爪子蹲在白珑肩上,见状自豪道:“妖女,别以为你的惑心咒令能蛊惑白珑,我们家白珑厉害着呢!”说罢还不屑地瞥了那女人一眼。 女人倒是不恼,看向白珑的眼中异彩连连,“你一只兔子精,知道得倒是多。” 白泽心想这妖女没眼光,它可不是兔子精那种低级的妖怪,当然,这种女人是不配得知它真实身份的! 白泽傲然地昂起了下巴,对女主道:“白珑,我们走。” “慢着。”女人这回倒是正经了不少,她拢好衣襟,手指一动,摇开一柄缀着红色流苏的金扇,笑吟吟对白珑道:“你唤白珑?当真是个独一无二的好名字。我名柳沾衣,号风月真君,主修风月大道,我看妹妹资质极佳,不知可愿拜我为师?你放心,我这里可不是那些藏污纳垢的世家,不会要你签效忠契约。” 白珑还没来得及回应,白兔子先急眼了,“滚滚滚!谁要拜你为师!白珑你别信她,她刚才用咒令想要控制你!” 是这样吗?白珑一对明眸警惕地看着柳沾衣。 柳沾衣对她的视线不闪不避,依旧笑吟吟的,“这小兔子说得是不错。可那是因为我以为你只是个普通人,别怪姐姐心狠,如今这世道,普通人可活不下去,与其让你在这林子里被那些妖怪吃掉,倒不如做我的婢女,至少安全无虞。”至于这般绝色美貌到了她手里能干什么,她可不会细说。 “不过那是之前的想法了,你既然能抵挡我的咒令,说明资质出众。小妹妹,你这般貌美,合该修习风月道。只要修习了风月道,这世上无论什么男人都逃不出你的手掌心。” 柳沾衣语带蛊惑,眼神更是充满暗示。白珑 <ter>,》》 </ter>却猛然摇头,“不要,我才不要把符阴关在手里。”白珑想,把符阴变小了关在手里可一点儿也不好玩,那样符阴就不能抱着她,也不能带着她飞了,不好,一点儿也不好。 “你这个人很奇怪,我不要和你说话。”说完,白珑抱着白兔子就要离开。 柳沾衣没想到她会是这个反应,愣了一下后她眼神一变,“站住!既然遇上了,那就是你我缘分,今天你必须留下来!” 白珑面前的道路被挡,她很不高兴了,“你再这样,我就要打你了。” 柳沾衣眼神一动,有心想要见见这小姑娘的本事,摇起扇子施施然站在她面前,“就凭你?” 白珑鼓起一边脸颊,无声念了句什么,柳沾衣没有听清,她甚至没有发现那小姑娘有动用任何灵力的迹象,然而下一刻,一股气浪猛地以白珑为中心滔滔滚来,凭柳沾衣的修为竟然抵挡不住,惊叫一声便被冲飞了出去! 气浪拂过林间草木,清风一般温和无害,落在柳沾衣身上,却好似同时被七十个大汉捣了一拳,伤得她当即喷出一大口血。 方才与她缠绵的男子见状如疾风一般冲了过去,扶住她担忧道:“主人!” 柳沾衣气血翻腾,揪着他的衣裳畏惧道:“她呢?” 男子回头看了一眼,“走了。” 柳沾衣大喘一口气,她忍着疼,伸手开始扒男子的衣裳。 男人顿了一顿,脱下衣裳配合她。随着时间过去,男子的脸色微微苍白,柳沾衣憔悴的脸色却渐渐焕发了光彩…… 两人行事时,一名穿着灰色斗篷的男子途经此地,只是不经意瞥了一眼,目光就像被烫着一般缩了回去。他脚下猛然停顿,而后毫不迟疑地转身绕道。 远远走出一段路后,男子才渐渐平静下来,他拍了拍遭受惊吓的心脏,庆幸般自言自语,“虽说又要绕路,但好在离白家也不远了,得赶紧换身干净衣裳才好见她……” *** “白珑,你刚才那一下太厉害了!”远远走出一段路后,白泽忍不住开始夸奖她,“对!就是这样!言灵就是要这样用!像那什么变长耳朵啊、扒皮抽筋啥的,不是时间长就是没甚用,白白浪费力气。你今天真棒!”面对不断进步的女主,白泽向来不吝啬夸奖。 白珑却不以为意,“那个人真是奇怪。” 白泽附和道:“没错,以后见到跟她类似的人,咱们一定要躲开,这种人真讨厌。” “嗯嗯!”白珑连连点头,模样看起来乖巧极了。 看白珑乖乖的样子,白泽心感甚慰。它拿出那本书,正要看看大宝贝是不是走到他们附近了,结果低头一瞧,傻眼了,男主怎么方向和他们相反了? 盯着地图上离他们越来越远的那个绿点点,白泽伸出爪子一下按住,“别走别走别走……” 然而它这么卖力呼喊,眼睛也几乎要把地图盯出一个洞来,那个绿点点还是离他们越来越远,更过分的是,他还越跑越快! 白泽丧气地瘫倒在地。 咕噜一声,它听见女主的肚子发出响亮的抗议。 白泽一下回过头,对上女主无辜的双眼。“你又饿了呀?” “嗯嗯。”白珑用力点头。 白泽心想,算了算了,以后有的是机会找男主,现在还是让白珑填饱肚子最要紧。 两人走回无尘谷,在他们走入石碑后,一只黑色蜘蛛从枝叶缝隙间探出来,滚圆的肚皮上,一个红色印记刺眼无比…… 2.*** 无尘谷内,神医的茅草木屋里,符阴刚刚穿上衣裳,就听见神医痛心地感叹,“太惨了,简直太惨了!” 符阴眉头一抽,这是他听见的第十个“太惨”,“你能不能别再说 <ter>,》》 </ter>这句话。”他可不觉得自己有哪里惨。 神医一跺脚,觉得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懂得珍惜自己。“我看你这小蛟是没意识这事儿有多严重!你要是迟上十天半个月再来找我,你全身都得秃咯!” 符阴想起白珑数出的三十九,眼神变了变,“那么严重?” “那是自然。”神医一边翻药材一边道:“第一,你是不是常常觉得吃不饱,总是没多久又饿了?” 符阴沉默,显然被他说中了。 神医看他一眼,“这就对了,你是蛟龙,虽说真龙血脉十分稀薄,但想要健健康康长大,需要进补的东西多了去。不说各种灵草灵果,每天三顿灵兽肉总少不了吧?你瞅瞅你那身体,瘦成猴了……”话语一顿,神医惊愕地看着他,“你不要跟我说你长这么大没吃过一次灵兽吧!” 符阴垂着眼睛没说话,显然又被他说中了。 神医见状心痛得连连拍桌,“太惨了太惨了!你没饿死当真是命大!也不知道你父母怎么做蛟的,太不负责任了!” 符阴神情有些冷硬,“我生母去世了。” 神医点点头,识趣地没再谈及符阴的父母,继续道:“第二,你入睡时是不是常常觉得不舒服、觉得憋闷?” 符阴点头。 神医一拍手,“这也对了。你肯定常年保持人身,可你不要忘了你不是人,你是妖!还是大妖中的一支,你如今还未成年,本应常常现出妖身,哪里有整天维持人形的?你跑去其他妖族族群里看一圈,没成年的幼崽哪个不是原形活动?成年之前,你要是再把自己困在小小的人身里,日后身体定会留下祸患。总之,从今日起,你白天最好维持四个时辰的妖身,晚上也最好以妖身入睡。” 符阴身上的问题实在太多,神医念念叨叨大半天,自觉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才叫来一个傀儡木人,让它给新病人及其家眷安排住处。 符阴原本沉郁的脸色在听见“家眷”二字后稍稍缓和,他道:“不要把这些事告诉白珑。” 神医摆摆手,说知道了,让他一会儿去西边那间屋子准备药浴。 符阴走后,神医看了看他的背影,摇头暗叹:看来是个从人间来的小家伙。 其实这点也不难猜,蛟龙毕竟是大妖,再弱再小,想要捕杀一些普通的妖兽灵兽还是很容易的,也只有人间才难以见到这些兽类的踪影。 神医摇摇晃晃地走出屋子,一眼就看见了刚刚从无尘谷外进来的白珑二人。 小姑娘正左顾右盼,兔子精被她抱在怀里。 神医笑着踱步过去,双手背在身后问道:“找符阴呢?” 白珑点头。 神医笑问,“这么关心,你是他什么人呐?” 白珑眼睛一亮,十分乐意在别人面前宣告她的身份,“我是符阴的娘子噢。” 她怀里的白兔子一下用爪子捂住了耳朵,拒绝接收这句话。 神医却是吃了一惊,他早看出来符阴喜欢这小姑娘,没想到两人竟然成亲了!他还真是小看了那条小蛟啊!哎,果然是没有父母管束的。 不过既然成亲了,那办事就更方便了。他抬手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大包准备好的药材,对小姑娘道:“这是给符阴做药浴用的,你这样……” 絮絮叨叨一番,神医看着小姑娘问,“听明白了吗?能做好吗?” 白珑抱着药材一脸严肃地点头。 *** 符阴转去无尘谷内安排的房间,没见到白珑,问了个傀儡木人,那木人一顿一顿回应:“白姑娘去吃饭了。” 想起白珑吃饭时那副满足又开心的模样,符阴不觉露出个笑来。他按照医嘱,去了西边那间屋子,傀儡木人已经将药浴的水桶准备好,屋子里 <ter>,》》 </ter>萦绕着一股药材的苦味。 符阴被这药味刺激得打了几个喷嚏,才捏着鼻子脱了衣裳入水。 只是刚刚进去没多久,他就感觉身体越来越疼,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药水下边一下又一下啃咬他的身体。 难道是那神医故意坑害他? 符阴猛地睁开眼,冷着脸跳出了浴桶。他立刻检查身体,原本以为身上会粘着那些啃咬他的虫子,谁知道什么都没有,只有几片不知名的药材贴在了他身上。也是在这时,符阴看见浴桶边的桌子上放了张纸,上面写明了他入药浴后会产生的所有感觉,并让他切记忍耐。 符阴又循环了一遍内息,发现并没有任何不妥,才彻底相信了这张字条。 “没想到泡个药浴还会疼。”符阴抱怨一句,才重新入了浴桶。 他合上眼睛静静忍耐,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见房门被人打开了,来人走路无声,气息短促虚弱,明显没有修为。 符阴以为是无尘谷里的药童,没有理会。 稍倾,他听见来人打开了纸包,然后将一些药材洒了进来,于是本来已经弱下去的药力又增强了,符阴身上也更疼了。 不过比这更疼的符阴又不是没有受过,因而他连眼皮都没动一下,继续坐在里面泡着,直到……那个药童将手伸向了他的胸膛,符阴猛地睁开双眼,锐利的目光对上那人双眼。 “白、白珑……”符阴一下结巴了,他垂下眼,担心自己刚才的眼神吓到对方,片刻后又有些心虚地抬起一边眼皮去看她,发现白珑还跟平时一样,既没有受惊,也没有疏远,终于松了口气。 “你刚刚怎么不出声,我还以为是别人。”符阴轻声道。 白珑眨眨眼睛,“我以为你睡着了。” 符阴哭笑不得,白珑还真是……他解释道:“不是闭着眼睛就是睡着了。” 白珑有些迷惑地歪头思索,“那不睡觉为什么要闭眼?” 符阴便耐心给她讲,“比方,人总有心浮气躁的时候,偶尔想要自己静一静平复心情,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想做,这种纠结复杂的心情,不好与人说,便自己闭上眼睛,想着也许能睡一觉,但其实,闭上了也睡不着,因为思绪太繁杂;再比如,眼前什么都看腻了,实在乏善可陈,但又暂时无法脱身,于是闭上眼睛养养神,以便待会儿做其他事能更有精神。”顿了顿,他问,“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白珑手指抵唇,表情似懂非懂,“我好像明白了。”她说着,忽然郑重其事道:“那我除了睡觉,其他时候都不闭眼了。” 符阴笑她,“这么肯定?” “嗯嗯!”白珑用力点头,手肘搁在浴桶边托着下巴冲他笑,“因为闭上眼就看不见符阴了呀!” 砰!砰!砰! 符阴忽然听到了自己猛然加快的心跳。 他耳根红了红,有些不自在地垂下眼,这时候只恨浴桶里的药水不够高,不能连他的脸一块挡住。毕竟本体为蛟龙的他,是可以在水底呼吸的。 白珑却没有注意到符阴的异样,她撒过一圈药材以后就绕着浴桶走了两圈,忽然撸起袖子,伸手去摸符阴浸没在药水里的胸膛。 符阴身体一僵,任由那双小手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从胸口一直摸到后背又绕了过来。他一动也不敢动,脸庞红得几欲滴血。 白珑再往下摸就要弄湿衣袖了,只好道:“符阴符阴,你上来一点啊,我都摸不到你下面了。” 下面?什么下面?白珑到底想摸什么? 符阴现在连喷吐出的气息都是火热的。他一下按住白珑作乱的手,哑声问:“你想做什么?” 白珑眨眨眼,“我想让你舒服一些呀!” 舒服一些?怎么舒服 <ter>,》》 </ter>一些?符阴的视线克制不住飘散了一瞬,又很快清醒过来,一下把白珑那只手推了出去。 白珑被他推得后退了半步,有些茫然地看着他,“符阴你怎么了?” 符阴心慌意乱的,嘴里说道:“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怎么能这样?” 白珑歪头看他,“为什么不能?” 符阴转过头不去看她,“总之就是不能,不止是我,其他任何男人都不能,明白吗?” 白珑不太明白,“可是除了符阴,我也不会给别人弄呀!” 这句话实在太动人。符阴呼吸粗重了一些,几乎就要顺从欲念,可当他抬眼对上白珑干净清澈的眼眸时,心口狠狠颤了一下,一瞬间自惭形秽,他咬牙压住身体里蠢蠢欲动的东西,开口要让白珑离开这里,却又担心白珑胡思乱想心里受了委屈,于是又给她讲了好一通男女之别授受不亲…… “这样,你明白了吗?”符阴声音沙哑,看着白珑的目光带着浓浓的企盼,他是真希望白珑能懂。 白珑……白珑还是不太明白。可是她不敢说,因为她觉得符阴现在的模样有点像她阿爹,每当阿爹给她讲一次两次三次,而她还是不明白时,阿爹就会很生气,然后用尺子打她手心。 打得她手心都红了,可疼可疼了! 白珑才不要被打手心,于是她很快点头,“符阴放心吧!我都懂了!我都会了!” 因为太心虚,她眼珠子转来转去,就是不敢去看符阴的脸。 而符阴……他此刻也不敢对上白珑的眼睛,只连连道:“懂了就好,懂了就好……” 于是这一刻,两人的想法虽然完全不同但是奇异地达成了和谐。 室内安静了片刻,符阴低头看着堪堪浸到自己锁骨的药水,低声道:“那你出去吧!” 白珑点点头,正要往外走,忽然想起件事又转了回来,“可是符阴,神医说你这样不舒服,我让神医来帮你弄吧!” 符阴闻言愣了一下,隐约感到哪里不对劲,“怎么可以让他来?你让他来弄什么?” 白珑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小刷子,“让他来给你刷鳞片呀!” 符阴:…… 四目相对,符阴沉默良久,才有些颤抖地问,“所以刚刚,你是想给我刷鳞片?” 白珑认真点头,一双明澈的大眼睛就这么疑惑地看着他,仿佛在问除了这个还能有什么。 虽然符阴此时是人身,但并不代表着他身上的鳞片就完全消失了,相反,它们仍然在,只是变得透明而微软,隐没在皮肤中,摸上去微凉,但与人类皮肤并无多大不同。只有在他显现妖相时,才会从皮肤中浮出。 符阴:“那……为何要摸我?” 白珑眨眨眼睛,理所当然道:“因为符阴身上秃了好多块,我摸摸看符阴哪里还没秃,这样刷起来才不会碰到秃的地方呀!” 符阴:…… 三个“秃”字像三根利箭扎在了他身上,符阴强颜欢笑,“那、那你去吧!” 白珑于是转身走了,白色的发带在脑后一飘一荡,洋溢着快乐的气息。 符阴默默把自己沉入了水里。 不久后,神医过来,伸手往浴桶里一摸,没有摸到光溜溜的人身,反而捞出了一条长长的蛟龙。 神医高兴道:“你果然变回了原形,我就说变回原形会比较舒服吧?真乖,明天弄点灵兽肉给你尝尝。” 符阴瞥他一眼,没说话。 神医乐呵呵道:“怎么不高兴?我知道了,肯定是小姑娘力气太小没能满足你对不对?放心,我一定让你舒服的!”说罢,举起刷子在蛟龙身上用力一刷。 刮鳞片一般的动静过后,蛟龙身上又秃了一大块。 <ter>,》》 </ter>符阴若有所觉,回过头去,刚好看到了自己又秃了一大块的身体以及漂浮在水面的大团鳞片,他定定看着,眼珠子仿佛凝固了,久久不动。 神医心虚地把沾满鳞片的刷子清洗干净,小心道:“我这次轻点,一定不会有事的。” 再刷一下,又掉了一大片鳞。 符阴:…… 3.*** 次日清早,无尘谷的五味堂内早早就聚集了一群吃早饭的人。 他们就是昨日从幻境里掉出来的那些人,其中有的是前来寻医问药的,有的是陪伴他们的家属,但在昨日之后,他们全都成了无尘谷的病人。 傀儡木人咔嚓咔嚓来来回回地为客人们送上热食,其中好几次因为误以为客人在跟它们交谈而闹出了笑话。 “神医昨晚被人打了,你们瞧见了没?” “哦豁,谁胆子那么大?不想治病了?” “我也纳闷呢,问神医,神医支支吾吾的又不说。” “兴许是哪个脾气暴躁的吧!” “那人一定修为奇高,神医不敢得罪……” 神医的药庐内,忽然响起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我说了要那个!” 鼻青脸肿的神医捂着被震得嗡嗡作响的耳朵,告饶似的道:“好好好,要那个不要这个。” 蛟龙这才从鼻孔里喷出一口气,盘在地上不动了。 神医认命地换掉手里的白色药瓶,取出一瓶黑色的,打开来一边给蛟龙敷上一边道:“这天玉养颜膏效果虽好,可敷上去是真的疼,先说好了,待会儿你若是受不了可不许发脾气。” 蛟龙冷冷地哼了一声,一动不动,神医把他大半个身子都敷上药,见他没什么反应,还小小惊讶了一下,没想到这小蛟竟然不怕痛。结果他一扭头,就看见了蛟龙不停颤动的尾巴。 哦豁!原来不是不怕痛啊! 神医莫名有些想笑,但他不敢。 瞥了一眼闭着眼睛忍耐痛苦的蛟龙,神医摇摇头,心想别人家小蛟这么大的时候还在水塘里打滚,这一条没爹没娘还要带小姑娘,也太辛苦了。还是对他更好一些吧! 在原本的剧情里,符阴无亲无故没钱没势来到这修仙界,第一天就遭到了本土妖怪的毒打,一身鳞片掉得斑斑驳驳,没有药医没有屋住,只能缩在小水潭里舔舐伤口,他心里没有温暖与寄托,于是警惕心一刻也没有放下,后来采取的报复手段更是骇人听闻。也因此成了短短一年内就迅速崛起的凶悍大妖。 可是这一世,他却能安然地趴在地上任由人在他身上动作。 神医可不知道自己见到了一个怎样的奇迹,只是下手更加小心。 符阴忽然发觉神医给他敷药的动作轻柔了许多。他疑惑地扭头去看,却见对方一边敷药,一边露出姨父一般的奇异微笑。 符阴感到莫名其妙,“你干甚,笑得这般恶心?” 神医:…… 算了算了,不跟没爹没妈的孤儿一般见识。 他继续给这条脾气不好的小蛟敷药,敷到一半忽然想起一事,开口道:“对了,你那小姑娘名唤白珑,是不是白家那位逃婚的千金啊?” 符阴想起白寂枫意图毁灭山体时对白珑生死毫不在意的态度,又想起在幻境中见到的东西,心下对那个白家很是反感,但他也知幻境里的一切不能当真,于是睁开眼睛看着神医。 神医见他似乎不清楚,想了想,开始给这条从人间来的乡巴佬上课。 “东之域修仙世家众多,坞岭白氏是其中一家,在东之域颇有些势力……不过自从白靖去世,白嵩上位后,这几年白氏的行事作风越发蛮横强势,也越发不近人情。前些日子,白嵩把白靖之女嫁给春山山主,被不 <ter>,》》 </ter>少世家轮流笑话,不过好在那位姑娘逃婚了,要不然真不知会受多少折磨。” 符阴:“……春山山主,是什么人?” 神医道:“也是妖,不过跟你可不一样。那是一个蛤.蟆成精,专以吸食女子元阴来修行……” 神医又絮絮叨叨好一番这个春山山主有多变态。然而符阴已经听不下去了,他脑子里蓦然闪过白珑曾经说过的话。 ——我家人对我不好……他们要把我嫁给一个癞.蛤.蟆。 那时候他以为癞|□□只是个形容,没想到事实比他所想的还要不堪。白珑那么好,那么真,他们怎么敢……怎么敢! 蛟龙琥珀色的眼眸里一片戾气…… *** “加把劲加把劲!就快成功了!”树枝一阵乱颤,白兔子站在上面拼命指挥,爪子都摇成拨浪鼓了。 在它下边,一头狼形妖兽拼了命地奔跑,然后无论它怎么迈动四肢,跨出去的步子都小得可怜,努力了大半天,也只能在一小个范围里打转。 它还时不时回过头,畏惧又凶恶地看向身后。 在它身后,是一个身着鹅黄色衣裙的小姑娘,尽管它跑得如此慢,小姑娘还是追得气喘吁吁。她费力地抬起手,眼看就要抓住那头妖兽尾巴了,忽然脸颊一鼓,胳膊一垂,开始自我放弃,“我不追了。” 白泽傻眼了,“不是说好锻炼体力的吗?怎么说不干就不干?” 白珑摇头,理直气壮开始偷懒,“太累了,我不要!” 白泽尝试哄她,“你想想你现在还没有修为,体力消耗太快,万一哪天又没力气用言灵了怎么办?” 白珑坐在地上,若有所思地托着脸颊。 白泽一看有戏,继续鼓励她,“你再想想,等哪天你把自己练得又强又飒,从娇软女主蜕变成强力大女主,你不就能反过来保护符阴了?” 听到最后一句话,白珑眼睛一亮,开开心心从地上站起来去追那妖兽了。 白兔子见状,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开始叹气。打从白珑说出要去欺负符阴的话,它就提心吊胆严防死守,生怕白珑懵懵懂懂就跟符阴生米煮成熟饭,要知道女主才十六岁啊!还是个宝宝呢怎么能做那种事情! 因此昨天晚上白珑进了那间屋子后,白兔子就趴在窗户口偷看。可是它万万没想到符阴会说出那番话,一点儿都不像恶毒反派了,反倒、反倒像一位正人君子。 呸呸!什么正人君子,符阴肯定是装的!就算他不是装的,那他肯定也是因为药浴的原因被迫君子!等着吧,它早晚能揭穿符阴的真面目! 白兔子狠狠磨牙。 “呼呼……”白珑跑了好久好久,实在太累了,而且她肚子好饿。 白珑摸摸扁下去的肚皮,愉快决定回去吃饭。她走出去几步,忽然想起什么,回头看那头妖兽,自言自语道:“对哦,你是妖兽,符阴吃了你也可以补身体噢,那你跟我回去,自己去厨房炖了,然后给符阴吃噢。” 妖兽:…… 妖兽浑身一个哆嗦,忽然倒地不起。 白珑呆了一下,手指头小心翼翼地戳那妖兽,戳一下,不动,戳好几下,还是不动,不但不动,还越来越硬了。 白珑茫然地去看白泽。 白兔子从树上跳下来,神情万分复杂,“不用看了,它已经被气死了。” 白珑噢了一声,盯着这头妖兽若有所思。 *** 这日中午时,符阴吃了人生中第一顿妖兽肉。 飞鸟虫鱼走兽,能生出灵智口吐人言称之为精,能化出人形则为怪。 而那种聪明且比凡间兽类强悍,却又没有灵智的,分为两种,残暴嗜血为妖兽,温和食草为灵 <ter>,》》 </ter>兽。 符阴一开始还以为这是神医给他弄来的,吃了几顿后,发现每每在白珑身上闻到妖兽的气味,心里终于明白,这是白珑特意出去给他弄的。 他心里很不是滋味,本来应该由他来保护白珑,应该由他来给白珑猎食的。他对白珑道:“谷外很危险,逃走的北蛛狼母不知道躲在哪里,你还是不要出去了。”顿了顿,担心白珑在山谷里无聊,他又道:“你要是想出去,等我每天上完药,我陪你一道出去。你不要再为我猎杀妖兽了。” 他知道白珑的言灵很厉害,可万一呢?他赌不起,他很害怕。 白珑想说她没有猎杀妖兽,那些妖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气死了。她只是把它们捡回来,一点儿也不危险。 可她还没开口,就看到了符阴面上隐忍的神情。白珑愣了一愣,忽然抱住他的胳膊软软道:“符阴符阴,神医说那个药膏敷上去会很痛的,你是不是又痛了?” 符阴被忽然靠近的少女香袭了满身,微微有些不自在地攥了攥拳,“没有,不疼的。” 白珑盯着他的眼睛,肯定道:“你骗人,符阴又骗人!” 说谎被当场戳破,符阴垂下眼,耳根又红了。 白珑鼓起脸颊看着他,忽然眼睛一亮,神气道:“符阴总是骗人,骗人不好,所以我要惩罚符阴。” 符阴一呆,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白珑推倒在了床榻上。 他呆呆看着趴在他身上的少女,看着对方故作凶恶地板起脸冲他发狠话,“我要欺负符阴!” 符阴:…… 白珑心想,既能欺负符阴惩罚他总是骗人,又能让上了药的符阴舒服起来,我真是学以致用,好聪明呀! 阿爹在的话一定会夸我的! 第 28 章 月色如凉霜铺满山谷,风从远处来,卷着花香穿过竹帘,吹得灯火与床幔摇摇曳曳。 符阴对着床外的半张脸上,有明黄的火影闪闪烁烁,他的眼神也像被风吹动,闪烁个不停。 “白珑,你、你要干嘛?” 白珑以为符阴刚才没有听清楚,于是认真地重复了一遍,“我要欺负符阴噢。” 说着,她一边回忆着那日在林子里看见的东西,一边开始扒符阴的衣服。 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响起,符阴还没来得及动作,衣领就被扒开,露出一小片胸膛和肩膀。 鉴于有浴桶刷鳞片那事儿在前,符阴告诉自己不能误会,白珑应该是想给他检查身体,谁料到他就迟疑那么一会儿,白珑已经动作极快地将他腰带都解开了。 符阴眼皮一跳,慌忙按住她的手,“白珑,你……” 白珑手被按住,小眉头立刻蹙了起来,“符阴,你这样不对。” 符阴茫然地看着她。 白珑认认真真道:“是我在欺负你,所以你不能动,你要乖乖躺着知道吗?” 符阴:…… 对着白珑明澈的双眸,他觉得自己一定是被言灵控制了,否则为什么他的手就这么松开了? 而白珑,见到符阴乖乖松手不再试图反抗,她心情大好,摸了摸符阴的头,“只要符阴乖乖的,我就不会欺负符阴太久噢。” 符阴:…… 白珑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白珑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呀!她一边回忆一边对比,把符阴的腰带扯开以后又开始弄他的衣服,确定上半身看起来跟那天见到的一样以后,才满意地收手。 至于下半身,那两个人被石头挡住,白珑看不到。她理所当然觉得看不到那就是不存在。 盯着躺在身下衣裳凌乱的符阴,白珑挠挠头,下一步是什么来着? 她就这么盯着符阴的身体陷入了沉思,如果不是她的神情太认真,眼神又太过干净,符阴几乎要以为白珑被哪个大色痞给夺舍了。 不知过了多久,符阴艰难开口,“白珑,可以了么?” 他还在怀疑白珑是不是在检查他身上又有哪个地方秃了。然而这话落下,就见白珑眼睛一亮,俯身凑了过来。 少女的馨香清风一般扑了他满怀,符阴一怔,下一刻,濡湿柔软的触感落在了他锁骨处,他眼神遽然一颤,身体也仿佛触电般微微一抖。 “白珑你……” “嘘!”柔嫩的手指抵住他唇瓣,白珑一脸严肃道:“符阴,这个时候还不能说话噢。” 说完她低下头去,对着锁骨那个地方又吮吸了两口,她太认真了,又专注,没一会儿就留下了一个胭脂色的印子。 见状白珑眼睛微亮,看起来真的跟那天见到的一模一样诶!看来我也没有阿爹说得那么笨嘛,我这不是学得挺好吗? 白珑仿佛受到了鼓舞,十分兴奋地又凑过去,往符阴的肩膀和脖子上嘬了好几口。动作越来越熟练,留下的颜色也越来越深。 她没有发现符阴的身体越崩越紧,也没有看到他揪着被单死死攥紧的拳头,留下好几个斑斑驳驳的印记后,她下意识地在符阴身上蹭了蹭,抬起头眼神发亮地问他,“符阴符阴,你舒服吗?” 符阴不舒服,非常不舒服,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快要炸开了。可对上白珑邀功一般的眼神,他轻叹一口气,缓缓抬手盖住了自己的眼睛。 然而下一刻,白珑就开始掰他的手。他有些不情不愿地顺着她的力道挪开手,想问她又要干什么,却见白珑眼神关心,轻轻擦着他的脖颈和脸庞,问他,“符阴,你怎么流这么多汗呀?是不是身上又有哪里痛了? <ter>,》》 </ter>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符阴注视着她,像是一瞬间被那双眼睛蛊惑住陷进去出不来,但怔愣片刻后他又很快回过神来,避开她的视线哑声道:“白珑,你怎么可以……” 白珑歪头看他,“怎么可以什么?” 符阴一张脸好似晚霞,又羞又恼,咬牙道:“怎么可以这么欺负人!” 白珑皱了皱秀挺的鼻子,颇有些不解,“可是……我本来就在欺负符阴呀!” 符阴:…… 符阴觉得自己要被她给气吐血了。“你从哪里学来这些的?”他抬手按住白珑双肩,决定要把这自以为是的笨蛋从自己身上推开。 下一刻,却听不远处传来破空之声,符阴眼神一冷,瞬间翻转身子将白珑护在身后,与此同时抬掌击出,只听砰的一声闷响,一个白色的东西被击飞出去,又很快在半空中翻转身子轻盈落地,一对红色的眼珠子虎视眈眈地瞪着他。 白兔子站在地上瞪着符阴,又觉得个子太矮失了气势,于是赶忙跳上桌子直立起来,怒气冲冲吼道:“你想对白珑做什么?我告诉你我很厉害的,你要是敢对白珑无礼我就打死你!” 符阴:…… 他发出了一声冷笑。 不久后,白珑和兔子一起被赶出了房间,一高一矮两个身影蹲在屋檐下两两相望。 白兔子见白珑茫然,连忙道:“白珑,他刚刚是不是在欺负你?我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人,你别怕,我一定帮你教训他。我这几天攒了好多灵力……” 它话还没说完,白珑就摇头,“没有,他没有欺负我,是我在欺负他。” 白泽摇摇头,“傻白珑,你哪里懂得什么叫欺负哟。”它本来是在神医的药庐里给白珑找锻体药方,好不容易找着几份合适的,结果一回头,白珑又不见了。 凭着敏锐的直觉,白兔子跳上了符阴房间的窗户,一抬眼却看见符阴脱了衣裳抱着白珑,嚯!这个禽兽,终于暴露了真面目! 白泽怎么能忍,当下就气得冲了上去……幸好它来得及时,要不然它的女主就要被那禽兽糟蹋了。 此时夜已经深了,山谷的夜里格外寒凉,白珑只是在门口蹲了一小会儿,就打了个喷嚏。 白泽连忙道:“咱们回房间睡觉去,再也不要搭理符阴那个坏蛋。” 白珑立刻反驳,“符阴才不是坏蛋!”说完她抬头四顾,“可是符阴不让我进去。” 白泽说神医不是给他们安排了房间吗?它叫来一个傀儡木人,问房间在哪里。 傀儡木人看看白兔子,又看看白珑,指着符阴的房门回答:“就是这里。” 白泽:“那是符阴的房间。” 傀儡木人点头,一顿一顿道:“你们三个,一起住这个房间。” 白泽:…… *** “开炉炼丹多麻烦,把药材熬完喝了就成了,一天包好!” “我可不是小气,可小姑娘说她是你娘子,我就以为你俩已经成亲了,给你们安排到一个屋子不是更圆满……啊?你说新房间?没有了,都住满了。” 一大早,神医又在药庐絮絮叨叨,符阴面无表情上完了药,拿着神医给开的药方后就离开了药庐。 无尘谷内有专为病人熬煮汤药的地方,符阴到时,那里已经聚集了一群人,有的用玉符向傀儡木人取药,有的守在炉子边看火,还有的正一脸菜色艰难地吞咽乌漆嘛黑的药汤。 见到符阴进来,众人均抬起头来同他打招呼,有人见他来排队抓药,还特意将位置让给他。 符阴面上的冷意被一道温和的笑容取代,还道了好几声谢。 众人纷纷道:“不必谢,要不是你破了北蛛狼母的幻境,我等也不知 <ter>,》》 </ter>能不能活下来呢?” “今后符道友但凡有事,知会一声,只要不是伤天害理,我等必然全力以赴。” 符阴面上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犹豫,众人立刻问他有什么难处。 符阴才道:“我初至东之域,对这里很不熟悉,听说坞岭白氏正在招收门生……” 他话还没说完,众人纷纷帮他解答。 “坞岭白氏啊,那家近些年不大好。” “虽说如此,但实力还是很强的,现任家主及其夫人都是天人境强者,其下还有好几位即将晋升天人境的族老,洞慧境的也不少……” 听完这些话,符阴面上露出几分黯然,“我不会术法,肯定选不上了。” “符道友想去坞岭白氏学术法,我觉得不大好。况且你是蛟龙一族,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去坞岭白氏恐怕学不到什么适合你的。我这里有一本术法入门,符道友若是不嫌弃,可以拿去看看。” “我这里有本术法要略,也给符道友了。” “我这里……” 去的时候,符阴手里只有一张药方,回来时,他左手拎着一只食盒,右手捧着一沓术法修行要诀。 回到屋子里时,他透过竹帘,见白珑还没醒,便将食盒搁在桌上,翻开那一沓书籍。 挑挑拣拣一番,总算找出一本能勉强学一学的。 符阴将那本书翻开,其他的全扔进了废纸篓里。 “……术者,道之行也,生于天地,可得不可见……” 这本书讲的很浅显,对于符阴这种没有任何基础的人而言正好合适,上面记载的基础术法看似威力不强,其实有很大的变通余地,各类高阶术法正是从中衍生而来,可以说是修习术法的基石。 符阴翻过一遍,就已经将内容全部记了下来。修长的手指略一翻转,一团火光冒出,那本他握着坐了好半晌的书籍化为灰烬。 明亮的火光将他眼瞳映出一片灿金色,却暖不了他眼底的寒意。 “北蛛狼母是洞慧境,白家最强是天人境,那只蛤.蟆也是天人境……我还差那么远……正面对决打不过,有什么办法,可以越过修为……” “符阴……” 床上人传出朦胧的呓语,符阴猛然回神,他提起食盒挑开竹帘走了进去,硬邦邦开口,“醒了?” 白珑还有点迷糊,她揉揉眼睛坐起来,模模糊糊接过符阴递过来的水漱了口,鼻尖忽然嗅到了一股浓郁的苦味。 迷茫地眨了眨眼睛,白珑看见符阴沉着脸将一碗黑漆漆的东西递到她面前,“你昨晚着凉,喝了它。” 提起这事符阴就来气。昨天晚上,他一时冲动把白珑赶了出去,后面冷静下来又后悔了,犹豫着开门,想去看看白珑睡得好不好,结果门一打开,一颗小脑袋就沿着门扉倒了进来。 符阴愣了一下,赶忙用手捧住她的脸,在她下意识用脸颊蹭他掌心时,他就心软了。一把揪出白珑怀里的兔子扔出去,符阴门一关,把白珑抱到了床上。 白珑就这样一觉睡到了现在,轮到符阴算账的时候了。 符阴板着脸的样子有点可怕,白珑往后缩了缩,虽然怕但是意志很坚定,“我不要,苦。” 符阴冷哼一声,“让你喝个药你就觉得苦,有没有想过我昨夜有多苦?” 白珑呆了呆,她凑过去睁大眼睛盯着符阴瞧,关心道:“符阴你昨晚也喝很苦很苦的药了吗?” 符阴被她纯粹担忧的眼眸撩拨得心弦一颤,脸一红,避开她的视线盯着那碗药,“你把药喝了,我就不计较昨晚。” 白珑顿时抿紧嘴巴,委屈巴巴盯着他看。 符阴轻叹口气,“那你把药喝了,我给你找糖吃好不好?” <ter>,》》 </ter>白珑瞅他一眼,再瞅一眼药汁,瞅他一眼,又瞅一眼药汁,明白是躲不过去了,不情不愿接过来喝了,她从来吃不得半点苦,就算是上辈子落到那副境地,其实也并没有受过什么苦,以致于到如今都骄里娇气,吃一碗苦药,眉头拧得能夹住一根笔。 符阴看着她,有点欣慰,正要找糖给她吃,还没走开,腰身就被白珑搂住脱不得身了。 白珑仰头期待地看着他,“符阴,你身上的药膏是甜的,再给我吃几口好不好?” 符阴:…… 他喉结一滚,脸庞慢慢涨红了。 “昨晚……是谁教你的?” 白珑想了一会儿,终于想起来,讨好一般道:“是风月真君啊!她还说要教我风月之道。白泽说不能答应她。” 符阴微微松口气,很好,他的必杀名单上又多了一个人。 他按住白珑双肩,认真叮嘱她,“你听好了,昨晚那种事,一点儿不舒服,更不是什么欺负人的手段,那是邪魔外道,对任何男人你都不能做,否则那个男人就会变成邪魔把你吃了,明白吗?” 白珑吓了一跳,这么可怕吗? “那……那符阴也会变吗?” 符阴伸手盖住她那双眼睛,开始口是心非,“对,我也会变,所以对我也不可以,知道吗?” “嗯嗯。”白珑点头,看起来乖巧极了,“我都听符阴的。” 见她听话,符阴松了口气,过一会儿,又不放心道:“女人也不可以。” 白珑又乖乖点头。 符阴终于放心,顿了顿,才有些难为情道:“现在不可以,不过,等我到了天人境就……就可以,到时候,我、我应该能带你突破洞慧境。你就不用那么辛苦去锻体了。” 白珑茫然了,“为什么天人境就可以,那明心境也可以吗?真仙境呢?” “为什么那样人就会变成邪魔外道?” “为什么跟风月真君在一起的人没有变?” “符阴符阴,为什么……” 符阴:“吃糖,闭嘴,你怎么有那么多为什么……” 两人在竹帘内说话时,白兔子就蹲在窗台下听墙角,它一双红眼睛睁得大大的,充满震惊。 什么什么?符阴竟然要给白珑做炉鼎助她修行? 呸!不可能!一定是在说大话。 但是他为什么要给白珑说这些话呢? 白泽不得不承认,此刻它对符阴的认知有些动摇了。 然而没过几天,它再一次确定,符阴此人的确是恶毒反派无疑! 第 29 章 无尘谷外有一片不了林,林中密布瘴气,潮湿阴暗,普通人进去只有死路一条。 柳沾衣踏入不了林中,第一眼就望见隐藏在林中枝叶间的细密蛛丝。金扇一摇,一道流光飞出,眨眼间十来棵树木被拦腰削断,附着在其上的蛛丝却没有随着倒塌的树木撕扯断裂,而是坚韧如同钢丝般紧紧缠绕,化作一张巨网朝着柳沾衣二人兜头罩下。 “司溟!” 柳沾衣一声低喝,独木一般立在她身后的男人立刻拔剑出鞘,剑光闪烁,蛛网霎时被切成两半掉落在地。 林中顿时暗下了下来,一只巨大的黑蜘蛛从空中吊下,头朝下向着两人喷洒毒液,却被柳沾衣用扇子隔开。 与此同时司溟脚下迸出点点银光,一脚踢出,黑蜘蛛顿时飞出去十几丈远。 半身赤果的美人面从蜘蛛背上探出,北蛛狼母指尖抛出无数枚晶莹剔透的幻境球,密密麻麻的珠子飞射而去,几乎将司溟和柳沾衣周身挤得密不透风,但凡两人动一动头发丝,都会被拉入无边无际的幻境。 却在这时,司溟一剑刺入地面,刹那间剑气震荡,以他为中心翻滚呼啸着向周围辐射,包围两人的幻境珠玉石一般震碎了一地。 北蛛狼母也被这股强悍剑气震得吐出一口青绿色的血液。 她的表情和眼神分明还是精怪的诡邪,说话的语气却十足的像人,“两个打一个,你们卑鄙!” 柳沾衣娇笑一声,“从头到尾,我可都没有对你出手,你和司溟分明是一对一,哪里不公平?不过北蛛狼母擅幻境不擅斗法,输了倒也情有可原不必羞耻。” 北蛛狼母恨恨地看着她,却见柳沾衣轻轻抬手,一粒灵力精纯的丹药就这么悬空推到了她面前。 北蛛狼母自己就是个擅毒的,这枚丹药是伪装成灵丹的毒药还是真正的灵丹妙药,她比谁都清楚,因此她才更加惊疑不定,“什么意思?” “一枚灵丹,换你帮我捉个人进幻境,这笔买卖不亏。” 北蛛狼母很利索地收下灵丹,仿佛刚刚的生死搏杀完全不存在,“什么人?” 柳沾衣指尖轻点眉心,将记忆里白珑的模样从识海中拉出,仿若一尊小小玉人立在她掌心。 “这个小姑娘,名唤白珑,我要知道她的能力。” 北蛛狼母阴森森盯着那小姑娘,“我答应了。” **** 与此同时,无尘谷内。 “北蛛狼母睚眦必报,一定还躲在背后想要害我们,倒不如先下手为强,找出她真正的巢穴一举击杀。” 听到符阴这么对白珑说,蹲在一旁的白兔子撇撇嘴,说什么北蛛狼母睚眦必报,其实最睚眦必报的分明是这个大反派,他之前被北蛛狼母算计,险些陷在幻境中出不来,心里肯定早就想着报复了。 白珑没想这么多,听到这话立刻起身表示支持,谁知符阴低头看她,“你就不用去了,好好留在无尘谷中。” 白珑期待地摇着他的袖子,“我就不能和符阴一起去吗?我一定不给符阴添麻烦。” 符阴摇头,“我最近学了好多术法,身体也比以前强了很多,正好拿北蛛狼母练练,若是不敌,我会立刻退回来。你乖乖等我回来,我给你带礼物。” 白珑眼睛一亮,“真的吗?” 符阴:“当然。” 白珑点点头,“那好,我就不跟符阴一起了,我等符阴带礼物。” 白珑这个样子实在太乖太软了,符阴在白兔子吃人一般的目光里,摸了摸她的头发。随后就离开了无尘谷…… 符阴那个讨厌的家伙终于走了,白兔子立刻跳到白珑身边,“白珑,咱们继续练习吧!” 未料 <ter>,》》 </ter>白珑摇摇头,直接站起身往外走。白兔子蹦蹦跳跳跟在她身边,见她往谷外处,颇为不解,“不是说最近要在山谷里练习吗?” 白珑摇头,“今天不练了,我要去帮符阴。没有我,符阴会被欺负的。” 白泽:…… 请注意!符阴他是恶毒大反派不是需要你保护的小甜甜! *** “吼……” 妖兽怒吼的声音响彻整片丛林,几只食腐鸟停在树上,红色的眼珠直直盯着下方的战斗。 噗呲一声利爪入肉的动静过后,那头体型巨大的妖兽终是不甘地瘫倒在地,激起大一片尘土。 黑衣少年气喘吁吁地将插.进妖兽心脏的利爪拔.出,甩掉爪子上的血,将掌心那枚妖丹擦干净收入怀里。 他抬起头,凌乱的头发下,是一张俊美却阴翳的面孔。 “总算杀掉了这头妖兽。”他动了动手腕,刚刚将妖化的爪子恢复人族手指的形状,下一刻却猛然僵住。 他低头看去,只见手上被妖兽抓出的伤口里,渗出了黑色的血液。 他脸色一变,“这妖兽的爪子里竟然有毒!” 他想要将毒素逼出,然而终究是慢了一步,身体虚晃几步,就倒在了地上,脸色苍白一片。 他好歹是条蛟龙,虽然中毒,但这种毒至多让他昏迷几日,等这段时间过去,毒素就会被他体内的血脉消解,那时候他自然可以醒来。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时,他能安然无恙地活到那个时候。 食腐鸟嘎嘎叫唤几声,一只小小的蜘蛛从它眼睛里爬出,而后化作一股黑烟消失不见。 没过多久,北蛛狼母出现了。 她爬到符阴面前,看着倒在地上的少年人气息奄奄的模样,不禁露出了冷笑。 “不枉我潜伏这么久,总算寻到了机会。”这一条蛟龙吃下去,说不定能让她成功踏入天人境,她困在洞慧境实在是太久了。 北蛛狼母一双带着剧毒的爪子伸过去,中途却顿住了。 “这条小蛟上次趁我不备将我炸伤,就这么杀了实在可惜。” 北蛛狼母眼神阴狠,朝着符阴扔出了一枚幻境珠。 她没有留意到,在她接近时,趴在地上似乎陷入昏迷的符阴眼睫动了动…… *** “符阴,符阴……你醒醒呀?符阴……” 晦暗的天光里,符阴缓缓睁开双眼,正对上白珑担忧的小脸。 见到他醒来,白珑喜极而泣,握着他的手紧紧贴在脸庞,“太好了,我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 符阴惊愕地坐起身,“白珑,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说好了在无尘谷里等我回去吗?” 白珑含泪看着他,“你一个人涉险,我怎么可能安心留在谷里。我要陪着你。” “是吗?”符阴动容地将她抱进怀里。 下一刻,右手妖化,蛟龙的爪子穿透了她的心脏。 白珑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身体化作一阵黑雾消散了。 符阴站起身,环视了一圈这个幻境,随意挑了一个方向离开。 幻境球上方,吃过一次亏的北蛛狼母不敢大意,这一次她盯紧了这一枚幻境球,见到符阴这么快看破幻境,她毫不吃惊。 阴阴一笑,北蛛狼母看向了前来报信的小蜘蛛,它滚圆的腹部略微透明,显现出一个少女的身影,身边还跟着一只兔子…… *** “七十三。” 符阴面无表情地将匕首从“白珑”胸腔里拔.出,神情有些厌倦。这已经是他杀掉的第七十三个幻影,北蛛狼母一头洞慧境巅峰的妖,总不可能只有这么点手段。他的表情看似懒散,实际上戒备极 <ter>,》》 </ter>深。 北蛛狼母距离天人境只差一个小心魔关,加上她是蜘蛛成精,天生有攻击法宝和武器,可以说是十分不好对付。 符阴这些日子待在无尘谷里,日日跟那群求医的人交际,这些人的修为并不见得如何高,但比起符阴这个刚刚从人间界上来的,可谓是见多识广,没多久,符阴就从他们口中汇总了北蛛狼母的弱点。 北蛛狼母的幻境是她最大的倚仗,却也是她最大的弱点,正因如此,修为差了她一个大台阶的符阴上次才能伤到她,逼得她不得不用障眼法逃命。 白泽想得不错,符阴的确睚眦必报。他向来也不惮于以最险恶的心思揣度他人,尤其是北蛛狼母这种邪性的妖,必然不可能畏怯逃走,她必然在暗处等着他。 于是就有了今日他假做中毒引她出来的举动。从那儿以后,北蛛狼母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算计当中,接下来,她应该会安排一个最接近白珑的幻影出现…… 果然,这个念头刚刚落下,迷雾密布的林子里就出现了白珑的身影。 她怀里抱着一只白兔子,正呼唤他的名字,“符阴……符阴……” 符阴无聊地把玩着匕首,心想玩得挺真,连兔子都有了。所以接下来,他是要假做上当陪着那个幻影演一段再杀了她,还是直接下…… 那个幻影走到了近前,符阴的念头戛然而止。 他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心里有了几分不确定。暗想,难道这才是北蛛狼母的真正实力,之前一直是在迷惑他? 幻境之外,北蛛狼母看着这一幕,眼中的恶意毒雾一般翻涌。 在她眼里,刚刚杀掉了七十三个幻影的符阴必然不可能认出真正的白珑,说不准杀红了眼一时顺手就能把真正的白珑给杀了。到时候等他意识到杀错了,一定会追悔莫及。 呵呵,挚爱之人出现在面前也认不出来,人的感情果然都是假的! 至于和柳沾衣的约定,一心只想复仇的北蛛狼母早就忘光了,她本来就不是一个守信用的妖精。 双目炯炯地盯着幻境,北蛛狼母等着两人自杀相残的画面,她等啊等,等啊等,直到…… 符阴:“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好了在山谷待着?” 白珑一脸无辜:“可是我只答应不跟符阴一起来,没有答应不来呀。符阴真小气,自己跑到幻境玩却不带我一起。” 符阴:…… 他沉默一阵。突然发现,北蛛狼母的幻境,好像、确实、有点好玩。 符阴:“那……一起玩?” 白珑笑弯了眉眼。 “啊啊啊啊啊……”北蛛狼母崩溃地抓起了笔开始写故事,她就不信整不死这对狗男女! 于是在密林里相逢的符阴和白珑被迫分开,各自来到一个全新的幻境。 在这个幻境里,他们都不再是之前的模样,白珑是高高在上面容冷艳的长公主,符阴却成了蓬头垢面流落街头的小乞丐。 一人坐着华丽轿辇在万民避让的长街上经过,一人倒在肮脏的地上无助又企盼的仰望。 北蛛狼母桀桀怪笑,看你们这回还怎么认出对方! 幻境里,开路的士兵发现这个挡路的乞丐,持着棍棒上前驱赶,言语极尽嘲讽。 乞丐没有力气,只能任由他们将他赶走,然后在被驱逐出长街的那一瞬,他和坐在轿辇中的长公主同时抬头看到了对方。 长公主:“符阴!” 乞丐:“白珑!” 北蛛狼母:“啊啊啊啊啊……” 第二个幻境,白珑是正义凛然斩杀妖邪无数的侠女,符阴是靠着吸人血肉进行修炼的邪祟。 驱邪的桃木剑扬起,在即将杀掉邪祟之前,剑锋停在了邪祟的胸 <ter>,》》 </ter>前,隔着一柄剑,两人凝望彼此,久久忘言。 北蛛狼母:“啊啊啊啊啊……” 第三个幻境,白珑是荒淫无道的女帝,符阴是她后宫男宠中最不起眼的一个。 又一次酒池肉林般的欢宴上,符阴将女帝身边谄媚邀宠的男宠杀了个干净,周围宫人侍卫恐惧地大喊护驾,被围绕在中间、容貌英气的女帝却推开他们,朝着杀人的男宠露出了明媚的笑颜…… 北蛛狼母:“啊啊啊啊……” 第四个幻境,白珑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大将军,符阴是假意投降实则暗藏杀机的敌国军师,在将毒酒递给大将军之前,军师神情怔愣,扔掉了毒酒。 北蛛狼母:“啊啊啊啊……” “我不信,我不信……”北蛛狼母气愤地扔掉了笔,双手不停施术,于是幻境再一次变化,这一次白珑和符阴保持原貌,也没有任何角色扮演的剧情,然而两人抬头的一瞬间,齐齐愣了一下。 因为一眼望去,人山人海,而两人身边,全是“白珑”和“符阴”。 数不清的白珑和符阴挨挨挤挤铺满了整片大地,符阴在这一头,白珑在那一头,两人身边嘈杂不已,每一个“白珑”和“符阴”都热切地看着他们,急切地表达自己才是真实的那一个。 蹲在白珑肩上的白兔子只觉得头皮发麻,一眼望去几乎整个世界都被符阴占满了,每一个符阴的眼神都是那么深情、专注,当白珑的视线从他们身上移开时,每一个符阴都流露出了失望、阴沉、难过的表情,仿佛在为白珑认不出他而感到悲伤。 白兔子看得眼前一阵阵发晕,从此再也不相信“全世界都是你”这种话,不行了,它要犯密集恐惧症了。不由担心地看向不停往外挤的白珑,这么多,白珑能认出谁才是真正的符阴吗? 符阴那边的情况也一样,他被好多个“白珑”围住了,她们每一个都显得那么生动真实,肩膀上的兔子也带着和往常一样惹人厌恶的神态,但跟白珑只是往外挤不同,他毫不犹豫地从人堆里杀出一条血路。 隔着好远的距离,隔着人山人海,两人拼命朝着对方靠近,在见到对方的第一眼,就露出了确定的笑颜。 在挨挨挤挤的人群里,两人用力伸长了手,指尖在人海当中……相碰! 轰隆隆,大地开裂,人海消失,整个幻境彻底崩溃。 北蛛狼母也在一阵痛苦的尖叫中瘫软在地。 白珑和符阴同时从幻境中出来,两人牵着手站在北蛛狼母面前。 看着他们,北蛛狼母不甘道:“你不是中毒了?” 符阴挑起一边眉毛,并不打算告诉对方自己血液天生有毒,压根不怕任何剧毒的事情。 白珑疑惑地看着倒在地上,连障眼法都没有力气施展的北蛛狼母,“白泽,为什么她变虚弱了。” 白泽最近积攒的力量比较多,所以这一次大大方方地显现了本体。 雪白的神兽第一次出现在这阴暗潮湿的密林里,柔和的白色光晕笼罩在它身上,圣洁高贵得仿佛不该出现在人前。 它傲然地抬起优雅的脖颈,在显现本体的那一瞬间,通晓万物的本事当然也回来了。 昂起下巴,白泽悠悠道:“因为小心魔关。” 北蛛狼母震惊又痛恨地盯着它,显然已被说中。 白泽:“洞慧境想要晋升天人境,除了需要大量灵力外,还需要渡过一个小心魔关。渡不过,蹉跎数百年,寿终而亡也无法晋升。北蛛狼母正是因为想要渡过心魔关,才会用幻境困住成功化形的妖和人。才会那么喜欢在幻境制造恩怨纠葛。这一点,源于她根本就不相信人世情爱。” “生存、繁衍、变强是生物本能,渴望爱与被爱同样也是本能。然而北蛛狼母天生信奉 <ter>,》》 </ter>强者为尊的法则,她们的道心里只有不断变强,为此什么都可以牺牲,懵懂时能为了在繁衍后成功存活下来,毫不犹豫吃掉丈夫,生出灵智成了妖精以后却也没有改变这一点。” “人是万物灵长,妖精只有不断像人族靠拢,只有体会人族的七情六欲才有更进一步的可能,因为人族复杂的情感原本就是更高等的表现。北蛛狼母化出了一半人形,努力像人族靠拢,却只想变强,从来不相信人族的情感。她注定渡不过心魔关,注定无法更进一步。所以在白珑和符阴冲破险阻,每一次都能准确认出对方的那一刻,北蛛狼母的道心崩溃了。” 而道心崩溃,意味着她过往所有努力全部白费,身心遭受重创,能不虚弱吗? 讲解完,白泽甩了甩自己柔软飘逸的毛发,觉得可以功成身退了,正要变回到小兔子的形态时,它回头看了一眼,却对上了符阴充满敌意的目光。这目光令白泽有些古怪,毕竟符阴看待它的眼神从来都是不屑的。 白泽想了想,忽然明白了。 哼,这条秃龙肯定是嫉妒爷的美貌! 二更 雨珠滴答滴答,冲开溅落在竹叶上的血点。 司溟撑了把伞跟在柳沾衣身后,看着她拿扇子轻点一丛文竹,几点流光飞过,覆盖在文竹丛上的幻术被解开,露出下边一具被挖了妖丹的尸体。 凄迷的夜色里,那具尸体扭曲的面容上写满恐惧和震惊。 “这一次,是个狼妖啊!”柳沾衣若有所思,“那条蛟当真进步神速,现在连洞慧境的妖都能击杀。” 司溟看着她,“这头狼妖我见过,之前他为了化形成功,偷吃了几个人族少女,死不足惜。” 柳沾衣就笑了,“你跟我解释这个作甚?我难道还能冲到他面前去行侠仗义?他杀人杀妖,是善是恶,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想要的,始终只有那个小姑娘。” 司溟抿唇,不再说话了。 柳沾衣倒是若有所思,“只是那条蛟龙有些奇怪,他是怎么一眼看透这些妖怪的?开了天眼不成?还是说跟他的本源有关?” 柳沾衣正思索,雨夜里忽然传来一阵异样的动静,她蓦然转身望向无尘谷,在她的眼中,清晰地映出一个蹒跚的老妇身影,从无尘谷中似慢实快地飘了出来。 柳沾衣皱眉,“那是什么东西?” 司溟开口,“天眼鬼母,修为不明,早在上千年前,修仙界中就有了关于她的传说。据说曾经只是个毫无修为的农妇,在被邪魔操控杀死亲子女后自戕而亡,死后怨气不散化作厉鬼,在大陆上不停游荡。行踪飘忽不定,只在雨夜现身,且每次现身,必定会带走一名孩童的魂魄。” 柳沾衣:“唔,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司溟看她一眼,“你平素除了修炼便是……”顿了一顿,才道:“哪里有空关注这些?” 柳沾衣白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 蛟龙半夜醒来,忽然发现怀里多了个人。 他低头一看,就见白珑不知什么时候从床上滚到了他身边,正抱着他躯体睡得正香,一边睡一边嘟囔,“你丑……好丑……丑……” 蛟龙:…… 它扭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还没长出鳞片的地方,大眼睛耷拉下来,分外郁闷。 为了避免这副尊荣丑到白珑,天亮后,在白珑醒来之前,他立刻变回了人形。 去药庐上药时,符阴问神医,“新的鳞片何时才能长出来?” 神医一边给他“上刑”一边道:“这才几天,着什么急?一只鸡你没养好它还要掉毛给你看呢,更何况你从小吃不好睡不好,没有全秃都算运气好。再等等吧,半个月之内,保证叫你焕然一新!” 符阴痛得尾巴都在发颤,不知是不是为了转移注意,他问,“如果一对伴侣中,一方滥杀无辜,另一方会不会受到牵连?” 神医:“这是自然,人家要寻仇可不会讲道理。” 符阴:“不,我说的是因果气运。” 神医:“如果想要飞升成仙,多少要顾忌一点,如果不想……”神医哈哈一笑,“你看那白家家主现在多风光?” 蛟龙眼睫垂下,硕大的瞳孔中满是冷意。 神医瞧了一眼,发觉不对,“你这小蛟,不会想要去做坏事吧?可别啊,咱们做人不能对不起自己的良知啊!不对你不是人你是妖,嗐,妖也一样。” 蛟龙尾巴扫了扫,“我自会分辨,不劳你费心。” 神医摇摇头,“那万一你分辨错了呢?” 蛟龙懒得再说话,合上眼睛趴在地上,默默等“上刑”结束。 过了一会儿,神医推他,推一下没推动,推两下,仍是没推动。 神医:“劳驾,翻个面儿呗!我后面还没刷上呢!” 蛟龙 ter,》》 ter:…… 东之域,坞岭白氏。 一群蛙精颤巍巍抬着一顶大轿子离开白家,往无尘谷而去。 摇摇晃晃的轿子上,肉山一般的春山山主挺着个大肚子,一边抓起面前餐盘上的肉食塞进嘴里,一边问同行的白珍。 “白珑真的在无尘谷?” 白珍并没有坐在轿子上,而是隔开一段距离驾驭着法宝飞在旁边,闻言她强笑道:“消息千真万确,晚辈哪里敢骗您呢?” 春山山主一边咀嚼着肉块,一边含糊不清道:“要是人找不到,你们白家就要赔我一条灵脉。” 藏宝库被烧一事,白家严防死守,却不知怎么的竟被泄露了出去。往日里跟白家有合作的世家得知消息,纷纷上门讨要债款。 这么大一个家族,每年花销何其大,本来白家自家的矿脉里产出的灵石灵草早已准备好支付今年的账单,甚至还盈余不少,一场大火,全烧了个干净。 为了应付那些上门讨债的世家,白家不得不卖出去两条灵脉,现在家族里没有多少灵石和丹药花用,还得继续卖地才能维持下去。 白家一下成为了整个东之域的笑柄。 面对上门讨要说法的春山山主,白家压根没有其他办法,毕竟春山山主是实打实的天人境大妖,白嵩和秦若霜这两个靠丹药堆起来的天人境根本打不过。 面对这只蛮横的癞蛤蟆,白珍只得打落牙齿和血吞,忍下这口恶气将他忽悠到无尘谷去。 在原书剧情里,白珑和男主齐正非在无尘谷里是有过一段故事的,现在剧情发生了这么大的转变,白珑在不在无尘谷不好说。但她知道,差不多在这个时间段,无尘谷附近有一条天人境修为的蛟龙出现,她要找个法子让它和这只蛤蟆对上。 同等修为下,妖族的种族之分十分关键。春山山主绝不是那条蛟龙的对手。 此事若成,白家就此甩脱春山这个麻烦,此事不成,就如约赔给春山一条灵脉。 白珍心里如此谋算,对着那恶心的春山山主,终于能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东之域边界,无尘谷。 这日晌午,白珑去了神医的药庐,“神医,符阴去哪儿了?” “他去后山睡觉了。” 神医抬眼瞧见小姑娘青春活泼的样子,心里就高兴,忙招招手让她过来,往她手里塞了个果子,“我种的桃子,灵力十足,你尝尝看。” 白珑接过桃子看了一眼,从布包里掏出一棵灵草递过去,见神医收了,才抱起桃子啊呜咬了一口,饱满清甜的果肉含进嘴里,她眼睛一亮,“好吃!” 神医笑了两声,“好吃就多吃一些,不过也不能光顾着自己吃,也要督促符阴多吃一些,你们两个都在长身体呢!” “嗯嗯!” 见小姑娘吃得开心,神医继续道:“我看符阴近来又瘦了一圈,还日日外出,你没事多跟他说说话,让他别把自己逼太紧。修炼的事,可以慢慢来嘛,他年纪还小,修为低也没什么打紧的。” “符阴一定会好好的。”白珑点头,起身就要朝后山而去,然而她刚刚走出药庐,天空忽然风云色变,雷光凝聚,尽数朝着后山涌去。 神医听见动静跑出来看了一眼,惊了一下,“小蛟今日就要冲击洞慧境?怎么也不提前知会一声?不对不对,洞慧境压根不需要渡劫啊,这怎么回事?” “渡劫?”白珑歪了下头,前世符阴渡劫时的画面在她眼前闪过,白珑一下慌了神,急急忙忙就往后山跑。 她跑得太快,神医一下没反应过来,“哎你不要去,危险!” 他撑起一个防护令咒护在小姑娘身前,跟着她一起往后山 ter,》》 ter赶,这次渡劫来得快去得也快,等二人赶到后山时,雷劫已经结束了,原地没有符阴的身影,只剩下一堆焦黑的灰烬…… 第 54 章 ——吾儿,为父一友人之子,于半月前在南之域不归天失踪,至今音信全无,恐遭不测,友人出行不便,将此事托付于我,你外出历练或可一探,切记,不可冲动妄为。若有佳音,尽快回信…… 刚刚离开神医的无尘谷,齐正非就收到了父亲的飞鹤传讯,那时候正是他寻觅白珑无果,有些灰心黯然之际,收到消息后略一迟疑,就踏上了前往南之域的路途。 他没有真龙之力,腾云驾雾又太慢,好在有飞行法宝在身,出发得又早,只比白珑等人迟了一天,就进入了南之域第一座大城——不归天。 进入不归天后,他没有心思观赏游玩,一心完成父亲的嘱托,他当时想,若是很不幸,父亲友人的儿子已经死了,那么他就找到尸体,查清死因,将仇家的消息送回去。 万幸的是,他对照着玉符当中的相貌,进城当天就遇到了那个人,哦不,那只妖。 那是个相貌绮丽的少年妖族,身上并没有任何的损伤,只是脸色憔悴、眼神黯淡,身上穿着也破旧,仿佛吃了些苦头,见到他时,对方神情警惕,直到齐正非拿出父亲那封信以及那位友人的信物作证,这少年才放下戒心。 “齐少主有所不知,我早就听闻过不归天的大名,这次进城只是想涨涨见识,没想到进城当天就遇到了黑店,还差点被当做娈奴卖掉。”说起这段经历,少年不由潸然泪下,“后来那黑店老板被抓了,有人把我们放了出来。我以为遇到了好心人,谁知是个才狼虎豹,要我们交出全部财产才肯将我们放走。” 齐正非脸色严肃起来,“那后来呢?” 少年:“没有办法,我只好把自己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拿了出来,包括衣服。” 齐正非叹口气,“总归是平安就好。”他见少年模样颓废,体贴道:“不归天里也不都是黑店,我先带你去洗漱吃饭吧!” 少年顿时大喜,“多谢你。” 不久后,吃饱喝足又换了一身新衣裳的少年恢复了精神,提议道:“齐少主修为高,不如你我联手,将那黑店窝铲除了!” 齐正非却没有答应,“这里毕竟是不归天,强龙尚且不压地头蛇,况且我又还不到天人境,如此贸贸然前去,实在不妥。再者那黑店在不归天屹立多年不倒,背后必定水深,那强盗能将黑店也端了,实力不可小觑。此事,还是回家禀告过长辈,再行商议吧!” 齐正非还记得父亲说过的不可冲动妄为,这不归天人生地不熟的,没必要去冒险。 少年被他说服,但显然他并不想继续留在不归天了,于是请求齐正非送他回去。 齐正非点头答应,让他休息一夜,明日启程赶第一趟渡河大船。 不归天对于齐正非来说毕竟是个新鲜地方,他外出历练也有增长见识的目的,趁少年去休息,他抓紧时间在城里逛了逛。 “客人您是外地刚来的吧!我们不归天哪里都能去,就是千万别去锦绣阁。” “客人您问哪里最出名,那要看你想要玩什么咯。” “……原来您是想求姻缘啊,这个好办!您去结缘树吧,那里有位月姥姥,听说她祖上有幸在仙界听过月老讲课,她们那一族从此改姓月,以‘缘’入道,修行姻缘决。每日都会免费为年轻男女寻觅缘分呢!若是有男女在她的见证下结缘,那可是一辈子的幸事!” 月姥姥,结缘树…… 齐正非默念这两个词,谢过对方后很快找到了地方。 与他想象中庙会一般热闹的场景不同,这姻缘树所在的地方颇有些冷清,一眼望去,只有两对男女站在树下祈愿。 树下坐着个正在纺红线的矮小老婆婆,身着麻衣,面容和蔼,若是仔细看,能发现她的双足与树根相连,原来那株姻缘树就是她的本体。 “年轻人,你是来求姻缘的?拿着这根红线穿过树叶,将你心中所想刻在上面,姻缘树会给你指示。” 感受到老人的善意,齐正非真心实意道谢,“谢谢月姥姥。” 他绑好树叶,用灵力将“白珑”二字刻上,挑了一根树枝挂在了上边。 红线泛出微微光芒,稍倾,那根树枝缓缓下压,轻柔点在了齐正非眉心,与此同时,一个苍老却分外温和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嗯……让老身瞧瞧,白珑……” 那声音沉吟片刻,再出声时已满是笑意,“年轻人,这是个玲珑剔透的好女子,她会是你命定的姻缘,你们很有缘分,无论走散多久,无论中间有多少曲折,缘分的红线会一直牵引着你们,你们很快就能相遇。” 月姥姥的话让齐正非更加坚定了信念,第二天带着那妖族少年坐上渡河大船时,他还在开心地想,很快就能相遇?难道是说过河后,白珑会在河对岸等着我…… *** 次日清早,正在睡觉的白兔子忽然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查看男主的动静了,于是打开那本书,想看看男主又在哪里晃悠。 结果书本一打开,白兔子瞪大了红色的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站在门口的那个绿点点,什么什么?男主竟然离他们这么近吗?大宝贝果然是大宝贝,这就循着女主来了,本大爷果然没有粉错cp! 兴奋的白泽戳了一下那个绿点点,却发现绿点点飞快地动了起来,他他他……从锦绣阁门口经过了两次!两次都没有停留!他就那么走了!走了!离开了不归天,又坐船去了北之域! 原来这已经是昨天的记录! 心口一梗,白泽那个恨啊,为什么男主总是跟女主擦肩而过?为什么! 实在不甘心,白泽便仔细研究起男主经过的路线,很快发现他在一个叫“姻缘树”的地方停留了很久。 “嗯?姻缘树?”白泽眯起了眼睛。 *** “可我已经知道自己的姻缘了啊!为什么还要去姻缘树?”被白兔子扒着往姻缘树方向走的白珑不解地抓起了符阴的手。 被白珑紧紧握住手的符阴看了那兔子一眼,眉梢一挑,略带得意。 白泽眼也不眨就开始说瞎话,“我听说被月姥姥祝福过的情侣更有福气,很多夫妻去过姻缘树后生活更美满了呢!白珑你不想要祝福吗?” 符阴轻嗤一声,“这你也信?愚昧。” 白珑却眼睛一亮,“那我要去,我也想要姻缘树的祝福!” 符阴一顿,立刻推翻自己之前的话,“这样吗?那我也去。” 柳沾衣:…… 是谁刚才说愚昧的? 清风拂动,姻缘树上红线摇摆。 白珑先取了根红线开始祈愿,树枝点在她眉心,一个和蔼老人的声音告诉她,“你的命定之人是一位正人君子。” 白珑:呀,符阴是个大好人,可不就是正人君子吗? 姻缘树:“他出身高贵,天赋出众。” 白珑:符阴可是真龙,没有比他更高贵更出众的了! 姻缘树:“你们很有缘分,无论你身在何方,无论变成什么模样,他都会保护你,守护你。” 白珑:这样的人,不就是符阴吗? 姻缘树:“他来过我这里,他就是……” 白珑还没听完就迫不及待地睁开眼睛,“符阴符阴,姻缘树说我们很有缘分,还说我们是命中注定噢!” 姻缘树:…… 符阴一愣,忍不住笑了,“是这样吗?看来这姻缘树还挺灵验的!” 他原本只是陪着白珑过来看看,现在见姻缘树说话中听,便也拿了根红线挂上,树枝下压触到他眉心时,符阴面上的笑意却没了。 姻缘树:“你的命定之人是……唉,可怜的孩子,你没有命定之人,你注定孤独一生。” 符阴:…… 姻缘树:“你想要携手一生的女子……唉,她不属于你,放弃吧!” 符阴:…… 姻缘树:“你们的缘分,只够让你们短暂地相遇,就算她此时在你身边,也很快就会属于别人,死心吧!” 砰的一声巨响,姻缘树被狠狠砸了一拳,粗壮的树干被砸得凹进去一个大洞,枝叶一阵痛苦的沙沙作响,与此同时,旁边纺线的老婆婆痛叫一声,整个人一下缩进树根消失了! 别说白珑,就连柳沾衣和司溟都被符阴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 白珑看看痛苦的姻缘树,再看看满脸愠怒的符阴,呆了呆,“符阴你为什么要打它?” 对上白珑的双眼,符阴很快冷静下来,扯出一抹笑,他道:“它,它说我们是天生一对,我太高兴了,忍不住拍了一掌,谁知正好拍它身上了。” 柳沾衣:…… “原来是这样啊!”白珑弯了弯眉眼,“可是打人是不好的,咱们要给姻缘树婆婆道歉才行。” 符阴顿了顿,点头。 两人一回头,却刚好看见姻缘树从土地中拔出所有根系,然后脚下抹油似的跑了! 几人:…… 符阴攥了攥拳,仍是有些不甘。他对白珑道:“让它就这么离开不好,我追上去道歉吧!白珑你先回去。” “嗯嗯。”这是正确的事,白珑肯定支持,“那符阴你要早点回来噢。” 符阴点头,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 月姥姥这数百年来撮合良缘无数,自认为功德无量,无论是人是妖,都对她分外敬重,谁知今日竟然会遇到一个蛮不讲理的恶霸,她说得明明是实话,却惨遭毒打! 怎么会有这种飞扬放肆的妖!月姥姥自觉年纪大了,实在惹不起,只好带着本体跑路了! 奔走了大半日,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水草丰饶的地方,月姥姥正要扎根下去,身后忽然传来一股炎热霸道的气息,月姥姥浑身一僵,只觉得叶子都要被烤熟了。 “你刚刚说得那些,是什么意思?” 那神情阴翳的少年人就站在她面前,明明还分外年轻,身上却有一股无法抵抗的强大威压,月姥姥不敢隐瞒,哆哆嗦嗦全说了。 “小妖、小妖侥幸领悟了姻缘道,能看到世上所有男女间的姻缘。小妖不敢欺瞒大人,大人与那位姑娘真的没有姻缘啊!” 发觉符阴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姻缘树忙道:“不过大人您放心,小妖有一秘技,可以强行为大人与那位姑娘牵上姻缘。” 话毕奉上一根粗壮的红线,“这是小妖花费半生才制出的姻缘红线,比不得仙界月老神官的,但也差不了多少了,只要大人您与那位姑娘牵上,将来一定能修成正果。” 接过了那条红线,符阴的脸色却还是不好,“你同白珑说的那个人是谁?” 月姥姥一哆嗦,很快就反应过来符阴的意思。她有些不情愿,毕竟依这位的霸道性子冷酷手段,若让他知道,一定会去追杀那个年轻人,月姥姥不是多善良的妖怪,但她想修成仙,她不能害人啊! 砰的一声,又是一拳轰在了树干上,月姥姥被这一拳打得几乎去掉了半条命。她当即跪了,忙不迭求饶,“大人饶命,我说我说。” 算这小妖识相,符阴收回了手。 月姥姥:“我不知那人姓名,身在何方,只知那是个正人君子,大大的好人。” 符阴皱眉,“还有呢?” 月姥姥一哆嗦,忙奉上穿着红线的一枚叶子,“这是那人留下来的。” 符阴收入掌心,看清叶片上“白珑”二字,只剩冷笑,“什么东西,也敢跟我抢人。”他记下这树叶上的灵力气息,早晚有一天要把他找出来杀掉,白珑的姻缘只能是他! 回到锦绣阁,符阴清理掉野外行走的痕迹,露出笑容推开房门,“白珑,你看我带什么来了?” 白珑闻言起身迎上去,见是一根粗粗的红线,“这个是月姥姥的?” 符阴:“白珑真聪明!我去找月姥姥道歉了,她知道我不是故意的,已经原谅了我,还送了我这根红线,只要绑上,我们就永远不会分开了。”他一边说,一边将红线系在彼此手腕上。 红线微微泛光,顷刻间便消失了,两人间却隐隐有了一丝之前没有的感应。 白珑眼睛亮了亮,“好神奇!月姥姥真是好人。” 符阴笑意更深了,“对,她是好人。” 第二更 夜色沉沉,廊下红色灯笼在风声里轻轻摆动,那投下的影子仿佛一个吊在绳上的美人。 远处,依稀有古怪沉闷的呜咽声传来…… 兔子一身白毛被灯笼映得微微发红,它红色的眼睛更红了,蹲在长廊地板上,一动不动看着前方。 在那里,一个身着红衣的身影渐行渐近,衣摆上金色的绣线微微泛着光,脚下扬起的微尘飘起浮散,须臾,那脚步停驻,长廊下只剩下两个一轻一重的呼吸声。 那人低下头,面庞被红衣红灯映得微微泛红,他笑起来是极好看的,只是眼神分外冰冷,于是更衬得那笑容虚假薄凉。 “找我作甚?”符阴开口了。 白兔子瞪着他的眼睛里有些愤怒,“你又在骗白珑!”它最不满的就是这一点。 符阴:“那么你呢?无缘无故,你为何要拉着白珑去结缘树?” 白泽哼了一声,“我当然是为了白珑好。” 符阴:“那我也把这话送给你。” 静默一阵,符阴便要越过它离开,谁料白兔子忽然跃起,爪子抓住他的衣裳攀了上去。眼见衣裳被它爪子勾出了一根丝,符阴眉眼间染上不耐,“你干什么?” 白兔子:“你去找姻缘树真的只是为了道歉?一根真正的结缘红线无比珍贵,姻缘树怎么可能送给你?一定是你抢来的。” 符阴:“你倒是了解我。” 白兔子:“还有呢?你为什么要打姻缘树,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符阴:“你不是号称通晓万物的白泽,你自己不知道?”侧头与趴在肩上的兔子四目相对,符阴了然,“我明白了,你也有许多不知道的事,比如白珑,比如我,还比如结缘树口中那个白珑的命定之人。” 白泽一梗,有些不敢置信,“你知道?” 符阴一巴掌将它从自己肩膀上扫下去,见对方半空一个翻转跳到围栏上,才道:“这不是很好猜?就好比台上一出戏,有主角、配角、必然也有反派,有剧情。白珑天性单纯,即使天赋罕见,也不喜与人争斗,显然并不适应这个残酷的修仙界。为了这出戏能更好地演下去,必定要有辅佐她的角色。这个角色必然不能是普通的配角,更不会是你这只没什么用的兔子,他要能常伴白珑左右,要替白珑解决那些她无法避免的麻烦,还要照顾白珑,这个人,应该是她的另一半。” “姻缘树泄露的消息,更肯定了我的猜测。” 白兔子:“胡说八道,什么一出戏,白珑是活生生的人,你当她是戏台上的猴子吗?我要把你说的告诉白珑!”尽管如此,可白泽的躲闪的眼神和乱动的耳朵分明暴露了它的心虚。 符阴盯着它看了几眼,“我现在更确定了。” 白泽只觉头皮发麻,仅仅靠神医转述的那些话,符阴就能联想到这么多,他是怎么这么快就接受的?他难道都不用自我怀疑一下吗?这个答案,已经无限接近世界的真相了,而他只是受认知所限,没法直接猜测这是一本书而已。 符阴一边观察它的反应一边开口,“初见时,你就很厌恶我,一旦我跟白珑在一起,你就会气急败坏,为什么?论能力论真心,我半点不差,按理说,有我这样一个人陪在白珑身边,你应该更高兴。除非……我挡了某个人的道。” 盯着目露慌乱的白泽,符阴冷笑,“那个人,就是今日之前去过姻缘树的人吧!你迟了一步,没有追上他,是不是很后悔?” 白泽闭了嘴,不再说话。 符阴喃喃自语,“你们都觉得那个人才是白珑的命中注定,我偏偏不信这个命。” 白泽忍不住道:“你不信也没有用,你的结局早就注定了,你没有办法给白珑带来幸福,你们不可能永远在一起。” 符阴:“因为我是反派?” 白泽一僵,觉得自己又中计了。 符阴:“不用太惊讶,我只是幼时喜欢看戏而已。”其实真正的原因是他早就发觉,从一开始白泽就认定他是个恶人,在它眼里,他为恶理所当然,从善不可思议,除了戏台上的反面角色,哪一个会这么不受看客待见。 白泽一扭屁股就要离开,“你要怎么想就怎么想,反正我什么也不会告诉你。” 符阴:“慢着。” 白泽扭回头,“干什么?” 红色灯笼下,符阴的面色竟然是罕见的温和,“如果我也做一个正人君子呢?” 白泽愣住了,“什么?” 符阴:“如果我也做一个正人君子,我也做一个好人,是不是就能替代那个人的角色?” 白泽瞪大了眼睛,这个反派竟然说出这种话!它猛地摇头,“不行不行,你不是说你是反派吗?反派没了剧情还怎么进展?” 符阴反问:“白珍,白珍身上的法器,那个收走法器的白衣人,这不是最好的反派?” 白泽:“可是……” 符阴声音往下沉,“可是这出戏已经变了不是吗?” 白泽端正身体,它认真道:“可你说的,不正代表了命运不可改变?没有你站在主角的对立面,就会有一个新的反派出现。剧情还在一直向前发展,就算你变好了,也没有办法取代他的位置,因为他是在所有人的期望下诞生的,他的‘正’是真正的‘正’,他是‘善’是真正的‘善’,不是装出来的,你装得再像,也是装的!因为你的心是黑的,早晚会有暴露的一天。” 白泽说完,见符阴脸色阴沉得吓人,它也不由有些害怕,脚下抹油就要逃跑,谁料符阴的速度那么快,它根本来不及躲闪,情急之下,白泽爪子下甩出一枚珠子,当的一声砸在长廊上,一幅栩栩如生的投影瞬间隔在两人中间。 投影中,一条黑色小龙趴在桌子上,正左摇右摆玩得开心……符阴目光一滞,要去抓兔子的手停在了原地。 *** 吱呀一声,白泽扒开窗户滚进白珑的房间里。 此时夜已经很深了,薄薄月光穿透窗棂洒在白珑身上,随着她清浅的呼吸一起一伏。 白泽小心翼翼踩在地上,担心惊醒白珑,它没有到床上去,而是猫在了床榻边的阴影里。 “很好,这样符阴进来就不会看到我了。”白泽这会儿心脏还在狂跳。它倒不觉得符阴是要杀它,虽说一直觉得他本质反派,但这么久相处下来,白泽自认对符阴还是了解的,就冲小黑龙那么可爱,长大后的符阴也不可能心黑到丧心病狂的地步。它躲他,纯粹是担心被抓住以后吐露出更多真相。 “就是可惜了我的小黑龙,我就只保存了那一份录像,多么珍贵啊!”白兔子十分可惜。 “其实想要本大爷粉你和白珑的cp也没那么难,傲娇大魔头和女主也挺搭的,只是粉cp归粉cp,你天天骗白珑说你是个大好人我就忍不了了。”白兔子碎碎念,“其实做妖也不必那么自卑,就算你不是个好人,白珑也不见得就会抛弃你啊对不对……” 夜色中的呜咽声似乎更大了,白兔子一开始还以为是风声,长耳朵仔细一听,觉得不太对,这咋好像有人在哭呢? 它刚反应过来,床上就传来白珑迷糊的声音,“唔,是有人在哭吗?” 不久后,司溟打开后院一间仓库,柳沾衣在旁边念叨:“你不是说你已经把整个锦绣阁都探查过了吗?这一仓库的被拐妖怪是怎么回事?” 司溟沉默片刻,才道:“我以为他们是肉食。” 柳沾衣都气笑了,“你一个纯血统的妖怪,你看不出那是妖怪还是肉食?大半夜让这些妖怪哭着把大家都吵醒,你真是厉害了。” 司溟站着不动任她训,片刻后,那仓库里的妖怪出来,柳沾衣张大嘴巴训不动了。 那仓库里出来的都是什么东西? 有的尖嘴猴腮浑身是毛,有的三头六臂满脸横肉,有的满身是刺在地上跳,还乍一看挺可爱,一张嘴满口尖刺……真是长啥样的都有。 他们出来时见到柳沾衣大张着嘴巴,还落落大方道:“是不是我们长得太美惊到你们了?” “没法子,要不是长成这样也不会被拐啊!” “幸好你们救了我们,要不然我们就要被那些坏蛋强取豪夺了嘤嘤嘤……” 柳沾衣:…… 她闭上嘴巴,生怕自己忍不住吐出来。此时此刻,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连司溟也看走眼了。 楼上窗子打开,披散着头发的白珑冲他们喊,“你们还没报答符阴呢?” “报答?”一只烈焰红唇的黑猩猩抛了个媚眼,“是要我以身相许吗?讨厌,不要这么直接,得先求偶才行!” 刚刚走近的符阴:…… 第 56 章 以身相许?想明白这个词的意思,白珑的嘴唇一下抿紧了。 她噔噔噔从楼上跑下去,挡在符阴面前狠狠瞪那只黑猩猩,“符阴是我的,不许你以身相许!” 这些妖怪虽然长得奇形怪状,但在它们自己的族群里,还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由于受到的恭维和追捧太多,以致于它们非常心高气傲,甚至奇葩地觉得能被拐卖是对它们美貌的肯定。 听到白珑这么说,原本还有些看不上符阴人形的黑猩猩一下被激起了傲气,“小姑娘说话不要太满,虽然你身后那妖怪长得丑,但看在他实力强的份上,还是勉强能与我相配的。有我这样的大美人在,你觉得他还会看上你这个丑八怪吗?” 白珑一下愣了,睁大眼睛不敢置信,“你说我是丑八怪?” 黑猩猩嘴巴咧开一个嘲讽的笑容,“没错,你实在太丑了,要是放在我们族群里,倒贴都没有人会对你求偶!” 眼圈一下红了,白珑很生气,“你才丑!你全家都丑!你全天下最丑!” 红唇黑猩猩态度高傲,“我才不跟你这样的小孩子吵架。” 黑猩猩刚说完,一只明显和它是同族的黑猩猩从仓库里出来,一见到它就大惊失色,“你怎么突然变丑了?” 红唇黑猩猩一愣,就听那位同族瞪大眼睛更吃惊道:“天神呐!你怎么突然越来越丑了!”说到后来,它似乎再也忍受不了红唇黑猩猩的丑陋,一扭头呕的一声吐了出来。 红唇黑猩猩被同伴的反应吓了一跳,它也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个镜子,只是照着看了一眼,忽然发出一声惨叫,啪的一声,镜子摔在了地上,红唇黑猩猩惊恐地冲了出去。 虽然在符阴等人眼里,那只红唇黑猩猩跟之前没什么区别,但是在那些奇形怪状的妖怪眼里,显然是变化极大的,一个个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表情呆滞身体僵硬,明显是受到了惊吓。 它们呆在原地不动,白珑还以为这些妖怪也要用“以身相许”来报答符阴,连忙开始赶人,“你们走,不要你们报答符阴!” 妖怪们愣了一下,随即争先恐后地往外蹿,生怕跑慢一步也会变成丑八怪,有几个跑得太着急还在门槛处绊倒了,噼里啪啦带倒了一大片。 等这些妖怪全都跑干净,安静下来的院子里忽然响起一声轻笑,是符阴的。 白珑转身盯着符阴看,满脸的不高兴,“你刚才为什么不说话,你是不是也想要他们以身相许?” “不不不。”符阴连忙解释,“我不说话,是因为觉得它很可笑,它说以身相许难道我就要接受么?我心里只有你。” 白珑抬眼看了符阴一下,收回目光,又抬眼看了他一下,又收回目光。她还是有些生气,“它还说我是丑八怪,我哪里有那么丑?” 符阴忍不住去揉她气鼓鼓的脸颊,“你当然不丑,你比所有人都好看。” 白珑:“真的吗?” 符阴:“当然。” 白珑这才高兴起来,但很快她又拧起了眉头,纠结道:“那要是,要是有比我更好看的人出现了,你是不是就要去喜欢别人了?” 符阴忍着笑认真回答她,“当然不会,别人再美再好看也不是我的白珑,除了白珑,我不会喜欢任何人。”顿了顿,他补了一句,“你也一样知道吗?将来要是出现比我更好的人,你也不能去喜欢他,你只能喜欢我明白吗?” 白珑弯着眉眼点点头,“我才不会喜欢别人,我只喜欢符阴!” *** “哎,酸酸酸,他们两个实在太酸了!” 柳沾衣一边往房间走,一边跟司溟吐槽。 此时天边已经隐隐泛起白边,长廊上挂着的灯火尚未熄灭,红色灯笼将柳沾衣那张本就艳丽的脸庞衬得愈发娇嫩。 司溟侧头看了她一眼,“他们这样互相信任,坦诚相待,不是很好?” “你确定他们是坦诚相待?”金扇轻摆,柳沾衣似笑非笑,“符阴那种人,要不是身边有个白珑,还不知道要怎么搅弄风云呢!” 司溟:“我是说感情上的,你又何必论及其他事?” 柳沾衣脚步停住,“我看你明里暗里为符阴说话,难道忘了谁才是你的主人?”见司溟不说话,她的神情就越是焦躁,“难道对于你们妖族而言,血统当真那么重要?重要到能让你处处维护一个连朋友都算不上的人?难道你还想着依靠符阴让你回归蛟龙族?” 司溟看着她,“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柳沾衣正要说话,余光忽然瞥见什么东西,她扭头望去,就见几个身着黑色斗篷的家伙鬼鬼祟祟从楼下经过,“那是什么?” 司溟鼻子一动,“是几只锦鸡。” 柳沾衣:“鬼鬼祟祟往后院走,是想救出金良宵?” 两人跟在那几只锦鸡后头,就见他们举着一件形似鸡头的法宝,也不知如何施法,就这么破开了符阴烙下的封印。 柳沾衣:“这法宝,品阶不凡啊!” 司溟:“绝大多数妖怪的族群里,都会有一两件传承多年的秘宝,并不稀奇。” 柳沾衣:“你们蛟龙族的秘宝是什么?” 司溟不说话了。 柳沾衣嗤了一声。 那几只锦鸡手里虽然有法宝,本身修为却不高,柳沾衣和司溟就站在门外看着,他们也没能发现。 金良宵呆呆坐在囚室里,不知在想什么,听到开门的动静,他以为是那几人终于想起来收拾他了,一回头,却惊道:“你们怎么来了?” 五只锦鸡:“大哥,我们来救你。” 金良宵焦急地站起来,“你们快回去,万一被他们发现就完了!” 其中一个锦鸡少年道:“大哥,我们带了秘宝,已经破开了封印,他们不会发现的。” 另一人也道:“是啊大哥,孔雀妖已经死了,我们已经自由了,逃到另一个地方重新开始就是,族群里还有那么多没长成的小鸡,难道你要撇下他们不管吗?” 金良宵表情抽动几下,他很愤怒,却只能压低声音斥道:“愚蠢,在这个世界,弱者根本不会有自由。光是逃有什么用?”借着囚室内的烛光,他看见这五个少年头上身上的挂饰,忽然冲过去一通撕扯,叮叮当当环佩钗珠掉了一地。 “你们还打扮做什么?装扮得再漂亮有什么用?以后再不许你们妆点容貌,统统往丑里打扮知不知道!” 锦鸡族修成人形后,还照着旧识的传统,每个锦鸡族少年都分外注重容貌,漂亮的容貌无论是求偶,还是争夺修行资源,都大占优势。退一万步讲,若是不幸被人重伤,一张漂亮的脸也能增加活下去的几率。 在这种从小到大的熏陶下,即使前来营救金良宵,他们也没忘记好好打扮,毕竟金良宵平时是对他们最严格的,哪次在装扮上达不到他的要求,都会被狠狠训一顿。可是现在,大哥为什么变了? 面对金良宵的斥责,五个少年眼眶微红,却不敢反驳。 金良宵看着也有些心酸,他放缓了语气,“以前是我错了,如今才明白这样苟且偷生没意思,你们别管我了,回去好好修炼。万一不幸被拐被挟持……”顿了顿,加重语气,“就自尽吧!别再让人瞧不起我们锦鸡族。” 噗的一声轻笑响起,金良宵等人齐齐一惊,“谁?” 柳沾衣施施然从门外跨进来,“如今这锦绣阁里,除了你们锦鸡,还能有谁?” 柳沾衣虽然年轻貌美,可她身上的气势,不是几个化形没多久的锦鸡少年能扛得住的,金良宵当即将他们护到身后,“他们只是来看看我,我也没有要逃的意思。请你们不要迁怒。” 柳沾衣:“我要迁怒早迁怒了,不会留到现在。”她盯着金良宵,“索性你们锦鸡族也就这样了,我这里给你们一条生路,愿不愿走?” 金良宵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柳沾衣笑盈盈,“只要你们一族的秘宝愿意奉献出来……” *** 次日晌午,符阴坐在大堂内,手里滴溜溜地转着两枚骰子。 金良宵和那五个锦鸡少年跪在他面前,表示锦鸡一族愿意签订主仆契约,终身追随他。 符阴还在研究那两枚骰子,闻言有些不耐烦地抬眼去看柳沾衣,“你让我来,就是为了这个?一群鸡还妄想追随我?跌份!” 听到这样的羞辱,金良宵垂下眼,一言不发。 柳沾衣摇摇扇子,“别那么大火气,锦鸡族虽然弱,可也不是一无是处。你不是想要占了九头稚鸡的地盘?反正都是鸡,签下契约后让这些锦鸡去苍浩山给你做内应,到时候里应外合不是更省力气?” 符阴嫌弃地一挑眉,“内应?就凭他们?” 柳沾衣看了金良宵一眼,金良宵立刻取出那件秘宝——一个闭着嘴巴的鸡头。“这是我族秘宝,只要掌握特定的法诀,就能越阶破开封印结界。” 柳沾衣在旁边道:“你可别小看这件法宝,昨晚那几个超凡境的小家伙,就是凭此破开你部下的封印。” 符阴这才正眼看待那件法宝,确定柳沾衣所言属实,他再看向那几个锦鸡少年,见他们此时浑身上下灰扑扑再也没有之前的花枝招展,他才算是满意。 主仆契约签订,金良宵等人从地上站起来,面前已经没有了符阴的身影。金良宵不由回忆起了昨夜的情景。 ——我们锦鸡族绝不再与人为奴。 ——话别说得那么满。给一个贩卖人口的孔雀妖办事,和给未来妖王为仆,可不是一个说法。 ——你说什么? ——符阴的身份……将来他登顶大位,你们锦鸡族可就能跟着一道飞升,到了那时候,谁还会记得你们曾经的屈辱,所有人或妖,都只会知道,你们是堂堂妖王的臣属。到了那时候,曾经踩在你们头上的孔雀,只配给你们提鞋…… 发觉身边少年人的不安,金良宵的思绪从回忆中抽回,安抚他们道:“不必担心,你们应该高兴才对,这可是我们锦鸡族命运的转点,主人前途无限,我们跟着他不会吃亏的。” 一名少年紧张道:“主人看起来高深莫测,我们该如何才能让他满意。” 金良宵神情也凝重起来,他思索道:“好好办事,然后,再打扮得更丑些吧!” 少年们:…… 与此同时,高深莫测的符阴大人抓着两枚骰子,欢快地穿过长廊冲进白珑的房间。 “白珑,我会了,我这次一定能赢你!这次咱们要换赌注,赢了你让我亲一口,输了我给你亲一口。” 第 57 章 时间回到半个时辰前,闲着没事在锦绣阁里到处翻箱倒柜的白珑摸到了两枚骰子。 儿时跟着阿爹扔骰子的记忆仿佛还在眼前,白珑左瞧右瞧,把符阴拉过来一起玩骰子。 按理说,符阴曾经当过山匪头子,按照老百姓对山匪头子的合理想象,符阴应该是一个满脸横肉的独眼龙,扛着大刀凶神恶煞,并且吃喝嫖赌样样精通。 然而符阴占苍毫山只是为了种灵草,收一堆小弟只是为了掩人耳目,他这一世长到十八岁,每日一有空就勤奋修炼,骰子这玩意儿他知道,但他还真没功夫去玩耍,甚至在人间界时,每当小弟邀请他下场,他总是不屑一顾,认为这种东西玩物丧志,耽误他变强。 因此当白珑举起两枚骰子问他这是什么的时候,符阴:“骰子啊!这种东西没什么……”好玩的三个字还没出口,就见白珑捏着两枚骰子敲了敲,清脆的撞击声里,她笑颜如花,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期待,“你陪我一起玩好不好?” 符阴:“……好。” 白珑:“咱们来赌大小,输的人就要,唔……”她仔细思索起来,目光从符阴身上转过,忽然眼睛一亮,“输的人要受罚!要被挠咯吱窝!” 符阴:…… 他还以为白珑能想出什么像样的惩罚。 虽然还没玩过,但符阴自以为他肯定能赢白珑,瞅了瞅白珑的咯吱窝,想象了一番她被挠得满脸通红笑得怎么也停不住,然后含着泪花向他求饶的样子……符阴喉结一滚,可耻地心动了。 小半个时辰后,被挠的满脸通红的符阴双腿发软、浑身颤抖地逃离了那个房间。 适逢柳沾衣经过,满脑子黄色思想的柳沾衣毫不意外地想歪了,她“哇哦”一声,自叹弗如,“没想到白珑妹妹这般厉害。” 符阴:…… 时间回到现在,自以为研究透了那两枚骰子,这次必定能转败为胜的符阴信心满满地提出了赌注。 白兔子:…… 你这恶毒反派为什么一天天的净不务正业,攻城略地横行霸道不香吗? 香不香符阴不知道,但在把白兔子扔出去那一瞬他是挺高兴的。 没有了白泽的阻挠,白珑果然很快答应了赌注。 符阴压抑着笑容,第一把扔下去,白珑比他多了三点。 看见白珑高兴的样子,符阴分外虚伪地叹气,“我怎么又输了?”亲我亲我亲我…… 隔着一张放骰子的小几,白珑脑袋往前伸了伸,粉嫩的唇瓣似乎就要凑上他的脸庞。 上辈子,白珑那种情况,符阴不忍心对她做什么,所以两人至今还是清清白白。 此时看着努力朝他靠近的白珑,他心跳快了几拍,脸颊渐渐红了。 空气里隐约有幽香浮动,符阴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闭上了眼。 白珑的气息仿佛就在鼻尖,符阴微微翘了嘴角。 “呼~~符阴你离我太远了,我们赌完再一起算吧!”白珑伸了半天脖子,发现想要够到符阴太艰难了,于是十分干脆地放弃了。 “额,哦,那好吧!”符阴睁眼看见坐回去的白珑,心里微微有些失望。但转念一想,赌完再一起算,不管是赢多还是输多,都是好事啊! 不知想到了什么,符阴不觉嚼满了笑意。 白珑:“我赢了!” 白珑:“我输了……” 白珑:“我又赢了!” 白珑:“我又输了……” 一连玩了十几把,掌握了正确方法的符阴仍是输多赢少,不得不说赌运这东西跟自身实力真是没半点关系。 白珑开始计算,“唔,第一把是我赢了,第二把是符阴赢了,第三把是……”虽然赌了这么多把,但白珑的记性还是很好的,她很快就算出了结果,高高兴兴道:“我赢了九次,符阴只赢了八次,所以还是我赢了!” 符阴:“对,你赢了。所以,你要亲我九次,然后……”顿了顿,他轻声道:“我再亲你八次。”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忍不住低头笑,笑得弯了腰,笑得眼角褶子都出来了。 白珑歪头疑惑地看着他一会儿,摇摇手指道:“不对哦,符阴你算错了。” “嗯?”符阴冲她眨眨眼,难道他少算了几次? 白珑认认真真道:“我赢了九次,符阴赢了八次,九次减掉八次等于一次,所以我只需要亲符阴一次就可以噢。”言下之意,符阴没的亲了。 符阴震惊:“怎么可以这么算?” 白珑疑惑,“本来就是这么算的呀!符阴怎么变笨了?”想了想,她找到了一个能够让符阴听懂的例子,“那比如,咱们赌的是灵石,我赢了九块,你赢了八块,算下来就是我赢了你一块灵石呀!” 符阴:…… 白珑说得好有道理,他竟无法反驳。 抹了把脸,符阴心想,也好,能有一次也值了。 他重新露出笑容,起身张开手冲白珑道:“来吧!” 获得胜利的白珑分外高兴,带着收获战利品的兴奋跳下软塌朝着符阴扑了过去,啪叽一下一口亲在了他的脸颊上。 柔软的触感一触及离,符阴神情微怔,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弯着眼睛的白珑,一时情动,下意识低下头去。 看着离她越来越近的符阴,白珑微微睁大眼睛,忽然,她抬手按住符阴的脑袋把他推开,有些生气,“符阴你输了不能亲我,你可不许耍赖,耍赖是不对的!” “额,好吧!”被拒绝的符阴明显有些失落。 被结界挡在外边的白兔子见到这一幕,乐得倒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 不归天只是他们这次行程中不甚重要的一段,众人整顿好后,就朝着下一座城出发了,离开不归天之前,白珑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里,金良宵等人往另一个城门的方向缓缓离开。 白珑扯了扯符阴的袖子,“他们为什么唤你主人?” 符阴:“因为他们仰慕我的威名,自愿追随我。” 白珑:“那他们去哪里?” 符阴开始胡扯,“金良宵之前卖了那么多妖怪,总得赎罪,我让他们去做好人好事弥补过错。” “是这样啊!”白珑弯了眉眼,“符阴你真好。” 符阴笑了笑,低垂的眉眼间却闪过失落。 “咱们要经过的第二座大城名为不虞天。据说那个地方,还有我风月道老祖宗留下的秘境。”柳沾衣一边说一边看向白珑,“白珑妹子有没有兴趣?虽说那个秘境已经被人翻遍了,但风景秀美,去看看景也不错。” 白珑歪头想了想,“风月道,那不虞天都是跟你一样的人吗?” 柳沾衣一折扇子,傲然道:“怎么可能?我柳沾衣天下地上独一无二,那些庸脂俗粉如何能同我相比?” 司溟笑了一下。 柳沾衣怒了,“你又笑甚?” 司溟赶紧收回笑容端正神色。 不虞天距离不归天不算近,但有符阴在,他们的速度十分快,不到半日就到达了不虞天,入城时刚好入夜。 天空烟火一重又一重,绚烂的色彩映得几人脸庞色泽一再变换。 跟不归天不同,不虞天的妖怪在审美上与人类颇为相近,几人进城没多久就被塞了不少花花草草。 符阴很不喜那些献殷勤的,不论人还是妖,收到的一律扔了,结果他一扭头,却见白珑怀里包了满满一大捧,红的紫的蓝的白的……各种花香混在一起,刺激得她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却还不肯放手。 “符阴,这里的人好好啊,他们送了我好多花。柳沾衣和司溟也有呢!”白珑见符阴手里一朵也没有,还很高兴地和他分享。 符阴轻轻捏了下她的鼻子,“你都打喷嚏了还不扔掉?” 白珑摇摇头,很执拗,“不行,别人送的礼物怎么能扔掉?这不好。” 符阴正想用什么法子哄白珑扔了这些东西,身体忽然被人撞了一下,不满地一回头,就被一个衣着暴露的女子抱住了。 第 58 章 此时街上熙熙攘攘,偶尔碰撞没什么,但这么直接抱上来,未免太过刻意。 余光瞥见白珑正看着自己,符阴想要把那人扇飞的冲动压了又压,抬起的手又放下,问她,“怎么回事?” 抱上来那女子没有穿着外衣,肩膀和两条白花花的胳膊就这么暴露在外,她容颜生得极美,一双脉脉含情的眼睛此时充满惧怕,瑟瑟发抖地往符阴怀里躲,“有坏人在追我,救救我,求求你!” 符阴:…… 与此同时,远处传来大声的呵斥,“我看你还敢往哪里逃!” “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白珑把收到的花草收进布包里,对符□□:“她看起来好可怜,符阴我们帮帮她吧!” 柳沾衣瞥了一眼远处涌动的追兵,“要不要顺手解决了那些人?” 白兔子耳朵晃了晃,语速极快道:“不要,咱们刚刚进城,还不知道这里是什么情况,谁知道这个女人是因为什么被抓?她看起来像是本地人,把她带走还能打探点情报!” 计划就这么定下,符阴以自身灵力遮掩了女子的气息,那些追兵都是些半化形的妖,全凭气息认人,它们从符阴等人身边经过,没有闻到女子的气息,就往其他地方分散了。 半个时辰后,众人找到一家客栈安顿下来。已经换上新衣裳的女子跪在他们面前结结实实地磕了几个头,自称自己名叫绿醅,愿意为奴为婢报答他们的恩情。 原来这绿醅出自不虞天内最有名的青楼,她从小无父无母,因为容貌出色被卖进青楼,为了让她长大后有力气服侍贵客,青楼里教她修炼,却只允许她走到筑基和超凡,再往上便不允许了,担心她生出反抗的心思。 没成想养到合适的年岁,绿醅还是跑了,在楼里那么多高手层层监控下,她竟然还能逃出来。如今她身无长物,又没有多少实力,只能选择依附她眼中的强者。否则若是被抓回去,以青楼控制人的手段,她会生不如死。 “我不想回去给人当炉鼎,求恩人收留!” 众人听完,齐齐看向白珑。 白珑正坐在桌前吃点心,南之域是妖怪的大本营,为了照顾妖怪的体型,几乎所有家具的尺寸都比东之域大上几圈,显得白珑更加娇小了。垂在椅子下的双腿自由地晃来晃去,注意到大家都在看她,白珑茫然地抬起头,“怎么了?” 符阴:“她说想留下来报答我,你觉得呢?” 柳沾衣:“人家明明说的是‘我们’所有人,你可别误导小姑娘。” 白珑眨眨眼睛,看向跪在众人面前的女人,“你有钱吗?” 绿醅头低了低,似乎有些难堪。 白珑:“我问你有没有钱,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绿醅低声道:“我没有。” 白珑蹙起了小眉头,“你没有钱,怎么报答我们呀?” 绿醅没想到白珑会这么说,她头埋得更低,“我愿意为奴为婢伺候恩人。” 说这话时,她抬头看向符阴,意思很明显。 白兔子在白珑耳边小声提醒,“就是要干活抵钱。你想想绿醅全副身家就是她自己了,她拿她自己来抵钱也算是奉上全部财产了。” 白珑想了想,留下来打工干活跟以身相许不是一个意思,满意地点头,“那你可要好好干活,偷懒就不是诚心报答了。” 此时的绿醅还没意识到自己即将经历什么,听到白珑允许她留下,绿醅松了口气,低垂的眉眼间闪过一丝达成目标的喜悦。 一天后,妖怪客栈多了一名唇红齿白貌美多才的女伙计,这家客栈由于地处偏僻且老板还是条上了岸的鱼,导致本地妖觉得这里腥气太重很少光顾,但是妖怪也好色啊,自从消息传开,这家原本冷清的客栈顿时座无虚席,余老板乐得都找不着北了。可劲儿地使唤这个新来的伙计。 余老板:“你跟你的主人们每日住房吃喝就要花费二十五块灵石,二十五块!” 顶着个水腥气极重的鱼头,余老板用力比了个二十五的手势,恶狠狠道:“二十五块灵石可不好挣,你要是敢偷懒,我就告诉你家主人,让他们收拾你!知不知道!” 此时的绿醅已经跟陀螺一样被支使着转了一整天,累得恨不得倒到地上去,然而凶神恶煞的余老板明显不是会怜香惜玉的,她只得忍着,咬牙点头应了下来。 “余老板,快把美人儿叫出来啊!” “是啊,藏着掖着干什么?叫她给我们唱个曲儿助助兴!” 外边又传来了客人们催促的声音,间或夹着几句污言秽语,简直将绿醅当做了便宜好用的物件儿。在余老板满是威胁的目光下,绿醅忍着恶心,强装出笑容,走出去为满堂的酒客唱歌。 她出去时,大堂中的客人齐齐发出几声哄笑,轻易就掩盖了楼上柳沾衣与司溟的谈话。 “方才我托人查过,这绿醅生得貌美,在原先的青楼里也是头牌之一,那些能见到她的客人不是家财万贯就是修为高深,就算是做炉鼎,也只有洞慧境以上的修士有资格受用,现在却沦落到这样的三流酒馆,给这些底层中的底层唱歌助兴。” 盯着楼下大堂上那载歌载舞的美貌女子,柳沾衣面上充满兴味:“无论如何,她心里多少会有所怨怼,可是当她从后头走出去,当她出现在那些客人面前的时候,却又笑容满面,仿佛能给这些客人唱曲儿是她的荣幸。” 她伸手一指,“你瞧那些人,被她哄得多开心?这样的心性,这样的隐忍,她是有本事笼络住一个高阶修士的,何须从青楼里逃出来?” 司溟颔首,“她接近符阴是另有目的。” 柳沾衣眉梢一挑,“那岂不更好?符阴要是能被她弄到手,我不就能带着白珑走?” 司溟看她一眼,神情有些无奈。 柳沾衣嗤了一声,“算了算了,不说他行了吗?瞧你护的,不知道的还以为符阴是你的儿子。” 司溟:“我不是这个意思……” 两人的说话声渐行渐远。 *** 夜幕低垂,这一日终于要过去了。 绿醅暗暗松了口气,在余老板虎视眈眈的瞪视下往楼梯走去,她实在太累了,想要去客房休息。 “慢着。”一只肥硕的脚挡在了她面前,余老板一指后厨,“今天的碗都归你洗了。” 绿醅一愣,心里有些恼怒起来,“我今天跳舞唱曲忙了一整日,赚到的早就超过了二十五块灵石!” 余老板轻佻地拍拍她的脸,“你以为这是哪儿?这是我的店,客人们吃的喝的坐的哪一样不是我的?哪些不要钱啊?老板我不用成本啊?你跳个舞唱歌个曲而已,有什么累的?你自己玩得不也挺高兴?人家晚上还要在床上伺候,你还可以坐着洗碗,你已经赚了,劝你不要不识抬举。” 正在此时,楼梯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符阴走了下来。 绿醅看他一眼,眼角含着一滴泪,却在对方看过来时移开视线,故作淡然地对余老板道:“我去洗,你不要为难他们。”话毕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后厨,步子迈得极快,急匆匆仿佛生怕被谁看见。 楼上的围栏边,兔子和柳沾衣并排坐着嗑瓜子。 白泽:“这演技……生错了地方啊!” 柳沾衣:“可惜资质太差,要不然可以考虑收她入门。我们风月道就需要这种人才。” 白泽:“希望她晚一点暴露真面目,要不然上哪儿找这种自己送上门做苦力的?” 柳沾衣:“白珑呢?” 白泽:“白珑听说她在老板店里干活卖力,她很高兴,说这是一个很懂得感恩的善良人,等结算工钱了要拿一块灵石给她买糖吃。” 柳沾衣:“噗!”她笑完,就看见符阴和余老板站在后厨附近说话,而后厨里有个小窗是可以看到他们的,绿醅想是注意到了站在那儿的符阴,刻意不使用术法,而是亲自上手一个接一个地洗碗,真是分外卖力了。 她问:“符阴和那条鱼说什么呢?” 白泽探头看了一眼,不感兴趣道:“龙是百鳞之长,余老板见到他没吓得尿裤子都已经是道行高深了,还能跟他说什么?估计是用他们鳞介类天生的语言在交流吧!这样也好,不怕被绿醅听见。” 楼下,后厨外,余老板强忍着打哆嗦的冲动,毕恭毕敬道:“大人,今日绿醅拢共赚了一百零五块灵石,稍后小人送到您房里。” 符阴点头,他侧头看了后厨窗口几眼,绿醅以为他是在看她,洗碗洗得更卖力了。 符阴:“我看你这后厨有点脏啊!” 余老板:“大人放心,给您和几位贵客的食物都是小灶特意专门安排的,保管干净。” 符阴:“我是说,后厨太脏了,怎么能让一个美人待在那么脏的地方,就让她自己把后厨擦干净吧!” 余老板:…… 第二更 夜深了,不虞天的热闹才刚刚开始。 即使是这间偏僻的客栈后厨,也能从天窗那儿瞧见远处天空灼灼绽放的烟火。 在不虞天生活了数年的绿醅能轻易回忆起,这座不夜城的繁华与奢靡,但那只不过是少部分人的享受,绝大多数人或妖,都只是这座不夜城的祭品。 乐器的声音远远传来,醉汉酩酊的话语还沉溺在上一场狂欢之中。 呼咻一下,有年幼妖怪奔跑玩耍的动静响起,接着是父辈教导他们如何在深夜中猎食…… 咯嘣咯嘣……客栈的前后大门传来了被鼠辈撬动的声音,须臾,许是发现无法破开这间客栈的防御,窃贼骂骂咧咧着远去。 绿醅仍蹲在后厨洗碗,即使此刻没有人观看她的表演。 她接近符阴的确是另有目的,但她没想到后续与自己所想的完全不同,面对自己这样一个绝色美人,符阴的态度竟然是排斥的,当她抱住对方时,她能感受到那种恨不得将她立即推开的怒火。她当即就明白,这个瞧着过于年轻的男人已有心上人。 而他的心上人……真是个奇怪的姑娘,她半点都不排斥一个接近她男人的女子,所思所想也异于常人,她说自己愿意为奴为婢报恩,她竟然就把她留在这客栈里打工供他们花费。 跳舞唱歌是件极耗体力的事,虽然有修为在身,也扛不住一整日的折腾,更何况是她被当做炉鼎培养起来的,为了使她肌肤更柔嫩细滑,青楼压根不允许她炼体,虽有修为,却也是实实在在的弱。 有些妖怪天生就有股奇怪的味道,被他们用过的碗筷也会染上这种味道,必须用特定的工具才能洗掉。忍耐着那股味道,绿醅一边清洗一边默默为自己打气。 “没关系,你肯定能成功的!比这更苦更难的你都走过来了,没有什么能难倒你的,事在人为,一定可以的……” 然而低垂着头看向水面时,却忍不住泪流满面…… *** “哇!那是什么?”白珑指着从上空飘过点点荧光,远远乍一看好像是一只只萤火虫,细看才发现,原来是一个个身后有翅膀的小小人,它们扑腾着蜻蜓一样半透明的翅膀从你面前嚣张地飞过,可当有人张手抓上一只时,那些小精灵又眨眼间化作流光消失。 司溟介绍道:“这是流萤会,不虞天每隔一年举行一次,但凡有修为在身,都可以用灵力凭空捏出流萤,谁的流萤最小最精致、维持时间最长,谁就能摘得桂冠。” 话毕一指湖心那座灯火辉映的高台,“赢的人不但可以拿到一枚上上品灵药,还能进入风月老祖的秘境。” 白珑歪头,“就是柳沾衣说的那个吗?” 司溟颔首,他看着不远处挑选灯笼的柳沾衣,“风月老祖的秘境里已经没什么宝物了,不过那里头灵气充裕,是不虞城的三倍,去那里待上几日,对修行大有裨益。” 白珑信心满满,“那我也要参加!赢了我要和符阴一起去里面看风景,然后丹药给柳沾衣。” 司溟一怔,“为何?” 白珑疑惑道:“柳沾衣不是受了伤吗?” 司溟:“你从何得知?她告诉你的?” 白珑摇头,“没有噢,我自己看出来的。唔……”她想了想,才开口继续道:“她的伤很多年了,好像是灵根的问题,可惜用言灵不能治。”她手指敲敲脑袋,看起来有些苦恼。 司溟的表情更柔和了几分,“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她。我还以为我们一路跟着你们,你会不高兴。” 白珑:“我要是不高兴,肯定早就让符阴把你们赶走了。” 司溟笑了一下,这还是他第一次朝着白珑露出笑容,“那你能不能答应她,修习那卷功法?我听白泽说,你现在缺少合适的修行功法,为什么不试一试呢?” 也许是因为言灵天赋的原因,白珑的体质十分特殊,虽有灵根,但从小到大,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功法进行修炼。听到司溟这话,白珑想了想,“可是我不要她做我师父。” 司溟:“为何?” 白珑有些苦恼,“她太小了,我想要一个有着长长白胡子还有白头发的师父。”她说着还往下巴那里比了比,动作表情分外传神。 司溟忍不住笑了一下,他心想柳沾衣看着年轻,其实已经快要满六十了,论年纪,她可不算小。但……叹了口气,他到底没有再劝说。 “白珑!”这时候,符阴拎着两纸袋吃食过来了,“尝尝看,刚刚出锅的。有饼子还有炮肉。” 白珑鼻子吸了吸,嗅到一股分外催动食欲的香气,她咬了一口饼子,酥软的饼皮里面不知道夹了什么肉,香得她被烫到还舍不得吐出去。 符阴急得往她张开的嘴里扇风,“哎你慢点吃,小心烫!” “唔……真好吃呀!”白珑满脸幸福,“可以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再烫一遍我也乐意。” 符阴哭笑不得,只得板起脸吓唬她,“你再这样,下次我可不给你买了。” “啊?”白珑当真了,可怜巴巴地去拽他衣角,发觉符阴在看她的吃食,她手一缩,赶紧把两袋子吃食给护住了。 符阴憋不住笑了,“不抢你的,你吃之前吹凉一些。” 白珑这才高兴起来,一边吃一边含含糊糊地说话,“这么好吃的东西,一定有很多人排队吧!” 符阴:“没有,我去的时候他们刚开店,我买了第一份。” 白珑:“是这样吗?符阴运气好好。” 白泽:…… 要不要告诉白珑,某人是靠着拳头抢到的第一份? 吃完了食物,觉得自己充满了力气的白珑开始制作流萤了。 “唔,要又小又好看的……”周遭灵力被她说动,飞鸟一般聚拢到她身边,随着她思索的低语时不时汇聚成各种形状…… *** “今年的流萤会当真无趣。”湖心的高台上,一名身着华服的青年男子懒散地靠在栏杆边,冲身边几人道。 那几人皆是留了胡须的中年男人,看修为个个都是天人境,却对眼前男子很是谄媚,“殿下说的是,这些年的流萤会当真是越发无趣了。” “若不是殿下懒得出手,其他人哪里能摘得桂冠?” “也不知今年能不能有个出彩的?” “再出彩,还能比得上殿下五年前的游龙吟?” 说起游龙吟,几人又是一通感叹,五年前的流萤会上,那条栩栩如生的飞龙着实震撼了不少人,在真龙绝迹了千年的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人早就忘了真龙的样子。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几人循声望去,就见一只巨大的凤凰在夜空中展开羽翼张嘴唳叫,声音清越悠扬,远远传开,更妙的是,组成这只大凤凰的每一点荧光散开来仔细看,都是一只只小小的、形态各异的凤凰,引得湖边看客一片艳羡的赞叹。 那边人正热闹,高台上的几名中年男子却摇头,“有什么好惊叹的,这都是几年前殿下玩剩下的。” 正说着,就见那青年男子抬起手指,指尖停了一只微小的蝴蝶,乍一看像是一点荧光落在了他手指上。 盯着那点荧光看了一会儿,他忽然道:“今年的第一出来了。” *** “木枭你太厉害了!今年的第一肯定是你了!” “那可不?其他人漂亮的没有木枭时间长,时间长的不够精致,精致的没法组合起来,这次第一是谁一目了然嘛!” 被周围人极力追捧的木枭,正是方才做出“凤凰”引起喧哗的人,他是个岁数不大的少年人,受到追捧后显然十分得意,面上满是骄矜之态。 “咚”的一声,锣鼓敲响,与此同时,湖心的高台下展开一幅卷轴,卷轴上山河写意,一路延伸到湖岸边,这就是接待第一名前往高台的阶梯了。 木枭信心满满地走过去,谁料刚往前伸腿,就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了。 面上骄矜之色一僵,在周围人异样的目光里,木枭忍不住扬声道:“敢问城主,今年的第一姓甚名谁,可否让大家看看他的杰作?” 连刚才引起轰动的凤凰都没能拿到第一,今年流萤会是出了什么厉害角色? 众人伸长了脖子,恨不得看看那第一名是哪个。 稍倾,湖心高台传来一道年轻清朗的声音,“请这蝴蝶的作者前往湖心台。” 随着那男子话音落下,几点萤光悠悠飞来,还没靠近,就有自恃修为的人呼喊,“那不就是一只蝴蝶吗?” “什么?只是蝴蝶吗?蝴蝶也能赢?” “肯定有别的吧?城主的眼光没那么差。” “等等!蝴蝶下面好像吊着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没瞧见啊!” “太小了,把灵力运转到双眼才能看清!” 未等那萤光靠近,木枭就用力一吸,抓了一只悬在掌心,他小心控制着灵力维持这点萤光的形状,而后将灵力运转到双目,凝神望去,就见那微小的蝴蝶足下,竟然挂着个鸟笼子,而笼子里…… 木枭不断靠近,终于看清了,原来那笼子里,竟然关了一条龙! 鳞爪毕现,栩栩如生,更可怕的是,似是注意到有人窥看,那笼子里的小龙忽然爬起来,朝着他噗噗噗吐了几下口水。 木枭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那萤光转瞬就飞走了。 与此同时,已经见到蝴蝶的人发出了远超之前的惊叹声。毫无疑问,这第一名实至如归啊! 木枭脸色一阵变幻,忽然扬声道:“不可能!这绝不是洞慧境以下能做出来的!一定是有人作弊!” 流萤会都是有规矩的,参赛者年纪不得超过一百,修为不得超过洞慧境,否则便被视作违规,做得再好看也要作废。木枭认为,能做到这种程度,绝对是那些天人境以上的强者,不可能会是和他同龄的人做出来的! 随着木枭话音落下,周遭人纷纷议论起来。 “是啊,能做到那种程度,不太可能是洞慧境以下吧!” “我就是洞慧境的,我用上吃奶的力气我也做不出来啊!” “胡说什么呢,就不许人家天赋异禀吗?” “天赋异禀也没有这样的吧!你看看蝴蝶下边那笼子,是得对灵力操纵得有多精深才能做到?” “怕是得天人境强者才能做到……” 如果那人真的小小年纪就做到这个地步,那天份得多可怕?想到这一点,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声,木枭渐渐坚定了心里的想法——那一定是个天人境的强者跑来捣乱的! 这个念头,一直持续到,他看见一个小姑娘拉着个少年人走上了卷轴。 木枭:…… 围观众人:…… 假的!一定是假的!他们一定是驻颜有术,他们的年纪一定是很大了!今年肯定已经九十九岁了! 第 60 章 山水卷轴就飘在湖面上,随着水波微微晃荡,这卷轴只可容纳二人并肩而行,一开始人们以为“蝴蝶”的制作者是那个看着年长些,周身灵力内敛的年轻人,仔细看才发现,那个小姑娘才是今年第一,而年轻人只是被她拉着一同上了卷轴而已。 “天呐!她瞧着不过二八年华,竟然有那么深厚的修为……” “不知是出自哪个大家族,真是少年出英才啊!” “辟谣了辟谣了,那才不是什么小姑娘,人家已经快一百岁了……” “是啊,以前不知参加过多少次流萤会,准备了好多年呢!” “听说那里头的小龙是她画了八年才画出来的!” “怪不得那么栩栩如生呢!” “嗐,你们都听谁说的啊?” “木枭啊,木枭可是鸟族这一辈的佼佼者,他说的你都不信啊?” 木枭本人站在原地面色阴沉。他才没有说过这些话! 湖面倒影着漫天流萤、华灯轮转,以及卷轴上相携的一对少年男女。 卷轴上微微有些晃荡,像一张薄纸飘在了水面,一旦行走之人对灵力的掌控力达不到要求,就会瞬间踩破卷轴掉入水中。 符阴踩上卷轴的那一刻就蹙起眉头,正要用灵力把白珑整个裹起来,却见她数着卷轴上一座座山头一下又一下蹦了过去,黄色裙摆,白色衣角上下翻飞,蝴蝶翅膀似的扇个不停。 符阴忙跟上去,“你怎么只踩山头?”莫非他之前感觉错了,这卷轴上的群山另有乾坤,即使没有使用灵力,也能从容度过? 白珑侧头看他,“因为好玩呀!” 符阴:…… 见符阴神情茫然,白珑想了想,问他,“符阴小时候没有玩过跳山山吗?” 符阴:…… 还是摇头。 “没关系,我来教符阴!小时候阿爹也是这样教我的。”白珑举起符阴的手,“先这样……” *** 湖心高台上,接送卷轴撒出去后,那名身着华服的青年男子便偕同那几名中年男人从楼上下到了一楼。 这湖心楼台瞧着小,其实内有乾坤,一楼还有一个能容纳上百人的大厅,摆足了城主排场。 青年男子坐在城主位上,等待今年的第一名推门而入。 然而好几息过去了,大门纹丝不动。 站在最末尾的中年男人立刻道:“殿下,那卷轴是灵宝,只要有人踩上去,就能被传送到门口,很快就能来了。” 青年男子颔首,懒散地倚靠在座椅上,眼睛盯着荧光中的小龙看。 又是几息过去,依旧没有人来,而城主虽然没有表示,但从他改变的坐姿就能看出,他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这人也太狂了,拖拖拉拉这是在藐视城主吗?”对面而立的两人互相给对方使眼神。 “真那么狂就不会来参加流萤会了,难道是进不来?” 眼神交流完毕,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见人来,负责卷轴的中年人站出来,满脸羞愧道:“殿下稍等,臣这就去看看。” 城主摆摆手,“去吧。” 中年男人立刻退下,从窗口往外看了一眼,咦?是个年轻小姑娘,不错不错! 他立刻折身回返,“殿下,人已经上了卷轴,很快就会进来了。”顿了顿,笑着补了一句,“还是个活泼小姑娘,瞧着有几分可爱。” “哦?”城主理了理衣裳,正襟危坐地看向大门口,他目光如炬,若此时有人推开门进来,定然会被那一双风华内敛的眼眸所摄。 一息,两息,三息……不知过了多久,城主眼睛睁得都泛酸了,那大门还是不动如山。 他忍不住眨了眨酸涩的眼睛,一脸怀疑地看向副使。 副使连忙告罪,“殿下,臣亲自去看!”心里暗骂那个负责卷轴的人,副使匆匆奔到了窗口,下一刻,他瞪大了眼睛,满脸震惊。 在场众人都盯着他的背影看,见他惊得连尾巴都露了出来,齐齐跟着震惊了。 天!副使可是活了上千岁的老人了,什么场面能把他惊成这副模样? 侍立在城主下方的诸人忍不住往那儿探了探脖子,可惜他们又没有透视眼,怎么也瞧不见副使看见了什么。 城主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趁众人不注意,偷偷往眼上一抠,摘下颗眼珠子扔到了副使头顶。 城主偷窥的本事炉火纯青,在场数名天人境竟无一个发现,就连天人境巅峰的副使也没能发现头顶多了颗滴溜溜转动的眼珠子,呆立窗口一动不动。 他们没有发现座上的城主闭上了眼睛,神情也浮现出同样的诧异。 原来那卷轴上的传送阵法之所以没有被触发,不是因为哪里出了差错,而是因为那个踏上卷轴的人,她不安安分分走路,她是一蹦一跳的,还巧之又巧地把好几个传送法阵都给避开了。 而那个跟着她一起上了卷轴的年轻人,瞧着似乎是个稳重的,原本也是有希望被法阵直接传送到门口的,结果不知怎的,比那个少女一带,竟跟个孩子似的也开始一蹦一跳往前。 这两个以为自己是五六岁的孩子吗! 副使看得一脸怀疑,城主头一次和他表情同步。 更匪夷所思的是,这两人蹦着跳着,居然解开了卷轴上的禁制,越过城主直接进入了风月老祖的秘境当中。 副使:…… 城主:…… *** 白珑跳山山跳得好好的,忽然眼前一晃,她下意识抓住符阴的手,等再抬起头时,却发现周围环境变了,不再是那个摇碎光影的湖面,而是变成了一个……世外桃源般的仙境。 白珑目光越过面前潺潺流水,落到远处花瓣飘飞、云雾氤氲的群山上,“符阴你看,那个不就是咱们刚刚跳过去的山头吗?” 符阴跟着白珑一起落到这个陌生的地方,正一边护着白珑一边警惕地打量周围。听到白珑这么说,他循着那处望去,下一刻便露出诧异来,“的确是。看来咱们是进入了这画中世界。” 他思索着,这个地方不知道有没有危险,得先研究怎么出去。 相比起符阴,白珑倒是半点不担心,她充满好奇地打量周围,忽然蹲下身去,一脸兴奋道:“符阴,这里有好多七夜灵草噢!” 符阴一愣,蹲下身仔细观察周围草地,被这一片连绵无尽仿佛路边杂草似的七夜灵草震惊了。 “太好了!这样符阴以后就有吃不完的草了!”白珑伸手要拔,忽然停住,“这里是不是别人的地盘呀?主人肯定不乐意咱们拔他的草。” 符阴感受了一番此处不同寻常的浓郁灵气,肯定道:“这里应该就是风月老祖那个秘境。” 白珑眨眨眼,“也就是说,是城主把我们放进秘境的吗?” 符阴也不确定,“应该吧!” 他上辈子还真没听说过什么流萤会。 白珑这下高兴了,“那我要在这里拔几天的草,这样以后就可以给符阴捣绿泥敷身体。” 敷、敷身体……符阴耳根一红,拉着她起身道:“不必如此费力。”他抬手一招,灵力如臂指使,收割机一般狂涌而过,一连片的灵草拔地而起。 白珑见状连忙打开储物袋,笑眯眯地看着不断涌入布包里的灵草。 别人进了秘境大多集中注意力吐纳修炼,他们进了秘境就是一前一后从东到西从南往北地割草,仿佛突然从修仙文掉到了种田文。 走了大半天,白珑忽然想起一件事,“符阴,我们刚刚有留种吗?” 符阴一愣,“什么留种?”来都来了,当然是统统收走。 白珑:“留种的话,等到下一年流萤会的时候,就会长出新的灵草了啊!如果我们都收完了,以后进秘境的人怎么办呢?” 符阴一顿,片刻后才道:“白珑说得对,我会留种的。”就留一棵意思意思吧! 白珑弯了弯眼睛,正要继续往前走,脚下忽然踢到了一块大石头,她疑惑地低头看去,这才发现这里还有一块石碑,被原来茂密的灵草掩盖了,如今灵草被割走,才得以显露出来。 石碑上写着:入我风月大门,习我风月大法,传我风月衣钵,可得秘境传承。 符阴发觉白珑一动不动看着一块石头,问她怎么了。 白珑一指石碑上的字,“这石碑上说,拜师送秘境。” 是这样么?符阴诧异地看着石碑,在他的眼中,这只是一块被风化了的普通石头,那上面分明什么也没有。 第 61 章 “白珑,你真的看到上面有字吗?” 白珑点点头,一个一个念给他听。 符阴皱眉,“听起来跟柳沾衣一道的。”他不喜欢白珑修习什么风月功法,刚要开口阻止,白泽的话忽然从耳边闪过——你要是真为了白珑好,就不要总是自私地替她做决定。 符阴皱眉,他低头问白珑,“那你想不想拜师。” 白珑还真仔细考虑起来,“柳沾衣说风月老祖是个很厉害的人物。很厉害的话就能当我的师父。” 符阴有些失望,“所以你决定拜师了?” 白珑摇头,“可是只有厉害的话是不能够做我师父的。” 符阴眼中燃起希望来,“所以你不想拜师了?”这下白泽没话说了吧!可不是他阻挠白珑,是白珑自己决定不拜师的。 白珑又思索起来,“我之前说过我要拜一个老爷爷为师,因为阿爹说年纪大的资历老学问也好,风月老祖肯定是很老很老的,说不定他的胡子都能长到地上了。” 符阴又低落下来,“所以你又决定拜他为师了?” 白珑却又纠结起来,“可是柳沾衣不是说风月老祖死了好多好多年了吗?” 符阴眼睛微微一亮,“对,他死了很久了,你肯定不能拜他为师。” 白珑:“可是他说拜师就送秘境啊!我拜别的师父还得交拜师礼和束脩呢!”她踮起脚尖拍拍符阴的肩膀,“符阴你现在这么穷,我还是不要给你添麻烦了,我也要努力赚钱养活符阴呢!上次救了那些妖怪拿到的钱都花光了诶。” 符阴:…… 其实,之前他在拍卖场杀了那么多妖,他们本就是为了竞买娈宠而来,携带了不少灵石,那些灵石自然全进了他的口袋,但是……白珑一直跟在他身边,他还没有找到机会把这些钱洗白。 “符阴你放心,有了这个秘境,咱们以后出门就不用住客栈了,省下好多钱呢!” 白珑这么说着,蹲下身,将手掌贴在了那块石碑上。 在符阴眼里,这块风化了不知多少年的石头忽然发出一阵柔和的白光,稍倾,那白光凝实成一卷功法,轻飘飘落入了白珑掌心,与此同时,白珑眼角下方多了一枚桃花印记,正是风月道正式弟子的标记。 那桃花印记闪了闪,便隐入皮肤中消失了,白珑摸了摸眼角,没察觉到什么异样,于是拿起那卷功法看了起来。 她明明是第一次接触风月道,也从来没有经过类似的教导,可是当拿起那卷功法时,仿佛有股莫大的吸引力,令她很快就沉浸在功法当中。 “……风者,穿林拂叶无形,撩弦乱心无影;月者,花前霜染无声……” 默默念诵着功法上所写的内容,不知不觉间,白珑周身第一次有了灵力涌动的痕迹。 符阴见状微微一怔,从前,无论白珑尝试过多少次,她都没能引气入体,而这一次…… 回过神来,符阴立刻聚精会神为她护法。 看着沉浸在修行当中的白珑,符阴心里对风月道的偏见慢慢放下,眼底终于有了真切的笑意。 这个风月老祖的秘境早就被人探寻过无数次,可是从来没有人发现隐藏在这里的功法,唯有白珑,她想要割下灵草,机缘巧合之下让那块被灵草掩埋的石碑重见天日,而偏偏只有白珑能看见石碑上的字…… 也许,白珑修行上的缘法,真的落在风月道上。 再想想那个一直追着不放的柳沾衣,符阴轻哼了哼,如今看来,那女人也没多么讨厌了,白珑总要有自己的人马,今后他允许那个女人跟随在白珑身后了…… *** 白珑和符阴进入秘境后,湖心楼台中的人也终于反应过来。 城主趁副使转回身之前立刻收回了自己的眼睛,姿态神情又变得同往常一般无二,半点看不出来是个精于偷窥的。 听副使禀报完方才所见,在场众人面色各异,那负责卷轴的人很快去收回了卷轴,仔细一瞧,果然在卷轴上瞧见了两个小小的身影,副使指认道:“就是方才那二人,他们已入了秘境当中。” 话落,副使拱手禀报:“城主,现今该当如何?” 那城主座上的青年嘴角微翘,气度雍容,分外大度道:“若他们能得了秘境传承,这秘境给他们又如何?” 副使忙道:“可这秘境已经归属我族多年,难道就要这么让给外人……” 城主淡淡瞥他一眼,副使顿时跟吃饭噎着了似的,一下没了声。 “一个小小秘境,对不虞城来说或许算是件宝贝,但我龙族何等威严,还需要霸着一个小小秘境不放?” 副使欲言又止,其他人却立刻一顿奉承,直言城主大度,是龙族所有殿下当中最有气度的一位。 副使:…… 他叹了口气。 说起这风月老祖的秘境,曾经也是引起过腥风血雨的,毕竟就算无法得到传承认可,但能霸占这处秘境作为修行之地,也是百利无一害的。 风月老祖陨落后,不知多少自称风月道弟子的修士杀得你死我活,有一阵甚至殃及到南之域无妄河附近的鲛人族。 鲛人族向来依附龙族,多年来一直是龙族的裁衣间和珠宝铺子,发现那群人族修士把他们的栖息地弄得乱七八糟,偏偏鲛人的战力又打不过,鲛人王于是带了一群族人上龙宫哭了一天,献给龙宫一大箱漂亮珠子,龙族才派出精锐杀了那群不讲规矩的修士,顺便将承载秘境的卷轴抢了过来。 再后来,这秘境就送到了不虞城,被任性的城主拿来当做流萤会奖品的添头。 这么多年了,龙族不屑于钻研风月道,也没有任何一届流萤会的头名能在秘境当中得到传承,众人也就渐渐淡忘了这件事,但是今日,却有两个外来者绕开他们进了秘境,他们中的一个,很有可能获得传承啊! 副使看着上面的城主,“虽是如此,但臣觉得,还是得进秘境看看为好。” 城主:“副使所言在理。”话毕就站了起来,虽自持端庄,但在副使眼中,多少有几分迫不及待。 副使叹气,毕竟这只是一条不到五十岁的小龙啊! *** 秘境上空忽有气流涌动,正在专心为白珑护法的符阴猛然睁眼,看向异样传来的地方。 那里,空间裂开了一条缝,紧接着扩张成一道门,一行七人先后从门后进入,人人身着玄色暗纹长袍,为首一人衣着尤其华贵,虽样貌年轻,却是明显的上位者。 符阴眯眼打量一圈,七个人,全是天人境的,蛟龙。更巧的是,其中还有一个熟面孔。 身后灵力涌动又平息,白珑筑基成功了! 符阴心生喜悦,也顾不上那进来的七人,回身对白珑道:“你筑基了白珑!”他比自己当初晋升天人境还要高兴! “原来这就叫筑基吗?”白珑好奇地打量一番自己,觉得除了身体轻盈了一些,好似也没有哪里不同。 “小姑娘,你就是这次流萤会的头名?”男子清朗的声音传来,白珑从符阴身后探出个脑袋,好奇地抬眼望去,“你是谁?” 城主打从进来,注意力就集中在了那小姑娘身上,见她抬眼望来,不由被惊艳了一瞬,他迟了一会儿才回应道:“我是不虞城城主,原本该由我为你打开秘境出口的。” 他手一扬,想要确定秘境的掌控权,发现得不到半分回应后,了然道:“你果然已经拿到了秘境的传承。等我们出去后,你可得关好这秘境的门,免得被宵小之辈闯入。” 察觉出他话语中的善意,白珑点点头,“谢谢你。” 那下属没说谎,小姑娘笑起来果真怪可爱的。城主看得愣了一愣,回过神后手心一抬,一点荧光浮现在他掌心。 在他的灵力运转下,那点荧光不停放大,于是笼子里那条噗噗噗吐口水的小龙就暴露在众人面前。 城主声音很温和,“小姑娘,这小龙是你怎么想出来的?当真可爱。” 打从城主开始跟白珑说话,符阴的脸色就有点不好看了,在对方举起用灵力催大的小龙时,他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白珑这时已经确定了这个城主不是个坏人,她从符阴身后走出,“这不是我想出来的。” 城主更有兴趣了,“那是别人给你画的?” 白珑又摇头,“我是按着符阴小时候的样子做的。” 城主微微一惊,“符阴是谁?” 白珑跑到符阴身后,骄傲地把符阴推到他们面前,“这就是符阴,这条小龙就是他的原型噢!” “是……是你!”这年轻城主的表情从震惊、茫然、狂喜,到憧憬,仅仅用了很短的时间。他身后的人同样一副被金馅饼砸中的茫然与狂喜。 白珑眨眨眼,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这么兴奋。 城主走近两步,他激动地看着符阴这个瞧起来年纪还很小的少年人,“真是你?竟真是你!” 符阴一动不动站着,看着城主的目光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城主却没有在意,他双手激动地抬起,似乎想要摸一摸符阴,抬到一半又有些克制地垂下去,“你唤符阴啊,当真是个同你一般可爱的名字。”此时他满心满眼只有符阴,仿佛遇上了命中注定的另一半,已经完全忘记了方才那个令他惊艳的小姑娘。 符阴眉头拧了起来,就听这个仿佛脑子有病的城主说:“符阴,我能摸一摸你么?” 符阴:“不能。” 城主:“那我能抱一抱你么?” 符阴:“不能。” 城主咽了咽口水,很明显的咕咚一声,在场所有人都听见了,“那……那我能舔一舔你么?” 符阴:…… 他匪夷所思地看着眼前男子,片刻后,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的脸色一下变了,狠狠一拳头把他打飞了出去。 第 62 章 嗷的一声猝不及防的痛叫,城主整个人都被打出了秘境,身后那一干臣子都傻眼了,不由自主转身去看城主飞走的方向。 符阴见他们统统背过身去,趁机一脚一个把这些人全都踢出了秘境。 按理说,这些中年男人个个修为都在天人境以上,不至于被符阴一个人收拾了。然而,他们刚刚得知符阴很可能是世上唯一一条真龙,这会儿又惊又喜又惧,反应便慢了些;二来,城主都被打出去了,他们身上挂点彩,之后才好交差嘛!三来,被一条小龙踢上一脚,应当,可能,也许,不会很疼、吧! 这种想法,在他们真的被符阴踢上一脚后,彻底烟消云散。天呐!这是从哪儿跑出来的野孩子,怎么能仗着年纪小就欺负大人呢?太不懂事了!必须把他抓回龙宫好好教育才行! 然而等他们想再进秘境时,却被这个已经拥有了主人的秘境拒之门外…… *** 在白珑面前打跑了一群人后,符阴立刻回身开始解释,“白珑,那些人全都是道貌岸然的坏蛋,你不要相信他们,尤其是那个城主!简直恶心至极!以后见到他,你千万不要跟他说话,要打跑他知不知道?” 白珑听得一愣一愣的,“什么恶心呀?他身上很臭吗?” 那种恶心的事符阴真是提都不愿在白珑面前提起,他含糊了过去,“总之他就是很恶心,他身上也肯定是很臭的!你如今不是得了秘境传承?快把秘境所有入口都关了,不要让他们再进来!” 虽然还是有点不太明白,但符阴的话白珑都是很愿意听的,她立刻关掉了所有秘境入口,如今只有在她允许的情况下,外面的人才能进来。 她还是第一次拥有一个秘境呢,怎么想都觉得新奇。得了传承以后,操控秘境的法子自然而然浮现在她脑海中,她拉着符阴走到一个小水潭边,伸手一抹,仿佛擦去镜面尘埃一般,水潭中顿时浮现出外界的影像。 湖心楼台当中,那些中年男人一个个捂着屁股候在城主面前,而那个城主则正襟危坐,一本正经地说着什么。 那些人顿时都露出羞愧之色,齐齐朝着城主拱手,之后便退下了。等到最后一个人离开,等到大门关上,那坐在宝座上的城主终于憋不住变了脸色,一个人捂着肚子在那儿翻来滚去,看口型依稀是在说好痛好痛,滚着滚着连尾巴也冒了出来…… 白珑看得一愣,指着他道:“符阴,这个人跟你好像呀!” 符阴看见他,眉头就皱得死紧,“哪里像?恶心死了。” 可是符阴还是小黑龙的时候,每次痛都会这样抱着尾巴翻来滚去的……白珑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来,因为她看出符阴讨厌那个城主。 唔,我跟符阴才是一伙的,既然符阴讨厌他,那我也应该讨厌他才对! 很快坚定了立场,白珑点头道:“符阴说得对!这个人真讨厌!我们离开这里吧!” 符阴看她没有多问就这么支持自己,眼神柔和下来,“好,咱们回客栈!” 他心想:上辈子,他一个人闯荡,那时候还没有这么早觉醒血脉,唯一跟蛟龙一族产生交集的,就是那个副使。再后来他入魔,被白珑唤醒,就圈了知雪山,更没有闲工夫去跟蛟龙族交涉。 但他知道,蛟龙族都记仇得很,今日他打了他们城主,还打了那么多人,他们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不如早点提升实力,直接打上蛟龙宫,看他们谁敢不服! 风月老祖这个秘境并不是固定位置的,它更像一件法宝,可以随主人的心意浮空转移。白珑心念一动,那卷被放置在湖心楼台中的卷轴自己一卷,就消失在了原地,等它再出现时,却已经到了余老板的妖怪客栈当中…… *** 流萤会结束,不虞城的热闹却还没有散,多的是寻欢作乐的妖族或是慕名而来的修士在此放饮达旦。 柳沾衣却没兴趣继续待下去了,这样的热闹她早几十年前就见过,如今已然没了什么兴趣。 手里提着挑选给白珑的兔子灯,柳沾衣朝客栈方向走。 那个地方是很偏僻的,但对于他们这群人来说却足够清净。 安静无人的小巷里,司溟跟在她身侧,“你说,白珑入了秘境后,能不能触发传承?” 柳沾衣:“这个我去哪里知道?反正不管她能不能触发传承,我都一定会说服她修习那卷功法。” 司溟:“白珑是个很善良,却也很有原则的人。除非她自己愿意,否则没有人能逼她。况且,她不一定同风月道有缘法。以防万一,还是要继续寻找合适的人选。” 柳沾衣停下脚步看他,“你认为,什么是缘法?是命里注定?还是上天安排?我不信缘法,我只信我自己的眼光。” 司溟皱眉,“可你的伤拖不了多久了,只有修习了那卷功法的人才能救你。万一白珑执意不肯,你到时候要怎么办?为何不将你的苦衷告知?她会愿意救你的。” 柳沾衣对上司溟的眼睛,沉默一会儿,忽而妖娆地笑起来,眼底说不清是落寞还是讥讽,“司溟,你以为我是什么人?我柳沾衣心狠手辣不择手段是不错,可我不会为了活下去,就朝别人哭诉乞怜。若是有一天,白珑愿意修习风月道,那一定是因为她看到了那卷功法的好处,而不是因为可怜我同情我!” “司溟,你终归还是不懂我。” 话毕,柳沾衣转身离开。 司溟跟着她的影子往前走,他看着前面那道风姿绰约却显出几分寂寥的身影,心想:他是不懂么?不是,他只是,关心则乱。 *** “小兔子,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客栈大门口阻拦盗贼的封印闪了一下,柳沾衣畅通无阻地走了进去,她此时脸上带笑,半点没有在巷子里时的落寞。 “都说了叫我白泽大人。”大家都去玩,只有白兔子一个留在客栈里看着那个绿醅,白兔子此时很有情绪。 “好吧白泽,你来看看我给你带什么了?”柳沾衣走上楼梯,晃了晃自己手里的东西。 白泽蹦过去一看,发现是一盏兔子灯,顿时没了兴趣。 见它兔耳朵垂下,柳沾衣好笑道:“这是给白珑的,你的是这个。” 流光一点,从储物袋里取出的东西落到了白泽眼前。 白兔子竖起耳朵,鼻子抖了抖,嗅到其中有香气浓郁的肉味,顿时眯起了眼睛,道了谢,它迫不及待开始享用美食。 柳沾衣蹲下身悄声问:“那个绿醅可有异动?” 白泽摇头,“没,老实得很,刷完碗就开始在后厨大扫除,那后厨多脏啊,亏她也能忍下来。” 柳沾衣:“没用术法,还是亲力亲为?” 白泽点头。 柳沾衣:“那我可就有点佩服她了。” 咬下一大块炮肉吞下去,白泽问:“白珑他们呢?” 柳沾衣把白珑参加流萤会的事说了,“这会儿他们肯定和城主在一块,估计晚上不回来了,早点睡吧!” 白泽一想,既然白珑和符阴都不回来了,那它还费力看着绿醅干什么?于是拖着柳沾衣给买的零食回屋子去了。 不多时,柳沾衣和司溟的房间也关门熄灯了。 楼下后厨里,绿醅依旧在忙碌。她这一天一夜都没怎么进食和休息,早已疲惫不堪,却不敢懈怠,虽然那几人都出去了,但她知道有只兔子妖一直躲在楼上监视她,她要努力,她要坚持,绝不能让他们看出来! 抱着这样的信念,丝毫不知白兔子早就入睡的绿醅,兢兢业业任劳任怨地干了一晚上的清洁,一直到天色微亮,才熬不住趴在桌上睡了一会儿。 这一睡,就做了个梦。 ——有了反派的依附,女主的气运显然更强了,你的任务,就是离间女主和反派,不能让他们继续在一起,这样才能分解掉女主的助力。 ——你放心,等你完成任务,你的愿望自然会实现…… 咚的一声响,将绿醅从梦境中惊醒。她心口一跳,透过后厨那扇小窗,她看见白珑和符阴牵着手上了楼。 这么巧!他们刚好回来? 眼神闪烁几下,绿醅做下决定。 她耐心听着动静,确定那两人分开后各自进了房间,又等了一会儿后,用后厨的水浇了自己一身,又撞倒一只大桶,桶里的水淌了出来,流了后厨满地,接着取出昨日抱住符阴时偷偷剪下的一根头发,燃烧后取其气息,洒在自己身上。 一切做完,她扯烂了衣裳,直奔楼上白珑的房间。 “白姑娘,白姑娘!求你帮帮我吧!” 白珑已经换好衣服准备睡觉了,她从来没有熬到天亮才睡,要换做以往,早就困得站不住了,可是筑基以后,她觉得自己精神百倍,到现在竟然只是有一点点困而已。头一回意识到了修炼的好处,白珑高兴地想,一定要努力修炼,以后就可以把睡觉的时间拿来看话本了! 难怪大家都爱修炼呢! 她正要躺下休息,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了绿醅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哭。 唔?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白珑打开门让绿醅进来,谁料门刚打开,绿醅就扑过来跪倒在地上。 白珑一愣,低头看着面前这个衣裳裸.露,浑身湿透,脸上还满是泪痕的女子,把她拉起来坐到床边,“你怎么了?” 绿醅皮相极美,哭起来梨花带雨惹人怜惜,“白姑娘,求你帮帮我吧!有人欺负我!” 她说得情真意切,白珑一下感同身受,她面色严肃道:“你告诉我,我去欺负回来。” 白珑面上的关心和同仇敌忾实在太真实了,绿醅愣了一愣,但很快又继续哭起来,“我,我本来打扫完就想在后厨洗洗身子,谁知衣裳脱了一半,符阴、符阴忽然闯进来,他、他折磨了我好久,我……我没脸活了……”说着又哭了起来。 白珑:…… 她歪了歪脑袋,才不相信,“你骗人!符阴不会无缘无故就打人,他是个好人,肯定是你做了什么坏事他才打你的!” 绿醅:…… 这女主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眼神闪烁一下,绿醅只得将话说得更明白,“我说的折磨,不是打我,而是……他强迫我行了苟且之事!我实在活不下去了!”见白珑目露怀疑,她立刻把自己衣裳拉得更开,只见那柔美的胸脯上,点点红痕落梅似的洒在白皙的肌肤上。 “白姑娘你看,这都是他留下的!” 看到那些痕迹,白珑呆了呆,难道符阴学了她的方法,然后去欺负绿醅吗?可是……可是符阴不是说这种事不能做吗?他难道不怕绿醅变成邪魔把他吃了吗?不对不对,符阴说到了天人境就能做了…… 白珑认真思索起来,她脑子转得有点慢,绿醅却以为她仍不肯信,不由凑过去,让白珑嗅闻她的身体,“白姑娘不信闻闻,我身上都是符阴的气息,我真不敢骗你……” 白珑眼睛一亮,是这样吗?符阴的气息她最喜欢了!她凑了过去…… 而这时,抓紧时间修炼的符阴忽然听到了隔壁传来哭声,他一怔,以为是白珑出了什么事,于是立刻中断修炼开门出去,结果一走到白珑门前,就从敞开的房门处,看见了床榻上抱在一起的白珑和绿醅。 符阴愣了一下,待看清绿醅胸膛上的吻痕以及暧昧地抵在她脖颈处、脑袋转来转去的白珑后,符阴勃然变色,“住手!你居然敢勾引我的白珑!受死吧!” 怒吼一声,符阴一掌拍了过去! 第 63 章 万万没料到事情会是这个走向,绿醅一把推开白珑,身子一滚翻下了床。 符阴正担心波及白珑,拍出去的那一掌并不敢用力,见绿醅推开白珑,他忙伸手将人接过来护在身后。 “白珑你怎么样?那个女人对你做了什么?” 白珑摇头,“她没有对我做什么啊。” 符阴才不信,他明明都看见了!白珑太单纯,什么都不懂,那个女人就是利用了这点所以才来诱惑她,可恶,他居然没有猜到对方的真实意图,那日她当街抱住他肯定就是为了迷惑他!她的真正目标其实是白珑! 把白珑挡在身后,符阴冷冷地回头看向绿醅。 绿醅感觉到符阴对她的杀气,眼神闪烁一下,她果断在两人面前跪了下去。 “符公子不要杀我!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绿醅看向白珑,“白姑娘,符公子什么都没有对我做过,是我瞎说的!我真的知错了!” 白珑从符阴身后探出头来,白色发带飘呀飘,“所以你刚刚说符阴欺负你,都是在骗人咯?” 绿醅面上一副后悔的神色,“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她跪在地上仰头看着白珑,眼神凄楚又隐含爱慕,“我其实,只是想要博取白姑娘的怜惜而已。那日,街上所有人都对我避之不及,只有白姑娘你答应救我,从那一刻起,我的心就落在白姑娘身上了,我知道女子喜欢女子难以令人接受,我不求名分,我也不敢跟符公子争大小,只求白姑娘让我留在身边,就算让我日日辛劳我也愿意,只要能让我每日看白姑娘一眼,我就知足了。” 白珑房间的动静早就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柳沾衣等人来到门口,刚好就听到了这么一番话,她哇哦一声,一副吃到了大瓜的惊喜表情。 白兔子跳进房间里,看看衣衫不整的绿醅,看看夹在绿醅和符阴中间的白珑,再看看表情狰狞怒火中烧的符阴,只觉得自己忽然穿越到了捉.奸现场。 司溟往里头看了一眼,觉得不太合适,想要把门关上,被柳沾衣给拦住了。 符阴却没有注意到他们,因为听着那些话的他几乎要气疯了,他怎么能容忍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动他的人?掌心灵力暗暗凝聚,他想,不管这个女人是什么身份,不管她有什么目的,他都不容许她活下来,大不了弄死后拘了她的魂魄,不信逼问不出来。 却在这时,他的手被身边人按住了。掌心凝聚的灵力一下缩了回去,符阴侧头去看白珑,“你怎么?” 白珑弯着眉眼冲他笑,“符阴,她还没有做坏事,不可以打她噢。” 符阴心头一跳,那一瞬间他几乎以为白珑发现了什么。“白珑,你怎么知道?她在说谎,你不要相信她!” 白珑摇头,“可我就是知道呀!符阴你说得对,她是在说谎,可是说谎就要被打吗?” 两人之间的对话让绿醅感觉到了危险,她眼中的凄楚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惊疑,“白姑娘,你发现了?” 白珑点头,“对呀,我知道你说的是假的,你喜欢的人根本不是我,所以你肯定不是心甘情愿留下来的对不对?” 听到这话,绿醅面上难掩惊愕,她明白,自己之前的计划失败了。微微垂头,语气里满是失落与难过,“白姑娘,你是个好人,我真的做了错事……” 声音哽咽,然而下一瞬,一点绿光从她袖底飞出,直扑符阴而去。 符阴冷眼看着她,连动手的念头都没有,一个超凡境修士,就算拼尽全力也打不破他的护体灵气。 果然,那绿光扑到符阴面前即刻散去,连他一根毫毛都没伤到。 然后绿光散去,出现在他面前的却是一个脱光了的绿醅,符阴下意识扭过头,同时伸手挡住了白珑好奇的双眼。 但他这番动作也给了绿醅施法的时间。 □□的胴体上溢出颓靡的香气,大大方方袒露身体的绿醅双手结印,黑雾弥漫,一具男子魂魄出现在她背后,那具鬼魂体型庞大,甫一出现便挤满了整个屋子。森森鬼气令整个屋子瞬间冷了下来,就连门槛也结上了一层薄薄的霜。 白泽被冻得打哆嗦,它一下蹦到了房门外,就听柳沾衣评价道:“唔,看这具魂体的煞气和鬼气,至少与洞慧境修士相当,绿醅才超凡境,她怎么掌控比她强这么多的鬼魂?” 在身后阴暗魂体的衬托下,绿醅年轻的身体显得愈发雪白娇小。但她的神情却是万分决绝的,随着她快速默念咒语,一枚银色细长钉子出现在她手中。 看见这枚钉子,白泽三瓣嘴动了动,“果然还是个外来者。” 符阴的神色也彻底冷了下来。手指一抓一放,浓郁灵气汇聚奔涌,变作一个透明金罩将白珑保护在内,他此时面向白珑背对着绿醅,连回头也无,直接抬手一掌拍出,那只想要偷袭的鬼魂便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嚎叫。 然而即使如此,这鬼魂也没有半分退缩,而是化作一股黑气紧紧缠绕在符阴身上,试图以此牵制住符阴。 与此同时,绿醅手持那枚细长钉子,仅仅一下就刺破了符阴亲手部下的防护结界。 符阴一惊,脸色寒得彻底,“放肆!” 那不自量力缠在他身上的鬼魂被这一喝,顿时魂体震荡,鬼气溃散,化作一团虚弱魂魄摔在地上,与此同时,本来要伤到白珑的绿醅被这声音一震,神情恍惚一下,耳孔里流出殷红血液。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挣扎地举着钉子向白珑靠近,想要伤害白珑的意图非常明显。 门口处,柳沾衣捂着被震得嗡嗡作响的耳朵,好不容易缓过来一点,就听见白兔子吼道:“符阴,不要杀她!” 符阴动作一顿,眼中戾气一闪,就听白泽接着道:“不是说好利用她找出背后的白衣人吗?” 那日发现女人的意图后,白泽就开始怀疑这女人跟白珍和白衣人有关了,于是和符阴商量好利用她顺藤摸瓜,没想到符阴脾气这么爆。 符阴却没有听它说的,他直接抽出了绿醅的魂魄,利用灵力禁锢起来。这才终于不用去看那女人的身体。 被强行抽出的魂魄原本该非常痛苦,绿醅却不一样,她仿佛终于挣脱了累赘般的躯壳,神情里甚至有几分放松。 叮当一声,那枚银色钉子掉在地上,白珑尝试去捡,却和上一次一样直接消散,根本拿不到。 魂魄都被抽出,绿醅彻底绝望,魂体浮在半空中微微抽搐,她在哭。 听到哭声,那摔在地上的男鬼勉强聚成个形状,慢吞吞地围到了她身边。 第 64 章 那男鬼的煞气与鬼气被打得十去七八,屋子里的寒气总算没有那么重了,白泽跳进屋子里,蹦到白珑身边,“钉子还是不能碰吗?” 白珑摇头,站起身去看那两个魂魄。 符阴正在审问他们,男鬼的意志不清醒,像是一只宠物依恋地靠在绿醅的魂魄身边,绿醅哭了一阵后,无论符阴怎么用刑,也没有吐出任何跟白衣人有关的字眼。 白泽道:“看样子是被下了咒术,她说不出来。” 柳沾衣从他们的言语中,隐约明白这绿醅跟白珍是受命于同一人或是同一组织,她也不多话,识趣地转身离开了,司溟也跟着离开。 两人走后,白兔子把门关上,符阴顺手部下几层防窥探的结界。 白珑看看他们,又看向那两个魂魄,她对绿醅说:“你刚才,是真的想要害我吗?” 因为刚刚受了刑,绿醅的魂体现今十分虚弱,但她的身体活着,魂魄还不至于消散。看着面前这个眼神干净、丝毫没有怨怼的女孩子,绿醅心情复杂,“对不起,我是真的想要害你,对不起。” 符阴:“既然问不出来,就将她打成重伤扔出去,等白衣人过来。” 白泽:“这也是个办法,那枚钉子肯定还在绿醅身上,白衣人总要收回去。” 听着他们对自己的处置,绿醅没有说话,只用力抱紧了身边的男鬼,默默流泪。 那只男鬼也抱紧了她,只是他意识混沌,并没有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只能笨拙地安慰绿醅,时不时愤怒地朝符阴龇牙。 白珑呆呆看着他们,仿佛看见了上辈子她和符阴在那座高台上相互依偎的情景,眼睛弯了弯,她忽然抓住符阴的衣袖,“符阴你看,他们跟我们好像呀!” 符阴:…… 他看了绿醅一眼,容貌艳俗,心肠歹毒;再看那男鬼一眼,软弱无力,虚张声势。这究竟哪点跟他和白珑像? 想到先前白珑还说那恶心的城主跟他像,符阴忽然开始怀疑白珑的审美。 露出个有些嫌弃的表情,符阴略有些不满,“哪里像了?我可比那男鬼好多了。” 白珑也说不清具体哪里像,但她就是很自信,“就是像!”说着她走近了两步,又问绿醅,“你为什么要害我?是因为有人给你下命令吗?” 方才无论符阴怎么用刑,绿醅都没有吐露半个字眼,可是白珑这么一问,她就点头了。 点完头后,她惊觉不对,想要后悔却已经来不及了,因为白珑已经问出了下一个问题,“那个人喜欢穿白衣服吗?” 绿醅没有说话,白珑却仿佛已经得知了结果,继续问下一个问题,“他是你的主人吗?” 绿醅摇头,到了此时,她已经明白,白珑似乎有一种让人必须回答她的能力,即使她受到禁制不能吐露关于那个人的消息,白珑却还是能从她的反应里得知真相。 白珑:“所以是他让你来伤害我的?你为什么要听他的?因为他给你钱了吗?” 绿醅点头又摇头,目光落在身边男鬼的身上。 白泽注意到绿醅看男鬼的眼神,这种眼神,跟符阴看白珑时很相似。长耳朵抖了抖,白泽猜测道:“你跟这只男鬼难道是一对?” 绿醅没有说话,只是抱紧了那只男鬼,不言自明。 符阴闻言,一把将那只那鬼扯了过来,畏惧于他身上的威压,如今已经十分虚弱的男鬼无力反抗,魂体像块黑色的破布一样挂在他手上。 “我错了,我错了!”绿醅急急道:“你们不要伤害他!他不能再死了求你们!”她分明没有再流泪,可那焦急悲伤的表情,任谁见了都不免动容。 符阴却是个铁石心肠的,他掐着那只男鬼,“白衣人的事你说不出来,那你自己的来历,总能说吧?” 绿醅看着那只男鬼,良久良久,“只要你们别杀单齐,我什么都说。” 原来这男鬼名叫单齐。 *** 绿醅一开始并不叫绿醅,她和单齐只是两个普通人,他们是彼此初恋,一起从高中考上同一所大学,约定好大学毕业后就结婚一起奋斗。可就在毕业那天,一切都变了。 绿醅至今还记得,那一天晚上,她像平常一样上床睡觉,梦里却听到一个声音一直在呼唤着什么,她听不懂那种陌生的语言,可等她醒来,却发现自己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她变成了绿醅,一个十岁的小女孩。 之后的经历简直像是噩梦,她完全无法适应这个妖怪横行的世界,这具身体的父母又被恶妖吃掉,她九死一生逃走,却因为轻信了人族修士,被卖进了不虞城的青楼。日子一天天熬过去,直到两年后,她和单齐凭着几次试探认出了对方。 在这么个强者为尊,只讲力量不讲律法的世界里,能够和单齐重逢,绿醅既高兴又悲哀。 可是恋人在身边,好歹有了希望。两人就此相互扶持着过了四年,等到他们的身体长大,同时修到超凡境后,他们就计划着一起从青楼逃走。 失败了。 他们对这个世界的认知还是太浅薄了。有了超凡境的修为又如何,在那些强者的眼里,并不比蚂蚁强壮多少。当他们安安分分留在青楼时,没有任何人会注意他们,可当他们试图逃跑,那些强者就会像恶狼一样扑上来。 被抓回来后,老鸨将他们看管得更严了,甚至决定提前让绿醅挂牌。 “是单齐……是单齐顶替了我。他说,他说他是男人,就当被狗咬了一口。” 白珑望着她,“那后来呢?” 绿醅用力睁大眼睛,不让泪水涌出来,“后来单齐被当做炉鼎折磨了很久,等我再见到他时,他已经快死了。他说他不会死,让我不要难过,他说他一直跟那个修士虚与委蛇,他说他从那人口中得知一个练鬼术的秘法,只要我把他炼成鬼奴,他就能继续陪在我身边,我们就能一起逃出去!” 单齐实在太痛苦了,他每多活一刻,被摧残的经脉就多折磨他一时,绿醅一刀断了单齐最后一口气,亲眼看着他闭上眼睛。 再后来,绿醅有了个洞慧境巅峰的鬼奴,他似乎还是单齐,但他没了神志,他不会说话,不会思考,可绿醅终于有了自保的能力。 “我当时已经计划好杀掉那个害死单齐的修士,可就在那一天之前,我又听到了那个声音。”绿醅眼里有恨意也有恐惧,她静默了一会儿,看向白珑,“只要我离间你和符阴,再把那枚钉子扎进你的身体,完成被召唤过来的使命,我和单齐就能回到原本的世界。这一切痛苦,就都会消失。” “你被骗了。”白珑肯定道,“之前白珍也跟你一样,不过她死了以后,白衣人并没有送她走,而是让她魂飞魄散了。” 绿醅瞳孔紧缩,猛然摇头,“不会的不会的,他不会骗我的!他不可能骗我!” 符阴:“你这样确定,这么说那个人一定很强。” 绿醅没有回答,神色却是默认的。 符阴沉吟,“那个人的修为,应当是在真仙境。”他有上辈子晋升明心境的记忆,光是明心境的修为,根本探寻不到外世界,要做到这一点,至少是更上一步的真仙境。如今修仙界内已知的真仙境强者一共有四位,分别坐镇东西南北四大域,但他们的年纪都很大了,长久避世不出,几乎只是个象征了。 他看向白兔子,“白泽,是不是还有不为世人所知的真仙境强者?” 白泽沉默一会儿,才点头,“有。” *** 真仙境是修仙界的顶峰存在,几乎等同于真正的仙人,只差一次顿悟就能飞升成仙。 目前已知的四位真仙境强者都是有名有姓有家族,妖族二位,人族二位,但他们已经避世很久了,除了飞升,对什么都不感兴趣。谁也不敢去轻易打扰他们。 对于所有明心境强者而言,能够晋升真仙境都是一件值得自豪的事,不出意外会名扬天下,因此当得知还有一位隐世的真仙境存在时,柳沾衣惊得连扇子也不摇了。 妖怪客栈今日闭门谢客,大堂里冷清得很,只有白珑这一行人待着。 柳沾衣看看白珑,再看看符阴,又去看那只蹲在桌子上啃肉啃得欢快的兔子,怎么也瞧不出这三人有什么特别,值得一位真仙境强者特意派人来对付。 她并不晓得什么剧情什么女主,沉吟道:“我实在看不懂了,若是有什么仇有什么怨,以一位真仙境强者的修为,还不是摆摆手就清算了,何至于三番两次派些不入流的角色,逗着大家玩儿吗?” 符□□:“我猜他不是不想出手,他是不能出手。” 白兔子点点头。它此时三观有点震裂,只有不停填饱肚子才能有一点儿安全感。因为,原书中唯一一个隐姓埋名的真仙境修士,他是男女主的金手指啊!他怎么能叛变呢?还屡次迫害男女主,谁给他的胆子?原书作者吗? 第二更 咚……不虞天北面城主府上的大钟被人敲响,声音远远传开,连地处偏僻的妖怪客栈也听得一清二楚。 走在长廊上的符阴脚步一顿,正要继续往前走,忽然听到前方传来鬼鬼祟祟的动静。 符阴眉头微蹙又松开,慢吞吞往前走。等走到拐角处时,他脚步恰好一停。 “吓!怪物来了!” 一个大号南瓜头突然从阴影中跳出,两只手弯成爪子,对着他张牙舞爪一通恐吓。 符阴面无表情地看着,一动不动。 南瓜头一通表演,被恐吓的对象却半点都没有被吓到,她不由习惯性地歪了歪脑袋,谁料南瓜头太沉,这么一歪,她双手慌乱地扑腾一下,整个人重心不稳地朝一旁倒去。 符阴再也憋不住笑了,他伸手把人一拉,好歹没让人栽下走廊摔到楼下去,只是那个巨大的南瓜头却不可避免地撞到了柱子上,砰的一声响,里面传出一声呜咽。 符阴一愣,忙扶着她问:“你怎么了?撞疼了吗?” 南瓜头里的人不理他,只是呜咽得更大声了。 符阴着急了,伸手抱住那个被掏空的大南瓜,将之从白珑脖子上摘下来,就见里面的人垂着脑袋肩膀颤动,呜呜咽咽似乎正哭得伤心。 符阴有些无措地去碰她的脸,却被她一下避开,他蹲下身想要看看她,白珑却一下转身抵着柱子,就是不让他看。“你别哭了,我错了。我下次一定假装被你吓到。” 背对着他的人委委屈屈道:“我就知道我很笨,连吓人都做不好。” 符阴立刻道:“哪里不好,我觉得好极了!我刚才真被吓一跳。” 白珑不信,“那你为什么不害怕?” 符阴说得跟真的一样,“我只是没有表露出来而已,其实我心里非常害怕,特别害怕。” 白珑语气半信半疑,“真的?” 符阴说得斩钉截铁,“当然。”话毕他试探着去摸她的头,“刚刚是不是撞到哪儿了?别哭了,我给你看看。” “骗你的!”白珑一下转过身,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仔细看,她脸上哪里有半点泪痕? 符阴松了一口气,“你现在怎么学坏了?” 白珑理直气壮,“才没有,我只是想跟符阴玩。”她拉着符阴的手晃了晃,“符阴现在开心了吗?” 符阴一怔,否认道:“我没有不开心。” 白珑睁大眼睛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摇摇头,“符阴又骗人,你明明就不开心。你为什么不开心,是因为我让绿醅留下来吗?” 绿醅将自己的来历一一说清后,符阴和白珑就处置绿醅一事产生了些许分歧。符阴认为,绿醅已经没有了价值,不如杀了扔掉;白珑认为,绿醅虽然做了坏事,但是也受到了惩罚(被符阴用刑折磨了许久),而且她是迫不得已的,罪不至死。 白珑想要的,符阴很少反对过,于是绿醅就这么留下了。 只是从那时起,符阴就不是很高兴,白珑看出来了。 听见白珑的话,符阴摇头,“我不是因为绿醅。我是在想,那个白衣人修为那么高,我如果不尽快提升修为,很难自保。万一他按捺不住,亲自动手怎么办?”到时候又有谁能保护白珑? 白珑却半点不担心,她踮起脚尖拍拍符阴的肩膀,“符阴不怕,我可以保护符阴,如果白衣人来了,你就躲到我后面,我去打跑他!”她攥起了拳头。 符阴忍不住笑,“那好,我就等着白珑好好修炼,然后变成可以保护我的大英雄!” “对,我要做保护符阴的大英雄!”白珑笑弯了眉眼…… *** “你现在跟白珑签订了契约,以后你就只忠诚于白珑,否则是要遭到契约反噬的,知道了吗?” 屋子里开了窗,一束光从外投入,照出室内漂浮的微尘。 已经换上一套荷粉色衣裳的绿醅跪坐在地板上,看着面前这只美得如梦似幻仿佛从童话中走出的神兽,呆呆点头。 白泽迈着优雅的步伐,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白珑正缺一个贴身侍女,从今天起,白珑的饮食起居都由你打理,不需要你卑躬屈膝做个奴隶,但是体贴和细心你必须要有。” 绿醅颔首,“我明白。”比起在青楼里卖弄颜色讨好男人,现在只是照顾一个未成年少女的起居,可要轻松自在多了。 对于绿醅的态度,白泽有些满意,它继续道:“你本来就是外来者,跟这个世界的土著不一样,我可以把你的气息完全屏蔽,这样一来,那个白衣人只会以为你已经死了魂飞魄散连尸体也没了,不会发现你在白珑身边。” 绿醅眼睛微微一亮,继续点头。顿了顿,她看白泽好像要离开了,忍不住唤道:“白泽大人。” 这声“白泽大人”听着舒坦,白泽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绿醅犹犹豫豫道:“我保证我会忠心不二,也保证将来你们跟白衣人对上时,我会利用银钉帮忙,只是……等这本书完结后,你真的可以送我们回原来的世界吗?” 对上绿醅忐忑中带着希冀的眼神,白泽的神情郑重起来,“我保证。” 绿醅终于露出笑容,朝着它用力磕了一个头…… 解决完绿醅的事,白泽又变回了小兔子的形态,它一边往外跳一边思考。 白衣、外表年轻、真仙境……他无疑就是原书中男主中后期的师父了。白泽肯定他还是原版的,毕竟如果他是穿越的,那么他就不用大费周章从外世界召唤这些人来对付白珑了。可是他又是怎么知道世界真相的呢?从神医的口述来判断,他也许是不满足于只做个工具人了。 白泽撇撇嘴,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一个有名有姓有剧情有台词的工具人,多少配角抢着要,偏偏他还不满足于此,想要翻身做主角?也要看作者答不答应! 它倒不担心白衣人亲自过来伤害女主,主角气运惊人,别说他只是真仙境,就算是真正的仙人,只要他本质上还是这个世界的一份子,那么他想要伤害女主,就得做好翻车的准备。 它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人设问题。 从开始到现在,虽然剧情变得乱七八糟,但是女主的人设、反派的人设一直稳稳的,即便中间女主出了一点点偏差,现在也回到了正轨上。所以白泽一直对男主很有信心。 但是白衣人的出现打破了白泽的认知。这个白衣人,在原书中温文尔雅亲切宽和,对待男女主掏心掏肺,为了帮助男女主飞升他付出了多少啊!他就是男女主的良师益友精神大哥! 结果现在,他的人设崩成了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反派…… 这样一个工具人都能崩,那么比他更有血有肉的男主齐正非呢?他还会是原本那个男主吗?万一他的人设也崩了呢? 白泽越想越觉得事情严重,它在原地来回踱步,忽然拿出了那本书,翻开第一页的世界地图,很快找到属于男主的那个小绿点。 嗯?他和女主的距离居然不算远,目前正在无妄河的岸边,似乎是之前坐船离开后又返回了,这个小绿点和女主的小红点之间,只隔着“不归天”一座城。 换做是之前,发觉男主距离他们这么近,白泽怎么说也要撺掇着白珑去和男主来一场偶遇。但是现在…… 白泽收起书,下了一个决定,在不确定男主人设有没有改变之前,它还是尽量不要让白珑和他碰面吧!万一男主人设崩了,凭男主同样逆天的气运,白珑恐怕会吃亏。 走廊的另一头传来笑闹声,白兔子直立而起,看到拐角那个地方,白珑正追着符阴挠他痒痒。 白泽嘴角不觉微微翘起来。 其实这样也挺好嘛!白珑也没有必要非要跟男主在一起嘛! 甜宠文的结局没法达成虽有些遗憾,但我们可以走大女主女强文路线啊!这不才刚开始,白珑就收服了原书大反派,还折腾得大反派连连求饶吗? 这本书的主线换成女主一路收小弟收后宫的升级流,照样可以有完美结局嘛! 想通了的白泽只觉得身心舒畅,曾经因为屡次错过男主而捶足顿胸的失落与不甘,如今想想,竟然有些搞笑。 白泽找出昨日柳沾衣给带的零食,一下蹦到围栏上,一边看白珑和符阴玩耍,一边乐呵呵地嗑瓜子…… *** 符阴上辈子和蛟龙族打过点交道,他十分清楚今早不虞城那声巨大的钟鸣,是蛟龙族召集部下的信号。若是原来,担心万一波及到白珑,他肯定会选择避走,但是现在……有了个真仙境修为的白衣人在前面吊着,符阴不肯放过任何一点能让他变强的机会。 他打算在那些蛟龙找上门时,以杀戮晋升,最快速度提升修为。 当然,开战之前,得先让白珑躲进秘境里,有白泽、柳沾衣和司溟在,他可以放心些。 担心那些蛟龙会卑鄙地夜袭,符阴这一夜睡在了白珑的屋子里,当然,他躺在地上。 安安稳稳睡到半夜,符阴忽然被白珑唤醒。 白珑:“符阴符阴,你不是说要好好睡觉不能有肌肤接触吗?为什么你要一直抱我还要摸我?” 符阴:??? 他惊愕地睁开眼睛,对上白珑茫然的双眼,他更茫然,“我一直好好躺着,我没碰你。” 白珑歪了下脑袋,忽然伸手往被子里一抓,抓出来一条滑溜溜黑漆漆、最末端还有一团雪白毛发的东西,“这不是符阴的吗?” 符阴:…… 又是这条该死的尾巴!它什么时候跑到白珑那里去的! 第 66 章 随着修为的提升,符阴的原型也以一个恐怖的速度在不断长大。但他晋升得实在太快了,在他这个年纪,别的蛟龙还在泥坑里打滚,他却已经通了人事。在人间界时,他没有多少机会露出原型,而到了修仙界没多久,他又血脉返祖,以致还没能完全掌控的身体又一次跌到了陌生状态。会在他入睡后、修炼时……绕过自己这个主人,开始胡乱移动。 这样一来,当他维持人形时,他那条偷偷冒出来的尾巴就显得相当惊人,几乎像一条巨蟒,毫不费力就能绕开符阴爬上大床,并把白珑裹个严实。 盯着那根还轻轻晃悠着挠头白珑掌心的尾巴尖,符阴脸色十分难看,控制着将那条不知廉耻的尾巴抽回来时,他的注意力集中,还能从尾巴尖上的触感,回忆起触摸白珑肌肤时感觉到的温软…… 耳根一红,符阴在白珑疑惑又茫然的视线下离开了屋子。 这一晚轮到司溟值夜。 他抱着胳膊站在长廊的阴影里,看见白珑的屋子开了门,符阴面色阴沉地走了出来,身后拖着一条……嗯,长长的尾巴? 司溟:??? 符阴走到长廊的另一头停住,他身后的尾巴绕到前边,邀功似的朝着他摇来摆去,仿佛一个谄媚的臣子。 符阴见状更气,“晚上不准随便去碰白珑,听到没有?” 尾巴尖尖上的那团白色毛发摇了摇,似乎很不乐意。 符阴瞧着更气,“连我自己都不敢碰,你怎么可以?” 尾巴依旧摇来摆去,看起来并不乐意听从主人的命令。 符阴心头火起,一拳头打了过去。 砰,尾巴先一瞬缩了回去,打了个空的符阴,脸色更糟糕了。 司溟忍不住笑了一下,笑声惊动了符阴,他侧头看向长廊的阴影处,“出来!” 负剑的灰衣身影从阴影中步出,月光下他英挺的眉目间不见半点笑意,仿佛刚才忍不住偷笑的人不是他。 符阴皱眉,“你觉得我很好笑?” 在真龙的威压面前,司溟下意识挺直了身体,“不敢。” 符阴眉头深锁,并不相信。 司溟顿了一顿,才道:“其实,你不必怪罪尾巴,它只是想要满足你罢了。” “满足我?”符阴冷笑。 司溟目露疑惑,“你不相信?”话落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斟酌着道:“龙是一种绝对忠于本能与欲.望的妖,正因如此,外界会有许多对龙族的偏见。蛟龙的血脉出自龙族,也是如此。” 见符阴的神情渐渐缓和,他继续说道:“尾巴代表着我们的欲,你的尾巴想要去、亲近白珑,说明你内心里,渴望去触碰她、亲近她。但不知为何,平日里你总是压抑这样的渴望,越是压抑,越是控制,当意识模糊时,你的尾巴就越不受控制。与其责怪它,不如多想想你自己。” 符阴:…… 见他久久没有说话,司溟提议道:“我看得出,你在行事上和人族较为接近,如果你觉得于礼不合,可以先成亲,白姑娘会答应的。” 白珑有多喜欢符阴,任谁都能看得出来。 成亲吗?没有回房间,符阴在门口站了一夜。 *** 次日,天色刚明,远方就传来了一阵接一阵的长啸,随之而来的,还有不下十位天人境修士的威压。 妖怪客栈的余老板正要开门做生意,一冒头,就被那些长啸声吓得蹲坐在了地上。 “不得了不得了……”余老板砰的一下关上门,吓得原形毕露,连滚带爬地往楼上跑,“大人!大人!” “谁啊,这大清早的吵死人了。”柳沾衣烦躁地披上衣裳,一打开门,就看见一颗大鱼头从自己面前翻过去,她有些惊讶,毕竟这条鱼是洞慧境巅峰的修为,能把他吓成这副德行,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司溟穿好衣裳,淡淡道:“是蛟龙族的精锐过来了。”闭目感应了一番,他道:“十五位天人境,三十二位洞慧境。” 柳沾衣一惊,“怎么回事?” 司溟:“应该是来找符阴的。不虞城的城主名为司契,是王族血脉之一,身份很高,符阴昨日说他打了城主,还有连同副使在内的六名同族。他们应该是来找符阴清算的。” 柳沾衣神色微变,“这么多天人境,符阴怎么可能打得过?”她来回踱步,“实在不行,我们就离开,趁符阴和他们打起来,你把白珑一块带走。” 司溟摇头,按住她的手,“不必,我们留下来看。” 柳沾衣都要被他气笑了,“就算符阴有成为妖王的潜力,他现在也还不是,你确定那些记仇的蛟龙能给他成长起来的机会?” 司溟深深看着她,“你低估了他,也误解了蛟龙族。” 同一时间,正在给白珑梳头的绿醅感觉到什么,回头看了一眼,正见到余老板低声对着符阴说了一通。 符阴神情凝重,交代了它几句,便去找柳沾衣和司溟。 绿醅低声道:“白姑娘,好像有大事发生了。” 白珑正对着镜子照自己的发髻,“什么大事呀?有谁要死了吗?” 绿醅一噎,说道:“不是,好像是有人来找麻烦了。” 白珑噢了一声,就在绿醅以为她会说些什么的时候,她却问:“咱们早饭吃什么呀?”仿佛完全不把那事放在心上。 绿醅有些疑惑,忍不住问,“你都不担心吗?” 白珑疑惑地眨眨眼,“担心什么?” 绿醅回忆着符阴凝重的神色,“万一来找麻烦的人很强,万一符公子对付不了呢?” 白珑拍拍胸脯,很是自信,“没关系,我可以保护符阴。” 旁边的白兔子也十分自信地附和,“对的对的,我们白珑超级厉害!” 绿醅:…… *** 原本晴朗明媚的天空不知何时布满了阴云,屋子里暗沉下来,连风也吹不去这暴雨将至的压抑。 绿醅将单齐召唤出来,语重心长地对他道:“待会儿若是发生危险,你不要只顾着我,要先去保护白姑娘知不知道?” 单齐浑浑噩噩的,只知道抓紧她的衣摆。 绿醅摸摸他有些虚幻的身影,再次强调,“你要是不听话,我以后就再也不让你陪着我睡了,知不知道?” 单齐这才点点头。 绿醅终于露出笑容,摸了摸他的脑袋,她喃喃道:“我们一定能平安回家的,一定能……” 她看向白珑的屋子,那里,柳沾衣兴奋得连声音都在颤,“你得了秘境传承?当真?” 白珑点点头,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激动。 柳沾衣:“我就知道你和我们风月道有缘,司溟还一直劝我找别人,幸好没有听他的,这下可好,机缘巧合下,你还是成了我的继承人!” 闻言,白珑掰起手指头算了算,摇头道:“沾衣你算错了,应该是,你是我的继承人才对。” 柳沾衣:…… 司溟面上的笑意顿住,他抬头往外边看了一眼,“他们来了,白珑,尽快躲入秘境吧!这样才……”不至于让符阴太过担心。 这话还没说完,白珑就兴高采烈举起了手,“对,这样才能暗中偷袭他们!” 白兔子也一下蹦了起来,“对对!偷袭他们!” 司溟:…… *** “这南之域与其说是妖怪的大本营,倒不如说是蛟龙族的大本营,整个南之域绝大部分江河湖海乃至周围大城陆地,都是蛟龙族的地盘。”妖怪客栈附近一户人家门口,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正在给身边的几只小妖讲述南之域的历史。 “不虞天,还有不忘天、不知天等等好多座大城的城主,都是蛟龙,而且还是蛟龙中的王族。”老头慢悠悠道。 一只还没能化形的小狗妖靠在他身边懵懂道:“爷爷,他们不是龙族吗?为什么你说他们是蛟龙?” 老头慢吞吞举起烟斗吸了一口,“傻孩子,蛟龙多没牌面,龙族一听就气派。”他盯着面前这几只小奶狗,嘱咐道:“学着点,以后你们化形了,外出行走时,可不要跟别人说你们的原型是土狗。” 几只小奶狗茫然道:“可我们的原型本来就是土狗啊!” 老头举着烟斗一个接一个敲过他们的脑袋,小奶狗们不敢躲,忍着疼挨完这记敲打后,它们听见爷爷恨铁不成钢道:“笨!你们要说自己是哮天犬的后代懂不懂?懂不懂!” 一只奶狗忽然感觉到什么,抬头看了眼天空,呆呆道:“爷爷,天上,好多,龙啊!” 老头不信,“傻娃子,蛟龙可是大妖中的大妖,哪会成群结队跑出来耍?”他随意往天空看了眼,砰的一下,手里的烟杆子掉了。 张着嘴巴呆滞了半天,老头忽然一把抄起身边的小狗,怀里抱着四个嘴里叼着一个,飞也似的逃离了这个地方,连家都不要了…… 同样做出逃离举动的,不止土狗一家。 天空之上,总共四十七条蛟龙露出原型,庞大的身躯在天空不住游走,将这个妖怪客栈圈在了中间。 天空阴云一重厚过一重,隐隐可见其间雷光闪烁,符阴飞到上空,第一眼就瞧见了围成一圈虎视眈眈的蛟龙。其中有几条的气息分外熟悉,分明就是那日被他打过的城主等人。 看了眼上空的雷云,符阴眼中尽是冷意。 蛟龙最擅长便是施云布雨以及雷咒,即使是明心境的强者,也不敢小看这雷咒,足足四十七条蛟龙部成一个雷阵,分明是想要一举将他击杀于此。 若是普通蛟龙,即便是天人境,在这雷阵下也要灰飞烟灭,可惜他们没料到自己已经血脉净化成了真龙,这种强度的雷阵,不但杀不死他,反而能成为他的助力。进城前,符阴提前封住真龙气息,就是为了避免威压泄露引起这些蛟龙的警惕。如今想来,这个决定实在太好,否则怎么能够同时引来这么多蛟龙? 四十七条蛟龙齐齐发出一声吼叫,与此同时头顶雷阵一阵翻涌,雨点顺着雷光一同落下。 符阴心道来得好!正好用这波雷力将这些狂傲自大的东西全都弄死,挖了他们的妖丹,作为他晋升明心境的养料! 轰隆隆,雷光落下,符□□角微勾的冷笑却僵住了。 他忍不住抬头,去看头顶的雷阵。 阴云密布,电光闪烁,闷雷阵阵,瞧着极为骇人,可为何,落到他身上的雷力这么弱?看着挠痒痒一般缠绕在自己身上的电光,再看看软绵绵轻飘飘的雨丝,符阴无语凝噎。 正在这时,一条蛟龙忽然欺近,符阴再无暇思索这其中有什么阴谋,一拳击出,那条蛟龙嗷的一声飞了出去,庞大的身躯摔落在地,砸塌了附近好几座民居。 打飞了那头蛟龙,却没有给符阴带来任何实感,只因那条蛟龙身上,没有传来任何反抗的灵压,叫他这一拳好像打在了一块木头上。 他本想以杀戮证道,可这样打下去,压根不可能带给他任何顿悟! 盯了一眼自己的拳头,符阴扬声道:“为什么不打?你们不是要杀我?” 难道他们提前预料到自己的打算,还是有其他阴谋。 岂料听了这话,其中一条蛟龙昂起头颅,狐疑地左看右看,“打什么?不是说过来看小龙吗?” 其他蛟龙纷纷附和,“对啊对啊,我是听说有小龙可以撸才过来的。” “我本来在睡觉,隔壁说有小龙可以摸才来的。” “对啊,小龙不要怕,我们不会打你的,你看看叔叔给你布的雷云阵,喜不喜欢?” “要去我家里做客吗?我家有很多金子喔……” “去我家里吧,我请你吃好多灵草……” “小龙你什么时候变原型啊好想看……” “司契说你原型很像真龙,好想摸……” 符阴:…… 第二更 听着这些蛟龙一句接一句的话,符阴久久沉默。 然而他的眉头越拧越紧,不止是对这些蛟龙想要摸摸抱抱的话十分反感,更有一种前世今生相差太大的疑惑。 上辈子他是怎么跟蛟龙族结下恩怨的? 那个时候他得知了血脉净化的全部方法,其中有一样必须品,是蛟龙一族珍藏的龙珠,那是真正的龙珠,世上最后一条真龙留下的,被蛟龙族藏在一个极为隐秘的地方。 他数次潜入蛟龙宫都没能探查到,最后一次,他在宝库偷到龙珠后立刻遁走,却因龙珠的气息无法隐藏,每每都被蛟龙族追上,后来他被迫将还未吸收完全的龙珠毁掉,才躲开了蛟龙族的追杀。 那时候带头追杀他的蛟龙正是不虞天城主身边的副使,而他如今也在,就在城主身边。 副使的年纪在这群蛟龙中算是最大的,他身上的鳞片呈现灰白色,头顶突出一对尖尖的角,由于血脉不纯,那角不似鹿角更不似一般的蛟龙角,所以在蛟龙这一崇尚血统的族群里,即使他的修为很高,他依旧只能给一个小辈做下属。 符阴还记得上辈子这人看他的目光,厌恶得像是恨不得立刻杀了他,可是现在,即使他之前打了他和城主,并且刚刚还伤了他的一位同族,他的目光依旧平静,平静中还有些许慈爱,其他蛟龙也差不多如此,不同的是,有的外露有的内敛。 这中间究竟出了什么差错? 原先符阴没有功夫去想,但是现在,他不由想起一件事,上辈子他在净化血脉这条路上走得非常艰难,九死一生才觉醒了真龙血脉,可是这一次,他仅仅依靠一份净化残卷就成功了,按他上辈子的经历来看,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符阴开始头疼起来。 偏偏在他头疼的时候,这些蛟龙还在身边不停聒噪,吵得他额角青筋突出,最终忍无可忍显出原形。 通体漆黑,只有头顶和尾尖有白色毛发的黑龙出现在妖怪客栈上空,漆黑鳞片上隐隐有雷光闪烁,一对莹白.精致的鹿角下,琥珀色的瞳眸满是怒气。他的体型四十几条成年蛟龙的衬托下显得有些娇小,气势却不容忽略。 只见他昂首怒吼,气息搅动周遭灵气震荡,空气如水波一般推开一圈圈涟漪。 距离较近的蛟龙被这霸道龙息波及,不受控制地翻滚后往后飞,能够坚持留在原地的,只有天人境以上的蛟龙。 在黑龙冰冷的注视下,剩下的这十五条蛟龙尾巴晃了晃,接着,齐齐发出咕咚一下响亮的口水吞咽声。 符阴:…… *** 不知天,水底龙宫。 “听说不虞天出现了一条真龙?真的假的?” “司契殿下亲口说的,今日就要迎他进龙宫了!你没看见到处都在准备吗?” “从来没有听说过啊,怎么会突然冒出来?” “真的真的,我还去参观了!有幸见到他的原型。” “怎么样怎么样?” 说话的蛟龙一脸陶醉,“好可爱,好想摸……” “你胆子也太大了,那可是真龙,血脉威压都能把你压垮。” “可是不满十九岁的小龙真的好可爱。” 不满十九岁……如今蛟龙族幼崽最快成年的要到八十岁,十九岁,也就是说还是个小宝宝。 在场蛟龙不由都捏紧了爪子,露出了神往又陶醉的表情。 越是强大的妖,想要获得子嗣就越艰难,他们蛟龙族数量本就不多,至今已经有几十年没有幼崽出生了,年纪最小的司契殿下,今年四十九,是个半大少年了,而且分外成熟稳重,根本不给他们亲近的机会,以致有好多喜欢小娃娃的蛟龙只能在梦里想想。 现在突然得知多了一条真龙,而且才十九岁!能不让他们多想么?原本蛟龙就格外崇拜憧憬祖先,蛟龙族上层发了疯一样渴望提纯血脉,全族梦想一朝实现,怎么不叫他们振奋? 以后再有人族嘲笑他们往脸上贴金,他们就可以直接搬出这条真龙狠狠甩他们脸! 而且而且……小真龙才十九岁,一定特别好哄,说不定哄着哄着,就愿意让他们撸了。 幻想着小真龙坐在高台上,他们全族排着队,一边交上贡品,一边趁机摸一摸的场面,全体蛟龙都兴奋地甩起了尾巴。 此时他们还不知道,这个幻想注定无法实现。 *** “不知天从前只是一座拥有一片大湖的普通城市,自从被蛟龙族占下后,剩下的所有陆地都被挖空,不知天成了一座彻彻底底的水城,绝大部分蛟龙都栖息在此。”白兔子蹲在白珑肩上,头头是道地给大家讲述不知天的历史。 距离妖怪客栈被蛟龙包围那事,已经过了三天。在柳沾衣原本的认知里,想要成为妖王肯定不是件容易的事,在此之前,符阴要从中杀出一条血路,彻底凭实力让妖族臣服。那日她已经做好了陪着一块苦战的准备,谁知道符阴凭着一张脸,哦不,一具身体就让在场蛟龙全部服软,甚至提出了迎他入主龙宫的请求。 见到这一幕,柳沾衣算是彻底明白了司溟说的那些话,原来妖族当真是一种非常直白简单的生物。像符阴和司溟这种才是异类吧! 瞥了一眼好奇着左顾右盼的白珑,再看看围在符阴身边献殷勤的几条蛟龙,柳沾衣摇了摇扇子,愉悦笑了。 还没进入不知天,众人就远远看见了列阵迎接的妖族。 城门口密密麻麻站了一圈,仔细看都是依附蛟龙族生存的小妖,再往上看,城门上方同样立了密密麻麻一群人,他们都是蛟龙族的化出的人形,个个目光炙热满面笑容,仿佛见到了此生唯一钟情的挚爱。 柳沾衣自觉这个比喻绝对没有夸张。 一行人还没接近,敲锣打鼓唱歌跳舞的迎接仪式就开始了。柳沾衣暗暗观察,发现除了蛟龙王外,几乎所有蛟龙都来了。而蛟龙王没有前来的原因,不是他自持身份,而是早十年前人家就闭关了,压根不知此事。 柳沾衣余光瞥了一眼符阴,发现他脸色奇臭,半点都不高兴的模样。 再看白珑…… 白珑简直像个刚刚进城的小土包子,见到什么都要抱着兔子哇一下,兔子原本还自恃神兽的身份,高傲地在那儿端着,结果没过一会儿就被白珑带着一起哇哇哇。 据柳沾衣观察,从城外一直到下水进入龙宫,一路上,符阴好几次突破那些蛟龙的热情,他的脖子伸得都快变形了,手抻得都快脱臼了,就想去牵一牵白珑的手。结果白珑一路上只顾着看新鲜,完完全全忘了符阴的存在,甚至连回头看一眼符阴也无。 嗯?柳沾衣抬扇掩住唇角,白珑不是最喜欢符阴吗?现在看来,怎么不太像。 不过,柳沾衣很快就没有心思去考虑白珑和符阴了,因为进入龙宫没多久,她就发觉了好几道饱含恶意的视线,全是冲着她和司溟的。 第 68 章 经过千年来一代又一代的不断扩建,如今的不知天水下龙宫,已经达到了令人惊骇的庞大。除了足够所有蛟龙族显出原型肆意玩耍的地方外,还有一眼望不尽的、围绕着龙宫层层建起小妖聚落。 “不知天的水和海域相通,会有点咸。”白兔子下水前如此评价。 当然,在避水术法的加持下,众人在水下和在陆地上没有多大区别。 龙族喜爱色彩斑斓的珊瑚、璀璨夺目的珠宝,因而整个龙宫的装潢都以珊瑚和珠宝为主,一眼望去富丽堂皇瑰丽非凡,又因是在水下,海月与游鱼齐舞,昆布共月华长生,颇有一番大地上无法见到的奇幻之美。 白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新鲜东西,看了这个就没空去看那个,看了那个又顾不上这个,只恨不得多长几只眼睛才好。 符阴被诸位蛟龙族上层簇拥着往龙宫主殿走,时不时回头看一眼渐渐落在后头的白珑,他喊了几声,发觉白珑似乎没听到,而是专注地蹲在一处珊瑚丛旁,他默默泄了气,吩咐余老板等人好好看着白珑,就跟着那些蛟龙离开了。 白珑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躲在珊瑚丛里的一条小鱼,“出来呀,你出来呀!” 白泽游到她身边,“一条鱼而已,有什么可稀奇的?” 白珑强调,“这不是普通的鱼,它还会给自己打灯笼呢!” 白泽:“啥?” 众人只见在白珑的呼唤下,那条鱼终于从珊瑚丛下边的小洞里钻了出来,一条不足巴掌大的小鱼,身上是红色的鳞片,头顶上吊着个发光的小球,可不就像个灯笼? 在众人虎视眈眈的注视下,这条小鱼畏惧得往里缩了缩,忽然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欢快地游到了司溟身边,绕着他游了一圈又一圈。 司溟点了点它脑袋上的小灯笼,“这是拾光,每日都要浮到水面上晒晒太阳,这小灯笼才会亮。它们很弱小,至今没有任何一个修成人形的,绝大部分拾光鱼都只有普通的灵智。因为生得漂亮又喜庆,不少人类会捕捞去豢养,但这种鱼不能留在陆地上,被抓去豢养的大多死了。拾光的数量也就越来越少,一直到三百年前,蛟龙族忽然发现拾光虽然没什么力量,却可以用在婚礼庆典上,拾光鱼至此纳入了蛟龙族的麾下,得以繁衍生息。” 白泽:“也就是说,鲛人是蛟龙的织娘和首饰匠,螃蟹是蛟龙的裁缝……拾光鱼是蛟龙办喜事的装饰品……你们蛟龙还挺会过日子啊!” 白泽这话是透着羡慕和嫉妒的,只恨不得把这番话里的蛟龙替换成白珑,司溟却并不以此为荣,只抿唇没说话。 白珑眼睛则跟着拾光打转,闻言跃跃欲试,“那等我和符阴成亲的时候,也要请拾光鱼来当宾客。” 跟以前不同,白泽这回倒没明确反对,只道:“那你想什么时候成亲?” 白珑被这个问题问住了,想来想去,她忽然道:“明天!” 白泽和司溟异口同声,“不行!” 说完后,双方似乎都有些诧异,彼此对望一眼。 白珑倒也没有失落,“那后天?大后天?” 白泽浑身雪白的毛发在水中柔软地漂浮着,它游到白珑身边嘀嘀咕咕一番,大意是你现在还不满十七岁不能操之过急,应当先立业再成家。 白珑茫然:“立业?” 白泽解释了一番,“就是有一番自己的事业,做一个真正的独立女主。咱们现在不走甜宠文路线,所以咱不靠男人了,要靠自己。” 白珑想了想,有些苦恼起来,“那我靠符阴不行吗?” “不不不!”白泽头顶上兔耳朵疯狂晃动,“你靠符阴不就又变成甜宠文了?” 白珑很是困惑,“甜宠文不好吗?” 白泽心想当然好,问题是符阴这个身份不太好。霸道女王和她的妖怪小夫郎,怎么也比霸道妖王和他的娇软小萌妻带感啊! 而且白珑走事业线的话,以后她和符阴地位就相当于颠倒了!反正它是绝对不会让白珑去做符阴豢养的金丝雀,怎么着也得是符阴去做金丝雀,这样它以后就算离开了,也不用担心白珑在符阴那儿吃亏了! 觉得这个计划非常完美的白泽立刻开始在白珑面前游说,然而白珑这个人,看着似乎很软很好说话,一旦遇到她认定的事情,她通常固执得可怕,一直到他们进入蛟龙族安排好的客房时,顺便吃完了一顿具有蛟龙特色的晚饭,白泽也没能说服成功,甚至被白珑的“歪理”怼得无话可说。 没错!歪理!差一点就被白珑反向洗脑的白泽如是评价! 郁闷地躺倒在一个巨大的贝壳床上,白泽拍拍吃得鼓鼓囊囊的肚皮,再看看旁边同样吃得一脸满足的白珑,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 “白珑,上辈子你跟符阴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符阴总外出搞事业,你就总在家里等着他?” 提起上辈子,白珑眼睛亮了亮,她躺在床上点点头,“对!符阴去外面做好人好事,回来还要给我洗澡换衣梳头发,真的好辛苦噢。” 白泽耳朵一下竖了起来,它不屑地撇撇嘴,心道符阴果然不要脸。但它没有表露出来,而是道:“对啊,上辈子总是他在外你在内,所以为了公平起见,这辈子你应该和符阴换一下,轮到你去外边搞事业,让符阴留在家里好不好?” 白珑迟疑着眨眨眼,她翻过身子侧对着白泽,摇了下头,“不好。” 白泽不敢置信,“为什么不好?”没道理啊,这可是白珑一向奉行的公平原则,白珑这个人最公平了,有人对她一点好,她就会用一点好回报,有人打她一下,她也会打一下还回去。比如白珍,比如绿醅……从来不会纠结,从来不会怨恨,简简单单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白珍要是没死,她要是跑回来说要跟白珑做朋友,没准白珑还会答应她。 它不明白白珑为什么不答应,也就这么问了。 白珑两根手指头比来比去,情绪忽然有些低落下来,“因为那样的话,符阴会不开心的。” 白泽不太明白,“他为什么会不开心?”要是符阴知道白珑宁可自己去外面打拼也要把他安安全全地藏起来,那不知道有多高兴。当然,高兴归高兴,符阴不一定真的愿意被藏在后面。 “因为我那时候就不开心。”两根食指对来对去,白珑盯着自己的手指,缓慢却分外认真道:“那时候我不会走路,不会说话,符阴不在的时候,我总是一个人呆在知雪山上等着他,有时候明明只是过去一天,我却觉得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知雪山上有很多仆人可以陪我玩,但我知道他们其实不想陪我玩。后来,符阴不在的时候我就一直睡觉,我让侍女等符阴回来就把我叫醒。” 说着说着,她忽然得意起来,“我有一个办法可以梦到符阴噢。每次都成功了!可是……”她的语气又有些失落起来,“可是符阴学不会这个法子,那他等我回来的时候一定会很无聊,很不开心。我不想让符阴不开心。” 白泽听完,心情很复杂,“所以你宁愿自己等待,也不想让符阴去等?” 白珑点头,表情似乎在问这有什么不对吗? 白泽心情更复杂了,“那刚才符阴一直想拉你,你为什么不拉着他?” 白珑挠挠头,有些不解道:“因为不公平呀!” 白泽瞪了瞪眼睛,“这跟公不公平有什么关系?” 白珑就掰着手指头开始数,“因为我身边有你,有柳沾衣,有司溟,还有绿醅做朋友,可是符阴除了我,一个朋友也没有。我看到那些蛟龙都想跟他做朋友,所以我就假装对别的东西很感兴趣,那样符阴就可以放心地去结交新朋友了。” 白泽:…… 白珑还觉得自己很明智,“我可聪明了!上辈子知雪山那些仆人偷偷说我是符阴的拖油瓶,我都有听到,现在我可不是拖油瓶了,我也不用符阴背着走路了,符阴就不用一直担心我了。而且这里这么多蛟龙,符阴一定可以交到好朋友的!” 白泽有些吃惊,每当它以为白珑有些呆呆傻傻的时候,她总能给它惊喜。交友贵在交心,原来白珑早就看出符阴不拿他们这些人当回事。白珑其实,真的可聪明了! 可是……可是白泽就不高兴了。因为它忽然发现白珑很双标,轮到它的时候,白珑表示一定要公平公正,所以它驮着白珑多久,白珑才肯让它在她怀里或者肩上待多久,时间一到就把它赶下去。而换成符阴,白珑就表示等待很难熬,所以为了符阴不难熬她就可以违背公平原则了。 双标!太双标了! 白泽把这些话说了一通,略有些委屈抱怨白珑不公平。 白珑听完,有些头疼,又有些发愁。她此刻仿佛一个不知道怎么应付后妃争宠的皇帝,想解释又解释不明白,只好说,“可是,你跟符阴不一样。” 白泽十分不满,“哪里不一样?我也是你的朋友不是吗?” 白珑更愁了,拧着小眉头有些底气不足,“就是,就是不一样……” 一墙之隔,符阴站在窗外看着这一幕,嘴角牵起,不觉露出笑来。 这一路过来,因为白珑的注意力总在别的地方,他有些不开心。对于他而言,除了白珑,其他任何人、任何事都被排除在外,可是白珑不一样,这个世上能引起她好奇的东西太多太多了。只要她想,她身边可以围满了人。 他想要白珑跟他一样,只有彼此,只看得到彼此。这种自私的念头,在柳沾衣提起白珑似乎并不懂情爱,只把他当做一个好朋友的说法时到达了顶峰。 他可以容忍这朵花被他人拥有,可以默许自己只在一旁远远观望,可他不能容忍这朵花说着情话、许诺一生,却其实只将他当做一个最好的朋友。上辈子,她无依无靠,她只能留在他身边,这一世呢?她有那么多选择,她还会只念着他一个人的好吗?她还会只依赖着他吗? 这样不安的念头其实一直隐隐存在他心里,所以他才总是克制着自己,不去和她真正亲密,不去和她同处一室……他怕她现在不懂,以后懂了,会怨他憎他。 可是现在,这一粒不安的种子,被她轻轻吹走,于是这一块土壤,彻底安稳了下来。 第二更 不知天,水底龙宫,若水蘅。 若水蘅是蛟龙族用来招待贵客的地方,由于蛟龙族高傲无比,这数百年来能住进若水蘅的少之又少,这个风景绝佳的地方常常都是空着的。 一群雪白的蚌精举着每条蛟龙上供给真龙的礼物,排着队走进了若水蘅,由于送礼的蛟龙实在太多了,站在若水蘅门口充当招待的余老板动作又慢,这些蚌精排成了一条长龙,堵在若水蘅门口好久都挪不动。 蚌精们顶着礼物盒子,索性一开一合地聊起了天。 “这位真龙殿下是从哪里来的?是真的龙吗?从来没听说过啊!” “龙王陛下不是一直想要净化血脉吗?这位真龙殿下是他的孩子吗?” “不对不对,这位殿下不是从蛟龙净化血脉而来的,我听说是司契殿下最早发现了他,司契殿下一开始以为他只是血脉更纯、长相更接近真龙的蛟龙,后来司契殿下带着其他大人去看望真龙殿下,真龙殿下太高兴了,所以就把原型显露出来,大家这才知道原来这是一位真龙殿下。” “可是我听说这位真龙殿下脾气不是很好呀。” “那都是谣言啦,真龙殿下可温柔了,一点也不像其他小殿下那么淘气。” “真想见一见殿下啊,以后殿下招募部下的时候,我真希望能选上。” “我也想去……” 蚌精们叽里咕噜说得正高兴,后面忽然传来催促声。 “前面的死了吗?动一动啊!” “往前挪一挪啊!” “死了吗前面的……” “你才死了#¥&&&……” “那些蚌精在吵什么?听也听不明白烦死人了!”若水蘅里,柳沾衣站在由巨大珊瑚雕刻成的屋子里,有些烦躁地扇着扇子。 司溟看着她,“你心情不好?” 柳沾衣:“休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你可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有人在窥伺我们。” 司溟沉默了。 柳沾衣见他不说话,更气了,“你都已经被蛟龙族除名了,外出行走连原型都不敢露,他们还要如何?非把你打死吗?” 司溟:“不怪他们。” 柳沾衣冷笑,“不怪他们,莫非要怪我?也是,若是没有我,你现在早已经娶了公主逍遥快活,哪里还用在我面前委曲求全。” 司溟看着她,“我绝不是这个意思。” 柳沾衣胸腔用力起伏一阵,摔门而去…… **** 龙宫深处,一条鳞片灰白的蛟龙一路游走,很快停在了一座大门紧闭的殿宇前。 他身体盘旋一周,化作一名身着玄色衣袍的中年男人,正是司契身边的副使,海未明。 海未明将一粒明珠按在了大殿门上的凹槽处,不多时,里头传来了一声低沉的龙吟。随后,大门打开,海未明行到最深处,在一条体型庞大到占据了整座大殿的蛟龙面前行了一礼。 借着明珠的光辉,海未明看见这条蛟龙身上的鳞片呈现隐隐的金色,头顶龙角已经有了分叉的痕迹,这说明,蛟龙王距离变成真正的龙,只差一步了,但这一步要走多久,有多难走,有生之年能不能走到尽头,谁也不知道。 压抑着心里的激动,海未明将蛟龙族迎来一条真龙的事一一禀明。 蛟龙王听完,沉默了良久,久到海未明以为龙王已经睡着了时,他终于开口了,不是说话,而是狂笑不止,那笑声震得整座大殿嗡嗡作响,若不是这座大殿有封印在,只怕整个龙宫的小妖都要被这没有压抑的笑声震得双耳失聪。 海未明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许久之后,龙王才再度开口,“很好,我们龙族复兴有望了!”龙王看起来十分高兴,他的身体动了动,巨大的头颅低垂下来,鼻息喷洒间带着浓厚的热意,其中隐隐有火光跳动。 “从此整个龙宫都对他开放,他有任何需要都不必向我请示。” 听到龙王果然重视,海未明彻底放心,“只是还有另一件事。” 龙王正高兴,问他什么事? 海未明:“司溟殿下回来了?” 龙王:“哦?他终于肯悔改?” 海未明:“不,他把那个人族女子一同带了过来。” 龙王静了静,忽然发出一声巨大的咆哮,“这个孽障!你们怎么不把他赶出去?他没有资格回到龙宫!” 海未明为难道:“可是……可是他是跟着符阴殿下一起回来的。” 龙王:…… 海未明继续道:“司溟殿下,还有与他定下契约的那名女子,似乎已经成了符阴殿下的臣属。我们不敢越过符阴殿下去处置他们啊!” 龙王久久不语。 就在海未明以为龙王生气了时,他听见龙王用低沉威严的声音询问,“本王在想,既然真龙已经现世,我蛟龙王族,是否应该改姓符了?” 海未明:…… *** “殿下,这里就是埋葬历代龙族的地方。” 引路的蛟龙离开后,符阴仰头看着这处灰暗阴沉的巢穴入口,侧头问身边人,“白珑,你害怕吗?” 白珑正专注地玩符阴的手指,闻言她抬起头看了眼符阴,又看了看那个黑漆漆的巢穴,疑惑道:“为什么要害怕?这里不是符阴祖先的墓地吗?” 符阴只好说得更明白,“跟人类不同,妖怪不喜欢被放进棺椁葬入地下,如果你跟着我进去,会看到它们袒露的骸骨。” 白珑晃了晃他的手,“我才不害怕,因为是祖先,不是别人。它们会保佑符阴的。” 只是因为觉得它们会保佑我,所以就不害怕吗? 符阴心里暖洋洋的像浸入了一片温泉,他握紧了白珑的手,与她十指交扣,“那,我现在就带你去见我的父亲。” 白珑弯着眼睛点点头,脑袋上的发带一晃一晃,她一边跟着符阴往里走,一边在她那个小布包里翻东西,“那符阴,我要给父亲准备什么礼物呢?” 符阴就笑了,“不必了,他都死了,你的礼物他也收不到啊!” “嘘!”白珑一根手指竖在唇边,神神秘秘道:“符阴,不能用那个字说长辈,这样很不礼貌。” 符阴学着她歪头,“那白珑教我好不好?” 白珑立即严肃起来,她点点头,“我们应该要……” 这个埋葬龙族的巢穴极深极广,内里分出许多甬道,每一个甬道通向不同的小巢穴,龙族毕竟是个极有领地意识的种族,即便墓穴也是如此。 上辈子,符阴为了追寻自己那个生父,曾经来过这里,这一次不过是故地重游。那些蛟龙都以为他是天生的真龙,只是龙蛋被遗落在某个未知的地方,十九年前才破壳而出。他们以为他探访墓穴只是因为好奇,却想不到他原本并不算真龙。 熟门熟路地沿着上辈子的路重走一遍,符阴这一次却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 仰头盯着面前这具庞大的骸骨,符阴眉头锁紧。 上辈子,他曾想过生父为什么抛弃他的母亲,也曾想过,如果对方是迫不得已,他就把这件事忘掉,如果对方是个负心之人,他就杀了他为母亲报仇。 可等到他找到生父时,却发现他早就死了,连尸体都化作了骸骨,那些关于他和一个人间女子的过往,早已经湮灭,再也无从得知。 除了一个姓名,他什么也没有得到,除了一具空空的骸骨,他什么也没有看到。可是现在,他却在这具骸骨的嘴巴里,发现一角布料。上辈子,并没有这个东西。 白珑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了那个同样巨大的头颅,“符阴,我知道了,那一定是你爹留给你的遗书!” 第 70 章 符阴伸手一招,本想直接用灵力将那角布料拉出来,没想到灵力触碰到那角布料时直接被弹了回来,很显然,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这个所谓的父亲,将自己最后一点力量用来保护那角疑似遗书的布料。 以他如今的力量,倒不是不能直接暴力破除,但,没那个必要。 “符阴,可以用这个把骸骨的嘴巴撬开噢。” 符阴正思索,闻言一低头,就见白珑拿着那把黑色匕首递到他面前。 一具成年蛟龙的骸骨既庞大又沉重,这把小小的匕首真的可以撬开骸骨的同时又不伤到骸骨? 符阴心里存疑,但既然白珑提了出来,他索性试试,小心一点,尽量不破坏那个男人的遗体。没想到刚刚举起匕首轻碰一下,蛟龙骸骨的嘴巴就动了动,那角布料轻飘飘落了下来。 符阴接到手里,却没有去看,而是将目光停留在那把匕首上。此时那布料上写的什么,都不重要了,因为他想要的答案,已经得到了。 符阴没有第一时间去看那块布,但是白珑很好奇呀!她想看,又不太好意思,半捂着眼睛偷偷摸摸瞄一眼,生怕被符阴发现她偷看。 符阴见状忍不住笑,他把那块布展开到白珑面前,示意两人一起看。 符阴太高了,白珑就着他的胳膊看得有点费力,符阴低头弯腰也有点费力,两人干脆在骸骨面前坐下,肩并肩靠在一块一起看。 ——长老们打得太狠了,领完刑罚后出来,我已经伤得很重。他们不允许我继续在族中停留,虽然难了些,但我很高兴…… ——当真是世道险恶,每次看上的灵草都有人抢,若不是我重伤未愈,他们不可能抢得过我。 ——伤口恶化了,今日我连腾云飞行都做不到了,只能一边寻找疗伤的药草一边赶路。也许等我回家,还能把这段经历当成笑话说给你听…… ——我有点累了,我想躺在你身边睡一睡,最好等我醒来时,我能看见你……不过有几只妖一直在暗中窥伺,我不能闭上眼…… ——区区几只小妖也敢觊觎我的妖丹,他们理所当然成了我的猎物…… ——唔,那些妖怪好像知道我重伤了,我得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好在,这里离你不远了。 ——他们想杀我,最后还不是被我杀了。我可不是自夸,我仍旧是最强的那个……可是我的伤更重了,我可能要疗伤很久,才能继续去寻你……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向他们低头的,我的心永远向着你。 ——对不起,我要失言了。我忽然发现,我兴许,再也回不到你身边了。倘若有一天你能看到这封信,我希望那时已是很多年后。倘若这封信永没有机会被你看到,我或许会很失望,而后才觉得庆幸…… 这封信很长,写信的人似乎是个话很多的人,连赶路时见到一只奇怪的蚂蚁也要絮叨一番,他每次都只用“离你更近”这样的话语来形容,却从不提那个地方是哪里,也从不提起这封信中的“你”姓甚名谁,是个什么样的人。 看完信,符阴久久不语。 符阴不说话的时候,白珑来来回回看了两遍,见符阴还是不说话,她忍不住道:“符阴,父亲说的是你吗?” 符阴回过神来,摇头,“不是。应当是我娘。” “娘?”白珑手指点点那块布,“他说符阴的娘做饭很好吃,他每次都能吃下几大桶,符阴的娘光是做饭就花光了一整日的功夫。所以后来符阴的娘就不做饭了。” 符阴:“是啊,父亲太烦了。”可他自己也很烦。 白珑露出向往的神情,“我也好想吃符阴娘做的饭。” 符阴:“可我娘已经去世了,我给你做吧!” 白珑点头,“肯定是因为符阴的娘做饭很好吃,所以符阴做饭才那么好吃。” 符阴点点她的小脑袋,“肯定是因为白珑的娘很可爱,所以才把白珑也生得这般可爱。” 白珑高兴得笑弯了眼睛,觉得自己和符阴说得真对! 待了一会儿,白珑问:“那符阴,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符阴盯着手里的遗书,“查清楚他为何受罚,给他报仇。” *** 不知天,若水蘅。 余老板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开客栈的小妖,能够跟随一条真龙入住龙宫,对他而言跟修为忽然往上蹿两个境界也没甚差别了。因此他算是若水蘅里过得最乐呵的一个,自发担当起了管家的角色。 处理完所有蚌精送来的礼物又把它们搬回库房里,余老板忙得连鱼鳍都懒得摆动了。但他还不忘向楼上的司溟汇报,说礼品都处理好了,是否需要按轻重挑拣出来? 司溟看他忙得挺高兴,点头同意了,余老板这才乐呵呵下去了。 送礼的人离开,若水蘅的热闹散去,大门重新关上,司溟微微松了口气。 他清楚龙宫里有不少恶意的视线,所以他一直待在若水蘅没有出去。见柳沾衣生气归生气,却也好好待在若水蘅中没有外出,他着实安心不少。 不知道符阴是什么打算,若只是拉拢蛟龙族,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若他还有更进一步的企图,那么当年的旧事,或许可以一并解决。 司溟这般想着,一垂眸,就看见若水蘅的大门再一次开启,符阴和白珑牵着手走了回来。 符阴:“司溟,我有件事要问你。你知不知道司渝这条蛟龙?” 司溟略有些诧异,他沉吟道:“若我没有记错,应当是我的同一辈。”司溟那一辈的蛟龙,名字上都与“水行”相关。 符阴又问:“那你可知,约莫十九年前,他是因何故受长老重罚?”这事符阴其实问过那些为他引路的蛟龙,但他们不是不知内情就是含含糊糊,索性直接来找司溟。 这么清晰又指向明确问题……司溟瞬间想到什么,不禁问:“他和你是什么关系?” 白珑:“他是符阴的父亲噢。” 同行这么久,司溟早就忘了符阴人与妖混血的身份,此时一提起,他瞬间明白了什么。面色有些沉重起来,“那我应该猜到是什么了。” *** 一条拾光鱼转转悠悠地顺着珊瑚洞游进若水蘅里,只见它摆摆尾巴,速度加快,游到若水蘅的一间珊瑚屋里,红色的鳞片微微闪光,金色的眼睛看来看去,很快就在一群人当中找到了熟悉的气息,游到那人身边不停蹭他的衣角。 司溟正与众人围坐说话,他伸手赶了赶那条红色小鱼,继续道:“我的父王,也就是现今的蛟龙王,他极重血统,多年来,为了让蛟龙族在血统上与传说中的真龙更加靠近,他甚至不惜折损自己的寿命。” “他若是只折腾他自个儿也就算了,偏偏连人家的姻缘也要亲自盯着。”柳沾衣摇着扇子,语气很是不快,“在这龙宫里,但凡有哪条蛟龙不按他的想法成婚生子,就是大逆不道,别说与人类相恋,就是蛟龙族内部,只要是他觉得血统不相匹配的,都要硬生生拆散。” 司溟点头,“蛟龙族这几十年来没有诞下一颗新的蛋,也有这个原因。” 柳沾衣吐槽,“蛟龙王简直把他们当做配种的畜生,谁能乐意?” 符阴:“所以,司渝是因为与凡人相恋,才会受重罚?” 司溟:“我二十年前就离开了南之域,那之后的事情,我并不清楚,后来我偶遇一位同族,他告诉我,幸亏我当年逃得快,因为在我之后,但凡与人类相恋却不肯改过的,都要受十六记雷刑。那雷刑是族中最严苛的惩罚,就算是天人境修为,也挨不过几下。第三记打下去,就会将护体灵光彻底碾碎,之后就只能凭肉.体和修为硬扛,扛不住的中途就放弃了,能扛过去的也是重伤。这种情况下必须疗伤静养,若是……被赶出龙宫,几乎没办法活下去。” 司溟说到这里,当年的事已经明了了。符阴手里捏着那块布,沉默半晌,忽然开口,“我记得,明晚蛟龙王要设宴为我接风?” 白兔子懒洋洋道:“是这样没错。” 符阴微微勾起嘴角,眼中却没有半分笑意。 *** “小拾光!过来过来!” 若水蘅内,一条吊着灯笼的红色小鱼顺从召唤,从珊瑚洞里钻了出去。它游啊游,在一个身着绣金纹玄袍的身影前停了下来。 这人正是不虞天的城主司契。他抓住这条小鱼,抠出自己的眼睛贴了上去。“乖,再去一趟。” 拾光鱼发觉一只眼睛被什么东西蒙住了,别扭地转了转,还是顺从地游回了若水蘅。 而司契,则借着这只眼睛,继续开始偷窥。 他跟着拾光的视角,游进了一间珊瑚屋里。嗯?这屋子住着的,好像是那个做了人类奴仆的、龙族的耻辱……说起来,他还应该叫对方叔叔。不对,他堂堂太孙,怎么能承认这种龙?司契只是沉吟一会儿,再抬起眼睛时被吓了一跳。 他们两人在干什么!亲什么亲?脱什么脱?当真不知廉耻! 用意念驱使着拾光离开那个房间,司契往符阴的房间转悠过去。 拾光鱼穿过贝壳和珍珠窜成的珠帘,停在了房中的桌子上,正对着里头的大床。 床前一高一低两个身影正在说话。 白珑:“符阴,白泽说修炼要张弛有度,劳逸结合,你只顾着修炼却不休息,身体会累坏的。” 符阴死不承认,“我没有,我有休息的。” 白珑才不信,鼻子用力在他身上嗅了嗅,“可是为什么你身上流血了?” 符阴眼神闪烁,“那是、那是因为我休息时不小心被爪子挠破了。” “是这样吗?”白珑有些疑惑,但她还是相信了符阴,“那也得好好上药才行!”说着伸手一推,就把符阴给推倒在床上了。 白珑:“符阴要乖乖的,上完药就不流血也不疼了噢。” 拾光鱼凑近,观察了一番白珑手里的药膏,司契摇摇头,这什么劣质膏药,肯定比不上他们龙宫特制的,小龙过得太辛苦了。 拾光鱼摆摆尾巴,眼睛正对着躺在床上的符阴。见符阴衣领敞开,满脸绯红,眼神却明亮又欢喜,司契又摇摇头,满脸的痛心,心想这条小龙多年流落在外,一定过得很辛苦,要不然只是有个人给他上上药而已,他为什么会露出这样幸福的神色,唉,他一定是太缺爱了! 怀着大哥哥对小宝宝的怜爱与疼惜,司契下定决心要让符阴感受到真正的温暖。 等待片刻,他收回眼睛,扣响了若水蘅的大门。 见到符阴,他露出早已练习好的亲切笑容,“符阴,你多年流落在外,实在艰难。” 符阴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司契:“一个人修炼,一个人受伤也不敢同人提起,但你放心,今后我绝不会让你孤单一人。” 符阴:??? 他目光古怪,又透着嫌弃。 司契却看不明白。他乐呵呵地准备给符阴查看伤口,伸手一推,推,推不动……嗯?那个小姑娘不是轻轻一推就倒了吗? 用尽了蛟龙的力气也没能推动的司契悟了:噢,也许是因为这里没有床。没关系,他可以直接开始检查。 伸手去扒符阴的衣裳,扒,扒不动…… 司契疑惑地看着按住自己的那只手,怎么回事?为什么那个小姑娘随便就可以扒,他却不可以。 符阴:“你干什么?” 司契立即露出温和亲切的笑容,“小宝……符阴,你受伤了,我给你看看伤口,我还带了龙宫最好的伤药。” 符阴:“是吗?” 不久后,鼻青脸肿的司契横着飞出了若水蘅。 第二更 月华升起,轻纱一般穿透水面,融在荡漾的水波里。 一只只蚌精排着队,将比它们身体还大的玉盘送到龙宫大殿里,那玉盘上摆满了珍馐佳肴,全是价值千金的美物;身材曼妙的鲛人举着宝石酒壶在桌席间来回穿梭,她们耳畔色泽鲜明的饰品光华轻转;一群群拾光鱼游过,吐出的泡泡扎成一朵朵小花沿着金碧辉煌的廊柱垂落而下…… 余老板顶着个大鱼头都看傻眼了,呆呆坐在符阴后边一动不动;它旁边是司溟和柳沾衣,两人察觉到若有似无的敌意视线,俱不做理会;白兔子啥也不管,只顾在面前的盘子里挑肉吃;白珑则好奇地用筷子戳了戳面前的肉食,惊讶地发现那个东西动了动,居然是活的! 她看了看周围,发现大家的盘子里都有这么一道菜,用筷子又戳了戳那东西,小声道:“我不喜欢吃活的,你要自己偷偷离开,不要到我的盘子里来知道吗?” 不知道听懂没有,那原本瘫软在盘子里的活物忽然支起几条雪白的腿,颤巍巍从盘子里跳了下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桌子底下。 符阴一侧头,发现白珑盘子里那一整只八足鱼都不见了,他有些惊讶,“原来你喜欢吃这种鱼,这么快就吃光了,我这条也给你。” 白珑嘴巴慢,还没来得及解释,符阴那条鱼就到了自己盘子里。 看着这条雪白生物动来动去的样子,白珑郁闷地鼓起了腮帮子…… 丝竹声响起,随着大殿内一阵齐齐响起的恭迎声,一条体型庞大的蛟龙飞入了大殿当中。 跟其他蛟龙不同,这条蛟龙身上的鳞片隐隐呈现金色,头顶龙角的顶端开始分叉,庞大的体型透出威严来,这就是蛟龙王了!他一落地,就化成人形,外表颇为年轻,瞧着跟司溟还有几分相似。 随着龙王的人形降临,在场所有人都起身行礼,只有符阴和白珑坐在原地不动,司溟想要站起来,却被柳沾衣一把按了下去。 于是这一行人就分外显眼了。 蛟龙王却没注意到柳沾衣和司溟,打从进来,他的目光就凝固在符阴身上,那眼神符阴很熟悉,就是这两日其他蛟龙看待他的眼神,欣喜、激动、憧憬、期待…… 可惜符阴从来不乐意回应这种期待。 许是顾忌身份,蛟龙王并没有像其他蛟龙一样,一看见符阴就迫不及待地迎上去,而是说了几句场面话,接着就入席宣布夜宴开始,其后还提到要昭告四大域,在不知天召开盛会,向全天下宣告蛟龙族迎来一位真龙。 符阴懒懒听着,并未回应半句,其间只顾着给白珑加八足鱼。 蛟龙王一开始并未露出不悦,直到他发现符阴看向白珑的眼神不同寻常,那眼神炙热、执着……是看待心上人的目光。 蛟龙王心里的禁区仿佛被人擅动,他的眼神几乎立刻就沉了下来,但他面色并无多大变化,只开口朝右下角唤道:“海阿兰。” 海阿兰是个模样俏丽的少女形象,她身着暗红色衣裳,衬得皮肤愈发白皙,黑亮的长发垂在身后,只在脸颊侧面编了两根细细的辫子,上面佩戴着色彩绚丽的贝壳首饰,颇有些活泼的模样。 听到呼唤,正抵着头狂吃海喝的海阿兰立刻抹抹嘴巴,挺直脊背站了起来,恭恭敬敬道:“龙王伯伯,您有什么事吗?” 蛟龙王神情慈祥地看着她,“我看了一圈,这整个龙宫,就属你和符阴最为般配,等你们都成年,我亲自为你和符阴操办婚礼如何?” 海阿兰愣了愣,看向正殷勤地给小姑娘夹菜的符阴,略有些不情愿,小声道:“龙王伯伯,他太小了。” 蛟龙王神情和蔼得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语气却更加强硬了,“你不能这么想,你要想想,你是同一辈里,在血统上和符阴最接近的,除了你,还有谁能为他诞下血统纯正的后嗣?你理应为此感到荣幸。” 海阿兰动了动嘴,不敢再说什么,默默接受了自己被安排好的命运。 正在这时,符阴开口了,“蛟龙王替人牵线的本事可比月老强多了。” 由于符阴面上笑吟吟的,蛟龙王一时没法分辨他是在反讽还是真心实意称赞,只得道:“海阿兰是我们龙宫最好的姑娘,唯有她能与你相配……” “呸”,白泽用力吐出了嘴里的鱼刺。 蛟龙王的话语被打断,他不悦地扫了一眼,发现是区区一只兔子精,没做在意,继续道:“只有你跟海阿兰在一起,我们龙族才会更加繁荣昌盛。” “呸!”这次吐鱼刺的变成了白珑。 蛟龙王看着这对主仆,不悦已经爬上了他的眉眼,但看在符阴的面子上,他仍忍着没有发作,而是接着道:“趁着你们年纪都小,可以搬到一处培养感情,等你们都成年……” “呸!”柳沾衣也吐了一下鱼刺。 蛟龙王这才终于注意到坐在符阴后头的司溟和柳沾衣,看着给他带来耻辱的儿子,以及那个让他儿子堕落的人类女子,蛟龙王压抑着怒气道:“你们是什么意思?故意来捣乱夜宴?” 柳沾衣摇摇扇子,毫不客气怼道:“您可是明心境强者,我这小小修士哪里敢,只是觉得有些好笑罢了。” 蛟龙王:“哪里好笑?” 柳沾衣:“你说人家郎有情妾有意的,你硬生生插第三个人进去,这难道不好笑吗?”话毕看向符阴,“符阴你说是不是?你想不想迎娶那个海阿兰?” 符阴正拿帕子给白珑擦拭嘴角,闻言正要说话,忽然被白珑抱住了胳膊,只见她仰起脑袋直视着蛟龙王,“符阴是我的,他只能娶我,他不会娶海阿兰的。” 符阴一直看着她,没等她说完已经忍不住笑了,“对,白珑说得都对。” 蛟龙王的鼻子呼呼喷气,面庞都因为发怒而变得有些扭曲,但他仍压抑了下去,“你身份尊贵,想要多少个侍妾都可以,但是海阿兰必须是你的正妃,这都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整个龙族好。” 符阴侧身挡住了白珑,再抬眼时面色冰冷,“为了你好?十九年前,你也是因为这个理由打死了我父亲?” 那个男人弱小,蠢笨,但他确实用尽全力保护了他娘,就连写给他母亲的遗书里,都谨慎得没有暴露任何关于她的信息。 他们本该安安稳稳地度过一生,却因为蛟龙王一厢情愿的血统论葬送一生,而如此,仍旧不改。 蛟龙王听闻一愣,“什么你的父亲?我怎么可能会害死一条真龙?” 符阴:“我原本就不是真龙。你难道看不出来?我是司渝的儿子。” 第 72 章 司渝…… 听到这个名字,蛟龙王茫然了几息,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否认道:“不可能!你是真龙!司渝只是一条血统不正的蛟龙,你怎么可能是他的儿子!” 大殿内其他蛟龙也俱都变了脸色,显然有不少人回忆起了司渝的存在。 符阴:“我从未说过自己是天生的龙,我只是那条你口中血统不正的蛟和一个凡间女子所生,机缘巧合才有了今日。” 一条蛟和一个凡间女子所出,也就是说符阴不但不是天生的真龙,他原本还是个半妖。这在推崇血统的蛟龙族内部,是最受嫌恶的存在。 蛟龙王附近的几位长老霍然起身,围坐在外围的其他蛟龙也发出了不可置信的低呼。 无论符阴是什么出身,他如今的确成了真龙,不管是那与图册上的真龙完全一致的原型,还是隐隐散发出的血脉威压,都是铁证! 一条血统不正的蛟与凡间女子生出的半妖都能化龙,而多年来推崇血统、为了净化血脉付出极大代价的蛟龙王至今都只能算伪龙,族中被他指婚配对的夫妇更没有一个能孕育出血统更纯正的后代……这种惨烈对比,无疑是对蛟龙王多年筹谋的辛辣讽刺。 这不就说明,这么多年来,蛟龙族的努力完全错了,他们付出极高代价所辛苦维持的一切,其实全是虚妄! 蛟龙王根本不可能接受,他站立在原地的身子已经有些不稳,面上隐隐浮现起鳞片的影子,这说明他的道心已经摇摇欲坠,连人形都要维持不住了。 “不,你是在骗我。你明明是真龙,即便不想迎娶海阿兰,也可以好好商量,何必要如此。” 符阴的双眸已经彻底变成了琥珀色,他视线盯着蛟龙王,真龙与生俱来的威压以他为中心,海浪一般怒吼奔涌。整座大殿内的所有蛟龙,连同数位长老在内,都被这股威压震慑,一时间浑身僵硬无法动弹,眼中只留下刻入血脉的畏惧与臣服。 只有高出符阴一个大境界的明心境强者蛟龙王还能活动自如,但他心中所掀起的滔天巨浪已无法掩饰地暴露,因为在符阴彻底放开气息的这一瞬,他终于发现,符阴的气息里,有一缕与司渝一模一样,而他的长相,也确实与司渝的人形分外相似。 “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无法接受事实的蛟龙王显出原形,庞大的身躯顶开大殿的穹顶,冲着这无边水域发出一声难以置信的狂吼。 符阴:“来得正好。” 下一刻,一条黑龙破开穹顶,雪白的尾尖一扫,整个不知天水域如同沸水一般翻涌震荡…… 轰隆隆的沉闷响声里的,整座大殿摇摇欲坠。无数蛟龙顶开砸落的石块从中穿出。 白泽趴在白珑的肩膀上,看见她举起不知何时拿出的荷叶伞,听见她悄悄对那把伞说:“你是符阴送给我的,你要挡住所有碎石头保护我噢。” 于是这片有些干枯萎靡的荷叶豁然一挺,如同一个突然受到鼓舞的士兵,坚定又可靠地舒展开叶片,将白珑的整个身体都笼罩进了它的保护范围内。 白珑刚感到满意,就看到好多碎石头砸落下来,其中还有不少体积比整个白珑还大的石块! 白珑握紧了手里的荷叶伞,然而没等那些东西砸到荷叶,白珑头顶红光一闪,那些可能对她造成危险的东西就都被弹开了。 “咦?”白珑愣了一愣,忽然发现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在发光,原来是一枚红色宝石纽扣。她歪头,“这是什么?”她从来不戴红色的配饰。 白泽扫了一眼,肯定道:“这上面有符阴的气息,很显然是符阴给你做的防护符,算他考虑周全。”只不过是用符阴血液制成的这点,就不必告诉白珑了,免得小姑娘又担心。 “原来是符阴给我的呀!”白珑凑近嗅了嗅,虽然她什么都没有嗅到,但是并不妨碍她突然觉得这枚纽扣变得漂亮起来。 白兔子耳朵动了动,“我们赶紧离开吧,符阴和蛟龙王打起来了。” 白珑点头,正要往大殿外跑,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声呼救。她回过头,就看见一条红色的蛟龙被一根巨大的石柱压在下面,只有脖子和头颅还在外边挣扎。 看清她脑袋上的贝壳饰品,白珑认出来这是被蛟龙王指婚的海阿兰。 白泽已经选好让白珑最快离开大殿的路线,结果白珑一扭头,忽然奔向了一条红色的蛟龙。 仍旧举着荷叶伞,白珑蹲下身对海阿兰道:“我是好人,我会救你的。” 海阿兰此时意识不太清醒,她所在的位置太差,修为又不高,被符阴的血脉威压震慑后僵立了很久,以致没能及时躲开砸下来的柱子,蛟龙族同时继承了龙族好奢靡的本性,这根柱子也不是普通石材浇筑成的,极为华丽却也极为沉重,她挣扎了许久,几乎已经失去了希望,此时忽然有个人说能救她,海阿兰本能地产生了感激,甚至没有意识到面前这个人才筑基修为。 白珑继续道:“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作为报答。” 海阿兰:“我什么都答应……救救我。” 白珑有点高兴起来,“那你要保证,不许嫁给符阴,也不许跟符阴做朋友!” 海阿兰气息微弱,点了点头。 下一刻,她听见面前人说了一句话,“你不要压着海阿兰,你起开。” 海阿兰昏沉的意识里闪过疑惑,下一瞬,她身上忽的一轻,那根压在她身上的柱子像是被一股巨力抬起,又在轰隆一声的巨响里倒向了别的地方。 她……得救了? “白珑,快上来!”柳沾衣骑在一条有着黑色眼睛的蛟龙上,一边躲避着从天而降的碎石一边朝她伸手。 白珑指了指海阿兰,“还有她。” 司溟化身的蛟龙尾巴一卷,将地上那条娇小的红色蛟龙带上,身体摆动间,带着几人飞快穿出了大殿。 几乎在他们离开大殿的下一刻,整座大殿轰然倒塌,巨大的动静搅动周围水域,将沉积的泥沙掀起,周遭水域霎时一片浑浊,而在更深处的浑浊当中,时不时传来蛟龙王的怒吼与一声声低沉的龙吟…… 数不清的水域妖族涌上陆地,连最渺小的拾光鱼也纷纷跃出…… 它们胆战心惊地站在月光下,连水岸也不敢靠近,只畏惧又憧憬地盯着不断震荡的水域,畏惧于交战双方不可匹敌的力量,却又憧憬有一天能够成为与之并肩的强者…… 尾巴一摆,司溟将海阿兰放下,又化为了人形。 岸上还有不少刚刚逃出来的蛟龙,看见这个全族的耻辱救出了海阿兰,他们神色各异,却没再说什么,也没有再对司溟投以鄙夷的目光,而是默默转开脸,去给海阿兰疗伤。 白珑抖了抖荷叶伞,将上面的水珠子全都抖掉,就听见柳沾衣有些担忧道:“蛟龙王毕竟是明心境强者,这整个修仙界,除了那些隐世的真仙境,他已经天下至强,符阴能打得过他吗?” 司溟摇头,“我也不清楚。蛟龙王已经到了明心境,血脉威压对他的影响微乎其微。不过不必太担心,符阴毕竟是真龙,不论输赢,蛟龙王都拿他没有办法,他不可能真的杀了符阴。”让真龙重现世间,让蛟龙族真正化龙,这是蛟龙王毕生的夙愿。 闻言,柳沾衣有些忧虑地看了白珑一眼,却见她眼眸亮闪闪地看着水域,双手合十,分外肯定道:“符阴一定会打赢的!符阴才是最厉害的!” *** 水域深处,两条巨大生物造成的动静早已改变了水下的地形地势,数不清的华美建筑被摧毁,艳丽的珊瑚丛破碎成粉状,在水底旋风般盘旋不息…… 伴随着沉闷的巨响,一条黑龙被巨力掼出,狠狠砸入了水底泥沙之中,在水下砸出一个深渊般的、形状弯曲的巨大沟壑。 而将他砸落的蛟龙王嗬嗬喘着粗气,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让他感到疲惫与乏力。 “就算是真龙又如何?一个大境界的差距,不是轻易就能弥补的。”此时没有人能看到,说出这番话的蛟龙王有多底气不足。毕竟他已经活了上千年,而今日跟他缠斗那么久的符阴,才十九岁,不必十年百年,只要再过两年,他都没有自信能打赢他。 真龙这种生物有多恐怖,蛟龙王在时隔千年的现在,终于再度见识到了。也是因此,他才更不能让这条小龙脱离掌控,他可是从半妖化龙的啊!他一定知道怎么净化血脉,只要能控制他,蛟龙族就能成为真正的龙族! 到了那时候,妖族的格局还不是蛟龙族说了算! 思及此,蛟龙王忍耐着立即调息治疗伤势的冲动,迅速游到那条沟壑前,他得将符阴捞出来,让他签订契约,趁他还没成长起来。 可等到探头看向沟壑内时,他忽然浑身一僵,一股令他战栗的气息,像一个缓缓成型的心脏,一张一缩地鼓动着,几乎是瞬间引发了刻在他血脉里的东西,令他产生共鸣的同时难以忍耐地伏低身体、按下头颅,只有这样才能消减那股威压带给他的不适感。 不错,威压! 蛟龙王瞳孔巨震,他不敢置信,难以相信,符阴居然晋升了!他只不过是初入天人境,怎么可能突然晋升至天人境巅峰? 天人境巅峰与明心境,只差一步之遥。 符阴一晋升,蛟龙王高出他一个大境界的优势荡然无存,之前对他影响微乎其微的血脉威压,此时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了他的头颅上,令他整个识海嗡嗡作响,蛟龙王挣扎中拍碎了水底数块巨石,极其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符阴受伤了,他的身体很痛,可这痛苦又同时让他畅快不已,被砸入水底泥沙时,仿佛有抹光从他眼前闪过,于是那晋升的契机自然而然降临,之前在妖怪客栈被打断的那一战,蛟龙王补回来了…… 站在岸上焦灼等待胜负的众人忽然发现水域深处涌出一道亮光,而后,海量灵力狂卷呼啸而来,呈旋涡装翻涌着被纳入水域中心,仿佛有个怪物在水底鲸吞狂吃。 轰隆隆数道水浪炸开,一条比之前大了一圈的黑龙破水而出,白色的龙角在月色下流光奕奕。 围观的蛟龙们集体哗然,不敢置信却又有种理所当然之感。 司溟扫了周围一眼,忽然一撩衣角单膝跪下,“强者为尊,蛟龙族愿奉您为王!” 咚的一声,第二个跪下是海阿兰,她高声喊道:“蛟龙王无功无德,不配统领我族,符阴殿下真龙血脉,蛟龙族愿生生世世臣服于您,供您驱使!” 哗啦啦,其他蛟龙族也跪了下去。 依附蛟龙族的其他妖族也跟着跪了一地,口号喊得比谁都响亮。 一声威严的龙吟响起,在浮在半空中的黑龙开口,“昭告四域,龙族易主,原蛟龙王及其乱党,扣押水牢,拘禁百年。” 刷刷刷,那几名跟在蛟龙王身边马首是瞻的长老,被急着表忠心的其他蛟龙拿下了。 在那一声声的效忠与臣服当中,白珑一下举起了手里的兔子,“你看你看,我就说符阴会赢!你输了你输了,你要说男主十句坏话!” 白泽:…… 与此同时,远在不归天的齐正非打了个喷嚏。他捆住一个别有用心接近他的男人,厉声喝问:“说!夺人气运的银钉从何而来,谁在你背后指使?” 那男人正要交代,却忽的发出一声惨叫,齐正非还没来得及拘禁对方的魂魄进行审问,就发现那人已经、魂飞魄散了。 第 73 章 这很不对劲,很不对劲! 齐正非并不是那种庸碌之辈,这一路上的巧合令他怀疑暗中必定有人在操纵这一切的,当又巧合地遇到一个似乎脾气相投的人后,齐正非提起了警惕心,他假意和对方称兄道弟,果不其然,没多久这人就露出了马脚,还试图用一枚银色钉子抢夺他的气运。 若不是他有前世的记忆,或者说是梦中的预知带给他的经验,只怕此时已经被夺走气运陨落于此,那才真叫在不归天里归天了! 可惜的是,那幕后黑手小心得很,之前抓住的那些人他还能询问几句,现在这个直接魂飞魄散,他连一丁点线索都问不到。 不过齐正非并不丧气,他将男人的尸体摆好,将灵石以及数种灵草碾成粉末,混入自身鲜血调和成一碗粘稠的颜料,再用雪兽毛发做成的毛笔沾上,开始在那男人周围刻画灵阵。 阵法绘成,最后一笔落下时灵光闪烁,齐正非立刻结印卜问,不多时,就见以尸体为中心的灵阵光华流转,无声浮现出一幕幕模糊的影像。 他看到这个男人,从另一只手中接过了一枚银钉,而那只手的主人…… 齐正非只来得及看见一角模糊的白衣,整个画面无声破碎,灵阵发出哗啦啦仿佛瓷器碎裂的动静,而后灵光熄灭,阵法的反噬令齐正非吐出一口血来。 客房内的灯火被方才阵法涌动带来的大风吹灭,只有长廊上的灯笼能照进一点亮光。 齐正非倒在地上缓了好半晌,才艰难地起身,给自己喂了一颗恢复元气的丹药。 他盯着面前灵光熄灭的阵法,眉峰蹙起,面上满是凝重之色。 他出自擅长咒术与阵法的晔都齐氏,从小在咒术和阵法上的天分就远超同龄人,在做了那些预知梦后,他的修为更是一日千里,对咒术和阵法的领悟也节节攀升。 而在送那个妖族少年回去后,他很快晋升到天人境。到了这个境界,对自身以及外界会有一种隐隐的感应,他预感到白珑很可能在南之域,于是又坐船回来了。 再之后就在不归天里遇到这个别有用心之人。到了天人境,他在阵法卜问上的造诣远胜从前,然而只是见到了那个背后主使者一个身影,连他的脸都没能看清,就遭受如此严重的反噬。说明对方的修为远远胜过他,可能是明心境,甚至真仙境…… 在他那个梦里,他最终会带着白珑飞升仙界,到了那个层次,修仙界的五位真仙境强者他自然都认识,而与那道模糊身影最为相像的,只有一个人——隐居在北之域雪原深处的栢问仙! 竟然是他,怎么会是他呢! 齐正非震惊不已。栢问仙为什么要谋夺他的气运?他为什么不亲自出手?他在顾忌什么?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既然他都遇到了这么多险阻,那么白珑呢?他们一直错过,是不是栢问仙在从中作梗?栢问仙不想让他和白珑在一起? 齐正非捏紧了拳头。不顾被阵法反噬遭受重创的身体,他强行绘制灵阵又卜问了一次,由于他身边没有任何与白珑相关的东西,法力也有些不济,因此没能显现出影像,只有一个显示白珑近来都会平安无事的卦象。 齐正非松了口气。按了按抽痛的眉心,又扫了一眼客房内运转自如的防护阵法,直接往后一躺,就在那具尸体旁边睡着了…… *** 不知天,水牢。 这里是蛟龙族用来关押犯人的地方,由于蛟龙体型巨大,每间牢房都高大无比,一名成年男子站在牢房前,就像一个扒住大人房门的两岁幼童。 牢房中央有一根高大粗壮的实心玄铁柱,上面缠绕着一层层锁链,被捆缚的蛟龙每挣扎一下,那上面镌刻的阵纹就会收紧一次,直到深深嵌进那条蛟龙的血肉里。 盯着被捆在柱子下的几名长老,司溟觉得自己曾经被捆缚过的地方仿佛还在隐隐作痛。 他看了眼分外虚弱的几名长老,略有些疑惑地往里走,终于见到了老蛟龙王。 见他虚弱地匍匐在地,连他进来都没有半分反应,司溟于心不忍,为他渡了一些灵力。谁知灵力探入经脉,他吃了一惊,老蛟龙王的境界居然已经跌落明心境,如今连天人境的修为都隐隐不稳! 司溟忙喂了他几粒丹药,又助他调息片刻,老蛟龙王才终于睁开眼眸,看见是他,老蛟龙王的眼神分外复杂。 司溟:“你的修为,怎么会……” 老蛟龙王缓缓道:“是符阴,我被关进来后,他吞掉了我大部分修为。” 司溟一惊,“那几位长老也是如此吗?” “不错。”老蛟龙王语气里倒听不出半点怨怼,“真是个贪心的小家伙,他应该,很快就能进入明心境了。你终于做对了一件事。” 司溟听明白了,老蛟龙王的意思是他领头向符阴投诚,免去那些族人受符阴清算的下场。“我们是蛟龙,向真龙臣服是本能,即使今日没有我,族人也会选择最正确的那条路。” 老蛟龙王微微合上眸子,不再说话了。 司溟看着他,“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这些年的事,还有司渝,你就一点都不后悔么?” “后悔?”老蛟龙王哼了一声,“若是没有我,这数百年来,蛟龙族那几分真龙血脉,早就被稀释干净,蛟龙族就会一代比一代弱!我决不能让那些从前依附于龙族的下等妖族,骑到我们头上看蛟龙族的笑话!” 司溟:“血统真有那么重要?重要到不惜拆散他们的姻缘,不惜打死年轻有为的后辈?想要变强,难道勤勉修炼就不行吗?您有没有想过,若是当年您允了司渝的请求,今日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老蛟龙王微微合上眼眸,许久没有说话。二十年过去了,他依然记得司渝的气息和相貌,他还记得那是个分外活泼健谈的孩子,他还记得司渝破壳没多久、还是条小崽崽的时候,趴在他身上抠他的鳞片玩…… 蛟龙族数量少,每一条都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长大的,他疼爱每一条蛟龙,但他们为什么总不按他的想法来? 老蛟龙王蓦然睁开眼睛,“你没见过龙族鼎盛的时候,你根本不懂!身为蛟龙族的一员,他理应为蛟龙族的未来做出奉献,怎么可以和外面人私自生子,让那种混了蛟龙血脉的半妖在外,变成其他妖族攻讦我们蛟龙族的把柄!我当年是对的!若是没有我,符阴也许就不能成为真龙,我们蛟龙族也许永远都不能有真正化龙的一天!” 锁链一阵哗哗动弹,老蛟龙王按住了司溟的手,殷切嘱咐道:“成王败寇,既然符阴证明了他的实力,他统领蛟龙族理所当然,你是第一个向他投诚的,你跟在他身边这么久,你的话应当有分量,你好好劝劝他,就算他喜欢那个人类女子也没关系,只要他多纳美人,最好是海阿兰这样血统更纯的,多多生育子嗣,他如今已经是真龙,一定能生下更多血统高贵的龙嗣,告诉他,只要他肯,我的修为随便他吸……或者他肯拿出化龙的方法,族中还有不少年少的蛟龙,他有野心,他肯定会收拢自己的部下,只要……” “父亲!”司溟打断他的话,“您还不明白吗?这么多年,您错得离谱!” 在老蛟龙王震惊又愤怒的视线中,司溟声音压抑,“无论是化龙,还是姻缘、子嗣,自有缘法,强求必遭天谴。您真的看不出来,族中有多少人对您心怀怨恨吗?族人那么快就臣服符阴,仅仅是因为他是真龙吗?是因为他们等待一个推翻您的人,已经太久太久了。” 没有再看神情僵硬的老蛟龙王,司溟离开了水牢…… 第 74 章 西之域,苍浩山。 咔咔咔…… 在暴雨轰隆隆的动静里,连往日里启动机关时的巨响都微弱下来。 一只头顶有着淡紫色耳羽簇的稚鸡拖着长长的尾羽,在山门附近来回迈步,它的体型在稚鸡当中并不算大,但此时却有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苍浩山那巨大的木门落下,一层散发着淡淡紫色光辉的巨网笼罩住了整个苍浩山连同其后数座小峰。 稚鸡斜眼看着站在面前的一群锦鸡,清了清嗓子,发出咯咯几声叫唤。 “咯你们这群野鸡是来投靠我们稚鸡族的,言行举止都要注意分寸懂了吗咯。” 站在锦鸡群最前边的金良宵露出一个讨好又不显谄媚的笑容,恭维道:“大人,我们锦鸡族能得到稚鸡族的收留,已经是上天给予的恩赐,今后绝对事事以稚鸡族为先。” 稚鸡却并不满意,“咯明明是我们九头稚鸡大王收留了你们,你们却把功劳算在上天身上,你们这是对九头稚鸡大王的不尊敬咯……” 金良宵连连道歉并做下保证,才让眼前这只稚鸡满意。 稚鸡一摇一摆地带着他们往里边走,一路上有不少或是在玩耍或是在修炼的稚鸡对他们投以好奇的目光,还有不少雌性稚鸡被锦鸡族艳丽的毛色吸引,留下来驻足围观。 “咯我们九头稚鸡大王是最伟大的存在,我们大王将来可是要成为妖王的,你们要时时刻刻在心里念诵九头稚鸡大王的尊名,就算是在干活的时候也要为九头稚鸡大王祈福,知道了吗咯。” 金良宵心里闪过符阴望过来的视线,身上一阵战栗,连忙带着身后的族人点头答应。 “咯听说你们锦鸡族以前是做那种生意的,不过只要你们没有贩卖过稚鸡,就还是好妖咯,从今天开始你们就负责清扫幼崽的粪便咯。” 不论这只稚鸡说什么,金良宵都笑容满面地应下。一开始,他们只是在稚鸡族的育幼园里做打扫秽物的奴仆,后来金良宵靠着美貌勾搭上了稚鸡族内一位颇有地位的女妖,锦鸡族就此脱离育幼园,朝着稚鸡族的中层渗透。 然而在稚鸡族呆了将近半个月,金良宵依旧没能见到那位传言中明心境巅峰,就快要踏入真仙境的九头稚鸡。 轰隆隆,暴雨砸落的动静将金良宵从回忆中惊醒,看了眼下得愈发大的暴雨,金良宵将写给主人的信件用术法秘密送走,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咯咯声。 金良宵调整了表情,回头时面上已经是亲切又温柔的笑意,“木咕,有什么事吗?” 这木咕就是当初他们求上门时,在他们面前趾高气扬的那只雄稚鸡,如今金良宵已经获取了他的信任,成功和对方成为了“朋友”。 木咕还是原型模样,它是一只尚未成年的稚鸡,一摇一摆地走到金良宵面前,略有些童稚的声音显出忧愁来,“咯你知道这几天为什么一直下大雨吗?” 金良宵隐约猜到几分,面上却很好奇地问为什么。 见这只向来聪明的锦鸡竟然不知道,木咕有些得意,他长长的尾羽轻轻一扬,故作平淡道:“咯那是因为蛟龙族换老大了,听说有一条真龙打败了原本的蛟龙王咯,这几天新的龙王召开宴会宣告登位。我听长老们说这几天的大雨都是那个新龙王下的,他这是想要炫耀力量咯。” 金良宵暗道果然,面上却露出愤懑来,“可这雨也下得太大太久了,好多种给幼崽的粮食都被浇坏了,以致族里不得不开启结界挡住这些大雨,新龙王实在太过分了。” 听到这话,木咕仿佛找到了知心人,兴奋地扑了扑翅膀,“咯你说得没错,这位新龙王就是很过分咯,肯定是因为他邀请我们大王去观礼而大王没去,所以他故意报复咯,这个龙王太小气了咯!我们九头稚鸡大王可是未来的妖王,应该是他来拜见我们大王才对咯!” 金良宵无比赞同地点头,“木咕,你母亲可是大长老,龙族这么欺负我们鸟族,应该让大王去给龙王一个教训!” 木咕眼睛呆滞地眨了眨,“可我是母亲最没用的孩子咯,母亲一定不会听我的咯。” 金良宵轻笑一声,蛊惑般低声道:“可你也是最小的那个,而且你生的比其他稚鸡都漂亮,你多撒撒娇,你母亲一定会同意的。再说了,九头稚鸡大王可是要成为妖王的,光在苍浩山待着怎么能当妖王呢?不如把新龙王当做第一个立威的!好叫其他妖族都看看咱们大王的实力!到时候整个修仙界都会知道咱们稚鸡族有多厉害!况且现在龙王都欺负到咱们头上来了,这数日不绝的大雨摆明了是给咱们脸色看呢,大王要是再不动手,其他妖族可是要笑话咱们大王胆小的啊!” 木咕听着听着,渐渐兴奋起来,尾羽动个不停,连翅膀也不停拍动,“咯你说得对!我们不能让其他妖族笑话大王咯!等大王把龙王打得跪地求饶,他们就知道大王才不是胆小咯,大王之前是不屑跟龙王计较咯……” 说着说着,木咕就焦急地往大长老所在的地方奔去,因为跑得太过急切,它中途还忍不住飞了一段…… 等它的背影消失,金良宵指尖微动,灵力勾勒符号,悄悄又送了一封信出去。 *** 不知天,水域龙宫。 “从筑基晋升到超凡的关键点,在于能不能将体内散漫无序的灵力,炼化成一颗丹,只有这样,你才能彻底与凡人区别开,这颗丹就是……”白兔子头头是道地说到一半,忽然发现坐在桌前的白珑眼睛半睁不睁,脑袋一点一点,几乎下一秒就要睡着了。 白兔子连忙抬起爪子撑住她的脑袋,“白珑你清醒一点!课还没上完呢先不要睡!” “噢……噢。”白珑迷迷瞪瞪地撑起了自己的眼皮,一双因为太过困倦而显得迷蒙的眼睛呆呆盯着它。 一人一兔对视一会儿,白泽叹了口气,“你昨晚不是很早就睡了吗?怎么又困了?”这还不到晌午呢,午睡也没到时间啊! 白珑也不知道啊,白珑就是犯困啊!白珑用力揉了揉眼睛,又拍拍自己的脸,尽力让自己清醒一些,然而等到白泽继续讲课时,她又开始犯困了。 白泽叹气,觉得想要带着甜宠文女主走上女强文道路实在太难了。不过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兔。白泽觉得连反派都开始做好人好事了,只要它努力,早晚有一天能让白珑变成战力无敌,后宫遍地的女强人! 怀着这个信念的白泽又一次把睡着的白珑晃醒,就听见她揉着眼睛嘟囔了一句,“修炼好难噢,有没有不用修炼就增长修为的办法呢?” 白泽心想哪里有这么美的事,旁边就插进来一个妖媚的女声,“自然有,那法子不就在妹妹身边么?” 白珑抬头一看,“沾衣?” 柳沾衣一拂袖摆,在白珑身边坐下,“妹子你修的是我们风月道的功法,众所周知,风月风月……只要符阴肯帮你,别说区区超凡时,洞慧境巅峰都不是难事。” 白珑听闻,眼睛亮了亮。她记忆力可好了,立刻就想起符阴曾经说过要带着她上洞慧境的事情。 白泽毫不客气地用耳朵打了柳沾衣一下,“白珑你不要听她胡说,她骗你的。” 柳沾衣摇摇扇子,十分自信,“妹子你看我有没有骗你?” 白珑认真盯着柳沾衣看了一会儿,对白泽道:“她没有骗我。” 白泽眼睁睁看着她起身往外走,连忙跳下桌子追上去,“白珑你去哪里?” 白珑:“我去找符阴帮我修炼,他答应过我的。” 白泽急道:“不许去!”白珑还这么小怎么能做那种事呢坚决不可以!万一怀孕了就糟糕了,白珑自己还是个孩子呢怎么可以怀孕! 白珑停下脚步,秀气的眉头皱起,有些不高兴起来。 白泽于是清了清嗓子,放慢了语速,“白珑你想想,做朋友还要讲究礼尚往来呢,修炼那么难,你想要让符阴帮你的忙,总得准备像样的回礼吧!”总之先转移白珑的注意力,让她尽快把这事给忘了!哪个女强文女主是靠双修变强的? 白珑食指抵着脑袋,有些苦恼起来,“对哦,我不能让符阴白白帮忙。” 白泽见状一喜,再接再厉,“你想想,普通人从筑基到超凡,再从超凡到洞慧,最快也要花个十来年,符阴刚刚统领蛟龙族,他那么忙,要是你能在修炼之余帮他分担分担,那他一定会很高兴很快乐,你给他带去快乐,这不就是最好的回礼了吗?买东西也得先付钱不是吗?更何况符阴还是你最好的朋友对不对?” “对噢!”白珑觉得白泽说得非常有道理,于是当天晌午,她离开了龙宫,来到了不知天周围的陆地上。 南之域中最强势的妖族非蛟龙族莫属,十座城池中就有六座由蛟龙族掌控,此番蛟龙族更换首领,其他各族首领都前来祝贺,以致不知天比以往繁华热闹了不知几倍,新龙王的实力有目共睹,前来投效的妖族也不少。 白珑一上岸,就看见不远处的树下,有一群人正在搭建房屋,他们是比较弱小的凡人,百年前就随着家主搬迁到南之域,谁知后来家主和人斗法失败被杀,举族人才凋零,渐渐沦为了南之域最底层的存在,过得很是艰难,由于是没有修为的人类,没有任何妖族肯接纳他们,也没有能力渡过无妄河去别的地方,只能在南之域挣扎求生,是符阴庇护了他们,给了他们一片休养生息的土地以及维持生计的钱粮。 白珑:“符阴真是个大好人啊,我也要努力做个大好人!” 白泽撇撇嘴。 白珑看见那群人里面有不少孩子饿得一直哭,大人们却没有功夫去管,她眼睛一亮,觉得自己找到了能帮符阴分担的事情,等符阴见到她把孩子们都照顾得好好的,帮助那么多人做了那么多好事,他一定会开心的! 说干就干!白珑刚要走近,另一个身影却先她一步蹲到了那些孩子跟前,他怀里抱了个大大的竹篮,里面有叠得满满的包子馒头,“来,给你们,慢点吃,喝口水,不要噎着,一人一个。” 他的动作温柔又细心,还会掏出手帕给哭得满脸鼻涕眼泪的孩子擦拭,言行举止间没有半分嫌弃,那些孩子的父母看过来,他说自己是卖包子的,一个一文,等孩子们吃饱了再给。 可哪个卖包子的会不嫌脏不嫌累地用上好的丝帕给孩子们擦脸? 那些父母忙碌中感激地看了他好几眼。 白珑虽然只是远远站着,但也感觉到了这人的耐心和温柔,她看着他的背影,弯起眼睛露出个笑来。 “白珑。” 手指忽然被握住,白珑抬头,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她身边的符阴,她的笑容更灿烂了,指着那个男人的背影说道:“符阴看,那个人好好,跟……” 话没说完,那派发完包子的男子转过了身,青衣白剑,玉冠束发,俊朗无双,他的目光无意间从白珑二人身上掠过,忽的一顿,视线一寸寸转了回来,最终定格在白珑身上。 白珑眨眨眼睛,也望着他。 隔着一段不算近的距离,隔着凡人修建房屋堆砌的木料砖块,和那些嘈杂喧嚷的烟火人声,两人遥遥相望,明明彼此不识,却仿佛故友重逢。 铮的一声,仿佛琴弦断裂,符阴愕然低头,看见那根连接在他和白珑手上的红线,断了…… 第 75 章 齐正非是两日前到达不知天的。 那时他刚刚在不归天养好伤,就听见了龙王之位易主,蛟龙族举办盛宴广邀来客的消息。 这一点,也和他的梦境不同。至少在他的梦境里,一直到他飞升的时候,老蛟龙王的位置一直坐得稳稳当当,从未听说过有什么真龙夺权的消息。而据梦中提示,修仙界唯一一条真龙,就是臭名昭著的大反派魔龙符阴。 以蛟龙族对真龙血脉的渴求,当得知真龙消息,一定会立刻前去迎接,然而当蛟龙族见到符阴时,那条真龙已经堕魔,当着所有人的面堕入魔渊。 一条入了魔的龙,对于蛟龙族而言反而是个灾难。 但谁也没有想到,符阴居然还能意识清醒地从魔渊逃离,不,说意识清醒并不准确。因为在离开魔渊后,本就心性残忍的符阴变得愈发残暴,单是死在他手上的冤魂,就不下数十万。 有妖族敬畏他的力量前去投靠,却被他吸成了一具干柴,据此,许多人猜测他修炼了类似于吸食修为的功法。就连不少明心境强者,也折在他手上。 残暴的手段和诡异的功法,本来就令人畏惧,更何况真龙天生的强悍鳞甲与肉.身……他分明还未到真仙境,却连真仙境强者出手也没能在他手上讨到便宜。 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去,他仿佛突然就降临于这世间,像是每本书固定会有的一个恶毒反派,越是残暴、越是嚣张、越是令人仇恨,最终他死去时就越是大快人心! 而在他那个梦里,魔龙符阴也的确死了。死于四位真仙境强者的围攻,这种级别的对战,当时还只是天人境修为的他并没有资格参与,就算去了也是送死,所以当时只远远站着观摩,希望能从这场大战中获得些许顿悟。 为了除掉这条恶名昭彰的魔龙,那四位年迈的真仙境强者原本都做好了陨落的打算,却没想到最终只是受了重伤,而以符阴心性之残忍,原本可以自爆拉着那四位尊者一同下黄泉,可他却没有这么做。 其中原因,不得而知。在往后的岁月里,齐正非偶尔想起,但也始终没想明白。他只能猜测,也许在那最后关头,这条人性泯灭的魔龙终于找回了几分良知。 因为那条遮天蔽日的巨龙给他留下太深刻的印象,所以当“真龙夺权,龙族易主”的消息传出时,齐正非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那条魔龙。 于是他马不停蹄赶到了不知天,就是想确认这条夺走老蛟龙王权柄的真龙,到底是不是符阴。 然而来到不知天后,所见所闻却超乎他的预料。 那条真龙在夺权时的确伤了老蛟龙王,却很“仁慈”的没有杀掉他,只是将之关进了水牢,而除了与老蛟龙王过从甚密的一干长老,其他蛟龙并未受到清算,不知是因为对真龙血脉本能的敬畏,还是其他什么原因,这些飞快倒戈的蛟龙如今反而过得很好。 另一点就是,以往傲慢的龙族在新主的带领下,开始接纳一些力量并不高的底层妖族,甚至连虚弱的人类他们也提供了庇护。这位新龙王甚至挺有头脑,晓得修桥铺路开设善堂、甚至开放部分低级功法飞快收拢人心…… 不过短短几日,居然还有闻讯的人族修士前来投靠。 齐正非一路看着,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猜测。他心想,如今因为栢问仙从中作梗,现实已经与梦境产生了极大偏差,兴许这其中也有益处,比如,让原本梦境中无恶不作的魔龙符阴变成了一个好人? 当然,这一点要亲眼见到那位新龙王才能判断。 齐正非不是水中妖族,暂时也没有递拜帖求见龙王的打算,便漫无目的地在不知天内的陆地上行走,当看见饿得哇哇哭泣,而父母却无暇照看的孩童时,他忽然想起,等他和白珑成亲以后,肯定是会试着要孩子的。 想象着一家三口的幸福未来,齐正非去买了一篮子包子馒头,提前开始体验一个父亲的感受。 嗯,孩子虽可爱,但是多了也是真难办!日后他和白珑还是只要一个最好。 这样想着,分完了包子的他放下篮子,转身正要寻间客栈住下,视线却不经意地掠过一双熟悉的眼睛。 齐正非一愣,带着几分突如其来的惊喜与不敢确定,他缓缓移动视线,看向了那双眼睛的主人。 那是个白衣黄裳的姑娘,许是因为年纪尚小,脸颊有些丰润,圆圆的很是可爱,一双干净明澈的眼睛,一个精致秀挺的鼻子,还有微微翘起的嘴巴…… 真、真好看,比他梦里的还要真切可爱! 这就是他的姻缘!这就是他命中注定的女主! 心跳加快,齐正非仿佛听到宿命轮转时咚的一声巨响,那动静似乎敲在了他心上,于是这一路以来遭遇的艰难险阻,午夜梦回时的辗转反侧,梦境与现实偏差太大的怀疑与猜测……在这一刻统统化为乌有。 齐正非知道,这一切都没有白费!他真的相信一见钟情了! 意识还未动,身体却已经诚实地朝着对方走去。 然而还没等他走到白珑跟前,站在白珑身边那个人,忽然牵起了她的手,捧到唇边亲了一口。 齐正非僵住了。这……这是哪来的登徒子,光天化日居然欺负一个小姑娘! 手中的剑将要拔.出,下一瞬却停住了,因为他看见,白珑非但没有丝毫抵触,反而颇有些懊恼道:“符阴,你耍无赖,我亏了,我要讨回来!” 话落她抓起那人的手,像一个被抢了东西后着急抢回来的孩子,用力在他手上也亲了一口。 啵的一声,齐正非的心仿佛被扎了一剑。 被白珑亲了手背的年轻男子蓦然笑了,他伸手揽住白珑的腰,带着她转身离开,两人的身影渐渐融入人群,消失不见。 齐正非失魂落魄地呆立良久,忽然,一个名字从他脑中闪过,雷火般一瞬唤回了他的理智。 符阴!白珑唤他符阴! 梦境里那遮天蔽日的庞大身影,以及那尸山血海的地狱场面,令齐正非的脸色渐渐苍白下来。仔细回忆那人的相貌,齐正非肯定,没错了,他就是梦境里的魔龙,他出现在这里,这么说,那夺位的真龙的确是他。 可他怎么会和白珑在一起呢? ——白珑她和一个妖族私奔了…… 当日在白家听见的话犹在耳边,齐正非彻底清醒过来。 难道符阴就是那个与白珑私奔的妖族?这么说,一直以来保护着白珑,一直让白珑平安无事的是符阴?这么说他对白珑出自真心? 一开始,白珑和符阴给他的感觉虽然亲近,却并不算暧昧,直到他向着白珑走去时,符阴忽然亲了白珑的手的,再之后,揽着白珑离开。 齐正非仔细回忆,符阴揽着白珑的姿势有些许别扭,白珑当时的神情也有些诧异,说明二人间很少有这样暧昧的举动。那么为什么当他走近时,符阴就突然这么做了? 符阴是在警告他,是在宣誓对白珑的占有? “占有”这个词让齐正非很不舒服。沉吟片刻,他决定正式向龙宫递拜帖。 “不论如何,先与白珑说上话,先弄明白她的心意。” *** 被符阴揽着往回走,白珑感觉有些奇怪,从前符阴都是牵着她,或者揽着她的肩膀,从来没有抱她的腰啊! 白珑躲了躲,“符阴,痒。” 符阴一顿,将手松开,改去牵她的手。 白珑这下才觉得舒服了,她高高兴兴跟着符阴走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什么,说道:“符阴,刚刚那个人,他好像……” “白珑。”符阴忽然打断她的话,“我不想听他的事,我们回去吧!” 白珑一愣,她感觉符阴好像不太高兴。可是符阴为什么不高兴,是因为太忙太累了吗? 唔,白珑是个体贴的孩子。于是白珑不再说话了。 身边突然静了下来,符阴却并不高兴,他侧头看了眼她一边鼓起的脸颊,心想:她不开心了么?为什么不开心,是不是因为他打断了她的话,是不是因为她在想那个人? 想起那根断掉的红线,符阴眼睫低垂,遮住了眸子里的暗沉。 *** 白兔子全程缩在白珑的布包里没有露面,返回龙宫后它立刻从布包里钻出去,打算先找个地方躲躲,结果刚刚冒头,就被符阴揪着耳朵提了起来。 避开白珑的视线,符阴目光沉沉盯着它,“说,那个丑八怪是谁?他是不是另一个主角?” 白泽:…… 男主可是原作者盖章的美男子,你才丑八怪! 第 76 章 “白珑!白珑!” 白兔子的奋力挣扎引起了白珑的注意,她回过头,看见符阴抓着白兔子的耳朵,很是疑惑,“符阴,在做什么?” 符阴手指收紧,面上却笑得令人如沐春风,“我跟白泽闹着玩呢,白珑,柳沾衣寻你,说要告诉你修炼上的事,你快去吧!” 白珑:“这样啊,那你们好好玩噢。”白珑有些高兴,她觉得这是符阴想要结交朋友的象征,生怕打扰到符阴的白珑很快就离开了。 眼看白珑走得比兔子还快,白泽声嘶力竭地喊:“白珑!白珑!你没看出他是在骗你吗?为什么每次符阴说假话你都分不出来!” 然而白珑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符阴一甩袖,在房间内布下结界,彻底隔绝了外界窥探的可能,白泽的呼喊自然也不可能会被白珑听见。 白兔子见状,胡乱扑腾的爪子垂了下去,浑身上下都充满了丧气。怪只怪符阴这个恶毒反派修为涨得太快了,现在的它就算恢复原形也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符阴这才放开它,他在白玉圆桌旁坐下,目光仍旧盯着白泽不放,“这下可以说了?” 白泽警惕地盯着他,“你问这个做什么?我告诉你,你可不要想着对他不利。主角的气运可是很强的,你要是对付他,肯定会翻车的!” “翻车”是什么意思符阴不用问,也大概能想清楚。他见白泽一副浑身紧绷的戒备模样,目光一动,面上的阴沉散去,转而换成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主角又如何,今日在他面前,白珑选择的是我,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我又何须去对付他。” 白泽半信半疑,“当真?” 符阴嘴角翘起一个讥讽的弧度,“他至今才天人境修为,我若想对付他,当时就动手了。” 白泽想想只见一面,它还没法确定男主人设有没有改变,而且它现在都改变主意让白珑走女强文路线了,也就没有原来那么在乎男主了。 既然是这样,那它还有什么可担心的?白泽觉得刚才奋力挣扎的自己有点傻。它在桌子上站直身体,兔耳朵卷起旁边一块点心,一边吃一边含糊道:“你现在已经资道他是猪绝了,还要闻什么?” 符阴单手搁在桌面,身体稍稍前倾,“我想知道,我和白珑的红线为何会突然断掉?” 他掌心张开,灵光闪烁间,一根又粗又长的红线蜷缩成一团,出现在他掌心里。 白泽看了一会儿,撇撇嘴,“这有什么可奇怪的,白珑的姻缘不在你身上,红线再粗也会断掉的。” 符阴心里一沉,神情也压抑了几分,“姻缘树说过,这是堪比仙界的红线。” 白泽耳朵晃了晃,“仙界算什么,男女主之间的缘分是天命所归,就算你去仙界把月老的红线偷过来系上,一遇上男主,它还是会断掉的。这是命中注定,是全世界的期望,你懂不懂什么叫做全世界都希望他们在一起啊?” 这也是它一开始那么萌男女主cp的原因,毕竟命中注定、一眼终生什么的,实在太好磕了。奈何白珑一心一意扑在反派身上,这糖它怎么抠也磕不下去,只好转换路线咯。 它说完,见符阴眼神阴翳、一副很不好惹的样子,不由后退了两步,“虽然如此,你也不用太担心,只要白珑还喜欢你,她就不会去看别人,你还不了解白珑吗?她可不是那种三心二意的人。” 对!白珑不是那种人。他们有前世今生的牵绊,难道还比不上那种虚无缥缈的所谓天定姻缘?这缘分,只能是他的。 合上掌心,符阴想起那个青衣白剑的男人,喃喃自语,“先将他赶出不知天,不,赶出南之域,不叫他有接触白珑的机会。” 话落,自觉没什么可问的符阴撤开结界,下一刻,却听外头有侍卫扬声禀道:“尊主,有一个人族修士求见,自称是北之域晔都齐氏的少主齐正非。” 噗的一声,白兔子嘴里的糕点全喷了,捂着脖子咳嗽个不停。 符阴看它一眼,若有所思,“原来他叫齐正非,长得丑,名字更丑。” 白泽:…… 嫉妒使人扭曲。符阴你知道你现在诬蔑情敌的样子有多丑陋吗? *** 遥远的北之域,雪原深处,洞虚天境。 洞虚天境是一个冰雪终年不化的山谷,谷中却有一片永不结冰的湖泊,湖水澄澈至极,站在岸边能清晰看见下边淡淡绿色的细软泥沙,一层又一层,告知每一位来者流水往返的痕迹。 一名裹着白色斗篷的女子缓缓从湖泊前经过,有着蓬松雪白绒毛的兜帽落在肩后,毫无装饰的黑发轻轻垂着,衬得她肤色白皙若雪。 脚步忽的停驻,她扭头看了眼湖心冒出一个花苞的粉色莲花,眼中透出希冀和惊艳。 她快步往山谷深处走,来到了一栋悬在瀑布旁的木屋中。 “师父,那株圣药已经开了花,等到花瓣脱落,莲蓬成熟时,就可以摘下来入药了。到时候您的旧伤就能痊愈了。” 从外边看,这栋木屋小巧精致,入了里头,才知另有乾坤。光是待客的外间,就能容得下数十人静坐听道。 女子的声音落下,隔着一层帘幕,内间有个白衣人淡淡应了一声,听不出欢喜,也好似没有任何期待。 女子有些疑惑,又有些难过。她的师父栢问仙,堪称天纵奇才,年纪轻轻就成了真仙境强者,他却没有半分高高在上与盛气凌人,而是温文尔雅平易近人,对待他们这些资质平平的弟子,也向来耐心教导倾囊相授,从不厚此薄彼。 她和其他同门外出历练过,被外面的世道吓了一跳,由衷庆幸自己被这样德行出众的师父收入门下。 可是师父早年修行历练时留下些内伤,以致于只能常年留在冰天雪地的洞虚天境。好在师父寻得了一味圣药,只要等它开花结果,取下莲心作为药引炼丹服下,就能病愈全消。 师父答应过,等他病好了,就带着大家一起外出历练,惩恶扬善行侠仗义,彻底改了这修仙界的不良风气! 以前,每一次谈起一点点长大的圣药,师父都会很高兴。可是不记得从什么时候起,师父慢慢变了,他不再与他们谈天说地,也不再展露笑颜,甚至有时候,她觉得师父看着他们的目光,非常复杂,她根本猜不透师父的想法。 帘幕后久久没有声音,只传出师父卜算问卦的动静。 她隐约听见师父喃喃低语,“让主角杀了反派?不行,行不通……让反派与主角两败俱伤?可以。嫉妒……如何撬起他的嫉妒……西之域……” 女子眉眼低垂不敢打扰,心里却是一团雾水,师父在说什么,为什么她都听不懂。 “乞九。” 女子立刻端正了神色,恭敬道:“师父有什么吩咐?” 栢问仙:“给你一个任务,你去西之域苍浩山找稚鸡一族,然后……” 乞九认真听着,神色由茫然到震惊,再到疑惑,最后恍然大悟。她双膝跪下抬起双手,恭恭敬敬地接过师父递过来的物事,“师父放心,乞九一定完全任务!” 木屋门扉开启又合上,一团白雪奔出了洞虚天境…… *** 不知天,龙宫。 龙族果然财大气粗,上次在权位争夺中被毁坏的大殿以及其他建筑,不但恢复如初,还比原来更瑰丽奢华。 齐正非梦境中是来过龙宫的,他默默对比一番,脚下却不慢,跟着一只引路的蚌精一步步往前走。 “这位道友,请问你认不认识一位名唤白珑的姑娘?” 蚌精还是原型的模样,此时正在水里一张一合地不断往前游,听到熟悉的名字,它回头看了这人类一眼,十分不友善,“你这人类,问我们王后做什么?” 王后?他们已经成亲了?齐正非一惊,但又很快回过神来,又问了一句,“白珑姑娘是你们的王后?她已经嫁给龙王了?他们举行过双修大典?婚礼办了?” 蚌精:“这倒好没有,听白泽大人说,王后年纪还小,得等到满十八岁了才会进行仪式。” 齐正非松了口气,觉得自己没有来晚。嗯,他还是很有机会的! 信心满满的齐正非入了龙宫大殿,见到了高据主位的那位新龙王。对方金衣金冠,目光寒凉,果然是符阴! 因为梦境的影响,齐正非并不觉得符阴此时态度冷漠,反而觉得他能好好坐在那里听他说话便已经十分温和了。 于是齐正非信心十足地提出想要见白珑一面,被拒绝后也不以为意,而是取出一只乾坤袋,“家父和白珑的父亲乃是故交,这里面有家父给的证明,以及早些年白伯父寄存在家父那里的物事,我必须亲自交到白珑手里。” 符阴阴恻恻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却对上齐正非灿烂的笑容。 符阴:…… 他略略放心了些,因为他觉得这主角脑子约莫有毛病。 符阴放心得太早了。 因为白珑来了以后,在她从齐正非手里接过乾坤袋的瞬间,符阴袖子里的红线忽然飞出,活物一般将齐正非和白珑的手腕绑在了一起! 符阴:…… 第 77 章 抬起手挣了挣,发现绑在自己和齐正非手腕上的红线挣不断,白珑很不高兴。 齐正非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他愣了愣,安抚道:“别着急,我试试能不能将它剪断。”话毕两指并拢轻轻一转,正要运起灵力,余光里忽有一道金光直劈而来,直直斩在了那根红线上。 红线虚实变幻,愣是没有分毫受损。 接下来,无论符阴是用刀砍,用剑劈,还是用爪子划……那根红线都能在关键时刻虚化,让符阴的攻击全部作废。 到了后来,符阴面上的阴沉已经难以掩饰了。 白兔子缩在旁边看着,觉得这场面微微有点尴尬。 白珑看符阴都生气了,也跟着着急了,“你快松开呀,符阴都生气了!” 在白珑的话语中,那根红线一阵虚化,又凝实了,只不过比起之前,稍稍朦胧了些。白珑一看有用,小嘴飞快张合,“松开松开松开……” 红线变幻一阵,最后由尾指那么粗缩成了头发丝一样细细的一根,接下来无论白珑该说什么,它都一动不动了,仿佛一只缩进了壳子里的乌龟。 白珑抬头去看符阴,表情有些委屈,“怎么办?它就是不肯松开。” 符阴压下心里的焦躁,缓了脸色柔声道:“没关系,白珑,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方才用了那么多次言灵,一定很累了,今天好好休息,明日再想办法。” 见符阴不再生气,白珑也不着急了,她晃了晃连在自己和齐正非手腕上的红线,对这种体验有些新奇,“其实还挺好玩的。” 齐正非顺着她晃动的力道跟着她一起晃,笑道:“这根红线来历古怪,却没有恶意,兴许过几天它就自己解开了。” 符阴看着他们,心头像被一块巨石缀着,一沉再沉,面上笑意越来越勉强。 咕噜一声,白珑捂着肚子,“我又饿了。” 符阴正要开口说去做饭,却被齐正非抢了先,“白珑饿了啊,我只会做莲藕饭,你要不要尝尝?” “你也会莲藕饭?”白珑有些半信半疑,但是齐正非的笑容太光明太灿烂了,白珑不由受到感染,她微微弯了下眼睛,“我知道厨房在哪里?”话毕转身就要离开,齐正非被红线一扯,也跟着往外走。 符阴下意识伸手,结果只碰到白珑一拂而过的袖摆。 他的脸色蓦然沉了下来,目光直直盯着二人的背影。 侍立在大殿中的另外两条蛟龙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蔓延开,吓得几乎要趴下,二人焦急地去看白珑的背影,心想王后您可回来吧!您再不回头陛下都要杀人了! 也许是两人暗中的求助起了作用,将要走出大门的白珑脚步停住,忽然回过了头。 符阴的面色瞬间阴转晴,目露期待地看着她。 白珑:“符阴你继续忙吧!我保证今天不会再来找你了。”话毕还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符阴:…… 砰砰砰一阵巨响过后,两条蔫了吧唧的蛟龙抬着被砸毁的贵重物品离开了这座大殿。 发泄过一通后,符阴终于冷静了下来。他想起了那条红线,想起了它在遇到齐正非后突然断开,想起了它自作主张将白珑和齐正非牵在了一起。 “结缘树……”符阴喃喃自语,眼中一片阴霾。 与此同时,相隔千里之外的某个深山老林里,伪装成普通树种的结缘树一阵颤动,一条粗壮的根系拱出土地,化作一个身着麻衣的老婆婆。 她拍抚着胸口,从自己缠满了红线的手腕上抽出来一根,观察了一番后,她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还好老婆子我逃得够远,那个凶残的小伙子现在肯定找不到我!我的功力已经修复得差不多了,是时候寻找一个热闹的地方扎根了。” 月姥姥思索一会儿,觉得南之域厉害的妖怪太多,一不小心就会被打,“还是去人类的地盘吧!人族里多的是多愁善感的小伙子小姑娘,结缘树肯定会受他们的欢迎……” *** “到时候我把根往人族的城池里一扎,想必很快就能修出第二条红线……” 龙宫大殿内,一只老迈的乌龟嘴里吐出一个大泡泡悬在半空中,仔细看,那泡泡里呈现出的,正是月姥姥站在深林里自言自语的画面。 符阴盯着那棵伪装成柏树的结缘树,“那是什么地方?” 司溟站在他身旁,拧眉思索一会儿后眉心舒展开,“是南之域不乐天外的密林,东南方向,距离此地千里远。” 轰隆一声,龙宫大殿破了个洞,司溟抬起头,视线只来得及捕捉到一截转瞬即逝的白色尾尖。 司溟摇摇头,他觉得符阴的思路有些奇怪,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先解决出现在白珑身边的齐正非吗? *** 新鲜的莲藕饭出锅,搭配的还有莲藕饼莲藕菜。 白兔子跳到桌子上评估一番,毫不吝啬称赞,“很不错!色香味俱全!”不愧是原书作者钦定的男主啊,厨艺比符阴可好太多了! 齐正非以为这只兔子是白珑养的灵宠,对它也多了几分喜爱。揉揉小兔子的脑袋,齐正非侧头对白珑道:“你不是饿了吗?快来吃吧!” 白珑毫不客气地在桌前坐下,一句话也不说就开始吃东西。 看得出,她的确是很饿了,吃得很快,但由于家中教养的缘故,即使速度快也并不难看,反而有些赏心悦目。 齐正非看着她,目光中有种苦尽甘来的欣喜。 白泽蹲在白珑身边,似乎在看着白珑吃饭,其实它的眼睛一直在注意齐正非的神态动作。 男主的人设应该没有变化,但是有些地方比较可疑。比如才第二次见面的他为什么对白珑那么熟悉?又比如,他是怎么知道白珑喜欢莲藕的?在原书描述中,齐正非是在和白珑相处过一段时间后才得知的。 这个男主人设虽然没崩,但是他的行为有些古怪啊! 白泽决定再观察一阵。 由于红线的牵绊,齐正非不得不跟着坐下,他看着白珑吃饱肚子,看着她将擦拭过的帕子叠起来,才道:“我觉得,你跟第一次见面时不同了。” 白珑侧头看着他。 齐正非继续道:“你突然开始讨厌我了,为什么?明明第一次见面时,你对我应当是有好感的。” 白珑没想到这人会这么问,她有些心虚地捏着手指头,“没有,你胡说。” 齐正非瞟了一眼她的手指,“你又说谎,小骗子。” 白珑吓了一跳,忙把双手背到了身后,她忘了两个人的手腕绑在了一起,她这么一动,那根红线一扯,齐正非的手不由往前伸,将要碰到她时他硬生生停住。 那根红线嗡的一下发出微弱的红光,似乎在为两个人没有亲密接触而感到可惜。 白珑睁大眼睛看着他,“我突然觉得你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了。”想了想,她又问:“你怎么知道的?” 齐正非先回答她的问题,“在我的记忆里,白珑是个好姑娘,很知礼很体贴,可你刚才连句道谢都没有就坐下吃饭,你讨厌我,你想赶我走,我想,如果现在不点出,待会儿你肯定会偷偷干坏事。” 他说着,觉得白珑这种幼稚的方式挺可爱,忍不住笑了下。 被戳穿的白珑却不气恼,反而有些好奇,“你怎么知道,也许我就是个坏姑娘呢?” 用没被红线牵住的那只手点了点自己的脑子,齐正非笑得无比温和,“在今日之前,我早就与你相识了,在我的梦里。” *** 月姥姥将树根尽数从土地中拔.出,准备离开这片森林,然后渡河前往东之域,毕竟只有东之域和北之域是人类的地盘,而北之域过于寒冷,东之域才是她最好的选择。 然而她刚刚迈出一步,天空蓦然一亮,等月姥姥反应过来时,一个从天而降的金色囚笼已经将她连同本体一同罩住,结缘树下意识挣扎了一下,就被烫得烧焦了一大块树皮,原来这个金色囚笼居然是用火焰织成,还是专门克制她这类妖物的至阳之火! 月姥姥怕了,立刻开口求饶,求到一半,发现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上次那个打了她一顿的小伙子,月姥姥当即僵住了。 这才多长时间,当初那个修为只是比她高上一截的小伙子,如今已变得深不可测,月姥姥噗通一声,腿软得站不起来。 “说罢,你给我的那根红线隐瞒了什么秘密?” 面对如今修为大增的符阴,月姥姥半点不敢隐瞒,全都抖了出来。 原来她给出的那根红线的确是她大半生修为的结晶,也的确拥有令两个人结下姻缘的作用。但前提时,被结缘的任何一方身上,没有得到过月老的祝福,也就是所谓的天定姻缘。月姥姥修的姻缘道本就是追寻天界月老的那一条路,她凝结出来的红线自然也是跟着天界看齐,白珑命定的姻缘没有出现就罢了,人家一出现,红线当然赶着上去牵姻缘。 月姥姥:“大人,小妖真的错了,我当初的确是有所隐瞒,我也是想着姻缘强求不来,您的姻缘与那姑娘不在一处,将来迟早会分开,那有没有那根红线也不打紧了……啊!” 金色囚笼猛地缩紧,偌大一棵结缘树被烧得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符阴抬手一招,姻缘树的主干就化作一株小苗落到他手里。 灵光一闪,一个金色烙印落在了姻缘树主干上,从此以后,这棵树就是他的奴仆,再也不要妄想得道成仙。 “一个李勇不够,现在又多了姻缘树……”符阴脸色沉了下来,天空跟着阴云密布,“做好人果然没有好下场,当初就不该心软。” 第 78 章 “第一个问题,为什么突然讨厌我?”齐正非说着,扫了一眼被吃得干干净净的饭菜,“就当是做饭的工钱。” 听到回答问题可以用来抵工钱,深知符阴如今并不富裕的白珑很有节俭意识地点头,“因为白泽总说有一个人比符阴好,我今天才发现那个人就是你。” “我?”齐正非十分惊愕,“就因为这样你要讨厌我?”他觉得自己很冤。 白珑理所当然地点头,提到符阴,她的眼睛弯起,开心地强调,“符阴才是最好的!不过我现在发现你也没有那么讨厌了。”她掰着手指头开始数时间,“等过两个时辰,等到符阴可以休息的时候,我就去找他。” 看着白珑无忧无虑的样子,齐正非目光移到了旁边那只兔子上,就见对方用爪子挠着耳朵,一副刚才耳背什么也没有听到的模样。 在他那个梦境里,白珑并不喜欢养宠物,这只名唤“白泽”的兔子,更是从来没有在梦境中出现过。所以这其中,又有了他所不能预测的变故。 不过,比起这个,齐正非如今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他下意识坐直身子,语气分外郑重,“白珑,不知伯父有没有跟你提过,我们之间是有婚约的。” “婚约?”白珑眨眨眼睛,仿佛受了惊一般看着他。 齐正非露出微笑,“不错,我给你的乾坤袋你还没看吧!里边就有我爹和令尊的信件,十几年前,我们都还是孩子的时候,已经定下过婚约。” 白珑露出一个明显不信的表情,她防备地看着他,双手却探进了乾坤袋里,很快就摸出了几块用于通信的玉符。 她如今已有了修为,不必旁人再帮她开玉符了,指上灵光轻点,玉符打开,一封由灵力构成的信件悬浮在她面前。 阿爹留下的东西她反复抚摸过,所以这信件上的字迹,她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阿爹写的! 原来阿爹真的给我订了亲事。 白珑瞄一眼信件,瞄一眼齐正非,再瞄一眼信件,再瞄一眼齐正非。看了半晌,她才道:“所以,你来找我,是为了和我成亲吗?” 齐正非不止是为了婚约,还是为了这命中注定的缘分,为了那个在他梦里言笑晏晏的白珑。但无论他在梦里经历了多少风浪,又增长了多少阅历,此世的他,终归只是个二十岁的年轻人而已,面对心上人如此直白的提问,他微微有些赧然,只能红着耳根点头,可他又生怕白珑不能明白,所以点完头又补了一句,“白珑,你愿意嫁给我吗?” 在他这句话落下时,牵绊住两人的红线发出一阵朦胧的红光,一张一缩仿佛急跳的心脏。 齐正非期待地看着她,就见面前模样单纯的少女斩钉截铁道:“我不要!” 饶是有所准备,齐正非仍是感到了巨大的失落,“为什么?我……我哪里不够好吗?” 白珑点点头,半点没有委婉的自觉,“你哪里都不够好,哪里都比不上符阴,符阴才是最好的,我只嫁给符阴。” 齐正非:…… 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骤然崩塌,他沉默了半晌,忽然问:“为什么?你,那么喜欢符阴吗?” 白珑点点头,半点没有其他少女该有的娇羞,认认真真仿佛宣布一个誓言,“我最喜欢符阴了。” 看着她明媚的笑颜,齐正非面庞抖了抖,半晌后才有些压抑道:“你说了这么多,这是给你的……酬谢。”灵光流转,他的掌心多了一枚灵果。他记得,在那个梦里,这是白珑最爱吃的果子。 白珑果然开开心心接了过去。在她吃灵果时,齐正非转身抹了把脸,白珑看不到,白泽却眼尖地发现他抹了一手的眼泪,还有几滴没抹干净,滴答掉在了他的衣服上,将衣裳上的暗纹浸透,显出一种深沉的颜色。 白泽暗叹口气。它想起来地图上齐正非辗转各地的小绿点,想起对方提起的梦境…… 这个可怜的孩子,也许他早就通过梦境预知了原书的未来,于是抱着对这段姻缘的期待,独身踏上了寻找白珑的路途,这一路上,他一定遇到了非常多的险阻,否则原书这个阶段顶多洞慧境巅峰的男主不可能这么快到达天人境。 毕竟男主这种生物,本身就是经历的磨难越多,修为提升越快的神奇物种。可惜,他终归是来得太晚了。 这一路上的坚持,到现在全部化作了泡影。千里迢迢才找到的未婚妻,已经心有所属还扬言要嫁给别人。 白泽光是这么一脑补,就觉得太虐了。 如果换做以前,它一定努力撮合双方,一定努力给男女主制造机会,一定不择手段把符阴弄走,但是现在…… 看着白珑开开心心吃灵果的模样,想着她一口一句符阴不一样的话,白泽垂下了脑袋:白珑的坚持就是我的坚持,白珑的需要就是我的需要,在这个世界里,白珑比一切都重要,所以男主,我只能跟着白珑一起辜负你了。 **** 不知天的水域一阵动荡,一条黑龙一闪而过,落入龙宫时已化作了金衣金冠的人形。 侍立在此的蛟龙仰慕又敬畏地看着他,其中一人呈上来一枚幻海蜃影珠。 符阴接过来看了一眼,见到其中显现出白珑和齐正非同桌而食、相谈甚欢的画面,他的脸色更阴沉了几分。 脚步一转,他就要往若水蘅而去,白珑如今还住在那个地方。 谁料刚刚走出几步,就有人传来信报,“尊主,西之域的金公子传来密函。” 符阴脚步顿住,将那枚镌刻了特殊封印的玉符打开。 ——主人,奴已打探清楚苍浩山稚鸡族外围所有封印结界,再过半个月,便有机会打入内围。 信中还附了一张苍浩山外围所有结界与防守的地图。 符阴眯了眯眼,上辈子他是怎么打下苍浩山的?似乎是凭着蛮力横冲直撞,还受了重伤。这辈子,他才不会像上一世那样事事冲在前头。否则收那么多部下作甚? 他的目光从周围掠过,被他目光扫过的蛟龙纷纷敬畏地低下了头。 *** 西之域,苍浩山。 咚的一声闷沉的钟响,苍浩山稚鸡族的大门开启。 白衣胜雪的乞九跟在一只稚鸡后头,亦步亦趋地前往苍浩山稚鸡族的大殿。 “九头稚鸡大王近来脾气不好,你一定要记住大王的喜好和禁忌,你要是触怒我们大王,我们一定会将你赶出去。” 乞九温和一笑,“你放心,我只是代表洞虚天境前来向木尊者送一样宝物,绝不敢冒犯尊者。” 在四大域,只有明心境以上大能才能称一声尊者。 九头稚鸡的修为已经快要接近明心境巅峰了,若不是乞九此行是代表洞虚天境的栢问仙,根本不可能得到接见的机会。 入了苍浩山,一路经过哪些极具稚鸡族特色的建筑雕饰,乞九终于见到了传闻中的九头稚鸡。 乞九抬起头,失望地发现坐在上首的大妖是人形,并没有露出她期盼见到的九个脑袋。还以为趁着这次机会能长长见识呢! 乞九心里如是想。 九头稚鸡的人形是个容貌美艳大气的女子,年龄瞧着在三十岁上下,她斜倚在软塌上,似乎有些头疼,拧着眉心一副有些烦躁的模样,但看在栢问仙的面子上,还是温和地问道:“洞虚天境的那位有什么交代?” 乞九将一只黑色的盒子呈上,“师父交代我,将这件东西交给尊者。” 九头稚鸡:“那里面是什么?” 乞九:“师父说,能让您看见未来的东西,这关乎稚鸡一族的生死存亡。” 九头稚鸡捏着眉心的动作一顿,她坐直了身子,伸手一抓,那只黑盒子就隔空飞到了她掌心。 乞九不知道九头稚鸡在打开盒子后究竟看见了什么,只记得她呆坐良久,而后用一种浸透着刻苦仇恨的眼神嘶声呐喊,“集结大军!攻打龙族!” *** “你真的已经认定了符阴?一生一世都不再改变?” 若水蘅的大堂里,齐正非和白珑隔着一张小几相对而坐,白珑正托腮看着珊瑚窗外悠闲游动的小鱼和摇摇曳曳的水草。听到这话她摇摇头,“不对,不是一生一世,而是生生世世。” 她决定了,下辈子她也要跑快一点,也要像这一世一样提前找到符阴!然后穿着嫁衣扑进他怀里,到时候符阴一定会很吃惊,他一吃惊,白珑就有一种恶作剧成功的高兴。 不过隔了短短一个时辰,齐正非的精气神却弱了不少,他勉强笑笑,“既然如此,你就给我写一封退婚书,我好回去向父亲交代。”顿了顿,他继续道:“写两封吧!我去一趟东之域,在伯父坟前陈情此事,伯父要是看见你找到两情相悦之人,一定会高兴的。” 白珑点头,又有些苦恼,“可是阿爹没教过我怎么写退婚书。” 齐正非看她歪着脑袋苦思冥想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一下,一字一句教她,“你就这样写:切身承凭父母之命,与齐氏正非立下婚约,奈何缘分浅薄……” 白珑认认真真提笔写字,写下一大段之后发现齐正非不念了,不由催促般抬头看他。 对上她清透的目光,齐正非艰难地吐出最后一句话:“自此之后,牛马不干,绝无返悔异言……此书为证。” 第 79 章 最后一笔落下,两人以灵力扣下印记,代表着双方心甘情愿退掉婚事,今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将两封信收好用玉符封住,齐正非低声道:“这就好,这就好了。” 白珑歪头看着他,“你为什么,不开心了?” 齐正非一愣。 白珑靠着小几,双手托腮看着他,“大家都说包办婚姻不好,大家都说婚事要自己做主。唔……老龙王进了牢里后,龙宫里好多蛟龙都退掉亲事了,我看见他们退婚以后都可开心了,说大家终于可以追求自己所爱了。咱们退亲了,你怎么不开心呀?” 齐正非捏紧了手中玉符,“没有,没有,我很高兴。” “是吗?”白珑觉得更奇怪了,这个人明明不开心,为什么要说谎呢?她想了想,忽而竖起了手指头,“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害怕被你爹惩罚对不对?” 齐正非一顿,顺势答应下来,“对,我是有点怕我爹。” 有了做饭、送灵果和教导写婚书的交情,白珑自觉已经跟齐正非交上了朋友,闻言她拍拍他的胳膊权做安抚,“不怕,你爹肯定不会罚你的,最多,打一下你的手心!”她比了个一,想了想,又有点心虚地加上了一根手指头,“嗯……也许会打你两下。” 齐正非深知父亲是个明理之人,若听明他诉请缘由,只会感叹,不会生气。可是听见白珑这么说,他忍不住好奇,“你怎么知道?” 白珑就笑起来,“因为阿爹说过,志同道合才能做好朋友,你爹跟我阿爹是很多年的好朋友,那他一定是一位跟我阿爹一样的好人。他一定舍不得打你的!”见齐正非笑,以为他不相信,白珑急急证明,“真的!我阿爹就是这样,只有我闯了祸犯了错,他才会用尺子打我手心。你爹肯定不会打你的。” 齐正非看着她焦急辩驳的样子,心里的沉郁渐渐散了。他故意道:“你就这么肯定,也许我爹就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呢?也许他一定要打我呢?” “凭什么呀?”白珑义愤填膺,“你又没有犯错,他凭什么打你?要不然你带我回家,我去说他,他不能这样。” 齐正非忍俊不禁,“他可是长辈。” 白珑:“长辈又如何?长辈也要讲理。不讲理的长辈都进水牢里了。” 齐正非哈哈大笑起来。 “什么事这么开心?” 符阴抬脚走进来。 “符阴!”白珑眼睛一亮,起身就要朝着符阴扑过去,却忘了手还跟齐正非绑在一起,她这么一扑,没把齐正非拉走,反而被反作用力给带得摔在了齐正非身上。 “小心!”齐正非忙托住她。 眼睁睁看着这一幕的符阴脸色更沉了。 白珑站稳以后道了声谢,有些烦恼地抓起了两人中间的红线,“这个原来不是会消失了,怎么绑在我和正非身上就跟绳子一样啊?” 符阴手中忽然显出一把小小的木匕首,“我找到法子了。”话毕他抓起红线用力一砍,原先怎么也弄不断的红线应声而落。 齐正非见红线掉落,下意识伸手去接,结果还没接到,那红线就化作点点红芒消失了,他怔了怔,很快回过神来,问道:“符阴兄,这把木刀颇神奇,不知……” 符阴打断他,“闲暇时炼制的法器而已,不足为道。” 既然符阴不愿意透露,齐正非也就识趣地闭嘴了,只是他视线收回之前,隐约在那木匕首上瞧见一个闪着红光的花纹,没等他看清是什么,那花纹又隐没消失了。 白珑晃了晃胳膊,发现没了红线的牵绊,行动果然自由多了。 “符阴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呀?”符阴刚刚当上龙族首领没多久,这几天很多其他族的大妖来拜访,还有好多事情要处理,以前符阴每天都是忙到很晚才能回来的。 符阴低头看她,“我提早回来陪着你不好吗?” 白珑愣了愣,隐约觉得符阴好像跟平时不同了,她点点头,又摇头,“可是……” 齐正非看看他俩,起身道:“你们聊,我还有事,先失陪了。” 话毕就离开了若水蘅。 白珑自觉要把新朋友介绍给符阴认识,见新朋友要走,她下意识抬手要去拉回来,结果刚刚伸出手,就被符阴按住了。她茫然地抬头,就看见符阴对她笑得温柔。 “白珑,我刚刚发现了一种特别好看的小鱼,我带你去看好不好?” *** 齐正非走出若水蘅,就看见门口有只白兔子蹲着,白兔子旁边还有一壶酒。 齐正非惊讶,“你这是?” 白泽:“送你一壶酒喝。” 小半个时辰后,若水蘅不远处一艘沉在泥沙里的大船上,齐正非抱着那壶怎么喝也喝不完的酒,一边灌一边哗哗地哭,因为避水珠的特殊性,他那泪水脱离身体后化作泡泡在他身边围了一圈,衬得一脸失意的齐正非颇有几分喜感。 要不是男主哭得实在伤心,白泽差点笑出来。 “凭什么……明明是上天给的姻缘,怎么成了别人的?” 白泽:“那也没办法啊,谁叫你来得那么晚……” 仿佛没有听到白泽的话,齐正非抱着酒壶喃喃自语,“如果不是我的,为何要让我梦到那些……我以为是我的,却又不是我的……” 白泽叹气,“阴差阳错,没有办法嘛!” 咚的一声,齐正非脑袋磕在了甲板上,惊得躲在底下打窝的鱼虾统统逃了个干净。齐正非看着其中一条红色的小鱼,伸手抓了一下,结果喝醉了的他动作太迟钝,竟然抓不到,被那鱼儿从掌心溜了出去。 齐正非愣了愣,他茫然地睁大眼睛,整个人更失落了,“我、我还以为,那根红线……能留下做个念想。” 白泽心想:就符阴那占有欲,你还想拿红线做念想,做梦吧! 眼看齐正非喃喃念着不知什么睡死过去,白泽正想给他盖个被子,转念一想,不对啊,这是在水里,盖个啥被子,再说了他一个天人境修士也不会生病,索性由着他睡了。 帮忙驱散了一些想往他衣服里钻的小鱼,白泽左右瞧瞧没别的事儿了,一蹦一跳着离开,它记得男主做饭手艺一绝,厨房里还剩一些,趁热赶紧去吃咯! 白兔子离开后,这沉船附近又来了个人,暗红衣裳,扎着两条小辫子,可不就是海阿兰? 这沉船颇大,海阿兰从甲板另一头游进去,发现这里多了个陌生人,而她藏在这里的吃食竟然不见了,海阿兰觉得肯定是这个满身酒气的醉汉偷吃了她东西! 分外气恼的海阿兰扔了他的酒壶,还把他盖在脸上的袖摆连同手臂一同甩开,想看看这个小偷长什么样。 结果齐正非的真容露出,她却愣住了。 呆呆看了许久,海阿兰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 这个人,生得可真好啊! 为什么,龙宫里,没有蛟龙能化形得这么好看呢?符阴虽然也好看,可他看起来太凶了,这个人,一看就很温柔啊! 不知过了多久,有些小鱼循着修士满身灵气过来,见两人一动不动,想钻进修士的衣裳里吸吸灵气,结果刚刚靠近,就被海阿兰凶了一顿,“滚,谁敢碰他!” 小鱼们哗啦一下散了,再也不敢靠近那个身边有凶恶蛟龙的修士。 *** 白珑觉得现在的符阴有些奇怪,他明明是在笑,可是白珑觉得他并不开心。为什么呢?是当龙王太累了吗? 上辈子在知雪山上时,符阴也经常很忙很累,可只要白珑跟他讲开心的事,他很快就会高兴起来。 对!我得给符阴讲高兴的事。退婚不就是一件高兴的事吗? 白珑眼睛一亮,“符阴符阴,我今天跟正非……” “白珑。”符阴打断她的话,“那些小鱼不漂亮吗?”他指向珊瑚丛中色彩斑斓的鱼群。 白珑点头,“漂亮漂亮。”但她更想让符阴开心呀,晃了晃符阴的袖子,白珑继续道:“符阴,正非他今天教我写……” “白珑。”符阴正色道:“我不喜欢他,咱们不提他好吗?” 白珑呆了呆,丧气得好像新朋友得不到家人认可的小朋友,她捏着手指头,“那好吧!” 次日,睡了整整九个时辰的齐正非收拾好心情,决定来若水蘅找白珑道别。他这次外出已经很久了,是时候回北之域了。 结果到了若水蘅,却见白珑托腮坐在门口,满腹烦恼的模样。 她的心思太直白了,谁都能瞧得一清二楚。齐正非不由道:“怎么?是遇到难处了吗?” 柳沾衣忙于修炼,绿醅惧怕符阴,白泽向来偏心,白珑想不到有谁可以倾诉,见到齐正非她眼睛一亮,把符阴这两天的异样一一说了,好在她记性好,半点不漏。 齐正非听完,还确定了一番,“每次你一提起我,他更不开心了?” 白珑对别人的情绪感知得很清楚,尤其是符阴的,她点点头,“就是这样。” 齐正非忍俊不禁,惹来白珑好奇的注视。“他这样,约莫是吃醋了。” 白珑立刻响应,“这个我知道,沾衣跟我说过,吃醋就是妒忌,就是心里难受,这个不好,不好。” 齐正非:“那你可知他为何吃醋?为何不好?” “就是,就是……”白珑茫然了。 齐正非其实是个观察力很敏锐的人,当他不被困惑时,他看人看物分外清楚。陪着白珑一起在门口的台阶上坐下,他细心给她分析起来。 “会吃醋,会妒忌,说明他很在乎你。” 白珑点头,“我知道,我也在乎符阴。” 齐正非:“那当你看见符阴跟其他女子亲密,跟其他女子谈笑,却对你视而不见时,你会不会难过?” 白珑摇头,“符阴才不会跟别人好,他只跟我最好,才不会看不见我!” 齐正非一顿,才道:“符阴有福气。” 白珑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齐正非继续道:“符阴他跟你不同,他心思重,想得太多。所以当你和其他男子谈笑,当你在他面前频频提起其他男子时,他就会担心,会不安,会怀疑你是不是要被我抢走,所以你在他面前提起我,他才会吃醋。” 白珑不可思议,“原来符阴会这样想吗?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齐正非忍俊不禁,“他要是能告诉你,也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白珑很惊奇,“可是,符阴以前不这样的啊!” 齐正非沉吟道:“那根红线能被符阴带在身上,应当是有其特殊之处,当着他的面,红线不绑你们,却绑在我和你身上,符阴因此生出疑虑,也是常理。” 白珑弯起眉眼,“只是一根线而已,符阴真傻,我就不会这样,等他忙完了,我一定要说他。” 齐正非看她一眼,移开视线盯着自己的鞋尖,“对,你要好好同他说说。而且昨天我们说的那些话,你说要我跟我回家之类,若是被他听去了,难免他生出误会。他兴许以为你会被我吸引,所以才会不安。你一定要告诉他,你只是把我当朋友,你想要共度一生的,只有他。” “嗯嗯。”白珑仿佛考试拿到了标准答案,分外兴奋地连连点头,“还有吗?” “还有……”齐正非犹豫道:“你也可以在他面前说说我的坏话,就说我很讨厌,说不想见到我都可以,他听了应当会高兴。” 白珑摇头,“这可不行。你是好人,你今天教了我很多,我不要在符阴面前说你坏话,我要把你今天跟我说的都告诉符阴,让他知道你是好人,让他不要再误会你,好人是不可以被诬蔑的。” 四目相对,齐正非呆了半晌,回过神后他轻叹口气,“对,我是好人,还是烂好人。” 后半句话微不可闻,他起身,身影渐渐远去,该回家了。 第 80 章 南之域,不知天。 齐正非离开龙宫前,被一个身着暗红衣裳的少女拦住,“你要去哪里?” 齐正非认出这也是蛟龙,以为对方是符阴派来盘问自己行踪的,他没打算隐瞒,直言道:“回北之域。” 海阿兰有些忸怩起来,小声道:“那你还会回来吗?” 白珑的身影从识海中一闪而过,齐正非摇头:“不会。” 海阿兰期期艾艾道:“那,那我可以去北之域看望你吗?” 齐正非心道符阴疑心真那么重,他回了北之域还不能放心? 不过他自觉坦坦荡荡,没什么可避讳的,“可以。” 海阿兰露出笑容来。 齐正非见她笑了,以为对方是因为完成任务而高兴,他摇摇头,心想妖族真是不擅长伪装,而后便离开了龙宫。 不知天距离无妄河较远,中间还要经过三座大城,如果从距离上来算,其实往相反方向取海路前往北之域,比去无妄河要快得多,但是海路凶险,其下还藏着不少堕魔的妖物,若是之前,齐正非自觉能安全渡过,但是现在,他担心自己心神不宁影响咒术施展,稳妥起见,还是选择走无妄河。 他很快离开不知天,在抵达另一座大城后,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白珑身边那只兔子似乎知道不少事情,而他竟忘了将梦境的事与它沟通,更糟的是,他连栢问仙的事也忘了说。 齐正非脚步蓦然停住,无奈地敲了敲自己的头,“当真是喝酒喝糊涂了,连这么重要的事也能忘。”下定决心以后不再喝酒,齐正非转身往回赶。 不过在赶路时,他又想起一事,临别前海阿兰想要送他礼物,当时他毫不犹豫拒绝了。 由于本身擅长算卦卜问,所以齐正非对随身携带的东西非常小心,他从不收受陌生人的物件,就是为了避免对方同样精通此道,会利用他带在身上的东西卜算出他的所在。 如今想想,他跟海阿兰仅仅一面之缘,她为什么要送他礼物?莫非是符阴还不放心,想要掌控他的行踪? 蛟龙并没有卜问的神通,但真龙就不一定了。 “若果真如此,那符阴心眼也太多了。白珑跟他在一起,光是猜测他的心思,就要耗费不少功夫。不,白珑心思单纯,怕是根本不会去猜……”自嘲一笑,齐正非摇摇头,“只是我这去了又回,海阿兰一定会去同符阴禀报,他该不会又怀疑我图谋不轨吧!” 脚步一顿,齐正非从海阿兰那身暗红色衣裳上,忽然得了点启示。 “符阴那把能砍断红线的木刀上,有一个暗红色的花纹,那花纹我似乎在哪里见过……” 眉头不由锁了起来,齐正非只觉得记忆像是被一层阴影笼罩,叫他看不清藏在背后的真相。 隐隐间有种不妙的预感,齐正非两指并拢,指尖灵光萦绕点向眉心,同时速念,“天地玄宗,万气本根……” 双眼合上,一幕幕场景从识海中飞速倒退,他看见白珑坐在门口托腮含笑的画面,看见自己在客栈中绘制灵阵时烛火晃动的阴影,看见带着那妖族少年归家时对方隐隐不甘的模样……最后停在繁茂大树下,一根根随风而动的红带…… 齐正非猛地睁开双眼,终于意识到那花纹为何熟悉,因为那是结缘树的印记!月姥姥递给他红带时,对方手背上就有那个印记,只不过当时他只是一瞥而过,并未记在心里,如今靠着咒术回溯,才终于回忆了起来。 沉吟半晌,齐正非终于理清来龙去脉,据说月姥姥有可以强行牵系缘分的红线,绑住他和白珑的那根也许就是,红线属姻缘,并非凡物,而姻缘难以捉摸,平常手段难以斩断,只有姻缘线起始的本身,结缘树才能斩断,那柄小刀是用结缘树做的! 这么说,符阴为了斩断红线,杀了月姥姥,并将之炼制成法器?这红线出自结缘树,明明只要月姥姥愿意,就能解开红线,他何至于此? 他的心性,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般温良。 这个猜测,再加上梦境里看到的那个残暴无比的符阴,令齐正非汗毛倒立。 虽然白珑并未如梦境那般与他结成良缘,但梦境预示的其他事情并未出错,这一路上,他也凭借梦境中获得的经验避开了许多危险。齐正非深知,那些梦境只是助他不会害他,那么符阴呢?符阴会因白珑改变,还是如同梦境中一般,最终堕入魔道,成为那残暴嗜血的魔龙? 他这般心性,白珑留在他身边,岂不是很危险? 脚下腾起云雾,齐正非不顾在城中不得御空飞行的禁令,在城中守卫的呵斥下流光一般闪出城池,飞向了不知天的方向。 而此时,白珑将齐正非透给她的答案工工整整抄了一遍,还用两个小人分别扮演她和符阴,把对话模拟了一遍,确定这回一定能让符阴开心起来的白珑收拾好东西,高高兴兴就往龙宫大殿去。 然而她刚刚走出若水蘅,就听见周围响起了号角声,这号角声与陆地上的不同,声音悠远悦耳,是用最好的海螺吹出来的。白珑刚来的时候还试过呢! 这么嘹亮的号角声……白珑秀气的眉心拧了起来,不禁仰头往上看,“让我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随着她的声音落下,龙宫上空幽深的流水色彩变淡,那些阻碍视线的游鱼船只统统变得透明,穿过水面,一只只巨大的、奇怪的鸟降临于水域上空,它们似乎不善于飞行,与真正鸟族相比显得有些短小的翅膀不住扇动着,身后拖着长长的尾羽。 它们不停咯咯叫着,叫声锐利刺耳,充满挑衅。 而这些不停叫嚣的“鸟”中间,簇拥着一只格外巨大的、有九个脑袋的怪物。 陆地上较为弱小的凡人、修士乃至妖族,在看见这头怪物的同时都惊恐地叫了出来,同时慌不择路地往远处逃逸。 白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黑白分明的双眸中没有半点畏惧,只余惊讶和好奇,“呀,我想起来了,这是沾衣说过的九头稚鸡!可它们为什么会来这里?” 话落,附近水流涌动,司溟和柳沾衣来了。 柳沾衣:“白珑快跟我离开这儿!” 司溟已经变回了原型,随时准备带着她们离开。 白珑从他们的表情里看出来不对,“为什么离开?符阴呢?” 柳沾衣强笑道:“这次上门的客人有些难办,还带了那么多鸡,符阴担心它们闯进若水蘅打扰到你,所以先带你出去散散心。” 眉头紧紧拧着,白珑后退一步,“不,你在骗我!”她一指头顶水域外那些稚鸡,“他们是敌人对不对?他们是在攻打我们的对不对?” 柳沾衣还要解释,司溟却开口了,“不错,九头稚鸡来势汹汹,继续留在龙宫会很危险,符阴让我们先带你离开。” 柳沾衣喝道:“司溟!” 司溟冲她摇头,随即看向上空。 柳沾衣跟着往上看,就见无数蛟龙的身影冲出水域,迎上了前来叫阵的稚鸡一族,领头的忽然是一条威严的黑龙。 这一幕勾起了白珑的回忆,她仰头看着双方交战的画面,前世知雪山陷落的大火与血海让她无意识绷紧了面色,下唇被咬出了一个深深的印记。白珑忽然开口:“白泽,带我上去。” “不可以!”柳沾衣立即反对,却见一直懒懒散散的兔子从白珑肩头跃下,落地的同时光芒笼罩,化身成高贵雪白的瑞兽。 柔软的毛发在水中飘扬,白泽傲然地昂起脑袋,四蹄一踏,驮着白珑飞快游出了水域。 柳沾衣无奈叹气,只得跟着游出了水域。 此时不知天上空,已经密密麻麻全是斗起来的蛟龙和稚鸡。 要论起血统,稚鸡族拍马也赶不上蛟龙族,毕竟蛟龙和真龙还有几丝血脉勾连,稚鸡跟传说中鸟族巅峰凤凰一族可没有半点相似的地方,血脉上更是八竿子打不着。 但它们能凭着自己的修炼一步步朝着大妖靠拢,每一只稚鸡都以脖子上脑袋的数量为荣,而且稚鸡族没有繁衍上的困难,它们数量众多,以多换少的情况下,数量稀少的蛟龙族便渐渐落了下风。 白珑飞出水域时,正看见符阴和九头稚鸡往另一个方向飞去,似乎完全不管正在搏杀的蛟龙和稚鸡了。 “他们,去哪里?”白珑拍拍白泽,示意它追上去。 白泽却停住不动,“符阴和九头稚鸡的修为太高,如果他们打起来,光是威压就能扫清这一大片的小妖,所以他们的战场肯定会选在另一个地方。” 白珑:“为什么,他们要打龙宫?” 白泽:“因为九头稚鸡觉得符阴会害他们,所以要先下手为强。” 白珑抿紧了唇,有些生气,“她怎么可以这样!” 白泽心想符阴本来就打算攻占九头稚鸡的地盘,被九头稚鸡提前发现跑来袭击有什么不对。不过这一点白珑并不知道,于是它问:“你现在想要怎么办?是按照符阴的希望,找个安全的地方避一避,还是去他们的战场观看?” 既然它已经决定要把白珑培养成女强文女主了,现在做事当然要问清楚她的意见,因为白珑再也不是它能自主给她做决定的时候了。 白珑眼神坚定,“我要过去帮符阴!” 白泽有些惊讶,白珑现在竟然能看穿符阴的修为比九头稚鸡低了,进步太快了!不愧是女强文女主啊! 心中非常欣慰的白泽蹄下生风,流星一般消失在原地。 远离不知天的一片山林上,同时化为人身的符阴和九头稚鸡已经打了起来。 九头稚鸡是明心境中期接近巅峰的修为,符阴的血脉震慑对她的影响微乎其微,她手里拿着一把大刀,艳丽的眉眼间满是杀气与仇恨,“今日我就要拿你祭我这刀,抽你魂魄炼成刀灵,让你千年万年供我驱使奴役!” 符阴派去苍浩山的锦鸡族并未暴露,九头稚鸡这表现也不像是发现族中有奸细的模样……盯着她眼中刻骨的憎恶与怨恨,符阴心中一动,“看来你是想起了过去,想起了曾经被我剥皮拆骨的仇怨……” 符阴话音未落,九头稚鸡骤然狂怒,提着长刀便冲了上来。 当的一声,那柄重有千金的大刀被他妖化的手掌捏住,他盯着九头稚鸡狂怒的模样,明白对方已经被他那一句话乱了心神。 天人境和明心境巅峰的差距还是有些大,不过九头稚鸡乱了心神,就会露出破绽,局势对他有利。 噗的一声,龙族无坚不摧的爪子穿透了九头稚鸡的护体灵光,一把捏碎了她的心脏。 九头稚鸡双眼瞪大,身体却化作一片雾气消散,留在原地的只剩下一个鸡头。 九头稚鸡,九个头颅就是九条性命,符阴对此早有预料,毫不意外地将地上那个鸡头踩碎,而后抬手一招,金色火焰凝成一杆杆长.枪,朝着东南面射去。 东南面的半空中隐有灵力波动,九头稚鸡的身影刚刚现身就被扎成了个筛子,然而下一刻,她的身影消失,那竟是一片羽毛变幻成的替身。 身后寒气袭来,符阴惊觉不对,猛地从原地撤开,但九头稚鸡的速度太快了,他只来得及避开要害,大半个肩膀都被一团黑色的火焰贯穿,□□被烧焦的灼痛令他不退反进,硬扛着被黑色火焰包裹全身的风险,转身捏碎了九头稚鸡的脑袋。 又一个鸡头掉落,接连失去两条性命的九头稚鸡元气大损,盯着被符阴扑灭的地狱灵火,她眼中恨意翻涌,袖摆一翻,巨大的翅膀伸展开,她画出原型,剩下七个头颅分别喷出不同的术法,飓风一般朝着符阴席卷而去。 翻涌的狂风当中,山林中所有树木被连根拔起,有的高高卷上了天,有的在这场争斗中被搅为齑粉,草皮被掀起,山峰被震碎,大地在力量的碾压当中一片疮痍。 浑浊滚动的烟尘中,一条黑龙盘旋而起,仰天发出一声巨大的咆哮,九头稚鸡七个脑袋被这龙吟震得七窍流血,不得不自断一个头颅,化作屏蔽龙吟的法宝,才避免被震晕过去的下场。 白珑就是在这时来到了战场边缘,那震撼天地的龙吟对她仿佛没有任何影响,她捂着白泽的耳朵左看右看,终于在天空中发现了缠斗在一起的黑龙和九头稚鸡。 第二更 齐正非好不容易赶到不知天,却见不知天内战火滔天,稚鸡族和蛟龙族打得不可开交,其他各妖族也受了牵连,死伤无数。 “万神朝礼,役使雷霆!” 海阿兰修为不高,正被几只三头稚鸡围攻得遍体鳞伤,正在这时,天空忽然降下数道雷霆,围攻她的几只稚鸡顿时被劈晕了过去,倒地后身上还一抽一抽的。 海阿兰松了口气,庞大的原型一缩,化成了模样俏丽的少女,浑身血淋淋浸透了衣裳,连爬也爬不起来。 齐正非一把将她扶起,问发生了什么事。 海阿兰摇头,“我也不知,稚鸡族忽然进攻,我们没有防备,让他们破了不知天的结界。”否则以龙族多年积累,哪里会简简单单就被稚鸡族入侵? 齐正非眉头紧锁,“白珑呢?” 海阿兰摇头,“我不知道,应该还在龙宫内。” 齐正非扫了一眼动荡不休的水域,又见无数稚鸡衔着避水珠跳了下去,再也等不得,给海阿兰留下一瓶疗伤丹药就冲进了水域。 蛟龙毕竟天生体魄好,能打又抗揍,就算是被一群稚鸡围攻也能坚持很久,但龙宫中那些侍奉蛟龙族的普通妖族就没那么好运了。他们对进来的稚鸡族几乎毫无抵抗之力,就连躲在床底下都被稚鸡揪出来杀掉,有的没能化形,原型跟虫子相似的,被稚鸡当做食物当场吞了下去。 原本清澈的水域眨眼间就被鲜血染红,齐正非入目所见,全是地狱图景。 稚鸡族有备而来,个个凶横残暴,其中还有不少天人境强者,以齐正非目前的修为,根本无法介入这两大妖族的争斗。他只能一边寻找白珑,一边避开那些稚鸡救人。 闯到若水蘅时,正看见余老板被两只稚鸡围攻,齐正非将那两只稚鸡打晕,问余老板:“有没有见到白珑?” 余老板大喘一口气,“陛下让司溟大人送白姑娘离开……” 齐正非松了口气。 余老板:“可是白姑娘不愿离开。” 齐正非的心提了起来,“那她在哪里?” 余老板:“白泽大人送白姑娘离开了。” 齐正非松了口气。 余老板:“可是白姑娘想要上战场。” 齐正非的心又提了起来,“她在何处?” 余老板:“她去陛下和九头稚鸡的战场了。” 齐正非一惊,“那种地方怎么能去?明心境强者的威压扫过,都能拿走她半条命!” 余老板:“可是白姑娘说不能让陛下有危险,说要保护陛下。” “简直胡来!”齐正非转身离开了龙宫,他好歹是天人境的修为,符阴和九头稚鸡选中哪里做战场他还是能感应到的。离开水域后立刻往那片山林而去…… *** 轰隆隆山石滚落,黑龙被九头稚鸡一翅膀扇飞,庞大的身体撞塌了一整座高山,山石滚落间激起滚滚尘土。 只剩下三个头的九头稚鸡哈哈大笑,“你爬不起来了吧!你看起来比上辈子弱小太多了。” “怎么会这样?”白珑看向白泽,“符阴看不到三头稚鸡吗?” 刚刚,好几次,明明九头稚鸡就在符阴旁边,可是符阴好像看不见她,好几次让九头稚鸡偷袭成功。 白泽看着远处在山石间挣扎的符阴,点头,“他确实看不见,九头稚鸡每个头都包含一种神通,它剩下的三个头里,其中一个有隐身神通,如果符阴修为和她相当,应该可以察觉,但是符阴修为低她两个小境界,他等于毫无防备任她打。” 它还没说完,就看见白珑往前跑,吓了一跳的白泽赶忙去拦她,“你不要命了!” 白珑摇头,“我能看见,我一直能看见,我去帮符阴,我去告诉符阴怎么打她!” 眼看着那条黑龙挣扎着山石中钻出来,只剩下三个头的九头稚鸡瞥他一眼,中间那颗头上的眼珠子红光一闪,她的身影瞬间虚幻起来,黑龙喷出的一团火焰落了空。 黑龙看不见的地方,九头稚鸡闪身到了他身后,阴沉的眼珠子里满是复仇即将成功的兴奋,她盯着黑龙的脖颈,就是那里,只要从那里穿过去,稚鸡族的大仇就能得报! 左边的脑袋,尖尖的喙张开,几乎咧开到脑后,一团黑色的火焰凝结成形,就在她将要一击命中时…… “符阴!她在你后面!” 碰的一声,猝不及防的九头稚鸡被一尾巴抽飞了出去。那酝酿到一半的黑火散了个干净! 怎么会?怎么会有人能看穿我的隐身?九头稚鸡惊骇地回头,却只看见一个黄衣黑发的小姑娘,她骑在一只白色的灵兽上,正直直注视着她,那目光直勾勾的,一动不动,仿佛一只刚刚开封的瓷娃娃,说不出的诡异。 一个修为低微的小姑娘而已,怎么可能…… 因为这一刹那的分神,九头稚鸡又被黑龙击中,她中间的脑袋动了动,又动用了隐身神通。 “符阴,她在那儿!” 轰隆一声,一团极刺目的金火将九头稚鸡正正击中九头稚鸡的第三个脑袋,她剩下两个脑袋同时吐出口血来,彻底确定那古怪的小姑娘真的能看穿她。 可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 穷途末路又极度不甘的九头稚鸡发出一声凄厉的唳叫,而后张开翅膀拥着黑龙而去,竟是想要和黑龙同归于尽。 “不许你动符阴!” 嗡的一声响,九头稚鸡只觉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冻住了,仅仅只是这一瞬间而已,然而结果却是致命的。 一直到从空中跌落,她终于想明白,为什么符阴比上一世弱了那么多,为什么一个小姑娘能看穿她的神通…… 原来,原来魔龙居然把本源神通送给了那小姑娘……哈哈哈哈,他一定会后悔的,一定会后悔的! 九头稚鸡眼底怨恨不减,最后一点灵火悄无声息离开她的身体,飞向了白珑的方向…… 轰的一声巨响,拼尽全力解决掉九头稚鸡的黑龙再也无力支撑,重重砸落在地。 白泽驮着白珑飞过去,忽然感觉身上的人有些摇摇欲坠起来。 白珑一脸疑惑地捂住脑袋,“白泽,为什么,我觉得,好困,好晕。” 白泽心说你刚刚用言灵拦了一下那个明心境强者,你不晕谁晕? 眼见白珑就要从她身上栽倒下去,白泽吓一跳,毕竟它可没有手去接,左支右绌托着白珑飞速下降,眼看白珑就要摔了,远处忽然飞来一个人,堪堪接住了白珑。 白泽一看是男主,松了口气。 结果男主刚刚抱着白珑落地,就被符阴一掌打飞了出去。 符阴把白珑抢过后,护宝贝似的按在怀里,他红着眼睛盯着齐正非,“不许你,碰白珑!” 白泽:你刚刚不是半死不活的吗怎么突然生龙活虎了? 砰的一声,放完狠话的符阴倒了下去,身上还盖着一个白珑。 白泽:…… 做男人,不行的时候就得认,撂下狠话就晕倒也太丢人了吧! 第 82 章 “白珑……白珑……” 谁?谁在叫我? 白珑茫然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奇怪的地方。 天空是紫黑色的,没有星星,月亮像一个巨大的灯笼,飘在寂静的湖水上面。 她揉揉眼睛,双手撑着坐起来,发现身下凹凸不平,原来她躺在一堆碎石头上面。 “白珑……白珑……” 那个声音还在呼唤,白珑没有理会她,她站起来,开始探索这个奇怪的地方。 地上是一块又一块的奇怪石头,这些石头铺满了她的视野,更远处还是起伏延绵的石头。 她又看向飘着月亮的湖水,湖水一动不动,像一面真正的镜子。 岸边没有花,没有草,只有一棵干枯的树,树上有很多被劈砍过的痕迹,只剩下两根光秃秃的枝丫。 没有符阴,没有白泽,谁也不在…… 白珑扁了扁嘴,下意识委屈起来,可是在这个地方,没有人会倾听她的委屈。于是她揉了揉眼眶,开始寻找那个一直呼唤她的声音。 远处,在巨大月亮照射不到的地方,阴影一重叠着一重,好像藏着什么诡异恐怖的东西,白珑没有靠近。 她蹲下身翻了翻那些石头,找到一块重量差不多的,开心道:“你现在是符阴。” 这块坚硬的石头,像是忽然间被某种看不见的、神秘的力量掐住,眨眼间扭曲变形,很快就成了白珑记忆里小黑龙的样子。然它眼神呆板,没有灵性,更像是一只布偶。 对此,白珑没有不满,愉快地把“小黑龙”塞进了怀里,又指着另一块石头,“你是白泽。” 片刻后,一个兔子布偶出现了。 把黑龙布偶和兔子布偶抱进怀里,白珑重新收获了勇气。 “白珑……白珑……” 那个声音还在呼唤,白珑回头看了一眼声音传来的地方,那里很黑很黑,月亮照不到。 白珑有些怕黑。既然这样,那就把月亮带走好了! 于是白珑折了一根树枝,她走到湖边,“喂,你过来。” 巨大月亮静默一会儿,不可抗拒地朝着岸边缓缓飘了过来,与此同时,那道呼唤白珑的声音越发急切了,像是在担忧什么,惧怕什么。 白珑依旧没有理会,她只是期待地看着飘过来的月亮,她以为能飘在水面上的月亮一定很轻很轻,她可以把它穿在树枝上举起来带走,可是等月亮飘过来她才发现,这个东西很沉很沉,她不能把它全部带走。 白珑歪了歪脑袋,想到一个好办法,“那我切走一块好了。” 那根脆弱的树枝,在她手里仿佛变成了一把锋利的刀,轻轻巧巧就从“月亮”上面割开了一个边缘,与此同时,身后仿佛传来一声凄厉而遥远的嚎叫,白珑吓了一跳,回头去看,却什么也没有。 “咯咯咯咯……” “咯咯咯咯……” 被切开的月亮里边忽然跑出了一只又一只稚鸡,它们身上笼着月华一样朦胧的白光,一边惊恐地叫着,一边逃命似的往远处的阴影奔去。 白珑礼貌地让开了地方,看见数不清的稚鸡从“月亮”里面跑了出来,它们太多太多了,汇成一条长长的河流,朝着远处那片黑暗的阴影奔流而去。 可是没等它们跑到地方,这些稚鸡身上笼罩的光华散去,它们的身影也在一阵阵惊恐的尖叫中化作了齑粉飘落在地。 没一会儿,吵人的叫声不见了,原地只剩下一层厚厚的沙子。 这时,“月亮”的光华一张一缩,它渐渐变小了,最后变成了一颗小小的白色珠子,白珑想去抓,却发现它很快沉入了湖水当中,再也看不见了。 哗啦啦,“镜面”涌动起来,流水顺着藏在石头下的沟渠冲上了岸,它经过岸边那棵枯树,于是那棵光秃秃的树在白珑眼中一下透明了,她看见流水顺着复杂的根系一点点往上,渗透进那棵树的每一寸脉络…… 沙沙沙…… 是枝叶蓬勃生长发出的喜悦喟叹。 白珑“哇”了一声,她看见那棵枯树抽出新枝长出新叶,生命的伟力在这瞬间呈现于她眼前,这棵原本光秃秃的枯树,眨眼间就变得蓬勃茂盛,它新长出的嫩绿枝叶,在这片失去了“月亮”的黑夜大地上,发出玉石一般绿莹莹的光芒。 余光倏忽一亮,白珑一低头,发现手里干枯的树枝也长满了绿叶,像一盏碧绿的小灯出现在她手上。 她于是转身,朝着声音传来的阴影地带前进,却发现脚下不再是硌脚的石头,而有了一层厚厚的土壤。 呀!是那些稚鸡化成的沙子,它们被流水浸透,变成了土壤? 虽然觉得好像哪里不对,但是想不出其他解释的白珑,很快接受了这个理由,并继续朝着阴影地带前进。 不记得走了多久,她只知道那个呼唤她的声音比之前微弱了很多,好像就快要消散了。不行,她还没告诉我她为什么喊我呢! 白珑想着要快一点到那个地方,身边景物忽然飞快后退,等她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距离之前的地方,已经很远很远了。 “唔?是有好心人载了我一程吗?”她低头看着怀里的黑龙,“是你吗?”又看看白兔子,“是你吗?” 布偶黑龙和白兔:…… 没有得到回应的白珑抬起头,终于见到了一直呼唤她的声音主人。 那是个肩膀宽阔、长相美艳的女人,她穿着一件色彩斑斓的衣服,衣服下摆空空荡荡,她整个身体也虚幻朦胧,似乎就快要消失了。 女人看着她,眼神冷漠,“果然和他一样狡猾。” 白珑也看着她,明明之前没有见过,可是在见到对方的瞬间,一个答案就自然而然浮现在她心里,“你是九头稚鸡。” 被叫破身份,女人毫不意外,只道:“我真的要死了。” “噢。”白珑没什么感情地应了一声。她看起来是个心善又柔软的小姑娘,可是对于即将出现在她面前的死亡,她没有悲悯、没有快意、更没有叹息……确切地说,她心里没有任何波动,就像即将消逝在她眼前的,只是一片即将腐烂的叶子,一块滚落深渊的石头,一滴跌入火海的水珠……没有任何值得她瞩目的价值。 见到她这样的反应,九头稚鸡反而愉悦地笑了,她笑声咯咯作响,像是预感到即将看见真正有趣的东西。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突然攻打不知天么?” 白珑黑白分明的眼静静看着她,没有说话。 “我得到了洞虚天境主人的启示。他给了我一个据说可以窥见未来的宝物。可我看见的却不是未来,而是过去!”九头稚鸡的声音猛然拔高,“符阴杀了我,灭了苍浩山所有生灵,这亡族灭种之恨,我永远不会忘!” 白珑:“你胡说!明明是你先来攻打龙族的,而且符阴也没有灭了稚鸡族。” “呵呵……”九头稚鸡眼神怜悯地看着她,像是在看一只被层层谎言豢养起来的金丝雀,“你以为你上一世在苍浩山上的好日子是怎么来了?你以为符阴当真是个好人?他一直在骗你,他是个恶毒残暴的大魔头,是个阴险狡诈的伪君子,他该死,他会遭报应的!他……啊!” 咔的一声,一根树枝朝着她砸了过去,枝叶上莹莹绿光侵蚀了她的魂魄,九头稚鸡骤然发出一声惨叫。紧接着,噼里啪啦,一堆石头朝着她砸了过去。 黑龙和白兔布偶被放置在一边,白珑气愤不已地搬石头去砸她,“你敢说符阴的坏话,我就要打你!打你!不许再说符阴坏话!” 九头稚鸡艰难地举起手格挡,但她实在太虚弱了,那些石头比不上树枝,却也实实在在对她的魂体造成了伤害,她翻滚了几圈,眼中恨意不减,“呵,可笑,据实相告之人遭受酷刑,满嘴谎言之人却受你维护,天道果然不公!” “魔龙符阴为了夺宝,沾了多少血腥!灭了多少生灵!你敢说你半点都未觉察?你敢认你没有半分怀疑?” “你恼羞成怒了是不是?你当然不敢承认!因为你受用的每一分好处,都有数不清的亡魂在嚎叫、在咒骂!” “他们日日夜夜诅咒你们!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 轰隆一声雷响,躺在床上的白珑突然睁开眼睛。 等候良久的人立刻围了上来。 白珑转了转眼珠子,看见了白泽、柳沾衣、绿醅,还有齐正非。 “符阴呢?”白珑下意识问。 白泽:“符阴跟九头稚鸡打完后受了伤,治疗去了,并不严重,不用担心。白珑你还是多想想你自己吧,你都昏睡一整天了!” 柳沾衣凑上前去帮她探了探脉,须臾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好了,白珑没事了,境界也稳定下来了。” 白珑茫然,“什么境界?” 齐正非笑道:“恭喜你,已经是超凡境的修士了。” 白珑坐起来,好奇地抬起胳膊感受了一下,有些不敢置信,“我晋升了?可是我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柳沾衣手掌一翻,变出金扇摇了摇,“修士晋升的道路有很多条,并不是每个人都一样的。白珑你修的是我风月道至高功法,祖师爷曾在梦中顿悟,想必你也是如此。” 白泽点点头,“快说说你在梦中经历了什么?” “梦?”白珑回忆道:“我梦见自己躺在石头上,旁边有湖,有一个很大的月亮,还有一棵枯树……”忽然想起什么,她接着道:“还有,我还梦见九头稚鸡了!” “九头稚鸡!”众人齐齐一惊。 不久后,众人围坐桌前,齐正非缓缓道:“修士与凡人不同,我们修士的梦境,往往是有寓意的,梦中出现的任何意象,都有可能暗示着过去、未来,甚至你现在身体的某些隐秘。”说着看向柳沾衣,“我对风月道的功法不熟悉,柳道友应该比我更有见地。” 柳沾衣矜持地颔首,轻摇折扇道:“我也只能做些猜测,并不一定全都对。如果我猜得没有错,白珑梦中所见的巨大月亮,应当是她刚刚成型的内丹,内丹最后隐入湖中,应当是回归丹田,内丹成型稳固,原本死水一般的丹田灵力涌动,因而岸边枯树受此滋润焕发新生。至于那树……”她摇摇头,“我猜测它象征着白珑体内的经脉,可我不知道它一开始为什么是干枯的,如果白珑体内的经脉干枯,那她凝结内丹不可能成功。” 第 83 章 柳沾衣那番话说完,停顿片刻,“至于月亮切开后,里面跑出稚鸡……”她有些匪夷所思,“我有些想不明白。” 齐正非若有所思,“风月风月,也许正是因此,所以白珑梦中,会以月亮寓意内丹,至于后来枯树重生,枝叶颤动起风,应当是修为提升,境界稳固的缘故。”他沉吟片刻,才继续道:“我父亲就是明心境修为,我曾听他提起过,到了明心境以后,我们才会知晓什么叫强大。他曾说,明心境修士,是很难被杀死的。” 柳沾衣吃惊:“你的意思是,白珑梦中的九头稚鸡不是简单的意象,它是九头稚鸡本尊?” 绿醅也吃惊不已,“九头稚鸡死后,它的尸体被蛟龙族带到龙宫,已经由五位天人境强者联手封印,一是担心它假死脱身,二是怕它魂魄未消现形害人;齐公子这意思,难道是九头稚鸡的魂魄早就脱离身体,还入了白姑娘的梦境?” 齐正非摇头,表情有些凝重,“恐怕不是入了梦境,而是魂魄入侵白珑体内,她想借着白珑的身体重生。” 柳沾衣和绿醅吸了口气,气氛瞬间沉重起来。 白珑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虽然没有感觉到危险,但秉着要跟朋友一样的想法,她也用力吸了口气,吸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齐正非忍不住多看她一眼,随即移开视线,继续道:“据我父亲说,明心境修士,就算躯壳完全被毁,只要魂魄不灭,就能找到载体复活重生。白珑切开月亮后,看见许多稚鸡跑出来,那应当不是真的稚鸡,而是九头稚鸡用来窃取白珑灵力的手段。而白珑当时懵懵懂懂,之所以会想到把月亮切开,也是因为自保的本能在提醒她,催促她将侵入她内丹的东西赶出去。” 咦?原来是这样吗?白珑手指抵着脑袋,可她当时真的只是想要切一角月亮当灯笼用啊! 齐正非继续道:“那九头稚鸡的尸体我瞧见过,只剩下两个头,而白珑梦里刚好有一棵只剩两根枝杈的枯树,我猜,那应该是梦境给白珑的警示,告诉她九头稚鸡预谋将她取而代之。” 实际上并没有从枯树上看出任何警示的白珑:…… 齐正非:“窃取力量的稚鸡化作沙土,填平了那些硌脚的石头……应当是说明外力清除后,白珑受损的经脉得了灵力滋养,开始修复。当然,我这也只是猜测。” 柳沾衣摇摇扇子,“我觉得齐少主说得有理。但不论是不是猜测,总之结果是好的,那就好了。”说着看向白珑,“快说说你最后是怎么把九头稚鸡赶出去的。” 白珑摇头,“我没有把她赶出去呀!” “什么!”柳沾衣和齐正非齐齐色变。 柳沾衣猛地起身后退几步,折扇摆出防备的姿态,齐正非则伸手去探白珑的经脉,想要揪出还藏在白珑体内的九头稚鸡。 半晌后,无事发生。 白珑眨眨眼,“有什么问题吗?” 柳沾衣疑惑地上前几步,齐正非缓缓放开白珑的手,奇怪道:“在白珑的体内,探查不到半点九头稚鸡的气息,难道是她隐藏得太深了?” 柳沾衣深有同感,“我方才白珑经脉时也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明心境尊者的实力果然不可小觑。” 白珑:“你们在说什么呀?九头稚鸡不是已经死了吗?” 柳沾衣摇摇头,“傻姑娘,她的魂魄还在,就寄生在你体内,指不定什么时候趁你不备就将你夺舍了。” 齐正非也看着她,神情很是忧虑。 白珑却摇头,十分笃定道:“不会,她已经消失了。” 柳沾衣一惊,“怎么消失的?” 白珑:“我拿树枝和石头把她砸死了呀!” 白泽、柳沾衣、齐正非、绿醅:…… **** 北之域,洞虚天境。 乞九跪在帘幕后,将九头稚鸡打开盒子后的举动一一禀报给了师父。 栢问仙沉默片刻,才道:“九头稚鸡看完后,立刻召集军队攻打龙族?” 乞九:“是。” 栢问仙喃喃:“这就奇怪了。” 他送给九头稚鸡的东西,是一件能窥见未来的法宝,当然,这种涉及天机的逆天宝贝,只能用一次。而在他窥见的未来里,稚鸡一族会死于符阴的贪婪,九头稚鸡更是被符阴吞光修为,身死道消。 如果九头稚鸡看见了这样的未来,那么以她的性情,一定会在符阴成长起来之前杀掉他,而从未来窥见了符阴所有能耐的九头稚鸡,会选择一个合适的机会去刺杀,这样她有很大的把握能成功。 可是,她为什么那么急不可耐,迫不及待就带着族人去攻打,仿佛一刻也等不得,她就这么肯定能杀掉未来那个能翻云覆雨的魔龙符阴? “莫非她被仇恨冲昏了头脑?莫非她认定再等下去更没有机会成功?可一切尚未发生,她有什么可仇恨的?” 栢问仙并不知道借由那件宝物,九头稚鸡回忆起了上一世的经历,所以他百思不得其解。 “为什么,他们总是受到眷顾。不受天道约束的外来魂魄屡屡失手,就连九头稚鸡这样的明心境修为也难逃殒命的下场。难道我所谋划的一切,真的毫无意义么?” 栢问仙眼底渐渐染上疯狂,“不,不,并非毫无意义。我不信!” *** 比起陆地上,龙宫里的夜色更有一种梦幻之美。 兔子穿过美人一般摇曳的水草,绕开提着灯笼欢快游动的拾光鱼,踩着将身子埋在沙土里睡觉的蚌精,笼着穿透层层水波后格外温柔的月光,轻盈地跳进了若水蘅里。 一进门,就看见坐在珊瑚屋里唉声叹气的白珑。 白泽关心道:“白珑你别叹气呀,有什么事跟我说。” 白珑捏着手指头,“我去找符阴,他们说符阴在疗伤,不让我进去。” 白泽嗐了一声,“这有什么,他受伤挺重的,疗伤的时候最避忌有人去打扰了。” 白珑闷闷道:“可是我都念了好多次符阴快点好起来,他为什么还没好起来?” 白泽安慰她,“对方修为越高,你的言灵就越难起作用,但是你也别灰心,祝福类的言灵多多少少会有作用的,有你为他祈福,他肯定能好得比原本快。” 白珑眼睛一亮,“真的吗?” 白泽傲气地昂起脑袋:“那是当然,我白泽大人从不打诳语!” 白珑笑得连牙齿都露出来了,“白泽你真好!” 得到认可和赞美的白泽心里甜滋滋的,心想白珑今天好乖巧啊! 白色的兔子在桌子上站直了身体,平时随意乱晃的长耳朵也正经地垂了下来,它端出神兽的架子,故作平淡道:“说罢,有什么事想要求助我白泽大人?” 白珑小声把梦境里九头稚鸡说的那些话告诉了白泽。 说完以后,她仍是愤愤的,“白泽,她真坏!明明是她先打符阴的,却还要诬蔑符阴,她在梦里说了那么多符阴的坏话,我都说不过她。”嘴巴斗不过只能动手的白珑现在想起来,还是很不服气,她觉得自己在维护符阴的战场上输给了别人。 说着她期待地看向白兔子,“白泽,你是神兽,你一定知道很多脏话,你帮我用脏话骂她好不好?” 白泽:…… 白珑下巴抵在桌面上,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巴巴看着它,同时轻轻握住它的长耳朵晃了晃,还声音软软地冲它撒娇,“好不好嘛?” 白泽:…… 好、好萌! 白泽超级心动,可是……可是骂脏话实在有损神兽的形象。 白泽只觉得心中的天平在理智和冲动之间来回摇摆。 白兔子的红眼睛骨碌碌转来转去,怎么办怎么办?谁来救救白泽大人? 脑海里蓦地闪过一个身影。白泽忽然道:“白珑,你难道没有想过,万一九头稚鸡说得都是真的呢?” 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忽然爆开,白珑一下愣住。 白泽继续道:“你知道符阴斩断红线那把小刀从哪里来吗?那是用结缘树做的,符阴杀了结缘树。” 白珑不能一辈子被蒙在鼓里,就用这个机会,让她清醒过来吧! 让她彻底看清符阴的真面目,让她不受任何干扰地做出自己的判断,让她听明白自己的心,然后,由她自己做决定。 第 84 章 白珑睁大眼睛看着兔子,良久良久,她才开口,“你胡说,符阴才不会,他说他是去找结缘树道歉的。” 白泽:“那你想不想再进一次浮显天镜,看看符阴过去到底做了什么事呢?” 白珑立刻摇头,“我不要,我相信符阴,我才不去。” 兔子红色的眼睛和白珑久久对视,它忽然叹了口气,“你那时候一个人留在知雪山上,那些侍从都不亲近你,都不跟你玩,你一定很寂寞吧!哎,我忘了,你能梦到符阴,你不寂寞。” 白珑很是赞同地点头,弯起了眼睛。 白兔子的耳朵晃了晃,“那你就不好奇你待在知雪山上时,符阴做过什么事,去过什么地方吗?” 白珑眼睛微微亮了亮,但她想到九头稚鸡那些胡说八道的话,眼底的亮光又很快沉了下去。 白泽继续道:“当然,我知道在你心里,符阴是个大好人,但是好人也会犯错啊,结缘树是怎么变成一把小刀的,咱们谁也没看见,也许中间有什么误会呢?这件事是齐正非发现的,他是你的朋友不是吗?你难道不想解开误会,让齐正非也成为符阴的好朋友吗?” 白珑眼睛里仿佛星光浮现,“齐正非是好人,如果他做了符阴的朋友,一定会对符阴很好很好的!” “对!” 白泽立马表明赞同,“而且上辈子符阴一个人外出为你寻找治疗的丹药和灵草,他一定很辛苦,你要不要看看,也许他在什么地方遭遇了危险而你却没有发现呢?” 这一句话一下击中了白珑的软肋,她想起来,上一世在知雪山上时,她偶尔会在符阴身上闻到血腥味,那一定是符阴外出时受伤了,可是他从来都不给她看。 白珑心里担忧不已,尤其符阴如今正闭关疗伤,这样的情景和上一世相连,让白珑有了一种像上一世一样的无力感。 “你说得对!我得去浮显天镜看看。九头稚鸡一定是在诬蔑,我要把符阴的过去用幻海蜃影珠记录下来,拿到九头稚鸡的尸体面前告诉她,符阴是个大好人,符阴才没有做坏事!” **** 南之域无妄河附近的密林中,一行三人神情严峻地停了下来。 这三人都是洞慧境修为,两男一女,男子外貌上约莫三十岁上下,女子看上去则是双十年华,不过他们的实际年龄显然不止如此。 “二弟、三妹,就是这里了,情报贩子口中天眼鬼母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三人中明显最为年长那人道。 这三人是志同道合聚集在一块的散修,早就听说过天眼鬼母的恶名,这一次就是打算合力狩猎天眼鬼母,取了她眼中的浮显天镜,以免她再残害无辜孩童。 三妹盯着那片林子,目光灼灼道:“天眼鬼母游走四大域这么多年,不知害了多少父母,咱们今日,就是堂堂正正替天.行道!” 大哥:“要多加小心,听说她能跟天人境的妖怪打成平手,很不好对付。” 二弟:“正是因此,所以咱们才借来一件克制鬼怪的法宝,再有咱们三人合力,就算拿不下她,也能从容撤退。” 三人早就细细斟酌好了如何应对,一番对话后,很快开启了布置。 三妹掏出一件法宝往上一抛,那法宝便在夜色里化作一层厚厚阴云悬于密林上空,没一会儿,淅淅沥沥的雨水便落了下来。 随着雨势蔓延,原本毫无异样的密林中飞快涌起了一层叫人脊背发毛的阴气。 果然是天眼鬼母的气息! 三人都是一喜。二弟掏出一个雕琢精细的木偶,默念几句咒言,灵光无声流转,他将那个木偶抛到密林中,木偶一落地,就化作了一个栩栩如生的小童,它神情灵动,没有半分木偶的呆板。 二弟见状,又飞快念了几句咒言,那小童顿时嘴巴一扁,哇哇大哭起来。 三人见此,立刻躲进了原先安排好的隐蔽处。 雨水淅淅沥沥落着,很快就将小童浑身淋透,它的衣裳湿漉漉贴在身上,头发也被雨水冲成了一缕一缕挂在脸上,瞧着可怜极了。 三人耐心等待一阵,果然看见密林深处出现了一道鬼气森森的身影。那是一名体态佝偻的老妇,她一双眼睛没有眼瞳,满是诡异的白雾,面上却是一副慈母的和蔼。 只见她似慢实快地接近了木偶小童,粗糙的双手抚摸着小童的脸,“不哭不哭,娘带你回家。” 二弟不再施咒,木偶小童便停止了哭泣,像是被哄好了一般仰头看着天眼鬼母。 大哥手中持着一面镜子形态的法宝,眼中含着兴奋,再等一等,很快,很快天眼鬼母就会张开眼睛,把木偶小童吸入她的眼睛里,他们要在那一瞬间,用太阳法宝将她打得灰飞烟灭! “来,娘带你回家。” 阴冷的鬼气浊水一般蔓延开,叫三人身上起了层鸡皮疙瘩。 三妹:“奇怪,她怎么还不打开浮显天镜,难道她不想把孩子吸进眼睛里了吗?” 二弟:“不能再等了!天眼鬼母再走一步,就要离开咱们布阵的地方了!” 大哥:“动手!” 天眼鬼母牵着小童的手,就要前往附近的村镇,忽然,眼前爆开一阵金黄的强光,天眼鬼母惨叫一声,身上的鬼气和煞气被这股强光一照,就如同遇上烈火的树苗,发出被烧焦的动静。 “阵法起!” 下一刻,牵在手里的小童咔哒一声裂开,飞出几道克制怨魂鬼怪的黄色符咒,刀锋一般贴在了天眼鬼母身上,天眼鬼母身上的煞气又是一阵翻涌,与此同时,她脚下的土地忽然浮出一个用烈焰金鸟的鲜血涂抹的法阵,头顶处还有太阳法宝照出的强光射在她身上……每一样都是克制鬼怪的东西,天眼鬼母遭此限制,便犹如肉.体凡胎堕入火海当中,当即发出一声凄厉的狂叫。 “不好!”手持太阳法宝的大哥受此冲击,心神一震,耳孔里露出鲜血来,手里的太阳法宝晃了一下,险些脱离掌控飞出去。 天眼鬼母毕竟是天人境的鬼怪,若是她张开眼睛将带有驱鬼净邪符咒的木偶吸入体内,必定受到重创,再遭受这一连番的打击,必定能被这三人耗死,然而天眼鬼母没有。 那些克制鬼怪的阵法和强光,对于天眼鬼母而言,会伤害到她体表的鬼气和煞气,让她遭受痛苦,却无法伤及她的根本,三人连番的打击反而彻底激怒了她,天眼鬼母发出一声凄厉的鬼叫,三人当中修为最低的三妹受这震慑心魂的叫声冲击,当即喷出一口鲜血,再也无力维持阵法的运转,少了她的辅助,阵法缺失了一环,光芒暗淡了不少,天眼鬼母趁机从中冲出,鬼气如同摇摆的灵蛇,缠住三人甩飞出去。 哐当一声,太阳法宝摔落在地裂成两半,没有了那强光束缚,天眼鬼母周身鬼气大盛,兄妹三人久战不敌,没多久就彻底败下阵来,被天眼鬼母用三道鬼气按在地上。 “你们敢骗我!骗我!死……” 鬼气阴冷至极,三人脖颈被按住,被那股巨力掐得几乎窒息的同时,阴冷的寒气侵入他们的肺腑,修为较低的三妹当即晕厥过去,只有大哥和二弟还在苦苦支撑。 但这番境地,他们也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了。 怎么会如此?怎会如此? 二人心中不甘后悔的同时也极度不解,按照他们原本的计划,本该万无一失的,可是……可是为何天眼鬼母没把那木偶吸入眼睛里?她残害了那么多孩童,怎么会突然好心,难道……难道她早就知道了他们的计划? 意识渐渐模糊,二人很快就没有心力思考计划失败的原因了,只从心底发出一声绝望的呐喊:为什么,难道就不该好心?难道就不该除魔卫道? “天眼鬼母!” 就在这时,一道清脆动听的声音传入耳畔,萦绕在他们周围的阴冷鬼啸顿时一静。按住二人的鬼气也不知不觉消散,两人剧烈喘息着,不由自主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密林外一条小道上,忽然走来一个抱着兔子的纤细身影,她模样瞧着不足十八岁,黑白分明的眼神清澈无辜,肌肤在这阴暗密林里像是一捧洁白的雪,叫人瞧上一眼都恍惚觉得是种亵渎。 怎么会有个小姑娘进来?不行!必须将她送走,她会被天眼鬼母吃掉的! 身为修士,他们太清楚鬼怪的嗜好了,这种纯洁天真的小姑娘的血,对于鬼怪而言简直是一餐佳肴。 然而……二人但凡还有一分余力,也就不会被天眼鬼母按在地上了。想到那个小姑娘即将遭遇的事,二人不约而同呼喊:“快走……快走……” 却绝望地发现,他们的嗓子早已沙哑,发出的声音细弱蚊蚋,根本起不了任何警示的作用。 两人不忍地闭上眼。 “天眼鬼母,你是不是又做坏事了?” 理所当然的质问声让二人愕然地睁开了眼睛,更令他们震惊的是,天眼鬼母这个无比恐怖的千年老鬼,在那小姑娘面前,浑似变了个人。 天眼鬼母讨好地看着她,脑袋和双手一起摇来摆去,“没有,我没有做坏事,我也没有,拐小孩。” 二人震惊地瞪圆了眼睛。 “那他们呢?”白珑伸手一指那躺在地上的三个人。 天眼鬼母:“他们,用东西,烫我,我教训,他们。” 二人不住瑟缩了一下,此时他们早已推翻了之前的想法,那个小姑娘,怎么可能是凡人,她一定是比天眼鬼母更强的鬼怪,否则怎么可能命令天眼鬼母? 她一定是鬼王!能够完美化出人形的鬼王!嘶!她这身年轻美丽的皮囊,也一定是从别人身上剥下来的! 想清这点,二人冷汗直汗。鬼王想做什么,难道也要剥了他们的皮,听说鬼怪可以用修士的皮囊做法器,他们怎么可能被轻易放过。 白珑只是看了他们一眼,却发现那两个人吓得不停抖,她歪了歪脑袋,随即并不关系地移开视线,“天眼鬼母,打开浮显天镜,我要进去。” 随着她话音落下,仿佛有什么东西震动气机,天眼鬼母愣了愣,没有抗拒这股力量,甚至是相当顺从地张开了眼睛,巨大的眼睛一瞬间就将白珑连同那只兔子一起吞了下去。 “孩子回家了,娘也要回家咯……”天眼鬼母露出一个和蔼的笑,身影渐渐在原地消失了。 第 85 章 西之域,苍浩山。 “咯龙族的人攻过来了!打开结界打开结界!” 轰隆一声响,苍浩山的大门被炸飞,几只驻守在山门处的稚鸡当场被轰成了焦炭。洞开的山门处,数条蛟龙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打头的一只化作人形,模样年轻神态骄矜,正是不虞天的城主司契。 “结界!第二重结界打开!” 稚鸡族的长老一声狂吼,手下数名心腹立刻拔出尾羽,一根根投入阵法当中,一个泛着紫色的巨网顿时以阵法为中心铺开,将所有外来者连同来不及进阵法的稚鸡隔绝在外。 看着那些因为赶不及而被挡在结界外的同族,长老眼中闪过悲悯,却无可奈何,“蛟龙族来了三十名天人境修士,我们绝对敌不过,趁结界还能抵挡,将幼崽还有嫡系转移走,我们留下来抗敌。” 手下齐齐应喏。谁也不知道当初九头稚鸡为什么突然决定攻打龙族,可笑的是,九头稚鸡去势汹汹,还带走了稚鸡族绝大部分精锐,结果竟然败了。现下蛟龙族上门复仇,稚鸡族疲于应对,不由都对昏庸的九头稚鸡生出了怨气。 然而事已至此,多想无益。留在族中的大长老只能尽力保全族人。 手下一部分留下来抵挡蛟龙族,另一部分带着幼小离开,好在稚鸡族在苍浩山扎根多年,自然布置了不少密道机关,打不过蛟龙族不要紧,只要保下大部分族人,还是有机会东山再起。 大长老这般安慰自己,正要冲出去将最强的那几条蛟龙挡住,身后轰隆一声巨响,随之而来的是地动山摇以及一声令人绝望的悲号:“长老!有奸细,结界被破了!” 大长老震惊地转过身,最后映入她眼帘的,是那巨大青铜稚鸡雕像轰然倒塌的画面…… *** 不知天,龙宫。 齐正非来到若水蘅,没有寻到白珑的身影,有些惊异。 绿醅告诉他,“白姑娘和白泽大人外出了,昨夜至今未归。说是去散散心,让大家不必担心。” 齐正非略微颔首,又去了一趟龙宫正殿,得知符阴伤势未愈,还在疗养,请他过几日再来,他觉得有些奇怪,龙族体质强悍,再加上符阴天人境巅峰的修为,伤得再重,也不至于见不了人,更何况以符阴对白珑的关心,他肯定舍不得不见白珑,为何连白珑都不见? 难道他不止是疗伤,还试图冲击明心境? 齐正非觉得符阴实在大胆,毕竟明心境不是积累到了就能晋升的,在进入明心境之前,还需度过一个心魔关,他重伤在前,年纪又这样轻,如此贸贸然冲击明心境,只怕对心境十分不利,万一他渡不过心魔关,堕入魔道怎么办? 脑子里闪过梦境中魔龙符阴杀戮不倦的画面,齐正非眉头紧锁,当即回到住处,取出工具进行卜问。 符阴是天人境巅峰的强者,他直接卜问关于他的事,肯定会像卜问栢问仙那样遭受反噬,应该想办法绕过他,从他身边人入手。 想了想,齐正非先写下第一句:白珑留在龙宫会有凶险? 罗盘指针一圈圈摆动,齐正非看了一眼,心头稍松,符阴不会对白珑不利。 他想了想,又写下第二句:我留在龙宫会有危险? 罗盘指针静了一瞬,忽然疯狂摆动起来,齐正非见状身体一僵,符阴要杀我? 以他如今的修为,除非好几个天人境修为的蛟龙一起上,否则能杀得了他的,只有符阴。 他倒也没有惧怕,而是又写下一句:结缘树是生是死? 罗盘指针左摇右摆,飘忽不定,最后指向一个地方。 齐正非顺着指针的方向,在若水蘅里寻到了被插在花瓶里的那把小刀。 齐正非表情微妙,符阴竟就随意将结缘树炼成的法器扔在了这里? 噔的一声,花瓶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齐正非目光一凝,将那把小刀从花瓶里倒了出来。 “哎哟我这把老骨头,可要摔死了!”一个熟悉的老妇声音响起。 齐正非有些惊讶地看着从木刀刀柄上飘出的透明人影,“月姥姥?” 月姥姥抬头一看,发现是那个好心又精神的小伙子,大大松口气,“原来是你啊小伙子,看到你我就放心了。” 齐正非:“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被炼成器灵?” 月姥姥打了个寒颤,发现符阴不在才小声开口,“那小伙子让我解开红线,我说红线系上就解不开了,他一生气,就把我打个半死,然后炼成了器灵。呜呜呜……老婆子我再也不能修炼成仙了。” 月姥姥的虚影捂着脸伤心地哭了起来,齐正非见到这个曾经指点过自己的老人如此悲伤,心里也有些难受。 “月姥姥,晚辈有什么能为你做的?” 月姥姥抬起头,“小伙子,你去求求符阴吧!符阴那小子太凶了,我不想再做他的武器了。” 想起符阴对他的态度,齐正非皱了皱眉,“符阴他似乎很厌恶我,我去了只怕会适得其反。” 月姥姥摆手:“不会不会,这样正好,你到时候跪下去求他,他肯定就愿意放了我了!” 齐正非:…… 他顿了一顿,将那把木刀放回了花瓶里。任凭木刀将花瓶撞得哐啷响也没有回头去看。“这件事看来只能找白珑了。” ***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刺破乌云投入密林时,天眼鬼母的身影忽隐忽现,片刻后,一个白雾状的旋涡出现,抱着兔子的少女从中走出,神情有些茫然地仰头看着天空。 天眼鬼母不喜阳光,她往阴影里躲了一下,对着白珑露出和蔼的笑容。 白珑眼神没有焦距,仿佛在想什么没有回过神。 白兔子看了看她,又看看天眼鬼母,兔爪子拉拉白珑的袖子,“白珑,要讲礼貌噢。” 白珑眨了眨眼睛,回头看天眼鬼母,“谢谢你。” 天眼鬼母便露出满足的笑容,身体在阴影当中消失了。 白珑没再理会,她低头看着手里的幻海蜃影珠,小眉头皱得紧紧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白泽一直担心白珑哭出来以后它该怎么安慰,谁知道从头到尾,白珑一滴眼泪都没有掉,只有当看见过去的符阴洗掉那身血腥,冲知雪山上的白珑说他做完好人好事回来,白珑才会有一些情绪波动。 白泽忽然发现,自己看不懂白珑了。 白泽:“白珑,你感觉怎么样?” 白珑抿着唇,好久才道:“我不开心,原来符阴一直在骗我。” 白泽:“是啊,我早说过他不是好人。他的善良一直都是装出来的。所以你现在怎么打算,要离开他吗?其实男主一直是你最好的选择,他才是那个真正善良的好人。” 白珑摇头,目光很坚定,“我不要,我不要离开符阴。” 白泽惊讶于白珑这么快就做出决定,“为什么?你不是说他一直在骗你吗?” 白珑有些纠结,“可是,可是他不是坏人。” 白泽:…… 白珑:“符阴一个朋友也没有,我不能让他一个人待着,没有人愿意陪他玩。” 白兔子一对红眼睛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道:“白珑,你刚刚也看到了,符阴为了掠夺资源,害死了很多人,那些难道不是坏事吗?” 白珑点头,表情很认真。 白泽微微松口气,“那你看见那些人被害得那么惨,被杀被囚,你不觉得他们很可怜吗?” 白珑点头,“对,他们很可怜,我很同情他们,符阴怎么可以那么做呢?” 听到这句话,白泽却不觉欣慰,心口反而跟被泼了一桶冰一样,拔凉拔凉的。 因为它发现,嘴里说着同情的白珑,眼里根本没有任何一点跟怜悯、同情有关的情绪。那些人悲惨的遭遇,没有引起她哪怕半分共鸣。 第 86 章 北之域,三灵山。 “尊主,白家家主在修行上出了意外,今夜会现身三灵山,目的是靠三灵山上的静明尊者帮她渡过心魔关。” 是夜无月,阴云低垂。 距离三灵山百里远一片悬崖上,一只黑色大雕收拢羽翼化出人形,黑色的披风扬起又落下,他单膝跪在地上,目光狂热地追随着前方立在树下的身影。 那人一身金衣,配饰华贵,头发却只用一根树枝束起,他没有回头,目光遥遥望向远方的三灵山,片刻后才道:“知道了。” 黑雕压大着胆子询问,“等捕获白家家主,您要如何处置她?” 白家家主白珍,近年来声名鹊起的年轻女修,不但出身高贵,容貌也惊为天人,是东之域第一美人,但她的实力远比美貌更令人瞩目,不但觉醒了言灵天赋,更是年纪轻轻就晋升天人境,堪称四大域千年难见的奇才。 不过这点本事,在他们尊主面前却不算什么。黑雕崇拜又敬仰地看着那道身影。 听到黑雕的询问,那人侧过身来,容貌俊美,威仪天成,眉心一道魔纹,却添几分邪异,正是符阴。 他声音低哑,徐徐开口,“挖了她的内丹,抽干她的血液。”然后做成药引,送给白珑。 ——她的气运被人夺走,无论如何都无法治愈,唯一的方法就是找到那个窃取她气运之人,然后……做成药引。 神医的话还在耳边回响,符阴跃下悬崖,身影转瞬间消失在冰冷夜色中。不过几息间,他的身影已经出现在百里外的三灵山附近。 黑雕慢了几个呼吸才跟上来,“尊主,三灵山是真仙境大能静明尊者的地盘,咱们进入他的地界,他一定会有所感应。” 符阴略一颔首,目光穿透夜色和层层林木阻隔,落在三灵山山脚,就见山脚处一只看门石狮忽然张开嘴,吐出一道滚圆灵光,那灵光一落地便形成一道拱门,那个东躲西藏苟活了不少时日的白珍,就从门后迈了出来。 符阴目光一冷,身影消失在原地,等他再次现身时,已经出现在山脚处,单手成爪朝着白珍抓去。 然而在这一刹那,他忽的一顿,半空中扭转身形离开了那片区域,几乎是在他动身的同时,一张大网从他原本现身的地方猛然亮起,理所当然扑了个空。 原来早安排了陷阱。 符阴双目中微微泛起一丝赤色,他略微一扫,轻易就看出这片区域刻下了数不清的阵法,全是对付妖族的。 而那个从千里传送门中走出的白珍身边,立刻冒出了数十名守卫,人人手持法宝,明显早有筹谋。 “妖物禁飞!”被护卫在中间的白珍忽然吐出一句话。 下一刻,跟在符阴身后的黑雕翅膀一僵,摔了下去。符阴也受言灵影响,身形微微一晃,就在这一瞬,地上阵法一个接一个亮起,数道阵纹形成的锁链尖刺一般从地上冒出,直击二人而去。 符阴面色一冷,挥手将黑雕打飞出去,与此同时他身形连连闪现,在数不清的锁链当中穿行而过,直朝白珍而去。 “乾坤万象!” 随着这苍老的声音响起,巨大的阵法纹路浪涌蔓延开去,整个三灵山地界眨眼间似乎无限大,原本几乎要捉住白珍的符阴刹那间被抛到了数十里外。 “尊主,是静明尊者出手了!他将整个三灵山地界扩充了十倍,咱们和白珍的距离被拉开了。”黑雕方才被符阴打开,才免于被锁链穿透的厄运,他张开翅膀为符阴挡下四面八方射来的箭矢,一边抵挡一边道:“不止如此,这三灵山周围至少埋伏了上百人,天人境到明心境都有,尊主,他们有备而来!” 黑雕话音未落,二人身下数不清的阵法齿轮一般一个接一个轮转起来,与此同时,白珍一句接一句搅乱他们施法,在她的言灵干扰下,符阴和黑雕的身体渐渐沉重起来。 眼见那两只妖族在密密麻麻的攻势下露出颓势来,白珍眼中一喜,扬声喝道:“雷罚!” 轰隆一声闷响,天空数道银白电柱直击而下,一时狂风大作雷光闪烁,阵法中心刹那间升起一个巨大的光团,叫人压根看不清里头是什么情况。 白珍喜道:“成功了吗?已经死了吗?” 静明尊者不语,只面色凝重地看着那个地方,下一刻,一声巨大的龙吟响彻云霄,饶是围攻众人早已准备好护住灵台和双耳的法宝,此刻仍被这声龙吟震得面色苍白跌倒在地。 白珍更是当场吐出一口血来,那一瞬间只觉魂魄都要被震出体外。 一条遮天蔽日的黑龙出现在三灵山外,龙尾一摆,恐怖的狂风呼啸而来,不少修士直接被这飓风扇飞,剩余还能坚持的明心境修士也被可怕的龙息震得连退数步,金色的火焰海啸般怒吼喷涌,刻画在大地上的阵纹接二连三被冲毁,原本形成细密剑网阵法暗淡下去…… 黑雕趁机从包围圈中撕开一个口子,羽毛化作数不清的利刃直射而去,搅乱敌人视线的同时仰头唳啸,目标直冲白珍而去。 白珍不过天人境修为,那些黑色羽毛被守卫挡住,可是他们挡不住黑雕的叫声,她只不过听了一声,方才被龙吟震慑过的识海顿时嗡嗡作响,被强行压制下去的心魔竟隐隐有了复起的征兆。 “静心!”静明尊者一掌按在她后心,白珍顿觉头脑一空,接着灵台一片清明。她目中异闪连连,借助着静明尊者的力量催动言灵,厉声道:“黑雕炽乌,听我号令,杀了符阴!” 黑雕浑身一僵,原本灵动的双目失去焦距,浑似提线木偶般朝着那条黑龙扑打而去。 黑龙盘旋一阵,周身涌起的罡风将数名明心境连同那些法宝武器一同扫荡出去,下一刻,刺的一声,没有防备黑雕接近的他被其一刀砍在了鳞片上。 黑龙看也未看,尾巴一扫,毫不留情将黑雕打落下去,对方顿时被下方还没完全泯灭的阵法吞没,而他鳞片上被看出的痕迹眨眼间便恢复如初。 “请神!”静明尊者一声大喝,身上突然浮起一座高山般的神像虚影,神像怒目而视,左手持剑,右手持笔,静明尊者一指,那神像立即提起长剑,怒发冲冠地朝着黑龙斩去。 未料那体型庞大的黑龙在巨剑斩去的一瞬忽又变作了人形,神像剑势不减,斩落而去,一瞬间天地震动,山前顿时出现了一道纵深数十丈的沟壑。 “人呢?”静明尊者猛地睁开眼,头顶神像右手毛笔一划,一道青光横扫而过,所到处摧枯拉朽万物寂灭,三灵山对面整座山体都被扫平,却没有寻到那黑龙的踪迹。 “啊!”白珍忽然发出一声惨叫,众人悚然望去,就见白珍胸口破开一个血洞,而在她远处另一个地方,符阴手里捏着一枚扔在滴血的内丹,神情冷漠。 白珍的言灵天赋千年难见,这条恶龙是要毁了人族大兴的希望! 静明尊者大怒,不管不顾催动灵力,头顶悬浮的巨大神像虚影发出一声怒吼,手中毛笔画出青色锁链,飞蛇一般冲着符阴而去。 黑龙骤然现形,庞大的身体横冲直撞,将邻近修士全都压塌下去,众人怒不可遏,符咒法术齐齐轰了过去,却难以破开黑龙的护体灵光,头顶龙角灵光闪动,青色锁链像是被什么东西套住,硬邦邦摔落在地。 眼见黑龙就要捏着白珍的内丹逃离,一个声音炸响般响起。 “符阴!你看这是什么!” 叮当一声谁也没有听见的脆响,一枚幻海蜃影珠被打开,知雪山陷入火海的画面投影在了半空中。 黑龙瞥了一眼,身形顿住,众人抓住机会,阵法催动,数十条锁链从地上冒出,缠住黑龙四肢将他猛然往下一拽。 “吼!”一声怒吼,反应过来的黑龙疯狂挣扎起来,缠住他的锁链被这股巨力一扯,根根断裂,顷刻间就化作灵气消失。 “放弃吧!你的人已经被抓了!”半空中的投影又是一阵闪动,一个黄衣裳的小姑娘被人从屋子里拖了出来。 “吼!”目睹这一切的黑龙赤红了眼睛,却在他被牵制心神的这一瞬间,一枚银色的钉子扎在了他身上,仿佛玉石破碎的动静响起,先前无论什么攻击都难以打破的护体灵光,在这一瞬间轰然破碎。 围攻的众人先是一呆,继而大喜,“他的护体灵光破了!破了!” 冰霜层层蔓延而上,将黑龙的四肢重重封印,他不断挣扎起来,一声接一声的咆哮将所有接近的修士震得七窍流血,但他们每个人脸上全是兴奋,退出一段距离后隔空施法。 于是黑龙刚刚震碎数层冰霜,又有不同力量化成的锁链将他紧紧缠住,静明尊者头顶的神像虚影模糊了一阵,又凝实起来,化出一柄巨锤朝着黑龙脑袋砸去。 吼!龙爪用力拍击地面,砰砰砰锁链根根断裂,黑龙身形一滚避开要害,爪子却被巨锤狠狠砸入地底,咔嚓咔嚓骨骼断裂的动静清晰可闻。 噗的一声,一名修士的武器穿透鳞甲捅了进去,所有人的目光顿时狂热起来,这可是龙!是真龙,他身上每一块地方都是宝贝! 眼见有机可乘,所有人都忘了方才死伤多少,全都一股脑冲了上去…… *** 吼的一声,不知天得龙宫里忽然发出一声震荡天地的龙吟,还在水域中的蛟龙齐齐颤抖地坐在了地上,陆地上的妖族也纷纷吓破了胆,有的当场跪了下去,有的瑟瑟发抖晕倒过去…… 龙宫幽深的密室里,符阴痛苦地捂着脑袋,双手青筋暴起,眉心缓缓浮出一道黑色的魔纹。 司溟发觉情况不对,却无法进入密室,只得焦虑地在外边来回走动,同时传讯找来了蛟龙族中修为较高的几人,以防意外发生。 不知等候了多久,密室大门终于打开。 司溟等人立即迎上去,却忽的浑身一僵,感觉到一股阴冷至极的视线从他们身上掠过,冰霜一般几乎将他们的血脉封冻。 司溟忍着打寒颤的冲动,询问道:“你怎么……伤势如何了?可要我们一同为您疗伤?” 符阴的视线缓缓从他们几人脸上扫过,开口时声音沙哑得厉害,“白珑……在哪里?” *** 白珑早就回来了,她躺在若水蘅的珊瑚屋里睡觉。 她有点怕黑,珊瑚屋里最好了,有许多会发出柔和光芒的小鱼,而且这里是符阴的地盘,还有很多符阴的同族,白珑觉得可安全了。 因而当睡眼朦胧时发觉有个黑影忽然接近,身边的小鱼哗一下全都散去,白珑却半点也不感到害怕,她揉了揉眼睛,看见是符阴,眼里的睡意一下就没了。立刻坐起来扑进他怀里,在他身上摸来摸去,唯恐发现哪里还有伤口。 “符阴你好久没来看我,符阴你伤好了吗?符阴你还痛不痛?” 符阴坐在床沿,一动不动看着她,目光深深,像是一次就要望尽一生。 白珑觉得符阴今天有点奇怪,她歪了歪头,“符阴你怎么哭了?” 她话音刚落,就被符阴用力抱进了怀里。他抱得好紧好紧,好像她小时候做噩梦后用力抱紧阿爹给的玩偶。白珑眨眨眼,符阴也做噩梦了吗? 抱住她的人似乎哭得更厉害了,她发现他身体颤抖着,眼泪哒哒的掉,于是拍拍他的背,“符阴是不是做噩梦了?符阴乖,不要怕,噩梦都是假的,白珑陪着你,白珑去你梦里打跑他们!” 抱住她的人一顿,缓缓松开,一双红红的眼睛在她身上来回扫视,他双手小心地捧着她的脸,“你还痛不痛?” 白珑摇头。 符阴指尖颤抖地抚过她的头发,他咬牙,“那些人,他们扯你的头发,你痛不痛?”他语无伦次得像忘了怎么说话,“你的脸,你的腿呢,痛不痛,痛不痛……” 他摸完她的头发,又去轻按她的腿,惶惶然像个病入膏肓的人。 白珑眨眨眼,忽然捧住他的双手紧紧握住,她笑容明媚地看着他,“我以前痛,现在不痛了,符阴不要担心噢。” 符阴怔怔看着她,“那你还苦吗?” “苦?”白珑摇头,“不苦,我从来都不苦。”白珑真诚地看着他,她发誓自己说得都是真的噢,她以前身上很痛,可她从来不觉得苦,现在她都不痛了,更不会苦了。她还挺开心的,抓着符阴的手晃来晃去,“符阴你别哭啦,阿爹说做人要笑口常开。” 符阴看着她,他的神情有片刻的空白,眼泪却流得更凶了。 白珑呆住,“你不要哭好不好?我、我给你做糖吃。” 符阴哽咽着露出一个笑,“你会做吗?” 白珑忍不住跟着笑,偷偷瞧他一眼又移开视线,略有些心虚地承认,“我、我不会,我想偷偷买一个。” “傻,以后你要做坏事,不要跟任何人说,那样他们就没法拿住你把柄了。”符阴声音沙哑地强调这一句,低头在她头发上轻轻一吻。 白珑摸了摸被吻过的地方,凑过去指了指另一边头发,“符阴,你不公平,这边也要亲。” 符阴搂住她,在她另一边头发上亲了一下。 白珑摸着头发回味一会儿,忽然指着额头,“符阴,它说你只亲头发不亲他,你不公平,它也要!” 符阴忍不住笑了一下,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 白珑觉得自己可公平了,既然亲了额头,那其他地方也要公平对待,于是眼睛鼻子脸颊都轮流亲了一下。 符阴一边给她整理睡乱了的头发,一边含笑问她,“这下公平了吧?” 白珑古灵精怪地盯着他看了一眼又一眼,忽然身子一耸,在他脑门上亲了一口,符阴一呆,接着他的额头,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脸颊都被轮流亲了一遍。 符阴低头看她,久久不语。 白珑奇怪地看他,“符阴你怎么不说话了?”她眼睛一亮,忽然在他嘴上咬了一口,亲完还分外得意,觉得自己占到了便宜,“我赢了符阴,符阴我赢了!” 符阴双眼蓦然睁大,又柔和地垂了下去,“我是不是该给你找个骰子?” 白珑看一眼他脸上的泪痕,不由对了对手指,“那你能让我一直赢吗?” 符阴点了点她的小脑袋瓜,“你不是最讲究公平吗?怎么现在不讲了?” 白珑伸手去搂他,还一脸蛮不讲理,“符阴不一样,符阴要让着我。” 符阴无可奈何,“好好好,都让着你。” 白珑这回高兴了,把他推倒在床上,压着他身上,对着他的唇一下又一下亲个不停,符阴憋着笑看她,觉得她不像在亲热,反而像一只可爱的小鸟,认定他这块木头不停地啄啊啄,巴不得哪天能把他给啄穿咯! 白珑玩累了,趴在他身上许久不动,只有浅浅的呼吸一直在他脖颈处不停撩拨。 符阴叹了口气,小心把她扶到旁边盖好被子,忽然听到她睡梦中发出一声呓语,“符阴开心了吗?” 符阴手指一蜷,“开心,我很开心。” 睡梦中的白珑似乎听见了,闭着眼睛笑了起来。 符阴侧身看了她许久许久,终于也忍不住露出笑来。 他伸手往身下摸索,心想白珑不知道在床上放了什么东西,从刚才起就一直咯着他。 是一枚幻海蜃影珠。 “让我看看你在珠子里录了什么东西。”他没有投影出来,直接灌入灵力,以识海连接幻海蜃影珠内的影像。 入目是一片尸山血海以及……他领着妖族纵横其间的场景。 咔嚓一声,幻海蜃影珠碎成了粉末,被一条小鱼舔了个干净。 符阴指尖飞出一抹灵光,片刻后,一只乌龟吐出一枚贝珠,其间赫然是今日齐正非进出若水蘅的画面。 符阴脸色沉了下去…… *** 白珑一觉醒来,身边没有人,只有符阴留下来的一道玉符,她打开来,一句一句念出来,“白珑,好好休息,我去给你采莲蓬。” “符阴肯定是要给我做莲子吃!”她数了数符阴会做的,“唔,我要吃甜甜的莲子汤,还要莲子饼,莲子糯米粥……” 白兔子一跳进来就听到她在琢磨吃的,它撇撇嘴,“傻白珑,符阴骗你呢,他哪里是去采莲蓬,他是杀人去了。” 白珑闻言一顿,扭头背着对它,一副不想听它说话的样子。 白泽只好跳上床,“你忘了咱们在小树林里的约定吗?” 白珑立刻道:“我没忘!我答应你要阻止符阴杀好人。” 白泽:“那咱们得赶紧去啊!” 白珑拒绝得理直气壮,“我不要,符阴那么好,他杀的一定是坏人!” 白泽盯着白珑,怀疑她此刻身上罩了一层龟壳,要不怎么不听不闻不看呢。它叹了口气,“他要杀男主,哦不,他要杀齐正非,你再不去,齐正非就要被他打死了!” *** 轰的一声惊雷闪过,照得齐正非一张脸惨白如纸。 他跌倒在泥泞的草地上,浑身上下鲜血淋漓,却仍撑着短剑站起来,一双眼盯着面前人,满是戒备和不服。 符阴漠然看着他,“是你去浮显天镜,将那些东西录给白珑看的?” 齐正非不知道白珑究竟看了什么东西,但从符阴这句话中,他不难猜出,浮显天镜只能显现过去,而符阴的过去,有什么是白珑不能看的? 心中浮起之前的怀疑,齐正非道:“是又如何?你是什么样的人,难道白珑不应该知晓吗?” 砰的一声,齐正非被一道劲气狠狠甩了出去,他的脊背撞到山石上,痛得他当场咳出一口血来,但他仍没有露怯,单手用力擦掉唇边的血,齐正非抬头冷冷看他,“因果循环,天理昭昭,你能瞒骗一时,不能瞒骗一世。白珑是人!不能你养的金丝雀!你可曾有一刻尊重过她?” 符阴脸色扭曲一阵,拳头紧紧攥在一起,他胸口起伏一阵,终于松开手,面上露出讥讽的笑,“赢的人只会是我,而你,只能去死!” 他抬起手,下一刻却僵在了原地。 白珑的身影从大树后走出,她站在齐正非背后,眼睛红红盯着他。 第 87 章 轰隆,天空一道电光闪过,照得符阴面色惨白,他就那么注视着白珑,抬起的手迟迟忘记放下。 天地仿佛一刹寂静,连过路的风也忘了呼吸,一只乌鸦从远处飞来,它停在树枝上,嘶哑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叫。 雷光过后,天色愈发阴沉,阴云压在天边,仿佛下一刻就要塌下来…… 白珑眼圈红红的,却抿着唇,迟迟不愿意哭出来,她一步步走近,越过重伤倒地的齐正非,走到符阴面前,“符阴要做什么?” 符阴近乎难堪地垂下手,他面上情绪复杂,后悔、自责、失望、痛苦、如释重负……最终化作了窒息般的沉默。 白珑见他不说话,在眼眶里转了很久的泪水终于趁她不注意掉了下来,“你刚刚只是在和正非比试,你没有要杀他对不对?” 她声音小小,仿佛生怕惊动什么。 符阴眼神震动,却只沉默地看着她。 白珑去握他的手,以往这个时候,符阴会就着她的力道抬起手,然后和她十指交扣,然而这一回,他没有。他仿佛突然变作了一个木偶,僵硬地被她抬起手,却做不出任何回应。 白珑委屈又懵懂地看着他,她不明白为什么符阴不说话,也不明白为什么符阴不搭理她。 吸了吸鼻子,白珑哽咽地仰头看他,“是因为正非做了不好的事,所以你要教训他对不对?” 齐正非捂着伤口慢慢站了起来,他想要开口,却发现自己根本插不进这两人之间,于是也只能沉默,白泽跳到他身边,给他喂了些疗伤丹药。 哗啦,突然有风拂过,卷起树上枯叶兜头就往几人身上砸来。 符阴抬手挥散,终于开口,“白珑,我们回去。” 白珑却从符阴之前的沉默中意识到了什么,她摇头,非常执拗地看着他,“正非是好人,符阴没有要杀他对不对?” 符阴看着她,“不,我就是要杀他。我恨不得他彻底消失。” 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一下崩塌,白珑唇色发白,“为什么?他不是朋友吗?” 符阴厌恶地皱起眉头,“他只是你的朋友!你是我的人,谁敢跟我抢,我就杀了谁!” 白珑抿了抿唇,拼命忍住没有哭出来,只紧紧抓着符阴的手,“那我不跟他做朋友了,你不要杀他了好不好?” 听见白珑求情,符阴眼底怒火更盛,“白珑,你以为他就是什么好人吗?他用幻海蜃影珠挑拨我们,他也不干净!” 白泽实在听不下去了,直接道:“那枚幻海蜃影珠是白珑自己做的,我们昨天一起去的浮显天镜。这事儿跟齐正非无关,他根本不会用这种手段。” 言下之意,是符阴自己小人之心。 这话一落,符阴瞬间好似被重锤狠狠敲了一记,他迟缓的、一点一点的,将视线挪回了白珑身上,对上她红红的眼睛,他踉跄地后退一步,艰难的、沙哑地问出口,“你……都看到了?过去那些。” 他一退,白珑就忍不住上前一步,她紧紧抓着他的手,勉强露出一个笑容,“符阴,我知道,那些人一定都做了坏事,所以你才杀他们的对不对?你那么好,你怎么会为了抢东西而去杀人呢?” 符阴的眼神有一瞬的悲哀,但很快,这点情绪就消失殆尽,他垂下眼眸,语气冷漠,“你看到的都是真的,我一直在骗你,我就是为了夺宝杀人,但凡谁家有,但凡我看中的,不惜手段也要得到!” “为了避免麻烦,每一次,我都会斩草除根!我从来没有手软,他们说得都没错,我就是坏人,我杀过的人,我做过的坏事,你想都想不尽!” “你以为我帮了别人,别人就会拿出宝物报答我吗?不要傻了,那都只是骗你的,因为你什么都不知,什么都不懂,因为我怎么说你都会信!” 白珑呆呆看着他,目光里充满陌生,仿佛今天才第一次认识符阴。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符阴眼神阴郁,“因为修仙界比任何地方都残酷,因为你不争不抢,就得被别人抢!我不过是抢先下手。” 白珑用力睁大眼睛,泪水还是不停往下掉,“所以,所以你真的是坏人?” 符阴:“……没错。” 仿佛有一把尖刀悬在他心脏上,让他每一次呼吸都尖锐的、惶恐的疼。害怕下一次跳动,就要被戳得鲜血淋漓。 可他依旧看着她,等待着最后的判决。 白珑也注视着他,她鼻子抽动两下,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这忽然的大哭吓飞了树上的乌鸦,吓懵了围观的白泽,吓呆了疗伤的齐正非,也把等待凌迟的符阴吓坏了。 这一刻,他迟迟没能反应过来,只茫然看着哭着蹲到了地上的白珑,整个身子僵硬如同木偶,又仿佛魂灵早已出窍,只剩下一具空空荡荡的躯壳。 白珑还在哭,哭得像个伤心极了的孩子,哭着哭着还时不时抬头看符阴一眼,见符阴只冷漠地站在那里,她委屈极了,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难过。 白泽忍不住了,喊了一声,“符阴,你还不安慰她?” 符阴此时魂不附体,闻言他下意识蹲了下去,却不敢伸手过去,只手足无措道,“别哭了,你都知道我是坏人你为什么还哭?” 白珑哭得一抽一抽的,视线都被泪水模糊了,“就是因为你是坏人我才要哭。” 符阴神色黯然,“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你要是想去哪里,我……我送你走。” “哇呜呜呜……”白珑听了,反而哭得更伤心了。 符阴面上的冷淡终于维持不住,他伸手要去碰她的脸,却在中途停住,想要缩回手,又忽然被白珑抓住。 白珑抓住他的手给她擦眼泪,一下又一下,可她哭得太厉害,眼泪流得太凶了,怎么擦也擦不完。 符阴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偏偏绷紧了脸不敢泄露出来,“我是坏人,你难道不怕吗?” 白珑抽抽噎噎地摇头,“坏人要被扒皮抽筋,我不要符阴做坏人,不要!” 符阴一僵,他愕然道:“你,你是因为这个才……” 白珑点点头,眼泪还流得特别凶,“我不要符阴被扒皮抽筋,我不要呜呜呜……” 她哭得太厉害了,说完还打起了个嗝,一个接一个,把符阴那些患得患失的念头都给打散了。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有些不敢置信,又有些惊喜无措,终于忍不住露出了个笑。“那这么说,就算我是坏人,你也不会离开我?” 白珑更委屈了,她什么时候想要要离开符阴。 “我才不要离开符阴嗝,我要监督嗝……监督符阴做好人!以后再也不许符阴干坏事嗝……”她抹了一把眼泪,一番话因为哭嗝说得一顿一顿的。 符阴忍不住捏了下她的脸颊,又抹掉她的眼泪,“别哭了,我答应你,以后都不做坏事,以后做个好人,好不好?” 白珑半信半疑地看着他,“真的吗?你不会再骗我?” 符阴顿了一顿,“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个好人,所以你要一直监督我,你要一直陪在我身边,如果你离开,我会立刻变成坏人。”说着威胁的话,他的眼神却柔和下来,目光满是眷恋…… 两人说话间,齐正非就怔怔看着他们。 白泽在他身边叹了口气,“白珑已经做好选择了,咱们走吧!我帮你疗伤。” 一日前,白泽和白珑外出回来,白泽见白珑始终自欺欺人,又见齐正非因发现了结缘树被炼成兵器一事开始怀疑符阴,于是和齐正非商量,让他这个情敌刺激一下符阴,让符阴暴露真面目,好叫白珑看清楚符阴的本性。 白珑对齐正非没有暧昧没关系,因为符阴对齐正非显然十分忌惮,毕竟齐正非和白珑有一个“天定姻缘”的设定牵绊着,而符阴这个反派什么都没有,以符阴的性情,他很难不嫉妒,再加上因为事情发生得太多太快,符阴到如今都不知白珑和齐正非解除婚约彻底说清了,想要挑起符阴的杀机简直轻而易举。 齐正非当时便道:“直接同符阴说清楚不行么?这样试探,不合适。” 白泽当时就想你这个伟光正的男主怎么可能知道符阴的本性有多凶残?要是不趁着这个机会试探,那么符阴肯定会瞒着白珑一辈子。反正它是不想让白珑一无所知地跟着符阴,更不想符阴一直忽悠白珑,而且齐正非有男主光环在,符阴要杀他,没那么简单。更何况,白泽是真的想确定白珑真正的心意。 只是白泽没想到,它刚刚说服齐正非,计划还没开始呢,符阴就不知道抽什么疯,忽然就认定齐正非要挑拨他们,迫不及待就要弄死这个情敌。 白泽叹了口气,算了算了,不管过程怎样,至少结果是好的。 两人离开不久,白珑总算被哄好了,总算不再哭了。 两人还在地上蹲着,符阴拧干给她擦泪的帕子,却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在意,“我不是好人,你真的半点都不介意吗?” 白珑摇头,“符阴跟别人不一样。” 是啊!他跟别人不一样,这句话白珑一次次说起,为什么他要想当然地在意别人的看法呢? 符阴眼底的笑意止都止不住,他看着还在打嗝的白珑,拉着她就要站起来,“回去吧,我给你敷敷眼睛,你看你哭成核桃了。” 白珑却没有起来,她脸色变了一变,苦着脸仰头看他。 符阴心里一急,又蹲下身看她,“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白珑:“我腿麻了。” 符阴:…… 第 88 章 不知天,龙宫。 “嘶,符阴打得也太狠了,幸好我白泽是神兽,要不然你这伤不知道得治多久?”白泽将这段时间积攒起来的力量都灌输给了齐正非,神兽所使用的不算灵力而是神力,除了治疗齐正非的伤势外,还能帮他巩固境界更快突破,算是代替白珑对他做出的补偿了。 齐正非脸色有些苍白,他谢过白泽,紧锁的眉头却没有松开,“符阴心思太重,白珑又太过单纯,你陪在白珑身边,要好好帮白珑看着。” 白泽一昂脑袋,“这是当然。” 齐正非并不知道白珑和符阴的上一世,因而此刻回想起他们二人的对话,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符阴他以前,是不是做过什么?” 白泽眉头一跳,语气很自然道:“符阴这一辈子也就瞒着白珑杀掉了一些人,放心,都是十恶不赦的坏蛋。”至于上辈子,跟这辈子有什么关系? 齐正非还是疑惑,“若是如此,为何白珑会那般伤心?” 白泽睁眼说瞎话,“人家小情侣,为了一点小事吵起来很正常,有的还大打出手你死我活呢,过一会儿又和好了。等你以后有了两情相悦的人,你就懂了。” “是么?”齐正非的神情有些落寞。 白泽见他还是有些惦记白珑的样子,欣慰的同时又觉得不妙,连忙道:“我知道你经常会做那些梦,但梦就是梦,不一定准。白珑已经认定符阴了,你可不要多想啊!” 齐正非一怔,很快端正了神情,“你放心,我不会对白珑做什么。” 白兔子三瓣嘴动了动,心想男主你骗不了我,你心里肯定还想着白珑。不过男主这娃根正苗红,既然说了就会做到,除非哪天白珑跟符阴决裂了,当然,那是不可能的。 两人说话间,珊瑚屋外面响起了通传声,是余老板。 这个有着硕大鱼头的妖怪在门口探头探脑一阵,得到允许才进来,他将一个又一个盒子从乾坤袋里取出来,一一摆放在齐正非面前,“齐少主,我们陛下说先前与您有些误会,这些东西还请您收下。晚上陛下还要在大殿设宴款待您,为先前的失礼道歉。” 见齐正非脸色苍白并不答话,余老板道:“我们妖族行事大多莽撞,还请齐少主不要介怀。” 齐正非摇头,说自己不介意,并且会准时赴宴。 余老板这才大大松了口气,只是他那表情明摆着不太相信,一步三回头走了。 白泽倒是一点不担心,它对男主的品性很有信心,既然齐正非说了不介意,那就是真的不介意。 等余老板离开,大门关上,白泽正色道:“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一路过来受到了不少人阻挠,而这些背后都指向栢问仙。” 之前发生了不少事,一直到现在才有空讨论,齐正非收回心思,颔首道:“不错,我曾经卜问过背后主使,是个身着白衣的熟悉身影,那人正是我在梦境中见过,正是栢问仙。” 白泽把绿醅的事情说了,接着道:“我是从绿醅的描述中才判断背后搞鬼的人是栢问仙,你这么一说,就更加肯定了。”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齐正非百思不解。 白泽道:“绿醅,还有阻挠你的那些人手上都有一根银钉,这根银钉入手就化,只有像绿醅这样的外来者才能掌控。绿醅投诚以后,我让她拿出银钉仔细研究过,确认是一种可以窃取气运和天赋能力的法宝,只要被银钉刺入身体,那么你身上的气运甚至是天赋都会被偷走。” 齐正非瞳孔一震,“竟还有这种邪物?”幸亏他一向警惕,又因为担心被人下咒卜算,所以一直很小心,没让那些人将银钉刺到他身上,否则只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齐正非是正统仙门世家出身,该会的他都会,该懂的也都懂,因而他深知,气运这种东西虽然看不见摸不着,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出生富贵者,倘若气运微薄,那么即便地位再高家产再厚,也很快就会跌落尘埃;而气运强盛之人,即使一时困顿,也很快就能东山再起。 财物可以被抢走,修为可以被打散,唯独气运天生天赐,谁也染指不得。可现在竟然出现了能够窃取气运的东西,叫他怎么能不震惊?那背后主使的栢问仙,岂不是可以靠着银钉为所欲为? 齐正非的神情前所未有地凝重起来,“既然如此,栢问仙为何不自己出手?” 听到齐正非称呼银钉为邪物,且他眼神一直清正没有半点贪婪,白泽由衷感慨男主人设当真稳如泰山,嘴上解释道:“不是他不想,而是不能,所以才得指使那些外来者动手,可惜这些外来者进来的时间太短,培养不出来几个修为高的,一旦我们有了防备,他们就很难下手了。” 齐正非挠了挠已经开始结疤的伤口,“外来者?” 白泽:“就是这个世界之外的人。”想想他是男主,还得到了梦境启示,白泽继续道:“在我们这个世界之外,还有其他的世界。假如世界是一本书,他们也许就是看书人,在这本书彻底完成之前,有的看书人不太规矩,拿起笔来删改几段,就会改变剧情走向。如果这些看书人跑了进来,那就更了不得了,因为这个世界的规则对他们不起作用。” 齐正非:“所以这本书还没写完?” 白泽一呆,“你知道?” 齐正非忍俊不禁,“我猜的。”看了白兔子一眼,接着道:“现在猜对了。” 他叹了口气,“这样也好,我也不至于太过不甘。” 白泽隐约明白了,兔爪子安慰地拍了拍男主,它继续道:“我猜栢问仙已经知道绿醅叛变的事了,所以接下来他应该不会再派那些外来者过来。” 齐正非点头,白泽继续道:“我和白珑接下来的计划,就是打上洞虚天境,打死栢问仙,为自己报仇雪恨,男主你也一块来吧!” 齐正非面色一僵。 白泽顿时竖起了耳朵,“怎么了?你难道不愿意吗?” 齐正非摇头,“这倒不是,只是觉得奇怪,在我梦里,栢问仙是个可亲可敬的良师益友。” 白泽心想原书给他的设定也是这样,谁知道他咋突然变异了呢?不过白泽并不关心他怎么变异,只要解决了栢问仙,这个问题也就不存在了。 *** “陛下,苍浩山已经拿下,所有稚鸡都已生擒,这是从苍浩山上搜出的。” 司契恭恭敬敬将一枚玉符呈了上去,那里头记录着他们抄山的所有收获。 符阴接过来扫了一眼,“日后改名叫知雪山。” 司契一愣,很快回神应了一声。他现在对符阴的感情很复杂,一方面觉得他年纪太小、即使化形后是个青年男子,他都觉得对方像个戴了王冠的小娃娃,另一方面,自从符阴打败老龙王后,他的威势一日强过一日,司契过去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会在一个小娃娃下边瑟瑟发抖。 符阴见他立在那儿神游天外,眉眼一沉,“还有事?”若不是看在司契修为高还有些用处,他早就把这个曾经对他动手动脚的东西打废了扔出去。 司契吓了一跳,连忙拱手行礼道:“陛下,我……想见一见祖父。” 符阴一摆手,司契立刻激动道:“谢陛下!”话毕便退了出去。 白珑坐在旁看着,对身边人道:“你看符阴多好,他多体恤下属呀!” 这人正是海未明海副使,他心想陛下哪里是体恤下属,他分明是把老龙王当人质牵制这些嫡系血脉呢! 老龙王被关,符阴以真龙之身登上王座,蛟龙族全部俯首称臣,虽说如此,但并非每个人都憎恶老龙王,其中还是有不少人念着他的好,毕竟老龙王对司契等年纪小的嫡系那是真的不错。 符阴没有杀了老龙王,不是因为他心慈手软,而是做样子给其他蛟龙看,让他们更加效忠罢了,毕竟他连当初间接害死生父的老龙王都能留一条命,其他人还怕追随他没有好前程? 这份忠心,可是靠着血脉强行压制也换不来的! 海未明暗暗钦佩符阴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城府,越发觉得自己今后要好好修炼,不能被一个小娃娃落下太多,同时对着白珑恭维道:“白姑娘说的是,其实陛下对我们是真的好!” 白珑高兴了,“你也觉得符阴很好对不对?你真有眼光,修行一定会进步的!” 白珑话音一落,海未明忽然发觉自己踏步多年的瓶颈有了松动的迹象,他震惊地盯着面前这天真无邪的小姑娘,心想怎么回事?会有这种巧合吗?难道是她做了什么? 一时间,他只觉得这小姑娘比陛下隐藏得更深、更加难以揣度! 脊背往下弯了弯,海未明对她的态度愈发恭敬了。 第 89 章 咕咚一声,白兔子把酒杯里的最后一滴液体灌进了肚子里,它舔了舔舌头,发出满足的叹息声。 它喝的是龙宫里用来招待贵客的酒,是蚌精一族用五十种水域植物酿造出来的佳酿,滋味绝佳,没有半点普通酒水微微苦涩的感觉,就是喝多了容易陷入微醺的状态。 白兔子放下杯子,正要往前走,忽然左脚绊住了右脚,于是整个兔子从桌上翻倒下去,兔脑袋在地上蹦了几下,又滚了几圈陷入柔软飘舞的水草里。 大殿里忽然响起一阵笑声,过了没多久,丝竹声渐渐停了,觥筹交错的宴饮声也停了。 白兔子扑腾着从水草从里钻出来,正要爬上床睡觉,忽然想起来这里不是若水蘅,而是举行宴会的龙宫大殿。 对哦,今天晚上,符阴在大殿宴请齐正非,白珑还压着符阴给齐正非道歉了呢!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事了? 白兔子一双红眼睛在大殿内绕了一圈,没有发现符阴和白珑,不仅如此,原本热闹的拥挤的大殿空了好多,许多席位上也没了人影…… 嗯?宴会结束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白泽这才发现它好像把自己给喝断片了,竟然完全忘了后来发生的事情。不过忘了也就忘了,这些并不重要。 它目光四处逡巡着,想要再找一瓶酒喝,酒没有找到,却发现了男主和海阿兰站在一根雕刻着游龙的白玉柱子下面,面对面不知道在说什么。 嗯?男主是女主的,怎么可以跟女配走那么近? 也许是因为醉糊涂了,白兔子已经把女主和反派的事情给忘了,一心一意认为男主是女主是所有物,晃了晃脑袋,它几步蹦到了两人身边,打算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看着面前脸色有些苍白的海阿兰,齐正非说出口的话却没有半分犹豫,“我已经有心上人,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都不会再接受别人。之前的那些话,海姑娘日后切莫再提起。” 海阿兰:“可是,白珑她已经跟陛下在一起了。” 齐正非有些惊讶,他没想到看起来大大咧咧的海阿兰竟然有这么细腻的心思,他微道:“是这样不错。可将心比心,换做是你,能够轻易忘掉另一个人吗?” 海阿兰急急道:“可是不试一试,你怎么知道没有结果呢?人族不是有句话叫日久生情吗?” 齐正非若有所思道:“是有这句话。”顿了顿,他又问海阿兰:“你有什么愿望?” 海阿兰不明白齐正非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她想起自己的愿望,眼睛亮了亮,“我想要龙族重现千年前的荣光,在陛下的带领下一统妖族;我还想成为天人境的强者,这样我再也不用再呆在不知天,可以自由地去我想去的地方,吃遍各个地方的美食。”说完,有些羞涩又期待地看向齐正非。 齐正非微微一笑,“你看,你的愿望里并没有我的存在。这是不是说明,对于你而言,我并不是不可或缺的?” 海阿兰一愣。 齐正非接着道:“你年纪还小,这份感情也许只是你一时迷惘。等见不到我的日子长了,你自然而然就会淡忘。” 话毕,齐正非转身便走了。由于伤势刚刚恢复,他的面色还有些苍白,但是行动上没有半分影响,不一会儿就没了踪影,要不是白泽饶了小道,还真赶不上他。 齐正非的住处被安排到距离若水蘅很远的地方,任谁都能从这安排里看出符阴的用心。 白泽围观了那么一会儿,酒意终于醒了。它蹲在珊瑚屋外边的玛瑙桌上,看着齐正非一撩衣摆坐在了旁边。 三瓣嘴动了动,白泽道:“海阿兰爱慕你,你为什么不尝试接受她呢?” 身为世界意识的派遣员工,白泽对男主还是怀着一份愧疚的,毕竟一开始它是真的把男主当女婿看待的,现在男女主没法在一起,白泽自觉要承担一些责任。 齐正非摇头,“她只是看上我这张皮相罢了。”说罢叹了口气,“毕竟本少主英俊潇洒,这一路上扑过来的女子实在太多了。” 白泽:…… *** 龙宫水牢深处。 高大玄铁黑柱上,只剩下两个头的稚鸡被印刻着特殊纹路的锁链一层又一层缠绕,它已经彻底没有了气息,然而负责看守的五头蛟龙没有一个敢放松。 只因他们清楚,当从战场上将九头稚鸡拉回来时,这位明心境强者的魂魄气息没有半点感应,他们怀疑九头稚鸡的魂魄藏了起来,随时会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重新复活,倘若他们一个疏忽,很有可能会酿成惨剧,毕竟,这可是一个对着蛟龙族怀抱深刻仇恨的明心境强者。 哐当!大门发出沉重的响声,两名守卫用力推开大门,他们的头颅始终谦卑地垂着,不敢直视进来的那位。 水波下扭曲的阴影一点点往前延伸,缓缓接近了围坐成一圈的五名天人境看守者。 其中一人有所感应,他微微睁开眼睛,目光触及地上那道扭曲的阴影,神情顿时警惕起来,然他面上不动声色,在那道阴影离得更近时,陡然暴起发难。 灵力涌动间,阴暗的水牢顿时光芒大放,连吊在柱子上的尸体也仿佛在这灵光中活了过来。 呼啦一声,这人的袭击被一只手轻而易举地按住,他瞪大眼睛看着来人,嘴唇哆嗦着,“陛……陛下。” 符阴盯着他,面皮微微抖动,下一刻,他打了个喷嚏。 “阿嚏!” 袭到他面前的看守者被这个喷嚏掀起的巨浪轰飞了出去,若不是建设水牢的材料非常坚固,只怕他此时已经撞破水牢飞出龙宫了。 这么大一番动静,其他人自然被惊醒过来,连忙匍匐在地恭迎新主。 而此时,那个被喷嚏轰飞出去的人也诚惶诚恐地爬回来认错了,说自己看到了个影子以为是九头稚鸡的鬼魂来袭,绝不是想要刺杀陛下云云…… 符阴眉梢一挑,摆摆手让他不必再说。“这些日子你们一直专心致志看守九头稚鸡,其他地方有所疏忽也是难免,我不会怪罪。” 听到这话,五人,尤其是刚刚险些一掌打到符阴脸上的那个大大松了口气,由衷感激陛下的仁慈。 符阴对他们的激动并没有什么感觉,毕竟他不是真的仁慈,只是因为这样做能让他们更加忠心而已,毕竟将来用得上他们的地方太多了。 他抬头看向那被吊在半空的巨大尸体,目光从九头稚鸡的爪子、羽毛、眼睛等部位一一划过的同时,心里已经为这些地方找好了归属。“将九头稚鸡的尸体放下来。” 五名看守者连忙阻止,“陛下,不可,九头稚鸡的魂魄至今仍然没有找到,现在解开封印太危险了,万一它的魂魄还躲在哪里试图报复呢?” 面对他们的担忧,符阴忍住不耐跟他们解释,“放心,九头稚鸡已经魂飞魄散了。” 众人一惊,都以为是符阴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解决掉了九头稚鸡的魂魄,这时却见陛下的眼神柔和下来,对他们道:“是白珑杀了它的魂魄,为我们报了仇。” 白姑娘? 原来她这么厉害,竟不知什么时候除掉了一位明心境尊者的魂魄! 难怪性情桀骜的陛下总是将她带在身边,原来她确有奇特之处,陛下果然英明! 这样的想法在心里绕了一圈,五人想起那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时,心态不觉恭敬了许多。 哗啦啦锁链翻动的声音落下,九头稚鸡那庞大的尸体摔在了地上。 符阴探手一抓,海量灵力涌入了九头稚鸡的身体内,它身躯颤抖了一下,一双赤色的眼珠忽然睁开,当看向符阴时,眼神里透出显而易见的怨恨。 看守者们一惊,险些以为九头稚鸡的魂魄又复苏了。 下一刻,符阴的声音响起,“九头稚鸡早就死了,但它体内还残留着几分意念,被我用灵力唤醒。你们好好看看,看我怎么将它炼化成坐镇一地的守护灵。” 这是真龙血脉觉醒后传承给符阴的知识,蛟龙族内是没有的。明白陛下是要教导他们,五人又是狂喜又是激动,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只紧紧捂着嘴在旁边专注地观摩。 符阴一心二用,一边炼化九头稚鸡,一边想着该怎么安排苍浩山,不,如今应该叫知雪山。 山上关于稚鸡族的一切都已经被清空了,他派遣过去的妖族已经开始兴建行宫。等将九头稚鸡炼化完成,填入山底,他就能带着白珑搬过去了。 九头稚鸡魂魄没了,身体里却还残留着守护苍浩山的意念,由它充当镇山兽灵,定然尽心尽责,若是有人想要攻打知雪山,它拼尽全力也会撑起反噬敌方的结界,从此以后,他再也不必担心重演上辈子的结局…… *** 白兔子晃晃悠悠飘回了若水蘅。 几只一路鼓动水流推着它前行的蚌精见到若水蘅的大门,仿佛完成了一个伟大任务,纷纷停下来禀告:“白泽大人,若水蘅到了!” “白泽大人,我们完成任务了!” “白泽大人,小心撞到拾光鱼哦!” “白泽大人……” 叽叽喳喳说完一通,蚌精们欢快地离开了,白泽兔耳朵摆了摆,目送它们离开后,就划动爪子游进了若水蘅的珊瑚屋里。 一进去,就看见白珑在写字,凑过去一瞧,标题醒目不已——好人好事计划表,包括但不限于监督符阴积极扶老人喂小孩捐钱捐物等等等等。 白泽:“这个,确定有用吗?” 白珑用力点头,“只要符阴坚持做好事,他就会变成好人了。” 白泽:“那要是他做好事的时候,心里一直想着杀人放火做坏事呢?” “唔……”白珑纠结了一下,忽然一拍掌,高高兴兴道:“没关系,只要符阴看起来像个好人就可以了。” 什么叫做看起来像个好人就可以?也就是说不管符阴心里有多少邪恶念头,只要他表面上有做好事就是好人了? 白泽简直觉得哪里都是吐槽的点。可是它看着白珑高高兴兴的样子,又想到白珑嘴上说着同情可怜,其实心里并不懂得什么叫同情他人,忽然想为自己抹一把辛酸泪。 然而它看着白珑认认真真写字的样子,忽然觉得这样也很好,白珑只需要在意自己的小天地,只需要在自己的小天地里喜怒哀乐,外边的人和事,对她造成的影响越小越好。 想到这里,它又恢复了精神,跳到桌子上说起齐正非的事情。 “白珑,我刚刚从齐正非那里……” “嘘!”白珑忽然手指抵唇示意它不要说话,同时还偷偷摸摸地左顾右盼,仿佛生怕被藏在哪里的东西给听见。 白泽茫然不已,就听白珑小声道:“符阴不喜欢正非,我们以后不要说他的名字。” 白泽:“好吧!”它有些无奈地把齐正非跟海阿兰的事情说了,最后点明要点,“那个人嘴上说着没事,其实心里还是很在乎你的,他真的很喜欢你。” 白珑听着,不觉鼓起了一边脸颊,对于被一个青年才俊爱慕这件事,她表现得简直不像个正当年纪的少女,没有得意、没有羞涩,更没有只能拒绝的歉意和感动,有的只是满满的疑惑。 “为什么呢?阿爹喜欢阿娘,是因为他们在成婚前就相识很久了。阿爹阿娘喜欢我,是因为我是他们的孩子,我们血脉相连;我和符阴相互喜欢,是因为我们轮流照顾对方,因为我照顾他的时候,他会觉得幸福,他照顾我的时候,我也会觉得幸福。可是……”她很不可思议,“为什么那个人会喜欢我呢?唔,他是个好人,我也是个好人,我们可以很快成为朋友,但是他为什么能很快爱慕我呢?” 白珑是真的为此感到奇怪,这似乎是一件她没办法理解的事情。 白泽看着他,“也许这是宿命的安排吧!命中注定他要对你一见钟情,命中注定他要为你劳形伤神赴汤蹈火,毕竟这就是甜宠文的设定啊!” 白珑托腮认真思索起来,“可是他没有自己要做的事情吗?他没有自己想要去完成的心愿吗?他不想去尝试让他觉得快乐的事情吗?”她掰着手指头开始数,“你说的宿命、注定、设定……让我觉得他好像一个提线木偶。” 白泽猛然怔住,看着白珑的目光染上不可思议。 第 90 章 对于作者来说,写一个故事需要准备什么? 人物、梗概、设定、开头……结尾。 在故事开始前,作者每一次都觉得自己能够掌控全局,让故事以自己预想的方式平平整整走下去。然而当故事真正开始时,各种意外都可能发生。 人物会朝着一个叫“剧情”的东西开始慢慢发展前进,但等到后来,它会出现一些让作者都没有料想到的想法、动作,进而改变人设,改变剧情,而这一切,可能是作者下笔前完全没有想到的。 在白泽眼里,白珑就是这样一个意外。因为某种不可预测的变故,原本该平稳进行的故事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于是女主的气运被窃取,整个故事脉络都产生了巨大的动荡。 于是一切推倒重来,带上了上一世烙印的女主走上了一条和原书设定截然不同的道路,但这一切,都还在可控范围之内,毕竟女主目前所经历的故事虽然不符合原书,但是完全符合逻辑。 但是现在,人设保持完美、逻辑也正常的男主出现了,女主却说他是一个提线木偶,觉得他没有自己的思想,只是被所谓宿命推动着往前走。 尽管白珑已经吐出过不少惊人之语,但这一刻,白泽还是被她惊得竖起了耳朵,这不应该是女主会说出来的话,“你怎么会这么想?” 白珑歪头,“难道不是吗?” 白泽瞪着眼睛看她,“白珑你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奇怪吗?正常人听到有这么个又美又强的人爱慕自己,至少会觉得高兴吧!可是你只想到这个吗?” 它直立而起,长耳朵在白珑眼前晃来晃去,仿佛想通过这个动作让她的脑子清醒一点。 “白珑你想想,男主的人设没崩才好啊!这样他就一直是设定里那个深情又专一的人,他会一直在原地等着你,无论遇到什么,他都永远会把你放在第一位,永远都会顾全你的感受。谁都有可能会害你,只有他不会;谁都有可能对你幸灾乐祸,只有他会以你的喜为喜,以你的忧为忧。因为他就是为你而诞生的!” 白兔子激动地锤着自己的胸口,痛心疾首道:“这样一个深情的男子,别人求也求不到,你怎么能说他是提线木偶呢?他听到了得多伤心啊!” 白珑眨眨眼睛,“可是你又怎么确定,你说的都是他自己的想法,他又怎么确定,他的想法都是他自己自愿的呢?也许,也许就像被下了诅咒那样,他自己也不想这么做呢?” 白泽震惊,“这怎么可能?” 白珑:“为什么不可能?” 在白兔子目瞪口呆的表情下,白珑捏着自己的手指头,轻声说道:“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阿爹跟阿娘经常会吵架,每次他们吵架,我就害怕,害怕他们会分开,害怕他们不要我了。” 听到白珑开始讲过去的事,白泽不知不觉平静下来,它靠拢在她身边安抚地用兔耳朵蹭蹭她的手,“然后呢?” “然后阿爹阿娘就和好了。我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他们那么要好,却要吵架呢,为什么吵架以后,又能很快和好呢?” 白泽:“这大概是因为,感情太好了,所以即使吵架也影响不了什么吧!” 白珑:“我问阿娘,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呢?为什么要吵架呢?阿娘告诉我,因为人不是完美的,因为人有脾气,脾气一上来,就算是心爱的人也不管不顾,但是只要感情还在,吵完以后还是会互相体谅,然后感情就会变得更好。虽然我不能理解,但是我觉得阿娘说得是对的。后来阿爹告诉我,人都是有私心的,只不过有的人私心大,有的人私心小。阿爹说他就是因为有私心,所以他每次看到有好东西,总想偷偷给我,不想分给家族中其他子弟。但是这样是不对的,所以他每次都会偷偷反省自己。” “但阿爹说,他虽然反省,但他不觉得有私心不好,他说人就是因为有私心,所以才会变得越来越好。” 白泽懵了,“因为自私,所以才变得越来越好?” 白珑觉得这个解释起来好难噢,她手指抵着脑袋想了想,才道:“阿爹就是这样说的,反正只要没有损害到别人,自私就是一件好事。” “可是,你跟我说的男主,让我觉得他不像是个人。”白珑又开始掰手指头数数,“如你所说,他明明那么好,可是他为什么要围着我打转呢?明明我没有跟着他一起转。阿娘说人不是完美的,他太完美了,看起来像是假的;阿爹说人都有私心,可是你说他为了我什么都可以做,却不需要任何回报。他竟然一点私心也没有,更不像人了!他难道就不想让自己变得更好吗?他难道就没有其他喜欢的东西吗?为什么我拒绝他以后,他还要喜欢我呢?” 白泽:…… 完了!白珑又开始讲歪理了,而我居然又被她的歪理给说服了。 听完白珑这些话,它竟然有点细思极恐,竟然觉得男主这个状态还真可怕,不会全都被白珑说中了吧? 白泽开始瑟瑟发抖。 为了转移注意力,为了不再想男主了,白泽问白珑,“那你呢?你有私心吗?” 对,就是这样,要是女主找不出她自己的私心,那我就可以反证她前面说的都是错的!错的! 在白泽看来,白珑的心智跟幼童一样简单,她连对别人的同情和可怜都理解不了,怎么去理解私心呢?也许她就是嘴上说说。 未料白珑一下不说话,她一动不动,只偷偷拿眼睛瞄它一下,表情有些不好意思,仿佛刚刚偷吃糖被抓到。 白泽:…… 白珑小声道:“我觉得我也要反省,因为我也好自私。” 白泽:…… 白珑:“我,我以前从不相信别人的话,也不信你的话,因为我觉得你们都是外人,符阴才跟我是一伙的,所以我只相信符阴的话。” 白泽:…… 它简直想原地倒下然后跟白珑说,请放在心里不要说出来谢谢! 白珑纠结地捏着自己的手指头,“可是,你让我去找天眼鬼母看浮显天镜,我才知道符阴也有事情会瞒着我,我才知道有时候你们说得比符阴说的对。” “没错就是这样!”白兔子一下蹦起来,仿佛终于找到机会扳回来一城。 说完它又觉得哪里不对,“那你怎么一点儿都不怪符阴?” 白珑笑起来,“因为符阴不是完美的呀!” 白泽瞬间倒地,它服了,它真的服了,白珑还能自圆其说了! 白珑认认真真道:“符阴喜欢做坏人,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也没有告诉我,可是他知道我不喜欢坏人,所以才瞒着我偷偷去做坏人,因为他知道我知道了以后会不开心,可是他又抵抗不了自己的私心,因此才不让我知道,所以我不会怪他。” 白泽:…… 我要被你的“知道”绕晕了。 白珑:“符阴是因为在乎我所以才瞒着。可是我也在乎符阴呀,我知道做坏人不好,我劝符阴做好事,符阴不喜欢做好事,可是他现在听我的话了,他为了我能把私心放在下面,所以公平起见,我也要把私心放下面,只要符阴愿意做好事就可以了,我不能把私心放得那么大,不能要求他在心里也做个完全的好人。” “唔……”她举起手指头比了一下,大概只有指甲盖前面的一点点,“私心只要这么一点点就够用了。” 她说完,看白兔子瘫在桌子上不想说话的样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是不是说得太深奥了?” 白泽:…… 是啊,太深奥了,简直让它无语凝噎。 一墙之隔,小窗之下,符阴靠坐在墙角,听着里边白珑的声音,不觉低头,轻笑。 第一更 订阅全文可解锁更多姿势! 白珑小心翼翼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目之所及一片平静,和几丈开外树木倒塌石块遍地的狼藉场面完全不同。 白珑十分惊喜,“我的言灵又好了。” 白泽小声回应,“是这样没错。” 然而白珑才开心了一个眨眼的时间,秀气的眉头又拧了起来,“山上滚了那么多石头下来,一定是发生大事了,不知道符阴怎么样……”她低头看着怀里的兔子,目光期期艾艾,明显是有求于眼前这只兔子。 白泽表情僵了一下,但它想到白珑平时那么傻,想到白珑刚才全力把它护在怀里…… 兔子牙咬了咬,白泽用力抖了两下长耳朵,点头道:“好!我送你上去!” 白珑的眼睛一下因为惊喜睁大了。“白泽,你真好。我以后再也不嫌弃你了。” 白泽:…… 你还好意思说。 白泽从白珑的怀里跳下去,周围一圈鸟雀立刻飞起来让出位置。 落地时白泽的两条腿有些抖,它提醒自己,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后再也不能因为白珑又傻又天真就轻易做出承诺! 白色的兔子立在地上,两条长耳朵因为太过用力崩成了笔直的两条,连胡须也硬成了两条铁线,当然,它是不会让白珑知道它有多吃力的! 用力……用力啊……身体里应该还有最后一点灵力……白泽吃力地低吟一声,幼小的身体内终于又传来熟悉的波动,很快,它的视野抬高,威风凛凛的瑞兽再一次现身。 “快点上……” 它还没说完,白珑就利索地爬上了它的脊背,白泽于是四蹄用力一踏地面,瞬间驮着白珑直往上冲。 然而等他们冲上山顶时,山上早已没有半个人影了。白珑茫然又疑惑地环顾四周,在发现地面上有血液的痕迹后,小脸一下就白了。 白泽扭头一看,见她眼圈红红好似要哭,给吓了一跳,忙道:“快别哭!我给你算算!” 因为力量已经快要见底,白泽的脑子开始发晕起来,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了,然而身为人类的白珑,显然没法从这张布满皮毛的脸上看出它的脸色。闻言立刻期待地看着它。 白泽推算一番,“他跑去下边了,我带你去。” 话毕立刻驮着白珑往下冲,结果还没飞到半山腰,白泽就暗道一声糟糕! 下一刻,它四条腿上凝聚的云雾噗的一下散了,原本的威风凛凛的兽型也变得虚幻起来。 天呐!难道这天命女主要被它给摔死了! 后悔不迭的白泽抑制不住发出阵阵惨叫,“白珑!快给我力量快!” 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的白珑:??? 她眨了眨眼睛,忽然身下一空,而后一人一兔就这么笔直地从半空中掉了下去。 白珑呆呆看着离她越来越近的地面,耳边听到了鸟类震动翅膀的声音。 下一瞬,一大群飞鸟冲了过来,它们用嘴巴叼、用爪子勾,靠着群体的力量,硬生生把九十多斤的一人一兔托了起来。 然而凡间鸟类的力量终究太弱,一大群鸟儿齐心协力,白珑和白泽还是呼呼往下坠落。 砰砰两声,白珑摔在地面一大片草地上,白泽整个兔子滚了两圈翻进一个小水洼里。 报恩的鸟儿叽叽喳喳地绕着他们飞了两圈,见两人没事,又齐刷刷飞走了。 白珑拍拍屁股爬起来,很快把小白兔从水洼里捞出来。 浑身湿漉漉的白泽抬起眼皮看了白珑一眼,有气无力道:“你摔得疼不疼?” 白珑摇头,“有好多善良的小鸟拉住了我,摔下来一点儿也不疼,就是屁股好像有被辣椒蹭到了。”她一边说一边还扭头往后看,担心自己的裙子是不是破了。 白泽:…… 它正无语,忽然被白珑搂进了怀里,不止如此,对方还用袖子把它浑身上下撸了一遍。 “好啦。现在不滴水了。”白珑说着撅起嘴往它头顶几根毛毛上吹了吹,“对不起,我都没发现你生病了。” 白泽:…… 力量耗尽不是生病啊笨蛋白珑。心里如此吐槽,但它还是乖乖地往白珑怀里缩了缩,毛茸茸的脑袋下意识蹭了蹭她的衣服。 软软垂下的长耳朵有一根立了起来,晃了一晃后,准确无误地指向西南方向。 **** 由于受到剑气冲击,符阴坠落的速度远比山石滚落要快,所幸那些山石都避开了他,他趴在地上缓了缓,很快往白珑所在的山洞望去,发现那里安全无恙后转身就往相反方向奔走。 白寂枫等人还在追击,他不能把他们引到白珑那里。等他设法将这些人分散开一一杀了…… 捂着还在汩汩流血的侧腹,他滚进附近一个狭小的洞穴内。抓紧时间闭目调息,谁料这一闭眼竟然睡了过去。 梦里是在一个光线晦暗的房间,他听到有个苍老的声音在说话。 “……治不了的,她被人夺走了运势,无论什么药都治不了她……除非,将施术那人的心肝挖出,做成药引……” 符阴猛然睁开眼,不知为何心悸得厉害,这一睁眼,正好瞧见张大柱蹲在他面前,而他的手里,拿着本该在白珑手上的龙鳞匕首! 符阴的眼神瞬间阴鸷一片。 张大柱:“老大,刚刚真是挺吓人的,我跑到这儿来刚好找到你。” 张大柱刚开始瞧见符阴妖异的相貌吃了一惊,但又很快镇定下来。 “这匕首,你从哪儿来的?”符阴目光冷冷地看着他。 张大柱:“我在地上捡的,是不是老大跟那些仙人打起来时不小心掉的?” 说着双手将匕首奉上。 符阴一只爪子抬起,似乎想要去拿,下一瞬却狠狠掐住了张大柱的脖颈。 张大柱瞪大眼睛,龙鳞匕首啪一下摔落在地。 “这匕首我明明给了白珑,怎会在你手里?白珑呢?” 张大柱几近窒息,费力解释,“我没……见到白……姑娘,我真是……捡……” 符阴却并不信他。尽管张大柱往日里忠心耿耿,然而对符阴这种自私自利的人而言,宁可错杀一千,也绝不错放一个。 恰在此时,白珑清脆婉转的声音远远传来,“符阴……符阴……” 掐住张大柱的力量瞬间退去,张大柱卖力喘气时,就见刚刚还阴冷可怕的符阴正闭目调息,稍倾,发现妖相暂时无法退去而白珑的声音越来越近后,他明显有些慌乱起来,一会儿捂伤口一会儿捂爪子,最后竟是着急忙慌地拔起了脸上的鳞片。 张大柱:…… “同样姓白,凭什么他就能坐拥一域高高在上?我去杀了他,替你报仇!” 不要去!不要去!你会死的!你会死的! 白珑知道自己又陷入了噩梦之中…… 眼前一片刀山血海,知雪山上千年花树拦腰折断,广华殿前素服侍从尸骨满地,云涛阁里珍宝灵物毁于一旦,汩汩鲜血从外边一直涌到她的床前。 劈砍厮杀的吼叫声、痛苦求饶的呻.吟声……入侵者猖狂的大笑,落败者绝望的悲鸣,似乎很远,又仿佛近在咫尺…… 有很多人喊她的名字,他们说,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走?去哪里?符阴没回来,我哪里也不去。 可是符阴为什么还没回来? 符阴……符阴……家里被烧了,有坏人来了,你快点回来啊…… 白珑想要站起来,可是她的双腿早已经失去了知觉; 白珑想要开口呼唤,可是她的嗓子像火烧一样疼了起来。 眼泪将要掉下来,可是符阴不在,她不能哭! 白珑抹掉眼泪,手背触到面颊,那里有一块粗糙的疤,是她毁容后留下的痕迹。 人人都说她丑,只有符阴说她漂亮。 “符阴最好了,我最喜欢符阴了!我要等符阴回来,我哪里也不去……”她无声念着。 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 大火在知雪山上烧了一天一夜,一切都化为乌有,连天空也好似被这场大火熏成了暗灰色。 只有白珑还活着,她被人抓着头发拖到了一座高台上,成为了诱使符阴上钩的鱼饵。 符阴往日里多好看啊!他总会穿着她喜欢的金色衣裳,头发用她给的树枝扎起,腰封也只用她选的,干干净净,光风霁月。 可是现在,他浑身伤痕累累,头发乱了,衣裳破了,斑斑血迹映在他的身上,干涸成丑陋的痕迹,她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狼狈的样子。 她拼命摇头,扯着火烧一样的嗓子挤出破碎嘶哑的声音。 “有……陷阱,别……过来!” 可是符阴还是义无反顾地扑了过来。那一刹那,陷阱发动,撕开了符阴仅存的护体甲胄,尖锐的武器洞穿了他的身体,他有瞬间的茫然,却在看见她时下意识露出了柔软的笑。 “别怕。”符阴把她用力抱紧护在怀里,目光在灰色的苍穹下渐渐涣散,“我不会让你一个人走,我永远陪着你。” 于是白珑真的不怕了,只要符阴陪着她,她什么也不怕。守护的光芒从符阴体内涌出,暖洋洋地笼在她身上。白珑安心地靠在他怀里。 可是符阴的身体为什么变冷了?符阴的心脏为什么不跳了。 白珑茫然极了,可是没有人回答她,那些人都在上面笑。 “哈哈哈,这条恶龙终于死了!全赖诸位齐心协力的功劳。” “符阴恶贯满盈!其罪罄竹难书,今日也是死得其所!要怪就要怪我等太过良善,叫这厮死了个痛快!” “今日大家都有出力!趁他的尸体还新鲜,快快分了罢!” “将他的灵根和龙筋一并抽出来!鳞片牙齿全都做成武器!嘶!谁将他爪子打碎了!暴殄天物!” 第二更 订阅全文可解锁更多姿势!  张大柱在一旁看着,觉得老大可真是个狠人。 而这时,白珑的身影已经接近了,她仿佛早就知道他们在这儿,寻过来时没有半点犹豫,扒开遮挡洞穴的草丛,白珑一张精致的小脸就露了出来,“符阴!” 张大柱:完了!白姑娘看到老大是妖,肯定不会再喜欢老大了! 却在这时,符阴抬起了头,露出了一张水洗过般干干净净的脸。方才那又是鳞片又是血水的模样,仿佛只是张大柱的错觉。 见白珑努力扒着草丛想要钻进来,符阴一脚将张大柱从另一个出口踢了出去,同时伸手将白珑捞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乖乖待在山洞里等我?” 白珑摇头,一张小脸显得异常执拗,“我这次不想听话了。我不要符阴一个人去冒险,就算死,我也要保护符阴!” 这句话究竟有多动人呢? 符阴一时间忘了言语。 打从第一眼瞧见白珑,他就觉得她很熟悉,无论是她把他撞倒在地,还是她委委屈屈向他撒娇……他都觉得无比可爱。 他曾经以为白珑接近自己是另有目的,也曾经以为自己对白珑特殊只是因为贪图美色……可后来他才明白,一见钟情这个词并非胡编乱造,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人样样合自己的心意,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人能让自己将一片苦心熬成甜汤,然后一点点哄着她喝下去。 也许他们如今的相遇,真的是前世历经千辛万苦修来的…… 符阴突然将白珑抱进怀里,靠着她的头发发誓,“有了你这句话,赴汤蹈火,我也不会让他们伤害你。” “你先留在这里,我去引开他们。”那头灵犬已经没用了,只要白珑躲好,他一定不让那些人找到她! 白珑却用力抱住他的胳膊不让他走,她眉心拧得几乎能夹住花瓣,“符阴受伤了,不能去!” 符阴身体一僵,口中却道:“我哪里受伤了,我……” 话还没说完,白珑就指着他腹侧肯定道:“就是这里!你这里受伤了!” 随着她的指认,一个指向符阴侧腹的兔耳朵尖尖唰一下缩回了白珑包里。 符阴哑口无言,好半晌才气弱道:“你怎么知道?” 白珑一边扒开他遮挡伤口的衣服,一边回答他,“白泽告诉我的。” 白泽?符阴神色警惕,这人又是谁? 但眨眼之间,他就没有心情思考这事儿了,因为白珑已经看见了他的伤口。 因是被洞慧境修士的剑气所伤,符阴直到现在也没能止血,只得用衣服撕开一层层裹紧,现在被白珑拆开,鲜血登时涌了出来,很快沾湿了衣裳。 白珑的眼圈一下就红了,眼泪吧嗒吧嗒就落了下来。 符阴突然有些后悔留在这里,早在听见白珑呼唤时,他就应该远远避开。可如果他避开了,白珑却被那些人抓到怎么办? 他没办法,只得安慰她,“没关系,我不疼,等一会儿就愈合了。” 白珑一下子抬起眼,“你骗人!符阴总是骗人!” 符阴:…… 我哪里有总是骗人? “好好好,我骗人,白珑别哭了,哭坏眼睛怎么办?” 他尝试着哄她,白珑却已经弯下身,嘴唇凑到他的伤口前吹气,“我给符阴吹吹,吹完伤痛全没,吹完符阴不累……” 符阴本来想哄她,结果反倒被她哄了。看着凑到自己面前的乌黑小脑袋,他抬起爪子,正想摸一摸,可目光触及自己包在袖子里的爪子,又默默缩了回去。却在这时,他忽然感觉伤口处一阵难耐的麻痒,愕然地低下头,就见原本形状狰狞的伤口,竟然在加速愈合,不过一个眨眼,竟然……结痂了? 他有些不敢置信地摸了摸,那条粗糙的血痂被他一碰,咔嚓一声轻响,裂成几块掉了干净。不止是伤口好了,就连因为消耗力量而产生的疲累也一扫而空。白珑的一句话,竟然造就了这样的奇迹! “这……”他猛地看向白珑,心里的震撼难以言明。他一直以为白珑没有修为,直到现在依然如此,因为他感觉不到白珑体内有任何力量波动,可是刚刚……她是怎么做到的? 白珑眉眼弯弯,“我觉醒了言灵天赋,我现在很厉害,我也可以保护符阴的。” 符阴心里却不觉高兴,反而十分沉重。白珑懵懂,可他不傻,这样的能力落在白珑手里,犹如小儿抱金过市,实在太危险了,他真的能护住这件宝物吗? “还有别人知道这件事吗?” 白珑摇头。 符阴正要松口气,忽然听见白珑说了一句,“除了白泽,再没有别人知道了。” 白泽白泽……又是这个人!符阴目光闪烁,正要询问,忽然听到外边远远传来白寂枫等人的动静。 符阴面色一凛,低声对白珑道:“七夜灵草,能给我几棵吗?” 白珑点点头,很大方地把自己的布包倒过来,未料灵草没倒出来,反倒倒出了一只毛发蓬乱的小白兔。小白兔爪子里抓着几根灵草,一下甩到了符阴面前。 符阴早就见过白珑的这只兔子,只以为是普通宠物,接过灵草后他一把塞进了嘴里,灵草中蕴含的灵气涌入经脉,符阴浑身一震,感觉到身后有什么东西伸了出来。 符阴立刻抬手往后一按,声音里有些憋闷,“你待在这里,不要往外看。” 白珑歪头,“为什么?” 符阴忽然沉下脸,“因为我会变成可怕的东西,你一定会被吓哭。”符阴从未去过修仙界,他不知道修仙界是什么情况,但是从白寂枫等人的反应来看,修仙界应该和凡间界差不多,也会对妖族喊打喊杀厌恶至极,他想要打败白寂枫就必须显出原形,如果白珑见到他的原形后厌恶他远离他,那么…… 他也一定不会放她走!他不容许白珑在得到他的心以后又抛弃他! 其实现在这个状态最好,只要白珑没看到他的真面目,只要白珑…… 白珑歪头,忽然抬起手开心道:“你说的是这个嘛?” 正陷入阴暗情绪中的符阴抬起眼皮,就见她手里正抓着一条长长的布满细密黑色鳞片的东西,那东西在白珑手里舒适得轻轻晃悠,尾端部分一团柔软雪白的毛发亲昵地在白珑的手臂上扫来扫去,仿佛在撒娇。 符阴觉得有些眼熟,“这东西从哪儿来的?” 白珑弯着眼睛,开心道:“它自己游过来哒!” 符阴立刻扭头看向身后,发现那里空无一物后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他的尾巴呢?他的尾巴呢! 怎么突然不见了?怎么会跑到白珑那里去! 符阴呆呆看着白珑,哑声道:“你刚刚,说什么?” 白珑指尖小心翼翼去点他的眼角,“你怎么哭了,不要哭。” 符阴忙摇头,“不是这句。你刚刚说不要这个,再换一个更像的,是什么意思?” 白珑还在专注地用指甲去接符阴眼角的一滴泪,闻言她随意道:“就是不要这个假爹爹,换一个更像我阿爹的呀!”白珑只是将那个假人当做自己圆梦的道具,那又不是真的阿爹,因此抛弃起来十分干脆。 这下彻底听明白的符阴神情微怔,一直以来隐隐觉得不对劲,却因为白珑的缘故而被他强压下去的异样终于无处隐藏。 幻境里虚假的记忆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他真实的经历,符阴彻底清醒了过来…… 在幻境崩塌、乾坤倒置一般的末日景象里,他用力抱紧了白珑,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哽咽,“都是假的,都是假的!太好了!太好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符阴好像终于高兴起来了。白珑靠在他肩头,笑弯了眉眼…… *** 北蛛狼母刷刷刷编好了其余几个幻境球的剧本,想起那条小蛟和闻起来很美妙的白珑,身下两只前肢不由自主抬了抬,脸上也露出了垂涎的表情。 “这个时候,可以提前享用了吧!”北蛛狼母八条腿快速爬到了那两个幻境球前,正要探头往里看,却在这时,那两个融合在一起的幻境球竟砰的一声爆炸了! 毫无防备的北蛛狼母胸口被炸掉了一层皮肉,惨叫着往后缩去。爆炸的余波还在不断往前蔓延,很快就引爆了周遭一连串幻境球,就连她的丝网也被烧掉了大半! 北蛛狼母惊骇不已,八条腿带着她快速往后逃去。 幻境球破灭,被困在幻境里还没有死去的人一个接一个掉了出来,其中就包括符阴和白珑。 一出幻境,符阴立刻化出原型,蛟龙庞大的身躯横冲直撞,顷刻间就将北蛛狼母布满蛛网的巢穴捣毁,长尾一扫,砰的一声巨响,北蛛狼母直接被拍扁。 白珑站在远处一边看一边拍手,“符阴好厉害!” 白兔子立在她脚边,闻言不屑地撇撇嘴,昂起脑袋道:“哪里厉害?北蛛狼母早就跑了。” “咦?”白珑低头惊讶地看着它。 蛟龙也扭过头,一双大眼审视地看着它。 “你们这么看它作甚?这小兔子明明说得没错啊。” 一道陌生的男音忽然响起,几人抬眼看去,原来是那堆从幻境里掉出的人当中,有一个爬了起来,正一边扭腰扭屁.股一边跟他们说话。 跟其他刚刚从幻境里掉出来,或是茫然或是萎靡的人不同,这个人精神抖擞,仿佛刚刚一觉醒来,正在懒散地活动筋骨。 过了一会儿,许是觉得差不多了,他停下动作,几步走到被符阴拍扁的北蛛狼母面前,拂袖一扫,那具尸体登时变作了几根细细的蛛丝。 符阴一直盯着他,见到这一幕后,他有些惊愕。 如果他此时还是人身,那么这点微不可察的情绪必然不至于被人看透,但此时他是妖身,那双十分大的眼睛瞪了一下,给人的感觉就明显极了。 于是那个从人堆里爬出来、看起来至多三十岁的年轻男子便笑了,“你这小蛟是哪家出来的?这么简单的障眼法都看不破?你父母没教你吗?” 第 93 章 订阅全文可解锁更多姿势!  符阴老大带了个姑娘回来,生得比天仙还美! 次日天还未亮,这个消息就传遍了苍毫山上下。 张大柱听见这个消息,再看看传播消息那人又是羡慕又是嫉妒,眉头就皱了起来,他声音粗犷,“李勇你好好想想,这险山峻岭的哪来什么天仙?别不是山野精怪变幻出来骗人的!” 李勇羡慕道:“俺们兄弟待在这地方都有两三年没碰过女人了,就算真是精怪变的,能变这么美,跟着咱老大图啥啊?” 张大柱冷哼道:“图啥?当然是图咱老大的元阳!” 李勇被他这笃定的话震了一下,随后才想起来这元阳是个什么东西。 元阳就和元阴一样,是童男童女体内的一股气。要说它是男子的精气,似乎不太对,可要说它不是,它又会随着男子精气外泄一同出来。对于他们这样的普通人来说,元阳元阴没什么用,但是对于符阴那样的修行者而言,元阳是十分重要的东西,轻易不会泄露,因为在找到契合的道侣后,与道侣的元阴相结合,就能让彼此的修为更上一层楼,运气好的,甚至能让修为提升一个大台阶。 因此但凡是个有点追求的修行者,在找到合适的道侣之前都会守身如玉,没有谁愿意为了一点肉欲耽误修行。 而在传闻中,妖精鬼怪对男子的元阳也十分渴求,凡世间狐狸妖鬼化作美女与男子苟合的传说,其实都是精怪们为了骗取凡人的元阳罢了。 想到此处,张大柱忽然一拍大腿,“老大何时带着那姑娘上山的?” 李勇愣愣道:“昨夜。” “坏了!”张大柱匆匆往老大的住所赶去,焦急得满头冒汗,“这都一夜过去了,没准老大的元阳早他娘给骗走了!” 他们这一伙人自从占下苍毫山后,就在山上修了不少木屋居住,符阴那间就在山顶。 这时候,符阴站在床边,正愣愣盯着那熟睡的红衣姑娘看。 张大柱气喘吁吁地冲上山顶,想也不想就一脑袋撞了进去,“老大!” 木门碰的一声被这高塔似的壮汉撞开,张大柱还没来得及往里看,脖子就是一凉,被一柄匕首横在了颈项。 符阴的视线落在他身上,比毒蛇还要阴冷,“滚!” 又是碰的一声,只不过这一次,是张大柱被一脚踢飞了出去,在地上骨碌碌滚了好几圈,直到撞上一棵大树才停下来。 他揉了揉被撞疼的地方,回想起刚刚老大的模样。嗯,衣裳齐整半点不虚,看来那精怪没得手! 屋子里,符阴关上门,回头一看,才发现那红衣姑娘已经被吵醒了,正睁着一双干净漂亮的眼,盯着他看。 看到他回头,那姑娘露出一个笑来,一瞬间仿佛连这陋室都被映得光辉四溢。 符阴呆了呆,瞧见她又要扑过来,下意识伸出匕首拦在她面前,“不许动!” 白珑往前扑的姿势一下顿住,她坐在床上歪头看着他,两条腿在床边一晃一晃,那模样天真又可爱,那眼神清澈又动人。 符阴又听到了自己心脏鼓动的声音,因为这意外,少年长久阴翳的眉目也添了几分生动。 “你是谁?怎么认得我?” 白珑看着眼前少年的脸,他是这样年轻,这样鲜活,再也不是苍白无力、伤痕累累的模样,只要看着这样的他,她就好高兴,好高兴……于是她笑弯了眉眼,甜甜道:“符阴你不记得了吗?我是白珑啊!白色的白,玲珑的珑。” 白……珑…… 将这个名字在唇舌间默默滚了几遍,符阴心想:真好听啊! 他正咀嚼着这个名字,冷不防看见白珑朝匕首伸出手,他吓了一跳,闪电般将匕首收回来插入鞘中,“你想做甚?你可知这匕首有多锋利?碰一下就能将你的手指削断!” 白珑还是头一回看见符阴生气的样子,在她的记忆里,符阴一直是个温柔和善的好人,他总会对她温柔地笑,他从来不会生气的。 符阴见她茫然无措地睁大眼睛看他,心知她被吓到了。他手指动了动,想要抬起,下一瞬又握拳垂下,也好,让她看看他的真面目,省得又傻傻趴在他身上睡过去。 他上前一步,欺近她面前冷冷道:“我不管你是怎么出现在这里,又有什么目的,总之……” 下一瞬,他眼中聚起的阴冷破灭,双瞳不由睁大,因为…… 白珑忽然伸手紧紧搂住他的腰,脑袋靠在他胸膛上撒娇似的蹭了蹭。“我知道啦,符阴肯定是在担心我对不对?对不起,我以后一定不玩匕首了。” 她的身子又香又软,她的话语又甜又乖,被她这样抱着,仿佛心口缺失的一部分被紧密填满,让他整个胸膛里都充满了复杂又甜蜜的滋味。 他垂眸盯着面前毫无防备的人,她的脖颈是那样细嫩那样柔弱,只需他手指轻轻用力,就能瞬间将之折断。可是…… 即使嘴上再硬,他心里也不得不软弱地承认,对着这样的一个人,他根本没办法下手。 过了良久良久,初升的阳光从窗外投进来,符阴猛然清醒,将人推开,他狼狈转身避开她的目光。 “半个时辰后我送你下山,你想去哪里随意,我这里不会留你。” 白珑愣住了,迟疑道:“可是,我是你娘子啊,我穿着嫁衣来,就是想要嫁给你啊,你让我去哪里?” 娘子?! 符阴心头震动,猛地回身看去。 白珑这时已重新戴上凤冠,她从床上下来,扬起衣摆在他面前转了几圈,红衣蹁跹、裙摆飞扬,衬得她笑靥如花,光彩夺目。 符阴痴怔地看了一会儿,对着一口一个夫君喊他的白珑,他沉默下来。 他想他明白了。 这姑娘八成脑子有问题。 *** 修仙界,东之域,坞岭白氏。 白珑昨日就逃婚离开,白家却是直到今日晌午才得知此事。 青山的来使扔下被当做新娘吸干了元阴的侍女扶枝,落下一句狠话就离开了。 白家几人却是惊怒交加地吵了起来。 白嵩压着怒气道:“我早就说过这个法子不成,不成!你偏要一意孤行,如今倒好,白珑跑了,还得罪了青山!” 秦若霜柳眉倒竖,反唇相讥,“你若不答应,我能把白珑送出去?到了这时候却要推卸责任,白嵩,你可真是懦弱无能!” 白珍在旁看着他们争吵,将怒火发泄到了扶枝身上,“不是让你看好白珑,你怎么能让她跑了?”见扶枝眼神空洞一副绝望心死的模样,白珍泄气了,一脚将人踢开。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那群能化形的蛙精,修为都在超凡境以上,扶枝虽只是个丫鬟,也有筑基的修为,这样一群人,怎么能让白珑这个没有修为的废物跑掉?难道女主光环真有那么逆天? 她现在该怎么办?一定要想办法,一定要想办法! “早知道,当时就该多派几个人。”秦若霜恨恨道。 白嵩:“谁能想到呢?” 正在这时,管事从外边匆匆奔进来,“家主,夫人,大小姐,北之域齐家来信了。”说着递上一枚鱼形玉符。 听到“齐家”二字,白珍眉心一跳。 白嵩却还没反应过来,“哪个齐家?” 秦若霜又惊又疑,“难道是那个精通咒术的晔都齐氏?” 管事连连点头,“正是。” 白嵩连忙打开鱼符。几行金色小字瞬间浮在了鱼符上空: 一别多年,不知晏安兄修为进否?愚弟闭关时忽梦旧事,忆及昔年之约……不知贵府少主近况如何?小儿正非秉性温良,修为尚可……堪为良配……廿九日,小儿正非携婚书造访…… 晏安是白靖的字。 看完信,白家人心中的震撼难以言表,北之域赫赫有名的明心境强者齐问天竟然与白靖是故交!而看他在信里的态度,竟然是打算履行当年和白靖戏言一般的儿女婚约! 白嵩慌了,“这个白靖,没想到死了还留一手,过不了多久齐家少主就要上门了,若是让他们知道白珑已经……这可如何是好?” 自打听见“齐正非”这个名字,白珍的目光就一直闪烁不定,此时听见白嵩慌乱,白珍压抑住兴奋,缓缓道:“父亲,信里只说了要与白家少主履行婚约,可白靖早就死了,如今您才是家主啊!” 白嵩一顿,“你的意思是……” 秦若霜已然明白了女儿的意思,当机立断道:“不能让白珑活着!立刻派人出去找!” 白嵩:“你说得倒容易,天大地大上哪里去找?” 白珍见状笑道:“兰家豢养的灵犬不是擅长寻人寻物?白珑一个傻子,又不懂得清扫痕迹,想必跑不了多远。”她也是没想到,剧情的作用居然会这么大,没有了白靖临终托孤,齐问天闭着关就能忽然想起不知多少年前的戏言。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白珑和齐正非在一起! “符阴!”白珑清脆了念了一声,把手里的点心举到他嘴边,“阿爹说要把好吃的分享给朋友,给你吃。” 符阴垂眼看着面前花瓣状的糕点,嘴角微微翘了下,又赧然地垂下去,“对不起,我……没有带礼物。” “没关系!”白珑踮起脚尖,糕点碰到符阴的嘴唇,“朋友之间的分享是不需要回报的。” 符阴这才小小咬了一口,软糯香甜的滋味入嘴,他眼睛微微亮了亮。 白珑期待道:“好吃吗?” 符阴看着她明亮的眼睛,顿了顿,点头。 两人无视了幻境中的其他人,跑到庭院外的河边去了,夕阳下的柳树边,流水里倒映出坐在石头上的两个身影。 符阴低头解下匕首递给白珑,“这是我爹给我娘的……送给你。” 白珑接过来,黑色匕首光滑的面上,倒影出她模糊的笑颜。 …… 幻境中时间过得极快,当北蛛狼母回过神来时,那新来的两个人已经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求个五星好评 柳沾衣的师父风月道人素来不显山不露水,世人皆以为他在明心境蹉跎多年难以突破,才会耗尽寿元黯然离世,谁也没有想到他早就顿悟,还去浮海天取得了七色草,只是,他用这突破的希望来给徒弟续命。 柳沾衣哭得力竭后昏睡过去,神医从她屋子里出来后感叹一句,“风月道人有这份善心,要是转修医道,一定是一位足以流芳百世的大夫。” 柳沾衣的毒解了,符阴的事可还没完,霄锦记挂着呢,生怕自己给符阴的字符什么时候就失效了,赶紧催促神医去炼丹,看他这么着急,不知道的还以为要晋升的是他呢。 神医难得没有啰嗦,小心捧过七色草就往炼丹房去了。 他们此时是在神医的无尘谷,除了白珑等人,其他人都回了南之域。 栢问仙最后那道意识被符阴用一道玉符封住,还被白泽当玩具折腾了许久,看着脆弱得都快溃散了。 等着神医炼丹的功夫,几人便将那道意识拿出来拷问,其实也不必如何拷问,这只是一道因为执念太深才残留的意识,并非栢问仙魂魄,也并不很清醒,只是问一问,他就老老实实全都说了。 “我没有任何过去的记忆。”栢问仙的意识如此道:“自我有意识以来,我只知道自己是洞虚天境主人,是年纪轻轻的真仙境修士,可洞虚天境是如何来的,我这修为是如何晋升上来的,我的本源又是如何摸索出来的,我一概不知。” “我有时候觉得,我自己好像一个想象出来的幻影,我其实从来都不存在。为了寻回过去的记忆,也为了进一步掌握修为和本源,我开始在四大域游历,还收了好多个徒弟。他们之中大多天赋平平,不过很是可爱……” 栢问仙不择手段也要抢夺白珑和齐正非的气运,众人原本都以为众人自私自利、贪心不足,内心非常丑陋,谁知道听这意识这么说,栢问仙倒像个普普通通的好人? 白泽一对红眼珠子紧紧盯着他,司溟皱起了眉头,霄锦手上飞快做着记录,符阴不可无不可地听着,目光大多停留在白珑身上,看着她在纸上一遍遍抄写《往生经》,一边抄一边默念,很明显是准备给齐正非的。 栢问仙的意识继续道:“真仙境已经可以感悟到一定天地至理,历练多年后,我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我发现整个世界的气运都在朝两个地方汇聚,一个北之域晔都齐氏,一个是东之域坞岭白氏。最终这源头落在齐正非和白珑身上。这两个人有何特殊之处,为何能受天道如此偏爱?若说天下气运一共十斗,那这两人平分八斗后,天下万万生灵才能享有那区区二斗。实在不公!” 即使只是一道意识,众人也能看出他的愤怒与不甘。 若非此刻立在他们面前的只是一道脆弱的意识虚影,白兔子真想一耳朵抽过去,“什么公不公平,你一个工具人也好意思骂不公平。” 下一刻,栢问仙的意识虚影开口,“我不甘愿再做一个工具人。” 白兔子吓了一跳,还以为栢问仙又活了过来,仔细一看,才发现只是栢问仙的意识虚影在重复念着这一句话。 符阴盯着这道虚影,“你又发现了什么?” 栢问仙的意识:“明明只是两个小娃娃,他们凭什么分走天下绝大部分气运,那么多魔物还大海里沉浮,那么多修士在堕魔的边缘苦苦挣扎,若是他们能得一二气运,便能更幸运些,或许就能摆脱这种痛苦……我仍然不知道我的过去是什么,我只知道,在我冒出那个想法,在我卜问怎么将白珑和齐正非的气运分割出来时,我忽然觉醒了,我终于知道了世界的真相,原来我只是一个辅助主角的工具人,原来我这样的人,并不需要过去,也不会有未来,我只能留在洞虚天境,等着主角降临,然后将那些或许属于我,或许不属于我的财富倾囊相授。这就是我的命运,而我不甘愿接受这样的命运。” 符阴:“所以你就千方百计对白珑下手?” 栢问仙:“一开始我是想亲自动手,可是很快我就发现,如果是我自己动手,不仅会因为各种莫名其妙的原因失败,还会反噬自身。后来我苦思冥想,既然这个世界的人做不到,那么外面的人呢?”他喃喃低语,“既然是一本书,那么总该有读者,总会有和外面人建立联系的渠道。我苦心钻研了十几年,失败了九百七十六次,总算从外面召唤了几个人进来,可是他们弱小得像个凡人,没有任何特殊之处,我很失望。” 饶是早有预料,白泽还是被这工具人的大胆惊到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栢问仙:“画好一个阵法,以我自己做祭品,消耗我的精血和修为,让外界那些与我有缘之人感应召唤而来。” 白泽:“外界哪里有人与你有缘?什么算有缘?” 栢问仙:“诵念我名讳之人。” 白泽:…… 它想起原书中对栢问仙的描述,原书的剧情其实很简单,就是个披着修仙皮的恋爱文,真要算起来,栢问仙这个年轻英俊温文尔雅的男配比起男主齐正非的人气还要高一些,毕竟齐正非都有主了。 这种情况下,看书的人要是多了,会出现几个把栢问仙这个名字念出口的人太正常了,更别提有些人看书还喜欢读出来。 没有人再问,栢问仙的虚影还说个不停,“那些被我召唤进来的人,没多久就消失了,我也不知他们去了何处,兴许是回到了原来的世界。后来,我研究出了另一种方法,就是只召唤他们的灵魂,并将这些人的魂魄投入本世界具有修炼资质的人身上,让他们从小修炼,长大后才能拥有和主角抗衡的修为。我不与他们过多接触,只在暗中引导,如此,气运才不会反噬到我头上。” 白兔子人立而起,瞪着站在玉符上只有巴掌大的意识虚影,“不对,你说你在主角出生后研究了十几年才召唤出那些人,可白珍明明十几年前就换人了,按你的说法,那个时候你才刚尝试。” 栢问仙:“的确如此。以白珑和齐正非的气运,等到这些人长成,几十年过去,他们过去,他们早就飞升了。只有在他们最弱小的时候才有机会。为此,我抽出时间的影子,让它将那些外来魂灵送到十几年前。可也正是因此,这些外来魂灵无人监督,在修行上十分惫懒,宁愿庸庸碌碌也不愿勤勉修行,等我一一寻过去时,能用的并没有几个。” 白泽吃惊,这工具人真是不得了了,连时间的影子他都能抽出来使唤,再给他几十年,他还有什么做不到的?幸好时间不是随便能动用的,为此栢问仙身体受损,那株圣药也正是因此才养了下来。没想到最后反而便宜了白珑,这叫什么?这就叫因果循环! 白泽想明白了前因后果,霄锦却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原书、什么工具人主角的,他跟符阴他们还处在同一个天道下吗? 至于司溟,不久前柳沾衣有了动静,他听不到一半就起身离开了。 霄锦听着听着,忍不住问道:“就算白珑和齐正非气运再强,那也是天道宠爱,你这么不择手段抢人家东西,也太不要脸了吧!” 栢问仙的意识对此执念颇深,听到这话,方才还有些浑噩的虚影一下激动起来,“你不懂,他们夺走了属于全世界的气运,只要把这些气运拿回来分散出去,这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入魔的人,那沉沦海里的魔物就能摆脱那样不堪的命运!” 霄锦:…… 他只是一个小人物,实在不明白栢问仙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理想。 正在这时,神医的炼丹庐内陡然泛起一阵清光,接着是神医欢天喜地的声音:“成了!丹药成了!符阴快来!” 白珑这时刚好将《往生经》烧掉,闻言她站起身还推了推符阴,“符阴快去,快点晋升!”白泽说过,只要符阴升上真仙境,他就能从她这里把本源拿回去了! 符阴被白珑催促着,却莫名有些不安。可是连栢问仙都解决了,还会有什么坏事发生呢? 符阴把这种不安归结于天雷即将到来的缘故。 他没说什么,伸手拨一拨白珑不知何时飘上来的发带,便转身去了药庐。 符阴渡劫的地方选在距离无尘谷百里远的一座高山上。 那地方没有灵脉,灵气也比其他地方稀薄,连生灵也几乎没有,正适合天雷劈个够。 七色草本身只有一色,炼制出的丹药却隐隐泛着七色光华,霄锦好奇地瞻仰一番,然后嘀咕这丹药长得像颗糖丸。 丹药服下,符阴顿觉身体一沉,灵力在体内奔腾汇聚,与此同时,天空阴云聚集,雷云很快酝酿完成。 不多时,考验修士的四十九道天雷一一劈下。在这个过程里,丹药的药力划开,七色光华抽取他体内灵力,在他上空形成一道吸取雷力的旋涡,庇护他能够安然度过雷劫。 这七色光华没有先后之分,分别代表人之七情喜、怒、忧、思、悲、恐、惊。 他看到了此世与白珑初见之喜,看到了彼此心意相通之喜…… 他看到了上一世母亲生死之悲,看见了知雪山被焚之怒…… 他看到了幼年独自躲避追杀之恐,看到了这一世对白珑堕魔之忧…… 这些或是令他快乐,或是令他忧思,或是令他惊恐,或是令他悲哀的画面一一掠过,他只平静看着,并没有因为这些画面就动摇心智,也没有因此被天雷钻了空子。 一十九、二十九、三十九道天雷一一扛过后,头顶七色光华弱了些许,浩如烟海的知识从无名之处灌入识海。 符阴终于明白,为什么明心境的九头稚鸡只能粗浅地使用本源,而栢问仙等真仙境却能将本源玩出花样,因为在承受天雷的同时,天道也通过这番考验将大量知识灌输下来,其中包括不少修行功法要诀,包括辨识法宝草药的诀窍,当然也包括如何挖掘本源的更多用处,还有如何将一分灵力掰做两分使…… 有了这些大方的馈赠,任何一位真仙境修士都能在短时间内聚起大量的财富。 但在这些“财富”之外,符阴终于回忆起了缺失的一部分记忆,他看到了自己上一世初次发现本源时的欣喜,看到本源暂时无用后的失意,看到白珑安安静静聆听他说话时的宁静…… 符阴不觉露出了笑意。 相隔数十里远的地方,白兔子戳了戳那枚封印着栢问仙意识的玉符,在天雷隔了老远依旧震耳欲聋的动静里,它大声问:“穿越者手里那些能剥夺气运的银钉是从哪里来的?绿醅说是你给的。” 栢问仙:“我不知道。有一次,我试图借着与外界那点感应,强行离开这个世界,但我刚刚探出一只手,就被打了回来,只来得及抓住一根钉子,那根钉子一进入这个世界就散成银色的光辉,我强行抓住,却用不了,最后只凝聚成了几枚银钉,交给那些外来者。” 在白泽追问下,栢问仙的意识详细地用他的理解描述了出来,白泽听着听着,忽然明悟,那不就是针管笔吗?下边尖细出墨水,上边中空的一个管子用来装墨水。 只是栢问仙并不懂那是什么东西,后来依据记忆做出了银色的古怪钉子,栢问仙心心念念主角的气运,于是做出来的钉子就有了剥夺气运的能力。 白泽心想栢问仙偷的不会是原书作者的笔吧? 天空骤然亮起一阵金芒。 真仙境的威压蔓延开来,随着符阴晋升成功,根植于他血脉之中的威压越发强悍,隔着千里之遥的妖族纷纷跪伏于地,瑟瑟发抖地迎接妖王降临。 然而天空的劫云却依旧在聚拢。 白珑仰头看着消散后又聚拢起来的劫云,“我数过了,四十九道已经劈完了。为什么还会有劫云?” 白泽惊讶地抬起头,下一刻它愕然又若有所悟地晃了晃脑袋,“金色的劫云?这不是渡劫的天雷!这是用于惩戒和杀人的雷!” 此时符阴刚刚扛过了真仙境的天雷,正是又累又虚弱的时候,那道金色的雷霆落下,直接将挡在他身前的身影劈成了两半。 那身影掉在地上,变成了一个裂成两半的玉人。 这是符阴在人间历练时一个个给白珑雕刻的玉人雕像,他还把它们做成了白珑的替身,危急时刻替白珑挡下灾难,之前对付栢问仙时用了几个,现在剩下的,白珑全抛出去给符阴挡下金雷。 噼里啪啦!十几个玉人替身都裂成了两半,那金色的雷云发现了这一幕,停了停,不但没有消散,反而不停朝周围吸附阴云,中心处金色的扭曲雷光不住闪烁,仿佛一头正不断积蓄怒气的猛兽。 这是怎么回事? 符阴皱眉盯着头顶金色的劫云。 从白珑的角度看,符阴立在山上的身影那么渺小,像一颗尘埃、一只蚂蚁,可是那些压在他头顶的金色劫云是那么浩大、那么残酷…… “太欺负人了!”已经有天人境修为的白珑飞身而起,毫不犹豫地冲过去挡在符阴面前,白兔子伸出去阻拦的爪子连她的衣角都没碰到。 “符阴已经跟别人一样被你劈过一轮了,你不能欺负他!”仰头盯着上面那片金色劫云,白珑半点不怕,保护符阴的心情非常强烈。在她的大声抗议下,那劫云畏缩了一下,似乎犹豫不决起来。 符阴看着她娇小的背影,眼神里透出暖意,他伸手把她裹进怀里,再看向劫云时,眼神中的暖意消失殆尽,他随即侧头看向化回原形飞过来的白泽,“这是怎么回事?” 符阴知道这只兔子知道很多事情。 都走到了这一步,白泽再也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了。它看了眼头顶的劫云,叹气道:“天道想杀了你。” 这话落下,头顶上方的劫云仿佛一个被窥破秘密的反派,恶意满满地闪了几下电光,发出轰隆一下暴怒的雷响。 白珑一下抱紧了符阴,“我不许!谁也不能伤害符阴!” 符阴也搂紧了她,语气倒显得平静,“为什么?” 白泽:“你晋升真仙境后应该能感觉得到,天地有些不稳了,因为男主死了。栢问仙把白珑和齐正非看做是窃走全天下气运的贼,他认为只要白珑和齐正非死去或者散去气运,这些气运就能归还世界。他认为这世界会有魔气、会有那么多人无辜枉死,都是因为气运不足。其实他的想法是错的,男女主才是支撑世界存在的支柱,故事是以人物核心,没有男女主,也就没有这个故事,没有这个世界。” 白珑眼睛红了,分外气愤,“不是符阴害死正非的!为什么他不去劈死栢问仙。” 白泽:“也许他觉得是因为符阴抢走了你,如果你跟男主在一块,你们两个气运之盛强强联合,栢问仙根本没有机会成功。” 白珑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他不讲理!” 白泽:“有些作者就是不讲理的生物,他看着符阴,大概就像看一个拐了自家女儿的混小子,恨不得劈死吧!”白泽说着有些沧桑地叹了口气。 “可是……”白珑急急道:“可是这样正非也不会活过来!” 白泽:“也许作者有办法把他写活过来。”它说着仰头看了一眼聚拢不散的金色劫云,“也许他会利用符阴的身体让齐正非复生。” 见白珑神情呆呆的,白泽接着道:“其实你们应该感觉得到,前世的经历会在今生留下烙印,比如符阴前世把本源送出去,今生本源就会在你身上,比如符阴前世九死一生净化血脉,今生轻而易举就成就真龙……一方面,是整个世界都在主动修正错误,另一方面,你和符阴造成了更深的错误……齐正非一死,世界支柱少了一个,整个世界都即将崩塌。即便劫云今天不劈死符阴,这个世界崩溃,符阴也活不下去。相反,如果让符阴的魂魄与意志泯灭,让齐正非在他体内重生,那么男主活着,世界重新稳定下来,而你仍然可以和‘符阴’在一起,在天道看来,这是最完美的结局。” 白泽嘟哝了一句,“虽然这样看起来逻辑链有些不通,但是作者,也就是说现在的天道,会尽全力圆上这个逻辑链。” 白珑抱紧了符阴,“我不要,谁也不能伤害符阴。我喜欢正非,但我只跟符阴在一起。”她定定看着符阴,良久后露出个笑来,“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这笑太过动人,符阴心神微微一晃,握紧了她的手。 抬脚踢了踢兔子的蹄子,“快说吧,你有什么办法?”真要是走投无路,这兔子能这么淡然? 白泽被他看穿,嘟哝地骂了一句反派狡猾,才看向白珑,郑重其事道:“白珑,如果说,有一个办法,能够让一切重来,所有死去的人都会复生,一切重新开始,齐正非也会活过来,但是要你做出牺牲,你愿意吗?” “牺牲?”白珑有些警惕,她更加用力地抱紧了符阴,“我不要死,我要活着,我还没跟符阴成亲呢!” 符阴轻轻拍了下她紧绷的肩头,“白泽我还算了解,这兔子那么自私,把谁弄死都不会弄死你这个心肝,放心好了。” 被看穿的白泽狠狠瞪了符阴一眼,才正经道:“白珑,其实你有自己的本源,你的本源就可以做到。” 白珑记得符阴的话,“可我才明心境,而且我已经有言灵了。” 白泽:“言灵是你的天赋,本源是你从来处借来的力量。你有言灵,只要你想,就能做到,这个世界最偏爱的是你。前世和今生的恩怨已了,漏洞已经填上,等一切重来,就是一个全新的开始,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任何穿越者,栢问仙不会觉醒,齐正非也不会再有那些预知原书剧情的梦境。一切会以正常的方式发展下去。” 白珑:“那我还会记得符阴吗?” 她说完这句话,发现符阴把她握得更紧了。 白泽顿了一顿,目光非常温柔地看着她,“会的。” 白珑终于放心,“那我要怎么做?” 白泽:“其实你已经做过一次了。”迎着白珑疑惑又惊讶的目光,白泽缓缓道:“你的本源,它叫——重生。” …… 难以形容的绚烂光华亮起,天空的劫云迅速退去,周遭景物都在飞速倒退重组…… 白珑扣紧符阴的手,期待又紧张,“上一次是我去找你,下一次轮到你来找我了,这次你要带上聘礼,我们这次一定要成亲成功!” 符阴想象这那个画面,也难得紧张起来。好不容易到达真仙的修为,他这时候放弃,一点儿都不觉得可惜。 两人靠在光影中,缓缓闭上了眼睛。白珑的身影渐渐淡了下去,忽然间,她抬头看向周围,“白泽,重生以后你还会出现吗?我还会记得你吗?” 白泽顿了顿,眼神更温柔了,“会的。”它变回小兔子,靠在白珑腿边。 白珑这才满足地闭上眼。她靠在符阴怀里缓缓睡过去,片刻后,符阴若有所觉地睁开眼,他看见白兔子身上腾起一个高大的身影,那人年约四十、面容俊朗,正是他曾在幻境里见过的,白珑的父亲! 符阴愕然地看着,却见对方示意噤声。 白家主慈爱地看了白珑一会儿,身影渐渐变淡消失。 在他离开后,白兔子睁开眼睛四处看了看,又闭上眼睡了过去。 符阴顿了顿,忽而一笑,随着白珑闭上眼…… 坞岭白氏,玲珑居。 春日里的一天,躺在闺房里的白珑睁开眼睛,她打量了一会儿父亲在时一模一样的屋子,高高兴兴地爬起来。 “爹,我带你去找符阴吧!” 白家主正好进来看闺女,闻言愣了愣,“谁?” 白珑笑眯了眼,“符阴呀,他是我喜欢的人,我们要成亲的!” 白家主目光尴尬,“哦,早上来了一个,说是我女婿,被我打出去了。” 白珑:…… 完